第40章
男人一襲黑衣,半跪著伏于女人面前,全然卑微的姿態(tài)。
這一刻,他愿意傾其所有。
秋葉金黃,遮住了大半陽光。
白若安遠遠地看著,臉色一片蒼白。
她望著周京淮卑微的樣子,有些不能接受,在她的記憶里周京淮不曾有過這樣脆弱的神色,原來,他在葉嫵面前會伏低做小,原來,他們是這樣的恩愛。
那她算什么?
她白若安算什么?
不,她白若安不是輸給葉嫵,她是輸給了一個孩子。
一旁的周夫人小心翼翼:“若安,我送你回醫(yī)院吧!京淮快三十了,肯定是想要一個孩子的,伯母的心里其實也是向著你的。”
白若安側(cè)頭,淺笑:“姐姐懷孕,我應(yīng)該為她高興才對�!�
周夫人松了一口氣:“若安,伯母知道你最是善解人意�!�
她心有掛念,把人送到醫(yī)院,就離開了。
仁心醫(yī)院,VIP病房。
白楚年夫妻才把病房收拾干凈,就見女兒被送了回來,不禁一愣。
白太太小心翼翼地問:“飛機延誤了?”
白若安躺到病床上。
好一會兒,她才輕描淡寫地說:“她懷孕了,京淮他要回來照顧孩子,倒底還是姐姐的福氣好,這個孩子來得真是時候�!�
白太太眼直愣愣的:“不是不能生么?哪來急白赤眼的孩子?”
白若安:“是真的,她懷孕了�!�
白楚年一拍手掌,有些欣喜:“那我就要當(dāng)外公了�!�
白若安冷笑:“姐姐都沒有認(rèn)你,她的孩子怎么會認(rèn)你,爸,您白疼愛她了�!�
一時間,白楚年心中失落。
他與白太太夜晚回家,說了半宿的話,心中難免不能釋懷。
夜晚,病房里卻是香艷刺激的。
白若安擁著健碩的男人身體,承受著男人的重量,昏黃的光線里,女人雪白腳背伸出薄薄的被子,看著格外曖昧。
空氣中,浮動著花苞抽開的動人香味。
幾番沉浮,女人黑發(fā)散亂,倒在雪白枕上:“滾哪�!�
血氣方剛的男人沒有滿足,湊過來還想糾纏,女人卻推開了他,她不愛男人,只是用他滿足女人的生理需求罷了。
一旦她滿足了,男人就得滾開了。
第171章
周夫人離開醫(yī)院,趕回了家中。
車子一停下來,她就問徐懷南:“硯禮人在哪里?”
徐懷南看她樣子,忍著笑,手指住宅書房方向:“在和硯玉先生談事兒呢�!�
周夫人哪里顧得了儀容,現(xiàn)在她的心里,只有孫子。
二樓書房,茶香裊裊。
周硯禮和周硯玉正商量事情,京淮一走兩個月,公司事務(wù)頗多,關(guān)鍵時候還得有人坐鎮(zhèn)才是,周硯禮的意思是,讓周硯玉去公司上班。
兩人正談著話哩,周夫人披頭散發(fā),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一進來就凄厲喚了聲:“硯禮�!�
周硯禮愣了半天:“你這樣,旁人還以為是死了老公呢�!�
周夫人才看見周硯玉,有些不好意思,“大伯也在�!�
她挽住頭發(fā),對周硯禮說道:“咱家里有喜了,葉嫵懷孕了�!�
“什么?”
周硯禮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那京淮呢?京淮去了國外,這事兒可咋整?”
周硯玉也覺得棘手。
周夫人這時拿喬起來,走到丈夫面前順了茶水,喝了一小口細細潤喉:“我得了消息,立即讓小劉送我去機場,把京淮給攔下來了。硯禮,你都不知道當(dāng)時情況有多么兇險,京淮都進去安檢了呢,硬生生地被我給截住了�!�
說到這里,周夫人面露得色,總歸有幾分得意。
周硯禮驚喜交加,上前握住太太的手:“這事兒你辦得好�!�
周硯玉也夸贊:“二嫂有勇有謀�!�
周夫人不禁眉飛色舞。
周硯禮面上神清氣爽,他信步走出書房,站在廊檐上對著下頭的管家說道:“老爺子喪期已過,給家里頭添上一片紅。京淮有喜了,他要當(dāng)爸爸了。”
管家亦是歡喜。
很快,周家大宅里上了一片紅,到處都是喜慶的顏色。
周家兄弟夫妻,還特意給老爺子上香,告訴老爺子這個好消息。
上香完畢,一家子商量著要去陳家賠罪,當(dāng)然禮物是要備下的,周夫人偏心孫子,挑著庫房里最好的裝箱,一齊準(zhǔn)備給葉嫵補補身子。
周硯玉的太太,竟然也不吃醋,還特意添了幾樣。
......
