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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宋妙華讓碧衣打了水上來,親自服侍顧德昭洗漱。又和他說紀(jì)氏的事:“……大小姐今日拿了藥找柳大夫來問,竟然在夫人的藥里發(fā)現(xiàn)了大黃,這東西性寒,夫人根本吃不得。柳大夫卻說他的藥都是包好了送到夫人那里,誰也不會動,這大黃怎么混進(jìn)去的沒人知道,倒是奇怪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大小姐便上門來找我,說這東西是我下的。我也真是哭笑不得……那藥一向是夫人的貼身婢女收著,都不要我碰,怎么會是我換的藥。我平日伺候夫人最是盡心了,不可能做出這事來,況且夫人一向庇佑我,我又怎么會害她……”

    “所以妾身就想著來找老爺說說,大小姐說是我做的也沒什么。怕是要清理這府上的人,恐怕有手腳不干凈的想害夫人……”

    顧德昭沉默了很久,才緩緩地道:“藥是從柳大夫那里拿過來,從回事處直接到斜霄院的。除非是斜霄院的人想換藥,不然誰能換得了……你也不用再查了,紀(jì)氏一貫會鬧騰的,便是看我不想理會她,鬧出諸多事端,連朝姐兒也牽涉進(jìn)來。她那病怎么幾次發(fā)作,不是想鬧一鬧是想做什么�!�

    他就不喜歡紀(jì)氏這種性子,凡事都不說出來,要鬧出點(diǎn)什么事讓別人來看,做得十分委屈,讓別人來同情她。

    宋姨娘面露疑惑,隨即又十分順從地應(yīng)了諾。

    顧德昭很滿意她的乖順,跟她說起顧瀾的親事:“……穆家又請了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兼禮部郎中的徐大人前來說親,我聽徐大人說的也是在理,穆知翟雖然名聲不佳,但好在老實,現(xiàn)在又跟著穆大人讀書,學(xué)得十分快。這門親事也不是不可,畢竟穆大人是詹事府少詹事,如今詹事陳大人手握大權(quán),穆念安也是得罪不得的,你回去后好好找瀾姐兒說,要是她同意了,我就把這門親事定下來�!�

    宋姨娘連忙說:“那穆知翟名聲這樣差,聽說上次和……”她想說人人傳為笑柄的馬尿之事。

    顧德昭卻很快打斷她:“他的名聲不好,你覺得瀾姐兒的呢?她做那樣的事都傳遍了適安,我看再有好的上門提親也難,她都及笄了,怎么拖得!”

    宋姨娘只能笑了笑,道:“我也是為老爺擔(dān)憂,怕他娶了瀾姐兒,會影響了顧家的名聲……我伺候您更衣吧�!�

    顧德昭嗯了一聲,這事算是了了。一旁的碧衣識趣地退了出去,又去了斜霄院。

    徐媽媽則剛從顧錦朝那里回來。

    錦朝告訴她,今后柳大夫拿來的藥必定要她親自去拿,用之后鎖在柜子里,不能讓別的丫頭接觸了。徐媽媽也知道此事慎重,回來之后就跪在紀(jì)氏面前。

    倒是把紀(jì)氏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么!都伺候我?guī)资炅耍覀儾痪杏谥髌椭Y……怎么說跪就跪!”

    徐媽媽有些哽咽:“是奴婢伺候不周,才讓別人鉆了空子。奴婢……是覺得愧對您和太夫人……”

    紀(jì)氏又無力下去扶她,只得嘆了口氣:“不過是一條命而已……你快些起來。”

    徐媽媽抹了抹眼淚,起來扶紀(jì)氏半坐起來躺在大迎枕上。紀(jì)氏拉著她的手,跟她說話:“今晚宋妙華去找老爺了……送了一件鶴鹿同春的披風(fēng),又和老爺說今天朝姐兒去找她的事,把經(jīng)過講了一遍……”

    徐媽媽有些愣�。骸笆潜桃鹿媚飦碚f的?”

    紀(jì)氏閉上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你猜老爺怎么說,他說,紀(jì)氏一貫會鬧騰的,便是看我不想理會她,鬧出諸多事端,連朝姐兒也牽涉進(jìn)來……”

    徐媽媽安慰她:“這些話從姨娘的嘴巴里說出來,定是說咱們故意找她麻煩的,老爺誤會也是難免的,夫人您可別在意。什么事從姨娘的嘴里說出來都會變味的,咱們大小姐不就是被她污蔑嗎……”

    紀(jì)氏苦笑,顯得十分艱難:“這都是顧德昭親口說的。您說,我這二十年究竟是嫁了怎樣一個人……他能……他能這么……”

    她閉上眼睛,仿佛突然喘不過氣般斷了聲,隨即緩緩?fù)铝丝跉猓瑓s再沒有說什么。只是緊緊地握住徐媽媽的手。

    自從云姨娘死后,老爺就越來越疏遠(yuǎn)夫人,到現(xiàn)在竟然如此生疏。

    徐媽媽想到顧德昭對著夫人冷冰冰的臉,覺得自己鼻頭發(fā)酸,更緊地握住紀(jì)氏的手。

    第六十六章

    杜淮

    顧瀾正在書房里看著顧錦榮的來信。

    錦榮在七方胡同讀書,時常寫信給她,說一些自己在大興的趣事。類似他和周先生辯了朱圣人的理學(xué),周先生夸他理學(xué)方面極為用功�;蛘咚陀狸柌夜油低等タ炊冯u,永陽伯公子輸了十兩銀子,拿小廝發(fā)脾氣。同窗大理寺少卿許大人的嫡次子喜歡賭石,真讓他切出了上好的翡翠……不過這次他去七方胡同后,就很少給她寫信了,這還是第一封。

    錦榮照例和她說了許多趣事,又問她現(xiàn)在和長姐相處如何了,她過得可好之類的問題。

    顧瀾看完信后松了口氣,他既然愿意寫信,必定是已經(jīng)原諒自己了,少年人總是耐不住冷落別人的。

    只是想到母親說的事,她還是無法高興起來。

    ……父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意要把她嫁給穆知翟了。

    顧瀾把目光投在窗外一叢開得正好的小葉女貞身上,小小的白色花朵綴滿葉間,濃郁的香味原本是她喜歡的,如今聞起來卻覺得太濃郁了,熏得人有些煩悶。

    木槿剛成為顧瀾的貼身丫頭,事事都做得謹(jǐn)慎細(xì)心�?粗櫈憻⿶灒闱那某鋈ヌ嫠×艘槐K酸梅湯來。小聲地道,“二小姐,奴婢用井水鎮(zhèn)的酸梅湯,十分涼爽�!�

