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歲生日照片背后的故事,是他對于愛情最初,也最深刻的記憶。
迄今為止,他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過,卻認真設(shè)想過要在未來某個平常的午后,對并肩窩在沙發(fā)里懶散閑談的戀人,笑著說起這件很小的往事,說起照片里滿臉奶油的小男孩,和照片外被記憶收藏的吻。
賀橋告訴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池雪焰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睜開時,臉上不安的蒼白已不見蹤影。
他坦然地直視著對面神色復雜的男人,語氣慎重:“我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嗎?”
賀橋回答得很快:“好。”
翌日早晨。
體檢中心的貴賓區(qū)里,客人并不算多。
導檢員敬業(yè)地指引著體檢流程,倚在門口的池雪焰翻看著手里的體檢流程單,等待賀橋從心電圖室里出來。
當房門打開,他看見賀橋從屋里走出來,身后照常響起呼叫下一名客人的電子音時,他的心情似乎又平靜了一分。
經(jīng)過昨晚的驗證,池雪焰徹底相信了賀橋告訴他的故事,不過難免會陡然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感到陌生,以至于缺少一些此刻正呼吸著的真實感。
也許是身為醫(yī)生的本能,令他控制不住地想,作為外來者的賀橋,會不會跟這個世界里的人不一樣?
或者,是作為書中角色的他們,與書本之外的賀橋不一樣。
他嘗試去觸碰那種天方夜譚般的虛幻。
然而一切正常。
即使體檢報告要晚點出來,但除了需要檢驗的項目,其他體檢結(jié)果都是當場可以知曉。
沒有任何醫(yī)生把賀橋視作怪人。
走出檢查室的賀橋看向池雪焰手里的體檢單:“下一項是什么?”
一旁的導檢員主動提醒道:“現(xiàn)在可以去抽血,抽完血就可以吃早餐了,抽血的地方在那邊。”
賀橋沿著她的指引走過去,正要在抽血臺前坐下,卻被池雪焰叫住了。
“我覺得不需要抽血了�!睂τ谫R橋的全程配合,池雪焰感激之余,也有幾分歉意,“謝謝你今天愿意來�!�
賀橋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坐了下來:“沒關(guān)系,我的確該做一下檢查�!�
在池雪焰提及前,這是他沒有考慮過的角度。
他看著護士在自己的手臂上端扎好止血帶。
池雪焰則站在一旁看著他,目光微微閃動。
針尖刺破皮膚,深紅的血液流入不同顏色的試管,虛幻一點點變成了真實。
池雪焰想,他似乎開始接受昨天發(fā)生的一系列變故。
他決定將聽來離奇的劇情,視作一種關(guān)乎未來命運的預兆。
一種最完整最精確的算命。
盛有血液的試管整齊地排列在放置架里,窗外響起隱隱約約的鳥鳴,樹梢綠葉拂動,光影錯落,流動著的風景全都落在紅發(fā)青年的眼中。
他在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一杯遞給賀橋,一杯留給自己。
水的味道清澈甘冽,與過去別無二致。
然后他緩慢地捏扁了一次性塑料杯,再用力地拋進垃圾桶。
擺脫命運的第一步,從拒絕體檢中心提供的簡易早餐開始。
池雪焰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你好像對這里的美食很熟悉�!辟R橋說。
“吃是人生大事�!背匮┭骐S口道,“昨天的火鍋不賴吧?”
“嗯。”
清晨陽光正好,前往早餐店的路上,兩人如普通朋友一般交談著。
“你說過,我是最壞的反派�!背匮┭婧闷娴貑�,“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的反派嗎?”
“有,我哥�!辟R橋回答完,又嚴謹?shù)匮a充道,“是賀橋同父異母的哥哥,賀霄�!�
池雪焰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他終于知道了賀橋與這個故事的間接聯(lián)系:“他也喜歡陸斯翊嗎?”