暮色傍晚,彤云浮動。
十來輛黑色房車,緩緩駛進了陳家別墅。
車停下,周夫人就捂住嘴,忍住哭泣。
——京淮正跪在陳家大宅前。
陳銘生不方便露面,躲了。
陳太向吟霜正拿著周京淮出氣呢,不光痛罵周京淮,連同周家祖祖輩輩和母親都罵遍了。
午后落雨,周京淮一直跪在大門前,黑色襯衣全濕透了,就那樣緊緊貼在身上,一張俊顏,英挺眉眼也都是水珠。
徐燦楓端了條小板凳,在一旁看戲,吃瓜子。
——偽君子也有這天。
周夫人心疼壞了,淚汪汪地看著丈夫:“硯禮�!�
她心疼,周硯禮更是心疼,京淮是自己最矜貴的兒子,此時伏低做小跪在人家門口,來來往往的傭人都在指指點點呢。
周硯禮雖是心疼,但他很拎得清,他對太太發(fā)狠道:“讓他跪著,誰都不許扶。是該他跪的,總要讓人出出氣。”
第172章
他馬上又換了一副面孔,很是溫和可親:“親家太太,京淮做錯了事情,你怎么罰都是可以的。我和大家兄夫妻過來,是想看看阿嫵和孩子�!�
他一個手勢,管家指揮著搬那些補品,全是珍稀東西。
向吟霜手扶著額頭,淺淺一笑:“我們陳家的喜事,跟你們周家有什么關(guān)系?補品你們拿回去吧,我們陳家養(yǎng)得起孩子,更不缺一個周京淮這樣跟人私奔的爸爸�!�
周硯禮仍是斯文有禮:“京淮不是沒去國外么。”
向吟霜寒聲冷笑:“照這個道理,脫了褲子不舉,就不叫嫖娼了?”
周硯禮輕咳一聲。
向吟霜不想再浪費精力:“關(guān)門!徐燦楓,送客。”
小狼狗拍拍身上的瓜子殼,起身,大高個子走到周家人面前:“咱媽發(fā)話了各位請回。你們放心,葉總肚子里的孩子,我會照顧愛護著,以后生下來,有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帶大,不會缺奶粉尿布的,你們就別操這份心了。”
周夫人氣得差點兒發(fā)病。
那是他們周家的孫子,怎可能給姓徐的養(yǎng)活?
所幸,周硯禮還是有幾分理智的,京淮還跪在這里,徐家這敗家子兒,成不了氣候的。
周硯禮帶著一家人,跑得飛快,只留下周京淮仍跪在宅前。
上車后,周夫人總歸舍不得。
周硯禮斥責(zé)她婦人之仁,“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還想不想抱孫子了?”
周夫人含淚:“想�!�
周硯禮給她擦擦眼淚,又夸獎她幾句:“你今天事情就辦得不錯,可不能再糊涂下去,要當(dāng)奶奶的人了�!�
周夫人委屈說道:“我只有支持京淮了。”
周硯禮哄道:“這就對了嘛。”
......
入夜,夜空又飄起細雨,纏纏綿綿的。
外頭濕冷,約莫只有10來度,但是周京淮仍直挺挺地跪在那兒,身上還是那件黑色襯衣,連個遮風(fēng)擋雨的衣裳也沒有。
二樓露臺,徐燦楓趴在欄桿上,朝下面看。
他嚼著口香糖,不是滋味地想——
偽君子是有點東西的!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跪著,這份苦肉計用在哪里不成功?真夠陰險的。
好在那女人,沒有心軟,不然他一準(zhǔn)跟她急。
陳家門前的臺階,一片光亮。
周京淮的鼻尖,懸掛一顆水滴,晶瑩透亮。
他一直沒有說話,就那樣跪著,默默地挽留著葉嫵,求她原諒再給他一次機會。
夜?jié)u漸深了,萬物俱靜,只有水滴落下的聲音。
一滴,一滴,一滴。
陳家大門,緩緩打開,葉嫵撐著黑傘走了出來。
她語氣淡漠:“你走吧!”