    這丫頭比紫菱強(qiáng)多了,顧瀾現(xiàn)在覺得母親把紫菱送走也是對的。

    她接過酸梅湯喝了口,想起今日去紀(jì)氏那里請安,看到定國公樊家的三夫人來拜訪,那三夫人還給了顧錦朝一串鏤雕紅珊瑚手釧做見面禮,卻只給了她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鐲。又和紀(jì)氏說了許久的話,連紀(jì)氏的兩個貼身丫頭都站到廡廊下,沒有在里面聽。

    樊三夫人算是父親的表嫂,只是父親的母親原本在顧家祖家是個妾室,并沒有明面上這樣說,但是兩家的關(guān)系一向很好,自己及笄的時候,樊家雖然沒親自來人,也是送了禮的。

    平日里要是沒有事,樊三夫人是不會到顧家來的。

    顧瀾想了很久,才問木槿:“你打聽到?jīng)]有,樊三夫人來究竟為了什么事?”

    木槿連忙道:“樊三夫人后來還去找了老爺,兩人在花廳說了會兒話。聽花廳端茶水的丫頭說,樊三夫人這次是來給三小姐說親事的,說的是她在武清杜家的侄兒。老爺聽了很是高興,又找了杜姨娘去說話,似乎是想把這門親事先定下來�!�

    穆家才來提親了,怎么樊家又來湊熱鬧!想到提親的事她心里就一陣煩悶,就不再問這事了。而是拿了錦榮給她的書信去宋姨娘那里,她和錦榮的書信,每一封都要宋姨娘看過才行。

    錦朝也聽說了這事,便讓佟媽媽打聽了武清杜家的情況。佟媽媽回來說,這杜家兩代前出過一個兩榜進(jìn)士,當(dāng)時官居工部侍郎,不過至此后杜家就沒出過讀書厲害的人,杜家二老爺中了個舉人,此外就再無進(jìn)益,全是靠著祖宗的蔭蔽過日子。樊三夫人就是杜家二老爺?shù)牡臻L女。

    說親的是杜四老爺孫子杜淮,今年虛歲十五,去年過了院試。杜家本來就沒落了,杜四老爺更是其中平平的一支,這門親事實在不算好。不過父親是最喜歡人有讀書志向的,聽說這杜淮是考了歲貢,因此得到了進(jìn)入國子監(jiān)讀書的機(jī)會,父親便對杜淮好感大升,覺得這門親事十分不錯。

    錦朝對這個武清杜家實在是沒什么印象,她也只是對朝中要人,或者是和陳家相關(guān)的官員十分熟悉而已。不過既然能憑自己考了歲貢,而不是靠杜二老爺做一個蔭監(jiān),本身也該是一個有志向的人。

    錦朝去向母親請安的時候,恰逢母親在和顧漪說話。

    顧汐也坐在一邊,小臉微紅,她拉著錦朝的手小聲問:“三姐虛歲才十三呢,就要先定下親嗎?”

    女孩一般從十二歲起就有人上門提親了。她們家情況特殊而已,顧錦朝是沒人敢提親,顧瀾是嫌來提親的人身份不夠,她又不想做別人的妾室。所以兩人都是及笄了還沒定親,倒是給了顧汐錯覺。

    錦朝想想也十分憐惜她,顧汐在母親名下長大,郭姨娘根本不敢和她多親近,怕就此惹了母親不高興。只是逢年過節(jié)做些東西送了她。母親卻分不出精力照顧她,她和顧漪都是嬤嬤帶大的。許多事情嬤嬤不便說,或者不敢說,她們也就不知道。

    母親笑著看了錦朝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又繼續(xù)和顧漪說話:“你的事母親平日操心得少,也覺得愧疚。你看看要是覺得這門親事合適,我就和你父親說一聲,把親事定下來……”

    顧漪雖然性子沉穩(wěn),畢竟還小,臉通紅地道:“母親……我……我也不知道……”

    她從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紀(jì)氏也是這個年紀(jì)過來的,自然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便側(cè)頭看了一眼徐媽媽,道:“不如我們讓徐媽媽和樊三夫人說一聲,將她侄兒帶來給老爺見一見,你要是想看,就躲在帷幔后面……”

    顧漪咬著嘴唇不說話,臉紅得要滴血了。這樣的事……她怎么做得來!

    錦朝笑笑:“我看正好,樊三夫人如今還在廂房,不如我們立刻去找她說說�!�

    顧汐也點(diǎn)頭附和:“……三姐見見也好!”她年齡小,總喜歡這樣好玩的事。

    顧漪不再說話,徐媽媽和樊三夫人說了,三天后她那侄兒杜淮就過來拜訪父親。

    父親準(zhǔn)備在正堂見杜淮。

    拜見那日,他三個女兒都在帷幔后面推推擠擠的,顧德昭見了一時苦笑道:“你們要看,也躲進(jìn)去些罷……”

    錦朝有些無奈,她是被顧汐拉過來的。旁邊徐媽媽笑著不說話,她是幫著紀(jì)氏來看看的。顧汐倒是興趣最足的一個,難得她這么高興,她也不好說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反正沒人看得到。

    杜淮的拜帖很快就遞上來了,顧德昭見他自稱為庚侄,暗自點(diǎn)頭……倒是十分懂禮節(jié)。

    等人走進(jìn)來的時候,身后連個小廝書童都沒有。杜淮穿著一件十分精神的湖藍(lán)直裰,腰上掛了一個雙魚紋白玉墜兒,人長得高挑俊秀,氣度謙和。他又恭敬地拜見了顧德昭,顧德昭和他說制藝,考了他《春秋》,他答得雖不說十分出彩,卻沒有夸夸其談,父親更是滿意了。

    這一看顧漪也動了心思,這門親就此定下來,選了日子交換了庚帖,又請了樊三夫人吃了一日酒,顧漪正式和杜淮定了親。

    宋姨娘聽說這杜淮學(xué)問十分不錯,人又長得俊秀的時候,她正在給顧瀾做上襦,往袖口縫制蕉葉紋。

    聽了之后淡淡地道:“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三千余人,每次廷試能擢了庶吉士的多則百人少則十幾人,多少監(jiān)生年過半百都考不上,實在是算不了什么。還不如請他二爺捐一個小官,慢慢的往上做,有定國公家做依靠,不愁仕途沒有進(jìn)益�!�

    顧瀾本來聽了丫頭的話,心里還有些艱澀。怎么來向她提親的穆知翟就是那樣的人,這杜淮雖然家世不如穆知翟,但是人卻比穆知翟好了數(shù)倍。不過母親這么一說,她心里也想開了,反正她是不會嫁給穆知翟的,杜淮以后的前途實在沒個定數(shù),顧漪陪著他成了器,恐怕都人老珠黃了,哪里還有什么富貴歲月。

    宋姨娘覺得這門親事實在一般,不過想了想又和顧瀾說:“……配顧漪倒是夠了。”

    母女正說著話,玉香走進(jìn)來了,她行了禮,小聲地道:“姨娘,送紫菱姑娘去保定束鹿的陳婆子回來了,她說有要緊事想見見您�!�

    難不成是紫菱的親事出了什么問題,宋姨娘皺眉想了想,還是請她進(jìn)來。

    陳婆子剛從保定趕回來,風(fēng)塵仆仆,腦后的小攥都是歪的。她高聲請了安,眼神卻顯得十分精亮。

    “你急著見我,是為了什么事�!彼我棠飭査�

    陳婆子連忙一笑,說道:“……說來也巧,奴婢這次送紫菱姑娘去保定束鹿,遇到了相熟的一個婆子,她原先在咱們府做雜活,后來年紀(jì)大了,就放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她的兒子在宋家的田莊里做事,還是她把奴婢認(rèn)出來了,又拉著奴婢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宋姨娘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陳婆子繼續(xù)說。這些話實在是無關(guān)痛癢的。

    陳婆子便繼續(xù)道:“那婆子,原先是服侍云姨娘的……”

    宋姨娘手中的動作停下來,顧瀾聽到云姨娘也謹(jǐn)慎起來,看向陳婆子。

    宋姨娘揮手讓巧薇先把東西收走,仔細(xì)問這婆子:“這個服侍云姨娘的婆子究竟說了什么,你要急著來告訴我的?”

    陳婆子一聽,估計是有戲的,她繼續(xù)道:“這婆子原先只是在云姨娘那兒灑掃的,上不得臺面,不過她告訴奴婢,當(dāng)時伺候云姨娘的兩個貼身丫頭,沒死的那個和她說過話,說翠屏是冤枉的,藥不是她弄錯的。是有人存了心想害云姨娘……”

    “您怎么也猜不到,她說那個人是夫人。”

    第六十七章

    兇手

    顧瀾心中一驚,連手里裝綠豆甜湯的碗都打了。

    宋妙華則盯住了陳婆子,問她:“她究竟是怎么說的,你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告訴我。”

    陳婆子連聲應(yīng)是,想了想才說:“這兩個丫頭,都是夫人賜給云姨娘使喚的。二人對云姨娘也是用心,死的那個翠屏更是對云姨娘忠心耿耿,那婆子說安胎藥和催產(chǎn)藥是分了放在小廚房的兩個木柜里。如果不是有人把藥換了,是不可能拿錯的。云姨娘懷孕之后,夫人常去看她,也會到小廚房看云姨娘吃的菜……”

    “這小廚房除了夫人和兩個丫頭,一般不會有別人進(jìn)去。她們對云姨娘忠心,自然不會害她,只有一個可能,是夫人把藥換了。云姨娘吃錯了湯藥,才導(dǎo)致早產(chǎn)而死……”

    宋妙華聽了之后一時沉默不言,其實她早知道云姨娘是被人害死的。

    但是云姨娘不是紀(jì)氏害死的,這一點(diǎn)她是確定的。紀(jì)氏性子看上去溫婉,實則非常高傲,她不屑做的事情,別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會做。比起和她一起長大,情如姐妹的云湘,說不定紀(jì)氏更看她不順眼。但是自己安然無虞到現(xiàn)在,云姨娘又怎么會被紀(jì)氏害死呢。

    云姨娘的死絕對不是意外,但也不是紀(jì)氏的錯……

    宋妙華想起當(dāng)年云姨娘死的時候,她悄悄去了云姨娘的內(nèi)室,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從院子里走出去。她當(dāng)時根基未穩(wěn),沒和紀(jì)氏說過。后來根基穩(wěn)了,卻又不想說了。

    但是她不說,誰又知道不是紀(jì)氏做的呢……

    其實當(dāng)年不是沒有人懷疑過紀(jì)氏,這兩個丫頭都是紀(jì)氏給云姨娘的,她們做的這事,說不定就是紀(jì)氏授意……至少當(dāng)時顧德昭就是這么猜測的。只是當(dāng)時他對紀(jì)氏還有情意,雖然懷疑,卻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兩人卻越來越疏遠(yuǎn)。到如今顧德昭除了在紀(jì)氏發(fā)病的時候,都不踏入斜霄院中。

    但如果有這個丫頭的說法,紀(jì)氏就坐實了害死云姨娘的說法,到時候顧德昭肯定會和她決裂的。

    ……顧錦朝害她的瀾姐兒這么慘,她要是不報復(fù)回去,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陳婆子這事太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顧錦朝給她下的套,這個大小姐實在不能小覷。

    她想定了主意之后,才問陳婆子:“那老嫗放出府算六十,如今也快七十了,她還能記得這么清楚?”

    陳婆子說:“您不知道,她和玉屏一起去給翠屏收的尸,這事她記得格外清楚。她和他們家的人都說過,又當(dāng)作閑話講給三姑六婆的聽,那一帶的婦人多少都知道……”

    宋妙華見陳婆子的神情,就知道這事十分可信。她想了想說:“那個沒死的……叫玉屏的丫頭,她為何當(dāng)時沒給老爺說?”

    陳婆子嘆了口氣:“玉屏原先是夫人身邊的丫頭,一直是伺候當(dāng)時年幼的大少爺,對夫人的情誼很深,而且她又怎么敢把夫人供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翠屏被打死了……奴婢想著,要是能把這個玉屏找到,許她些好處,指不定能把當(dāng)年的事說出來……”

    宋妙華眉心一動。

    她想了一會兒之后,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量,她對著婆子說:“這事我知道了,你出去之后不要外傳�!�

    陳婆子頓時有些不舒服,她當(dāng)時聽了這事十分激動,以為自己的機(jī)會來了,這事要是討了宋姨娘的歡心,以后指不定能做個管事婆子。誰知道宋姨娘這意思是要自己不參與,枉費(fèi)她連梳洗都來不及,就過來和她說……

    宋妙華看她面色猶豫,向巧薇點(diǎn)了頭道:“給陳婆子包五十兩銀子送到她那兒去�!�

    有這么多銀子!陳婆子心中一喜,連聲向宋姨娘道謝。

    沒有管事婆子當(dāng),有銀子也不錯!李婆子這么一想,便心滿意足地行了禮告退了。

    等陳婆子退下后,顧瀾立刻拉住宋姨娘的手:“母親,這可是個極佳的機(jī)會啊……要是能把云姨娘的死揭發(fā)出來,父親肯定更厭棄紀(jì)氏了!”