“不是�!辟R橋說,“他喜歡故事里的另一個主角。”
池雪焰想了想,中肯地評價道:“每人一個情敵,很公平�!�
不知道眼前的穿書者賀橋有沒有試著去改變哥哥的命運。
“他的結(jié)局怎么樣?”
這個問題讓賀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不算太壞,他最后……”
池雪焰敏銳地接過了他沒說完的話,調(diào)侃道:“改邪歸正了?”
賀橋簡短地應(yīng)了一聲是。
這個結(jié)局的確比一無所有后又死去的他好多了。
微妙靜止的空氣里,池雪焰的聲音反倒更加放松了:“那你呢?你在故事里是什么角色?”
回答這個問題時,賀橋避開了與他交匯的視線,低頭注視著剛抽完血的皮膚,輕輕揭開了覆在棉球上的膠布。
“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配角�!�
手肘內(nèi)側(cè)的針眼處泛著淡淡的紅,血已經(jīng)止住了。
池雪焰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忽然想起了昨晚從自己鎖骨處流下的“血”。
“昨天晚上真的是糖漿�!彼麕еσ庵靥崤f事,“味道很甜�!�
“嗯。”賀橋應(yīng)道,“我聞到了�!�
池雪焰接著問:“你害怕我嗎?”
賀橋沒有猶豫地搖搖頭。
熱意彌漫的日光里,池雪焰的目光從近在咫尺的手臂一路上移,直至落在賀橋英俊的面孔上。
他似乎嗅到了真誠的氣味。
所以池雪焰停下了腳步,定定地凝視著對方那雙明亮又平靜的眼眸。
幾秒鐘后,他露出笑容,就像遇見了在珊瑚叢邊搖曳的魚尾,縈繞著海洋的芬芳氣息,聲音里因而透出少有的柔軟溫煦。
他笑著問:“那你愿意跟我結(jié)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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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來自:龍鳳互聯(lián))
第四章
這是賀橋第二次聽到池雪焰提起結(jié)婚這件事。
比起初見時顯而易見的玩笑話,當下這個簡短的問句里,透著毋庸置疑的篤定。
四目相對,他看見池雪焰淺褐色的眸子被夏日的光線籠上一層淡金,正心無旁騖地望著自己,等待一個答案。
賀橋有剎那的出神。
兩人之間蔓延著突如其來的安靜,周圍屬于清早的忙碌聲被襯得更加鮮明,汽車鳴笛,行人步履,漫無邊際的雜音。
池雪焰忍不住想,眼前的賀橋在想什么?
比起昨天傍晚令他猝不及防的認真考慮與鄭重回應(yīng),這一刻的賀橋似乎神秘了許多,行道樹搖晃的碎影自深邃眉骨淌下,一貫清亮的眼眸深處蓄滿了叫人捉摸不定的暗色。
同一時間,一旁早餐鋪的老板抬手擦去額頭的汗水,從熱氣騰騰的蒸籠邊探頭出來,熱情地招攬著他們:“兩位嗎?坐這里,吃點什么?有包子,餛飩,小籠——”
喧囂聲中,寂靜與暗色一并消失了。
賀橋望了一眼旁邊散發(fā)著誘人香氣的蒸籠,然后轉(zhuǎn)頭認真地問他:“你愛吃哪一樣?”
他的語氣里透著不太熟練的溫柔,默認著將要轉(zhuǎn)變的身份與關(guān)系。
仿佛剛才的幽深只是光影帶來的錯覺。
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喜歡這個接受求婚的方式。
“每樣都不錯�!彼f,“我最喜歡小餛飩�!�
老板很快端來兩個熱乎乎的湯碗,清澈的湯水里飄著幾縷紫菜與蛋絲,凈白的餛飩皮裹著一小粒肉餡,在碗里與蝦皮一起打轉(zhuǎn),清淡鮮美。
池雪焰想,今天的餛飩似乎有種特殊的味道,格外熨帖。
四周漂浮著熱鬧的生活氣息,悄然為過去從未思考過的結(jié)婚二字注入了實感。
盡管只是協(xié)議結(jié)婚。
池雪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故事里會對陸斯翊如此執(zhí)著,畢竟到昨夜為止,他對那個陌生人的印象僅限于感興趣,但他不清楚故事里既定命運的兌現(xiàn)方式,萬一是不可違抗的強制力呢?
