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寶珠口氣輕快地道:“是三爺,昨兒咱們把冰都抬走了,三爺房里沒了冰,夜里熱得睡不安穩(wěn),鬧騰一晚上,今兒一早就跑到夫人那里去鬧,夫人說頭痛,說這些事都是您管著的,三爺就跑到咱們院子里來,嚷著要見您!”
沐云書揚起秀眉,她竟然睡得這么沉,完全沒有聽到院子里的吵鬧聲。
第19章有什么事不一樣了。
沐云書見院外沒有聲音了,便問:“那他怎么走了?”
寶珠笑著回道:“翠玉見您睡著,怕三爺驚了您,就跟三爺說您病了,暫時管不了府里的事,還跟三爺說您抬走冰凌也是迫不得已,將昨日大姑奶奶要走鋪子的事兒跟三爺說了!”
沐云書彎了彎唇,寶珠和翠玉都很聰明,不用她多說什么,她們就能理解她的意思,把事情做得很好。
婁鳳鳴早就被許氏給寵壞了,那就是個混不吝,根本不講道理,誰叫他不好過,他就會叫誰不好過。
這樣的性子倒是也好利用。
被翠玉這樣一點撥,婁鳳鳴便會認為是婁燕婉讓他用不到冰的,他可不會管婁燕婉的目的是什么,只會去找婁燕婉的麻煩。
“他去蔡府了?”沐云書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寶珠驚得將一對圓圓的眸子瞪得更圓了,“您怎么知道?沒錯,三爺?shù)弥獩]了鋪子,婁府以后就用不到冰了,氣哼哼跑去蔡府鬧了!聽說大姑奶奶一開門,三爺就給她潑了一桶泔水,還罵大姑奶奶不要臉,嫁出去的女兒天天惦記娘家的東西,拿著半條餿肉哄二哥,觍著臉說宴席都是她置辦的,其實隔三差五來婁府打秋風!還罵蔡府自己沒本事,竟慫恿兒媳到娘家要東西,讓大姑奶奶將鋪子吐出來。”
沐云書失笑,這的確是她這小叔子能干出來的混事。
對付無恥的人,那就需要給她找個更加無恥的人才行。
寶珠也笑:“聽說三爺罵得可難聽了,把蔡府老太太氣的差點背過去,周圍還圍上來不少百姓,大姑奶奶想解釋,可不好說要鋪子是要拿去走后門的,被三爺罵得直跳腳,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后來被氣得直哭,場面更亂了!”
沐云書并不驚訝,似乎這情形早在她意料之中,“婁燕婉拿了什么打發(fā)婁鳳鳴?”
寶珠又張了張嘴,她還沒有說后面發(fā)生的事情,二少奶奶怎么就知道大姑奶奶沒有歸還鋪子的事!
她回道:“奴婢聽說大姑奶奶被三爺給吵怕了,求了她的婆母給三爺抬了一箱子冰,還塞給三爺一些陪嫁首飾,這才將三爺打發(fā)走了。不過周圍許多百姓都瞧見了,大家伙今兒茶余飯后可有的聊了!”
雖然讓大姑奶奶吃了癟,寶珠心里很解氣,可想起婁燕婉昨日跟婁鶴筠邀功的樣子,她又憂心道:
“奶奶,三爺也沒能把鋪子要回來,您真的要便宜大姑奶奶?奴婢總覺著大姑奶奶不會那么好心地幫二爺!”
“不急,”沐云書將一旁的賬本拿起來翻看,淡道:“這個鋪子給她帶來的麻煩還只是個開始而已。”
這輩子的時間都是賺來的,她可以跟她們慢慢玩。
看了一會兒賬冊,沐云書將視線定在賬冊里的一行字上。
看見那行字,她平靜的眸色終于有了些許變化。
“咸宜庵……”
是大嫂楚曼娘現(xiàn)居的地方。
婁家大爺在戰(zhàn)場失蹤,楚曼娘就以為夫祈福為由,住進了咸宜庵。
現(xiàn)在想來,應該是得知自己懷了婁鶴筠的孩子,怕事情藏不住,所以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孩子生了下來。
不必伺候婆母,還能博得深情的好名聲,真是一舉多得。
可笑她嫁進侯府后,每月都給咸宜庵捐不少香油錢,只因婁鶴筠說這樣可以保大哥平安歸來。
當時她還覺得夫君重情,每月都會超出分例地給咸宜庵捐銀子,哪里知曉這些錢并不是祈禱婁大爺早日歸來,而是養(yǎng)著楚曼娘,讓她不必吃苦受罪。
沐云書自嘲地笑了笑,將賬本輕輕合上,“寶珠,這個月把給咸宜庵的香火也停了吧!”
寶珠意外地朝沐云書看了過來,不解道:“奶奶,您不是說其他銀子可以省省,這個銀子不能省么?而且……而且這銀子要是停了,萬一大爺那邊傳出什么噩耗,夫人定會拿這事跟您鬧的!”
“心誠則靈,佛祖看得是心不是銀子,大嫂那么誠心,定會感動佛祖的,佛祖若是沒被感動,只能說明她的心還不夠誠,母親若不愿意,自己從公中出銀子便是,這錢,咱們不花了!”
寶珠這才反應過來,府里的開銷都是用的二奶奶的嫁妝,婁府的事當然要婁府自己出銀子,二爺已經(jīng)回來了,沒有還讓奶奶貼補的道理!