    宋妙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把內(nèi)幕說給顧瀾聽,而是微微嘆了口氣道:“話是如此說,但是要不能找到這個丫頭,又怎么去和老爺說呢�!�

    顧瀾知道母親是十分心動的,不然也不會賞了陳婆子這么多銀子封口。

    她想起陳婆子的話,心里突然有了主意:“母親,你說這丫頭放出府,一般能去做什么呢?”

    宋妙華看了她一眼,說:“要是父母還在的,就回老家說媒嫁人。在大戶人家當(dāng)過丫頭的,見識更多,別人也愿意娶。也有些家破人亡的,多半是做個營生,或者托了媒婆嫁了�!�

    顧瀾笑著說:“這丫頭做過顧錦榮的貼身丫頭……您說顧錦榮會不會記得她的老家在哪兒?”

    宋妙華頓時怔住了。

    她倒是沒想到這層,想了想,宋妙華低聲說:“那個時候顧錦榮才四、五歲,他能記得住嗎?”

    顧瀾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上次來的信我還沒回,問一問他就知了�!�

    她不想嫁給穆知翟,為了這個,她什么都會做。

    顧瀾回翠渲院去了。

    宋姨娘走出房門,站在廡廊下看著那些睡蓮思索了一會兒。才對巧薇說:“準(zhǔn)備一些糕點(diǎn),我們?nèi)タ纯炊乓棠�。顧漪定了親,無論如何也要和她道賀一聲。”

    巧薇很快就準(zhǔn)備好了一大盒六格的各式的干果,又備了好幾盤糕點(diǎn)。跟在宋妙華身后往桐若樓去。桐若樓在翠渲院旁邊,是一座二層的木樓,旁側(cè)有涼亭,另一邊是耳房,沒有東、西廂房,只有南側(cè)的一個倒座房。郭姨娘住樓上,她喜歡清靜。桐若樓旁種了幾株毛泡桐,花剛開過不久,樹蔭如蓋。

    桐若樓周圍高大的樹木很多,如今已經(jīng)開始有蟬聲聒噪了。

    聽說宋姨娘過來,杜姨娘請她在旁側(cè)的涼亭說話,讓自己的丫頭端了蜜餞橙子泡茶上來。

    “……我倒是不喜歡那些苦得發(fā)澀的茶,喜歡酸甜口味的,要不是新制的酸梅湯剛喝完,也給宋姨娘嘗嘗�!倍澎o秋笑著請她坐在石墩上。

    宋姨娘聽著四周的蟬聲實在喧囂,忍不住蹙眉。

    杜靜秋忙笑著解釋道:“你可不要介意,現(xiàn)在這還是聲音小的。到了仲夏的時候,十幾株大樹上的蟬一齊鳴起來才響,吵得人耳朵疼!虧郭姨娘還受得住……我都向老爺說過多次了,把這里的大樹移到旁出去,老爺聽了非但不允,還說我不懂雅趣。您說我大字不識幾個,怎么懂得什么雅趣呢,只覺得這蟬聲吵人罷了。”

    宋妙華微微一笑,這杜靜秋十分會說話。只是她畢竟年紀(jì)大了,雖然還能看出年輕時秀美的姿色,但是眼角下都有了細(xì)紋。不然還能討得顧德昭的歡心。

    宋妙華讓巧薇把東西拿過來:“……聽說漪姐兒和武清杜家的少爺定了親,我便來找你祝賀一聲。漪姐兒竟然也這么大了,我還記得她小時候哭著要你抱的情形……”

    杜靜秋局促地笑了笑,這話可不敢說到夫人面前去。漪姐兒就算定了親,和她能有多大干系呢?

    顧漪越大,長得就越來越不像她,性子也變得十分沉默。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顧漪,只覺得像不是自己生的一樣。兩人十天半月都說不上一句話,有的時候她想顧漪了,還要悄悄的去倚竹樓看。

    “看到漪姐兒,我就想起當(dāng)初的云姨娘。倒是怪了,漪姐兒的性格和云姨娘還真有幾分相似,一樣的溫和沉靜……”宋妙華一邊說,一邊看著杜靜秋的眼睛。

    杜靜秋笑笑,垂下眼看宋妙華帶來的干果。手指撥了撥,挑了一顆杏仁兒放入嘴中。

    “姨娘應(yīng)該還記得吧,多年前云姨娘死得多慘,一天一夜那孩子都沒生下來。最后孩子好不容易落地了,一看都已經(jīng)被臍帶纏死了,云姨娘又血崩而亡。老爺傷心了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都還忘不了,咱們那位羅姨娘,要不是長得實在想云姨娘,老爺又怎么會收了她�!�

    杜靜秋賠著笑:“自然記得,怎么忘得了呢。”

    “姨娘確實該忘不了�!彼蚊钊A淡淡地道,“您要是忘了,也不知道誰還能記得。我知道你心里很內(nèi)疚,這都快八年了,你一直提心吊膽,甚至都不敢和我爭寵……”

    杜靜秋臉色一白,怔怔地看向宋妙華。

    “您聰慧非常,當(dāng)年容色不輸于我,除了云姨娘,那時老爺最寵愛的不就是你嗎�!彼蚊钊A嘆息,“一晃這么多年,你困在桐若樓不得脫身,也沒資格沒力氣爭寵了�!�

    杜靜秋握緊了手,嘴唇動了動,過了很久才道:“姨娘,為什么要提這個……”

    宋妙華側(cè)頭看著她,旋即笑著拉過她的手:“你可不要緊張,我是要來幫你的啊。眼見著顧漪定親了,你今年也三十四了,好好的聽我的,我保你和顧漪在顧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但你要是不聽,那可就難說了�!�

    杜靜秋吸了口氣,杏仁的苦味逐漸泛上來。

    “……你想讓我做什么?”

    宋妙華笑著搖頭:“恰恰相反,我只是想讓你什么都不做。一切都由我來。”

    第六十八章

    :生辰

    錦朝正在倚竹樓和顧漪說話。

    倚竹樓旁叢生修長青竹,十分清凈。風(fēng)吹過時千百的青竹簌簌聲響。有一條溪流穿過竹林匯入湖榭,溪流旁修了竹屋,原本是父親修起來準(zhǔn)備用作書房的,只是修起來之后就再也沒用過。

    錦朝很少來倚竹樓,還是顧汐拉著她去顧漪的內(nèi)室,她現(xiàn)在全然不怕錦朝,不僅不怕,而且十分喜歡她。顧汐拉她過來后給她抬了繡墩,自己翻身坐在了顧漪的炕上,跟著她伺候的嬤嬤平日也不會說什么,只是今天看到大小姐也跟著,本就十分惶恐,連忙上前道:“四小姐,可不能這樣!”