外觀體面的婚姻至少算得上是一堵防火墻。
而且墻內(nèi)的另一半,是個看起來頗為可靠的隊友。
不過,雖然他們現(xiàn)在對于協(xié)議結(jié)婚這一點達成了一致,接下來仍然有很多細節(jié)要處理。
比如將協(xié)議正式地落實到紙面上,又比如讓彼此的家人接受他們將要結(jié)婚這件事。
吃完早餐后,池雪焰正打算跟賀橋討論一下之后的安排,他抬起頭,卻見到他正望著馬路對面。
一輛外觀低調(diào)的黑色豪車在體檢中心外的大門旁停下,很快,賀橋的手機鈴聲響起。
賀橋接起電話,主動道:“哥,我在斜對面吃早餐。”
池雪焰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不光是因為突然出現(xiàn)的哥哥,還因為賀橋發(fā)生了微妙變化的語氣。
他在兄長面前表現(xiàn)得很聽話。
雖然在自己面前,賀橋同樣是順從與好說話的。
但隱約有一點不同。
在池雪焰饒有興致的視線里,黑色豪車掉頭,停在了早餐店旁,后排車窗緩緩降下。
賀霄的五官與賀橋有幾分相似,兄弟倆都繼承了父親銳利俊朗的面部線條,但氣質(zhì)迥異,很明顯能看出來一個是斯文穩(wěn)重的哥哥,一個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弟弟。
池雪焰上一次見他大概是在財經(jīng)雜志里,餐飲界巨擘萬家集團的少東家,那時是診所里的同事在看雜志,他隨意地掃了一眼,絕對想不到未來會有這樣的交集。
賀霄沒有下車,他對主動走過來的賀橋道:“我本來打算接你去看車�!�
昨天在咖啡館通電話時,他答應(yīng)周末陪賀橋去選車。
他的語氣很溫和,又朝坐在原地的池雪焰看了一眼,面上浮現(xiàn)了然的笑意:“不過,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賀橋的回答里顯出幾分窘迫:“……沒有,我們已經(jīng)吃完了�!�
面對這位已知比自己要“善良”一點的二號反派,池雪焰則表現(xiàn)得落落大方,十分自來熟:“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找我麻煩的�!�
車窗降到了底,賀霄笑著問他:“為什么?”
“他體檢抽了好幾管血,我看著都有點暈。”池雪焰的口吻恣意,“誰讓他打賭輸了呢。”
“愿賭服輸,應(yīng)該的。”賀霄重新看向弟弟,露出恍然的神情,“怪不得你大清早的跑來體檢�!�
賀橋看起來不太適應(yīng)眼前的場合,急切道:“哥,今天不看車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好,我不當電燈泡了�!辟R霄臉上笑意更深,“玩得開心�!�
他最后朝池雪焰頷首致意,車窗合攏,只留下越來越遠的黑色影子。
望著遠去的豪車,池雪焰總算起身,走到了賀橋的身邊。
想起相親前母親介紹賀家時說的話——家境優(yōu)渥,關(guān)系融洽,每個人都寵著賀橋,池雪焰的心里不禁升起幾分感慨。
“他好像不太看得起你�!背匮┭嬖u價道,“也不太看得起我�!�
賀橋看過來,目光中寫著疑問。
“這是身為大反派的直覺�!背匮┭骈_了個玩笑,然后坦誠道,“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下車�!�
仿佛坐在那里就已經(jīng)掌握了全局,有種不動聲色的睥睨。
聞言,賀橋笑了笑,沒有贊同也沒有否認:“或許吧�!�
池雪焰不打算干涉對方的家務(wù)事,轉(zhuǎn)而問道:“你要買車?”