周京淮仰頭看她,他的臉上全是雨水。
葉嫵開口前,他伸手,輕輕捉住了她的手。
周京淮跪了一天地夜,才等到機會說話,他顫著聲卑微開口:“阿嫵,從前都是你走向我,以后,換我來到你的身邊,不管你要還是不要,周京淮這輩子都是葉嫵的丈夫�!�
第173章
葉嫵垂眸,看著卑微的男人。
若非她在他身上吃盡了苦頭,這會兒她真會被感動到。
京市的高嶺之花,周京淮,哪個女人不想要占有?
只是,她已經(jīng)遍體鱗傷了。
周京淮這個人,就像是裹著蜜糖的砒霜一般,看著漂亮實則有毒。
葉嫵怕了,不敢再嘗了。
她低喃:“一輩子那么長,誰能保證呢?周京淮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葉嫵抽開了手,她在夜色中走回屋內(nèi),幽黑深邃背景,只有她睡衣的一角翠色。
周京淮仍跪在那里......
雷聲隱動,雨滴如竹,打在周京淮的身上,如同萬箭穿心。
葉嫵走到二樓,就見著徐燦楓堵在樓道口,一雙眼睛盯著她,她繞過他:“半夜怎么不睡覺?嫌我交給你的工作不夠多?”
小狼狗跟在她后頭,忍著氣嚷嚷——
“嗷,你下樓去見他�!�
“你竟然下樓去見他,你心疼他了?”
葉嫵假意不懂:“你現(xiàn)在是捉奸大隊的?我要不要給你發(fā)加班津貼?”
小狼狗扶著人進屋,慫了腦袋說:“反正你不許見他,不許給他好臉色,不許跟他和好,聽見了沒有女人?”
葉嫵原想逗他幾句,但心里總歸柔軟,她順著他的毛摸摸,低低開口:“徐燦楓,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結(jié)婚兩年,生意場上早就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現(xiàn)在更是懷著前夫孩子,怎么樣我們都是不適合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明天就搬回家里住吧。”
徐燦楓不肯走,磨磨蹭蹭地嚷嚷——
“哎呀,我就開個玩笑,你這女人當(dāng)真了�!�
“我爸同意我住這里的,讓我和你學(xué)真本事,不許拒絕。”
......
葉嫵拒絕不了撒嬌的小狼狗。
清早,周京淮離開了。
后來一周,周京淮時常出現(xiàn)在各大媒體上,榮恩收購了一家公司。周京淮應(yīng)該是生病了,樣子憔悴但仍是英挺矜貴的,所到之處都是眾星捧月、風(fēng)頭無二。
那些報紙,被徐燦楓全部收起來,不叫葉嫵看見。
葉嫵也慣著他。
隔了幾日,山上楓葉紅了,葉嫵和母親去靈妙寺為腹中孩子祈福。
向吟霜捐了一筆香火,想要慧靈大師給孩子起個齊全的名字,護佑孩子一輩子平安無憂,來之前她與丈夫商議過,這個孩子跟著媽媽姓葉,算是報答阿婆的恩重情義。
大師盤著念珠,笑笑:“這個孩子還是姓周好。姓周能擋一擋煞氣、遇難成祥�!�
向吟霜直覺,大師莫不是個騙子,是周家的托兒。
走出寺廟,她與葉嫵閑聊,兩人都覺得大師收了周家錢財。
天色已近黃昏。
楓葉在夕陽的照耀下,更是紅艷似火,遠遠望去如同一團團紅云。
兩人散步來到停車場,來時的房車卻不見蹤影,向吟霜以為司機下山買香煙了,正想著回去發(fā)落呢,耳畔就響起一道如沐春風(fēng)的聲音——
“我讓司機先回去了。”
“媽、阿嫵,我送你們回去�!�
......