    顧汐笑嘻嘻地道:“嬤嬤,您先出去。我們要說私話!”

    顧漪有些不好意思,又起身向錦朝行禮道:“長姐見笑,我這屋子簡陋,您若是覺得不好,我們?nèi)ネ饷娴闹窳掷锟纯础?br />
    錦朝進(jìn)來時就看了一眼,顧漪的陳設(shè)和她比自然不能。但是家具用的是梨花木,有一種淡淡的降香。兩個簡單的青花蓮瓣紋梅瓶,高幾上擺了一盆茉莉,十分清雅。還用了湖藍(lán)色纏枝紋的帷帳,后面是一張?zhí)茨镜淖雷�,旁邊兩把紅漆太師椅。不過帷帳上掛著一串扁扁的布老虎,有些格格不入。

    見錦朝的目光停在布老虎上面,顧汐跟她說:“那是我做的布老虎,長姐會不會覺得不好看?我非要掛在三姐屋子里,她十分不喜歡,還說了我兩句……那時三姐總是睡不好嘛,我掛了老虎在這兒,沒有鬼怪敢來,三姐就睡得好了。”

    雖然說了兩句,卻也沒有取下來。錦朝笑著搖頭:“十分好看�!�

    她小的時候,可沒有個妹妹為她做布老虎驅(qū)鬼怪的。三個表哥于男女之防不會和她玩,幾個庶出的表妹又不敢和她玩,除了外祖母他們,她也只能和丫頭婆子說話了。

    顧汐拉著錦朝的手,極其小聲地說:“長姐知不知道杜家的事,好說給三姐聽聽,她總是想著……”

    顧漪不由得瞪了顧汐一眼,又跟錦朝說:“長姐可別聽汐姐兒說,我才沒有……想著。”

    她想讓顧漪先了解一下杜家的情況,也學(xué)著這些東西。不要等幾年后嫁到杜家了,什么都不會白白吃虧。

    說了這些,錦朝又提起父親的生辰,問她們準(zhǔn)備了什么生辰禮。

    顧汐道:“……我剪了一幅五蝠獻(xiàn)壽的剪紙,三姐還看過呢�!�

    顧漪笑了笑說:“汐姐兒現(xiàn)在剪得好多了,倒也好看。我練了一年多的小篆,給父親抄了一卷《道德經(jīng)》�!庇肿屝⊙绢^去尋了出來,果然是端正清秀的小篆,寫得十分工整。

    錦朝稱贊了顧漪的字,跟她說:“你若早來找我,我倒是會建議你寫《鵬鳥賦》,父親最喜歡那篇賦�!�

    顧漪笑著道:“這倒是不要緊,賦體不長,抄起來并不費(fèi)事。反正父親的生辰是在四日之后,我重抄也是可以的。”她本來是拿不準(zhǔn)父親的喜好,只知道他喜歡道學(xué),才選了《道德經(jīng)》來抄。

    幾人說著話,等到太陽西沉,錦朝才和顧汐離開了。

    顧漪到了書房,找了《鵬鳥賦》出來,讓丫頭在書案上給她鋪了紙,慢慢地抄起來。

    她寫了一會兒,丫頭在書案上給她點(diǎn)了燈,黑夜里攏著豆大的光點(diǎn),實在不太明亮。

    “都這么晚了,你還在寫什么?”書房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顧漪擱筆望過去,皺了皺眉,輕聲道:“杜姨娘,您怎么來這里了?”

    杜靜秋披著一件秋香色團(tuán)花暗紋的披風(fēng),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顧漪。夜都這么深了,她還在抄書,而且只點(diǎn)了一盞燈,也不怕把眼睛熬壞了。

    她走進(jìn)來,發(fā)現(xiàn)顧漪靜靜地看著她,臉色的神情并不算愉快,欲言又止地說:“我……我只是來看看你,給你做了一盅冰糖梨水,聽說你前幾日有些咳嗽……”

    “謝謝姨娘關(guān)心,不過是寒邪入體,我已經(jīng)好得大概了�!鳖欎羰钟卸Y地回答道。

    這孩子一向不喜歡自己,只是杜靜秋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顧漪不喜歡她的媚俗、不喜歡她對別人的迎合討好,她更喜歡紀(jì)氏那樣讀過書,生性溫和的人。這些她都知道,也不想責(zé)怪她。

    杜靜秋看著顧漪微微地笑:“你都定親了,兩年之后就要去杜家了。我一個沒注意,你都這么大了……這很好,還是夫人教導(dǎo)得好�!彼趾皖欎粽f,“你現(xiàn)在就要學(xué)著主中饋了,多跟在大小姐身旁,不要頂撞她,對二小姐也要客氣……”

    她絮絮叨叨地說,這些話她說了許多次。

    顧漪心里都是知道的,就聽得有些不耐煩,但是她也沒說什么。杜姨娘住在桐若樓,同住的郭姨娘又不愛理會別人。她沒什么事可做,自然會寂寞。

    杜靜秋說完,才把抱在懷里的食盒放在旁邊的一張雞翅木桌上,說她要走了。

    顧漪看著她慢慢走到了廡廊下面,才下定決心喊住了她:“姨娘。”

    杜靜秋回過頭看著她,似乎在等著什么。

    顧漪輕聲說了句,“您早些睡�!�

    聽了這句話,杜靜秋卻好像整個人都放松起來,點(diǎn)頭笑著應(yīng)了,才匆匆地走進(jìn)了黑夜之中。

    翠渲院那邊,顧瀾接到了顧錦榮的回信。

    顧錦榮已經(jīng)不大記得小時候的事了,聽顧瀾問起他兒時的婢女,還很是想了一陣。才說他大概記得就是玉屏就是順天府的人,她娘死的時候,她曾經(jīng)回去奔過喪,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了一包李記的糖炒栗子。但是嬤嬤怕他吃了壞肚子,就悄悄扔掉了,他還記得自己哭了好久。

    說起兒時的事,他又起了興致,寫了許多。他兒時的歲月都是和母親、瀾姐兒一起的度過的。又說最近課業(yè)太多,以致父親的生辰他都不能趕回來,托人帶了生辰禮,要顧瀾好好陪父親過個生辰。

    顧瀾有些失望,不過也是,誰會去在意一個丫頭的老家在哪兒。

    她帶著信去了宋妙華那里。

    宋妙華看過了之后卻找了巧薇過來:“……你帶著陳婆子,去找順天府里的李記糖炒栗子,在附近打聽玉屏這個人。”

    顧瀾拉著宋妙華的手,問道:“母親,順天府這么大,要找一個糖炒栗子的鋪面,實在是大海撈針�!�

    宋妙華卻笑笑:“丫頭帶過來的東西,應(yīng)該在當(dāng)?shù)睾艹雒�。問一下就知道了�!?br />
    顧瀾在心中暗暗敬佩母親,她還是不如母親想得全面。

    宋妙華說她的生辰禮:“……你和你父親一個月沒說過話,要借著生辰禮的機(jī)會好好的表現(xiàn)一下。你繡的《道德經(jīng)》裱好了嗎?”