“只是隨口一說�!辟R橋搖搖頭,“昨天我跟他說看到了一輛很酷的新車。”
“是我那輛嗎?那是今年的新款�!�
“……嗯�!�
“眼光不錯�!背匮┭娴恼Z氣上揚,“我陪你去買,當場就能提車�!�
賀橋有些意外,隨即對上池雪焰躍躍欲試的眼神。
“這是一個很好的細節(jié)�!彼χf。
一小時后,池雪焰將車鑰匙拋給相熟的銷售,讓他將自己的車開回家里,自己則坐進了賀橋剛剛刷卡買下的新車。
與他的寶石藍跑車是同款同配置,唯一區(qū)別是車身的漆色。
賀橋正在熟悉新車嘗試起步的時候,副駕駛座上的池雪焰審視著跟自己的車一模一樣的內(nèi)飾結(jié)構(gòu),隨口解釋道:“喜歡一個人常常從喜歡對方的愛好開始,比如模仿他買同款�!�
他不想讓父母懷疑自己結(jié)婚的真正原因,想必賀橋亦然,所以他們需要假裝相愛。
而愛情需要細節(jié)。
賀橋放在方向盤上的手頓了頓。
昨天池雪焰說自己脾氣火爆睡覺打呼前任無數(shù),忽然不像是完全在開玩笑了。
第一點存疑,第二點未知,第三點似乎有了可能性。
不知道這些前任是不是真的都沒刪。
這個念頭從賀橋腦海里一閃而過,他并沒有太在意,很快靜下心來認真開車。
張揚的火焰紅跑車與靜止的寶石藍擦肩而過。
這是賀橋與池雪焰一起決定的顏色。
“接下來去哪里?”他問池雪焰。
他得到一個反問:“你知道買了新車之后,最適合做什么嗎?”
賀橋嘗試用池雪焰的方式來思考:“……飆車?”
池雪焰卻笑了,調(diào)侃道:“你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危險?”
說話時,他垂下眼簾,撥出一個電話。
“這時候最應(yīng)該去體會一下——”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嘟嘟聲里,他微微停頓,語氣輕盈:“規(guī)則的分量。”
譽安律師事務(wù)所。
從池雪焰進門的那一刻起,蘇譽就保持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在看到兩人親近的姿態(tài)時尤甚。
池雪焰坦然自若,先對賀橋介紹:“我朋友,蘇譽蘇律師�!�
然后他才轉(zhuǎn)頭看好友,態(tài)度相當自然:“我男朋友,賀橋�!�
蘇譽使用僅剩的理智與賀橋握手問好,拿出剛剛擬好的婚前協(xié)議讓他們過目:“小池要得太急,是拿模板改的,幸好你們約定的條款處理起來很簡單,里面可能還有需要改動或者補充的地方,有問題跟我說就行。”
說著說著,他就提高了音調(diào),朝向池雪焰:“不是,你真要結(jié)婚了?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還以為在做夢……”
蘇譽說到一半,又對賀橋道:“抱歉,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就是太驚訝了�!�
賀橋低頭看著協(xié)議,態(tài)度溫和:“沒關(guān)系,你們聊。”
池雪焰聳聳肩:“這說明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
“第一個?所以叔叔阿姨他們還不知道?”蘇譽的震驚漸漸上升成崇敬,“先斬后奏,真有你的,小心挨揍�!�
池雪焰露出敷衍的微笑:“謝謝你的祝福�!�
賀橋一心二用,一邊檢查著在車上已經(jīng)大致聽過一遍的協(xié)議條款,一邊旁聽著兩人的閑聊。
里面有最直接的財產(chǎn)保全條款,讓這樁婚姻從兩個富有家庭的相遇,簡化為兩個個體與金錢無關(guān)的結(jié)合,婚前婚后的財產(chǎn)均歸各自所有,無需做任何分割和取證。
此外還有私生活互不干涉的約定、違約時相應(yīng)的象征性罰金……
池雪焰和蘇譽的關(guān)系似乎很不錯。
賀橋拿筆劃出需要修改調(diào)整的語句時,這樣想到。
而在聽到兩個人的下一段對話時,他筆下的直線不慎歪了一條。
蘇譽已經(jīng)接受了好友閃婚的事實,但還是對背后的原因充滿好奇:“你這是玩夠了?”