母女尋聲望去。
周京淮站在一輛锃亮的黑色房車旁,一襲深灰風(fēng)衣,里頭是黑色襯衣西褲,手腕間的銀色表盤點亮了一身風(fēng)華,著實貴氣好看。
向吟霜看了半天:確實人模狗樣。
周京淮打開后座車門,一副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前些天病了,怕傳染給阿嫵就沒有過去,現(xiàn)在病已經(jīng)好了。媽,您先上車�!�
向吟霜暗忖:能伏低做小到這程度,周京淮,確實是有點兒東西。
當(dāng)然,她不可能坐他的車。
就在向吟霜想招時,一輛騷包的粉紅勞斯萊斯開了過來,停在了向吟霜和葉嫵面前。
車窗降下,是徐燦楓年輕張揚的面孔。
他跳下車子,殷勤地開了車后門,露出一口白牙:“媽,您先上車�!�
向吟霜撲嗤一聲笑了。
就連葉嫵的嘴角,都流露出一絲笑意,有徐燦楓的日子確實開心。
這種情況,周京淮都能臨危不亂,甚至還體貼地幫著關(guān)上車門,交代小狼狗注意安全:“你們?nèi)~總懷著身子。開車仔細一些,不要急剎車。”
小狼狗恨得牙癢癢,真會裝��!
第174章
就在這時,周京淮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并未接聽。
葉嫵猜出是誰打的。
周京淮輕聲解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葉嫵沒有說話,他與白若安的事情,與她無關(guān)。
這時,徐燦楓一踩油門,車子疾馳離開,故意噴了周京淮一屁股黑煙——
周京淮站在滿山的紅楓之中,看著車影消失。
紅楓似火,襯得男人更加氣質(zhì)出塵。
......
傍晚時分,周京淮去了趟仁心醫(yī)院。
白楚年夫妻在和女兒說貼心話,不外乎是安慰她,周京淮不會不管之類的。
白若安靠在床頭,默默落淚。
病房門推開,白太太一側(cè)頭驚喜道:“說曹操曹操到!若安,你快看誰來了?”
周京淮進來,白太太殷勤招呼,宛如對待女婿。
周京淮卻冷淡,叫他們出去,說有事情要和白若安談。
白楚年夫妻一愣,知道不是好事兒,但是他們都不敢杵著生怕周京淮生氣......若安的這口氣,全靠周京淮的銀子吊著。
待白家夫妻出去,周京淮看著柔弱的女人,喚了一聲:“若安�!�
白若安的眼淚撲簌掉下來,她苦澀一笑:“你還來干什么?你不是要當(dāng)爸爸了?你不是不來看我,不接我的電話了?”
周京淮站在燈下,沉默一會兒才道:“若安,原本這些話我不準(zhǔn)備說的,但是現(xiàn)在我想,我應(yīng)該明白告訴你。”
白若安又快又急:“我不想知道!”
周京淮低聲開口——
“若安,我喜歡她了�!�
“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之間是刻骨銘心的�!�
“在那個暮云合璧的傍晚,我在引江邊第一次看見葉嫵,她穿著白色的裙子,一頭黑發(fā)散在肩頭,她坐在那里畫畫,那時候我以為那種感覺叫菀菀類卿,我也一直以為我只把她當(dāng)成權(quán)貴場的伙伴、榮辱與共的妻子,可是當(dāng)我看見她哭、看見她絕然離開時,我才知道這世上最刻骨銘心的動心,其實是嫁娶�!�
“我娶她的時候,是動了心的,只是我不承認(rèn)�!�
“若安,是我變心,是我移情別戀了�!�
“我不想再辜負(fù)她了�!�
“你的醫(yī)藥費我會繼續(xù)負(fù)責(zé),但是我不會再來了。至于其他事情,你父母和醫(yī)生商量著辦,若安,我只能說對不起�!�
......
白若安臉上掛滿了淚水。
若是以前,京淮一定舍不得的。
但是現(xiàn)在他只是看了片刻,就這么地離開了。他走得毫不猶豫,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找那個賤人吧!
憑什么?
就憑賤人肚子里的種么?
賤人明明不容易受孕,但是周京淮還是讓賤人懷孕了,他就那么迷戀她的身子么,要一直做一直做著讓她懷孕!
光想想,白若安就要瘋掉了。
......
周京淮開門離開。
白太太正在門口偷聽,突然撞見,一時間氣氛微妙。
周京淮只丟了一句:“以后有事兒找林秘書,她會處理�!�
白楚年夫妻明白了,周京淮做出了選擇,他選擇了葉嫵,以后不會再來醫(yī)院探望若安了。
白楚年自恃身份,厚著臉皮開口:“其實若安和阿嫵是姐妹,姐妹之間不會那么計較的。何況,你和若安是年少時情分,與旁人是不同的。”
周京淮目光微涼。
白楚年不敢再開口了。
周京淮下樓,坐進黑色的房車?yán)�,發(fā)動車子前,他給葉嫵發(fā)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