    顧瀾笑著點(diǎn)頭,“您放心,我都做好了�!�

    轉(zhuǎn)眼就到了顧德昭生辰那日。

    外院擺了幾桌酒。過了六十才能大辦壽辰,這不過是請了顧德昭的同僚吃酒罷了。

    錦朝一早便起了,青蒲服侍她換了一件湘妃色菱花紋的緞衣,素色的挑線裙子,掛了一個放蘭草的石藍(lán)色寶相花紋香囊。爾后小聲和她說:“今天佟媽媽來說,大少爺又和二小姐通信了�!�

    錦朝看著鏡中自己耳邊垂下的玉葫蘆墜,過了好久才嘆息道:“他實在是……也罷,恐怕只有等顧瀾真的危及到他,他才知道要防備,我又算什么呢。”

    正梳妝著,顧漪與顧汐來找她了,她們說好要一起去向父親祝賀的。

    錦朝讓她們先在西次間稍坐,她梳洗了出來。看到顧漪的丫頭拿著裱好的字,她一細(xì)看,發(fā)現(xiàn)是顧漪新抄的《鵬鳥賦》,抄得十分好,除了女子該有的柔婉,不乏古樸清雅。

    顧汐剪的五蝠獻(xiàn)壽的剪紙被她折起來,放進(jìn)一個香囊里,香囊下垂了一藍(lán)一紫的流蘇,十分的美麗。錦朝看了便笑著道:“你做得這樣花哨,父親可不會佩戴的!”

    顧汐不介意:“我就做了這個,改也來不及啦!”

    三人到了鞠柳閣,宋姨娘正在伺候顧德昭穿衣,錦朝等便在東次間等著。顧德昭出來的時候,穿了一件寶藍(lán)的杭綢直裰,神采飛揚(yáng)。宋姨娘看了一眼錦朝,眉眼含笑:“大小姐來得這么早!”

    錦朝心中一沉,面上不動聲色地笑著:“哪里比得上姨娘早呢。”又把目光看向父親。

    顧德昭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不過是掩飾自己的尷尬。

    因為瀾姐兒的事,朝姐兒和他疏遠(yuǎn)了不少,他給朝姐兒請的那個程望溪又實在不著邊際,反倒把朝姐兒氣了一通。自己這個時候和宋姨娘和好了,朝姐兒肯定更不滿意自己了。

    他便揮開宋姨娘的手,走過來笑著說:“朝姐兒來得這么早,必定是給我準(zhǔn)備了生辰禮的�!�

    第六十九章

    玉屏

    宋姨娘手虛攏在一起,又納入袖中,也笑著走過來。

    錦朝站起來行了禮道:“這是自然,不光是我,汐姐兒、漪姐兒也準(zhǔn)備了生辰禮,您可要好好看�!�

    幾人正說著話,外頭有水瑩通傳:“老爺,二小姐來了�!�

    顧瀾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抬屏風(fēng)的小廝,用一幅灰布搭著,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她含笑著一一行了禮,跟錦朝說:“長姐和兩位妹妹來得這么早,倒是我睡懶了�!�

    錦朝但笑不言,顧漪和顧汐見錦朝都不說什么,自然只是行了禮不說話。

    顧德昭坐下來道:“朝姐兒帶了生辰禮過來,我倒是要看看的�!币矝]有理會顧瀾的意思。

    顧錦朝讓青蒲把手中的畫卷交給她,展開給父親看。曹子衡選的是曹又玄先生的《寒山古松圖》,顧德昭看了大加贊賞,“……曹又玄的松圖志趣高遠(yuǎn),晚年之作更是蒼秀簡逸,風(fēng)格疏秀清潤。”

    曹又玄與無錫倪瓚、昆山顧瑛合為江南稱世的三大名士。他雖從仕途,又家財萬貫,但骨子里卻處靜尚修,不愛喧噪,又十分喜愛道學(xué)。這與顧德昭不謀而合,因此他十分欣賞曹又玄的畫作。

    顧錦朝知道父親存心討好自己,也只是笑笑。要說對胃口,是曹子衡幫她選了這畫,但要說用心,她可以算是姐妹幾個最不用心的了。

    到了顧瀾獻(xiàn)禮,她把灰布揭開,眾人才看到這是一幅繡了字的屏風(fēng)。錦朝略讀一兩句,就知道顧瀾繡的是《道德經(jīng)》的前二十則。顧漪也看到了,心中略微感概,幸好長姐向她推了《鵬鳥賦》,不然她手抄的道德經(jīng),怎么比得上顧瀾一針一線繡的?

    顧德昭看了也頗為動容,不說別的,她這份心意就難得。還挑了《道德經(jīng)》來繡,是想投他的喜好。

    “繡得十分認(rèn)真,難為你了。”顧德昭笑著同顧瀾頷首。

    顧瀾微微松了口氣,偷偷朝著宋妙華眨了眨眼。

    顧漪才定了親,顧德昭最近見她也多些,便也含笑問她:“漪姐兒又有什么要給父親的?”