他和池雪焰是大學同學,同級不同系,深知對方一直以來對談戀愛不感興趣,而是熱衷于吃喝玩樂,琢磨一切好玩有趣的事,上至驚險刺激的極限運動,下至來拔牙的小朋友手中解不開的魔方。
池雪焰以前說過,他很享受這種玩的狀態(tài),一個人也過得很快樂,所以不急著想談戀愛。
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要飛速步入婚姻了。
池雪焰明白他的意思,語氣無所謂:“結(jié)婚也不妨礙玩啊。”
他和賀橋只不過是表面夫夫,不會干涉彼此的生活。
蘇譽則完全理解歪了,用一種頗為新奇的目光看了賀橋一眼:“那挺好的�!�
看來是遇到了志趣相投的伴侶。
他還以為賀橋會是比較安靜的性格,果然人不可貌相。
頂著蘇譽意味不明的視線,賀橋沉默地望著紙上這道劃歪的線。
對于兩人這段過分直接的對話,他簡直無法做出任何評價。
他忽然感受到池雪焰身上那種肆意妄為的反派氣質(zhì)了。
前任無數(shù)大概是真的。
當然,這與他無關(guān)。
賀橋收拾好心情,重新劃了一條筆直的下劃線。
隨后池雪焰在他身邊坐下,大致掃了一眼協(xié)議,對蘇譽道:“對了,我要再加一條�!�
八卦完畢,蘇譽恢復到工作模式,坐回辦公桌前洗耳恭聽:“你說。”
“我不可以單方面提出離婚,必須經(jīng)過賀橋同意,如果我一意孤行,他需要立即將我們之間最重要的秘密完整告知我的父母。”
話音出口,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都面露驚詫。
蘇譽斟酌著自己的語氣:“這條是不是有點……對你太不利了?”
雖然他不知道后半句里的秘密指什么,但這一條分明是單向的約束,只對池雪焰有效。
“你潤色一下表述,寫上去吧�!�
池雪焰沒有再多做解釋,而是轉(zhuǎn)頭看向賀橋。
只有近在咫尺的賀橋聽見了下一句話。
“我不想變成一個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他清晰地看見對方眼中閃爍著的執(zhí)拗,以及信任。
賀橋仍握著筆的手指下意識收緊。
……池雪焰實在是一個復雜的人。
辦公室里漸漸只剩下律師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音。
簽完協(xié)議,送他們離開時,蘇譽看著停車場里那輛極為耀眼的嶄新紅色跑車,不禁豎起一個嘲諷的大拇指:“紅藍配,又俗又經(jīng)典�!�
池雪焰回敬了一個優(yōu)雅的中指:“婚禮見�!�
賀橋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彬彬有禮的成年人,無奈地做禮節(jié)性的告別:“再見,蘇律師�!�
回程依然由他開車。
賀橋?qū)④嚲従忨偝鐾\噲觯磉叺某匮┭嬲⒁曋榍皡f(xié)議尾頁兩人的簽名。
他開口道:“我會盡量提醒你遠離陸斯翊,這是我唯一會干涉你的事。”
“謝謝。”池雪焰收起協(xié)議,朝他笑起來,“你的字很好看�!�
賀橋輕輕點頭,熟練地問:“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