    顧漪輕柔地道:“我比起長姐和二姐是不如的,只是為父親抄了一篇賦�!彼疡殉蓲燧S的字展開,小篆工整清秀,不乏古樸�!笆恰儿i鳥賦》,女兒讀著很喜歡�!�

    顧德昭看了十分驚喜,不禁連聲贊賞她。“我們父女的心思倒是一起了,我也欣賞這篇《鵬鳥賦》,你寫的小篆也十分好,我記得你館閣體都寫得一般,倒是難為費(fèi)心練了小篆……”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篇賦。雖說看起來,寫的心意不如繡的,但是顧漪一向不擅長書法,練了這么一手小篆寫字,其實也是很有心意的。而且《道德經(jīng)》作為道家圣典,做成女兒家的刺繡實在是有些污蔑了,不過是自己女兒做的他不好說罷了。這樣端正嚴(yán)謹(jǐn)?shù)膶懥�,才能掛得出來�?br />
    從父親的神情就能看出他真的喜好了,顧瀾見他看著顧漪的字贊不絕口,心里微微一沉。

    明明她才是做得用心的那個,怎么反倒是顧漪得到的贊賞更多……

    父親又收了顧汐的禮,也稱贊了幾句。才帶了小廝去了外院會客,宋姨娘一看就知道顧瀾并未真的投其所好,和顧德昭冰釋前嫌,反而又添了一點(diǎn)淡淡的厭惡,心中十分不平。

    她看了一眼顧漪的字,什么《鵬鳥賦》,顧漪不過請了開蒙先生教了幾年,略識得幾個字罷了,還最喜歡《鵬鳥賦》,她能讀懂嗎?

    要不是有人告訴她的,她能想得出來?

    她看向顧錦朝,她正在不緊不慢地喝茶,抬頭正好對上宋姨娘的目光,淡笑道:“姨娘怎么看著像要把我生吃了一樣,我可是怕了。”

    顧瀾也明白過來,笑容收了,瞧著顧漪道:“三妹的賦是長姐選的吧?我也很喜歡�!�

    錦朝放下茶盞,按下顧漪的手,向顧瀾輕和地說:“《道德經(jīng)》做成刺繡,不免污了圣名。你當(dāng)然要喜歡漪姐兒的寫的�!本谷皇且S護(hù)顧漪。

    顧漪心中微動,不覺拉著了錦朝的手。

    “二夫人正在母親那處探望,我要先走一步了�!卞\朝說完,帶著顧漪和顧汐離開了鞠柳閣。

    父親生辰,祖家的顧五爺過來吃酒,二夫人也過來看看母親。錦朝到斜霄院的時候,二夫人正和母親說話。母親看到她和兩個妹妹過來,忙讓她們過來給二夫人請安。

    二夫人含笑讓她們起來,又每人賞了一樣禮物,用檀木盒子裝著。“你們上次來拜見太夫人,我也沒有給見面禮,如今可要補(bǔ)上的。”

    錦朝收了道謝,顧漪與顧汐也謝過,二夫人拉了顧漪過來:“聽說你和武清杜家的六公子定了親,那六公子一表人才,讀書又好,以后肯定是有前程的……”

    紀(jì)氏也笑著說:“我看著也好,漪姐兒都定了親了,咱們?yōu)懡銉翰恢肋要什么時候……”她拉著錦朝的手,笑得有些黯然。

    錦朝心里微緊,反握住母親的手。沒服用大黃之后,她不太犯咳嗽了,不過身體并沒有十分好轉(zhuǎn)。

    “朝姐兒長得如花般好看,自然不愁的�!倍蛉税参考o(jì)氏,“我也替我們朝姐兒留意著合適的�!�

    錦朝笑笑說:“我倒是想一直陪著母親不嫁。”

    說到嫁人,不知怎么的,她卻想起陳玄青那張冷漠的臉。

    紀(jì)氏嘆了口氣,說她:“說話還想沒長大一樣�!�

    宋姨娘沉著臉回了臨煙榭,巧薇正站在廡廊下等著她。見她走過來,屈身行禮道:“姨娘……人找到了�!�

    宋姨娘錯愕地抬起頭,竟然真的找到了!她本是試著讓巧薇去找,萬一這丫頭死了、嫁到別的地方了、或者已經(jīng)換了名字嫁人,誰也不知道呢。誰知道偏偏讓她找到了。

    她沉了口氣壓制自己心中的激動,道:“進(jìn)來說�!�

    進(jìn)了內(nèi)室,巧薇關(guān)上了門。和宋姨娘說她是這么找到這個玉屏的。

    “順天府只有三家李記糖炒栗子,奴婢著意打聽過,都是老字號,開了十年以上。奴婢才循著去找,在其中一家附近發(fā)現(xiàn)了她。丫頭們的名字都是主子取的,回到老家多半會叫回原來的名字。但這玉屏不一樣,她父母早亡,回去后兄長就又把她賣了,賣給一個年老的鰥夫做妻,還叫的玉屏這個名字�!�

    “那鰥夫原是附近的賣醪糟的挑腳貨郎,走街串巷的誰都認(rèn)識,后來結(jié)識了當(dāng)?shù)乜h主簿的兒子,才發(fā)了跡有了錢,買了玉屏做妻。玉屏替他生了一個女兒之后,他又買了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當(dāng)妾,這人脾氣十分大,動輒打罵玉屏和這小丫頭。因此玉屏在那附近人人都知道,一打聽就問出來了。奴婢去的時候,玉屏正因為一點(diǎn)小事被打罵,奴婢給他包了二十兩銀子,他才肯讓玉屏跟著奴婢回來�!�

    宋姨娘聽了連連點(diǎn)頭:“這事做得不錯……她現(xiàn)在人在哪兒?”

    巧薇笑道:“奴婢讓她去梳洗一番,玉香領(lǐng)她來見您,算算也快到了�!�

    玉香果然很快領(lǐng)著玉屏過來,玉屏今年三十不到,看樣子卻有四十歲的蒼老。見到宋姨娘連忙行了大禮說感激她救了自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宋姨娘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仔細(xì)打量她,長得果然眼熟,只是她已經(jīng)記不太清玉屏的樣子了,便開口問她:“你當(dāng)年服侍云姨娘,還記得云姨娘喜歡吃什么嗎?”

    玉屏忙點(diǎn)頭,擦了擦眼淚說:“我還記得……云姨娘喜歡吃桂花糖酥還有牛乳茯苓膏。”

    宋妙華聽了心中便確定了,這人真是當(dāng)年服侍云姨娘的人!

    她繼續(xù)道:“你來的時候,巧薇應(yīng)該都把事情講清楚了吧,你愿意站出來揭發(fā)紀(jì)夫人嗎?”

    玉屏卻略微猶豫了一下。

    宋妙華皺了皺眉。

    巧薇看了,在旁開口道:“咱們在路上可都說得好好的,你要是揭發(fā)了夫人,我們就幫你向你們家老爺討一封休書,你可以帶著你的女兒回娘家,不用再被他折磨了�!�

    玉屏攏了攏滑下來的頭發(fā),小聲問道:“他……他真的會給嗎?他可認(rèn)識縣主簿的兒子……”

    巧薇笑道:“咱們這是顧郎中顧家,你家老爺不過認(rèn)識一個小小的縣主簿的兒子,怎么敢不聽我們的!到時候再給你幾十兩銀子,在你老家置辦點(diǎn)田產(chǎn),日子也過得去�!�

    玉屏又小聲說:“其實當(dāng)年的事……我也是猜測,畢竟除了夫人,別人也是有可能偷偷溜進(jìn)去的。我和張婆子講的時候,也是當(dāng)做猜測講的,誰想她一說,竟真成了夫人害姨娘……”

    宋妙華又坐下來,笑著道:“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要這么想。你原先是云姨娘的丫頭,要為她平冤才是,不然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死得豈不是太慘,你午夜做夢,難道就沒看到過云姨娘抱著孩子回來找你?”

    玉屏瑟縮了一下,宋妙華也不再說話,端起茶杯繼續(xù)喝茶。

    她總會想得通的。

    第七十章

    告密

    顧德昭剛送了同僚離開。

    這次生辰禮穆念安也來了,拉著他喝酒,喝高了之后非要叫他親家。顧德昭滿是不情愿,要不是瀾姐兒的名聲壞了,誰想和他家的穆知翟結(jié)親!

    可惜他又怕瀾姐兒以后沒人來提親,只能敷衍地道:“……再等幾月說吧!”

    穆念安打了一個酒嗝,悄聲跟他說:“……你是不知道,陳三爺跟著張大人去御前探望,回來之后就把太子爺叫去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我等他出來的時候見他面色凝滯,就猜皇上大約是沒幾個月了……要是皇上一死,陳三爺肯定要被張大人帶入內(nèi)閣的,到時候我就成詹事了。你看我跟你說的,咱們結(jié)親是有好處的!”

    顧德昭忙捂住他的嘴,人還沒走完呢,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也敢張口就說,真是喝高了!

    又叫了旁邊伺候的小廝過來,趕緊扶著他們家老爺回去。

    有什么酒話回去慢慢說,別在他這兒讓旁人聽到,倒是連累了他!

    等人陸續(xù)走完,天色已經(jīng)昏黃了。

    顧德昭揉了揉眉心,喝太多酒了,他一時也覺得不舒服。等到小廝扶著到了內(nèi)院,涼風(fēng)一吹他才清醒了些。穆念安無意中說的話很關(guān)鍵。像他們這樣的五品官,不過是每日去六部衙門當(dāng)差,幾個月未必能面圣,對于宮內(nèi)的消息一向不靈通。他穆念安說的一句話,很可能透露了重要信息。

    皇上要是死了,他的恩師林賢重那官估計就升不上去了,自己的仕途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顧德昭嘆了口氣,舉步往鞠柳閣走去。

    宋妙華已經(jīng)等了他許久了,見顧德昭走進(jìn)來,忙替他打了水洗臉,又端了一杯茶給他解酒。

    顧德昭坐在太師椅上,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就聽到宋妙華說:“老爺,妾身有事要告訴您。”

    顧德昭也沒有睜開眼,只淡淡地道:“明日再說吧,我困得很�!�

    宋妙華微微一笑,伸手替他揉壓額頭。又輕聲道:“那您聽妾身說一些家常好了,二小姐的丫頭紫菱不是嫁了嗎。倒是巧了,那丫頭在外待嫁的時候,剛好碰上了原來伺候過云姨娘的丫頭。不知道老爺還記不記得,便是那個玉屏,聽說紫菱是顧家的丫頭,還和紫菱說了許多的話……”

    顧德昭終于睜開眼道:“說這個做什么?”

    宋妙華卻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道:“老爺,妾身想說的話實在是有些冒犯夫人,還請老爺原諒了,妾身再說。”

    顧德昭看了她許久,他抬頭才發(fā)現(xiàn)宋姨娘今天帶的不是巧薇,而是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她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行了禮道:“顧大人安好,小婦人便是云姨娘身邊伺候的玉屏。”

    他皺了眉,宋姨娘平日絕不會這么冒失,竟然帶一個婦人到他這里來,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和他說。這人原來是云湘的丫頭……她到底想說什么?

    顧德昭這才說道:“你要說便說吧�!�

    宋妙華得了這句話,才繼續(xù)說:“這位便是當(dāng)年伺候云姨娘的玉屏,她和紫菱說話的時候,提到了當(dāng)年云姨娘死的內(nèi)幕。陪紫菱出嫁的婆子聽了十分震驚,才回來告訴我。妾身也是左思右想了許久,也拿不準(zhǔn)要不要和老爺說。但是想著如此重要的事,實在是不該欺瞞老爺,才讓婆子去找了玉屏過來�!�

    顧德昭聽到云姨娘死的內(nèi)幕,早已經(jīng)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宋妙華面前。

    過了好久他才問道:“云姨娘當(dāng)年是難產(chǎn)而死,這事能有什么內(nèi)幕�!�

    宋妙華忙道:“我說的話卻也做不得數(shù),玉屏當(dāng)年可是親眼所見的,老爺讓玉屏說吧�!�

    那玉屏早被顧德昭的氣勢嚇到,磕磕巴巴地說:“當(dāng)年云姨娘早產(chǎn)……老爺知道是因為服了催產(chǎn)湯藥的緣故。但是、但是當(dāng)時安胎藥和催產(chǎn)的湯藥是分了兩個柜子放著,翠屏又怎么可能弄混淆了呢。”

    “當(dāng)年除了翠屏和我會去云姨娘的小廚房,還有夫人也常去,她、她關(guān)心云姨娘的飲食,常要去查看她吃得如何,有時候進(jìn)去了,很久都不出來……翠屏在外的長兄得急病,是云姨娘出錢治的,翠屏對云姨娘忠心耿耿,是不會害云姨娘的……”

    她說到這里,小心地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顧德昭的臉已是陰沉一片,手握成了拳放在身側(cè)。

    她心里更是懼怕了,按照宋姨娘的吩咐繼續(xù)說:“既然湯藥不會弄錯,也不是翠屏故意弄混的,那……那只可能是夫人換的……翠屏她死的時候大聲喊冤,但是沒人聽。她真的沒有拿錯藥……是……是有人把兩個柜子的藥換了……”

    顧德昭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服侍云姨娘的兩個丫頭都是紀(jì)氏派的,丫頭弄錯了藥,他懷疑過紀(jì)氏。但也只是懷疑,又覺得以她的脾性是做不出這事的,因此沒有深究下去。

    那時候他那么寵愛云湘,寵愛到別的人都不想要了。云湘說過要他多陪紀(jì)氏,但即便他陪著紀(jì)氏,心也早已在云湘那里。紀(jì)氏看得出來,她什么都不說,但是他是看得出來的,她是十分不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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