“奴婢知道了,這就叫人去傳話,您就放心吧!”
沐云書滿意點點頭,寶珠做事她很放心。
用了早點,她便叫人從書架上找來幾本醫(yī)書翻閱,前世她一心撲在這個家里,放棄太多自己喜歡的東西,這一生當然要一點點找回來。
沐云書悠閑在院子里看書,海棠院那邊就沒這般愜意了。
如今正是酷暑,許氏身子不爽,本就煩躁,沒了日日送來的冰酪漿,她覺著渾身都不舒服。
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為她扇風的婁晴,許氏慍聲道:“是沒給你吃飯還是怎么著?不會用點力氣?”
婁晴委屈得眼睛都紅了,她已經(jīng)在這里跪一個時辰了,手腕都紅腫了,搖一下就刺骨的疼,真的是沒有力氣了。
可她不敢頂撞許氏,她這嫡母不會當面把她怎么著,可出了門就會與旁人說她的不是,女兒家臉面最重要,她可不想毀了名聲!
這個時候,她竟有點想念沐云書了,嫡母為難她的時候,也就只有那個傻女人會幫她解圍。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聽到她跟大姐聊她的壞話了,昨日竟然沒有幫她解圍。
可她說得又沒有錯,沐云書的確又丑又不會打扮,哪有男人會喜歡她那個樣子的!她自己得不到二哥哥的心,怎么能怪她呢?
婁晴想著心事就走了神,許氏覺得風又弱了下來,煩躁地坐起了身,下意識朝羅漢榻上的小幾摸去,常放在那里的果盤和糕點竟都不見了。
“怎么,冰沒了,廚子也死了?”許氏垂著胸口,氣道:“沐云書她好狠得心,她這是故意跟我作對啊!”
吳媽媽低聲勸道:“夫人,不是二奶奶吩咐的,是二爺!早上請來的幾個大夫和葛大夫說得差不多,讓您注意忌口,二爺擔心您的病,所以讓廚房將點心停了�!�
第20章求子
“胡扯!”
許氏哪里能承認自己是得了大夫說的那種病,為了顏面也不能承認!
“定是沐氏那爛了心肝的女人買通了大夫來害我!我不信吃個點心能把人吃出什么來!”
一想到她這病因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會笑話她,許氏心中郁結(jié),竟委屈地哭了起來。
吳媽媽無奈,只能將婁鶴筠請過來安慰。
婁鶴筠剛回京城,許多事還沒做,有點焦頭爛額,但聽到母親有事,還是放下了所有事來了海棠院。
進門還未坐穩(wěn),許氏就對他一頓抱怨,說那些大夫都是沐氏找來害她的,她怎么會得那樣丟人現(xiàn)眼的�。�
若婁鶴筠還認她這個母親,就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與別人說是大夫誤診了,不然她真的沒臉活下去了!
婁鶴筠看著母親痛哭流涕的樣子有些怔愣,他并不太能理解許氏的想法。
大夫有多大的膽子敢謊報病情,更何況他找了兩三個大夫,說法都是一樣的!
有病應該聽醫(yī)囑安心治病才對,可他與許氏說了一會兒道理,許氏根本不聽,不由讓他頭都開始痛起來。
從前母親的確也有不聽勸的毛病,可沐氏進門后,他便專心政事,很少收到母親嘮叨抱怨的書信,還以為是他當官后,家里擺脫了窘境,母親的性子也變了呢!
婁鶴筠苦口婆心的勸了好一會兒,許氏仍是痛哭不止,最后只能妥協(xié)地叫人早晚送些點心過來,尋思只吃一點點應無大礙,母親自己應該可以掌握分寸!
見兒子讓步,許氏這才收了哭聲,她也不光為掙那一口點心,還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只要她吃了點心沒有事,就能證明沐氏害她,昨日丟的臉也就能挽回來了!
所以她不僅要吃,還得當著眾人的面兒多吃!心里這樣想,倒也沒在兒子面前說出來。
婁鶴筠陪了許氏一會兒就要回去忙公務,可許氏不太樂意,又是讓婁鶴筠陪了她好一會兒才放人離開。
出了海棠院,婁鶴筠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本以為回到家會輕松一些,可事情怎么與他想的不一樣?婁府這幾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婁鶴筠走后不久,下人就送來了兩盤點心,是許氏最愛的核桃起酥和白玉霜方糕。
許氏滿意地將一塊兒糕點放在嘴里,卻覺有點干膩,想起三兒子從蔡府抬回了一些冰,就讓下人去給她做幾碗冰酪,要多多放糖的那種。
婁晴聽得直咽口水,這些東西以前也不少她的,總吃也不覺得怎樣,可現(xiàn)在她又累又渴,真的十分渴望能飲上一碗。
想到這兒,她不由又埋怨起沐云書,若不是她斷了府里的冰,她怎會苦哈哈地在這里給嫡母扇涼!
眼里有精光閃過,婁晴湊近許氏,低聲道:“母親,您覺不覺得二嫂嫂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許氏咀嚼的動作一頓,朝婁晴看了過來,“你想說什么?”
婁晴咬了咬唇,討好道:“母親,我是在想,二嫂嫂不會有什么二心吧?她嫁妝那么豐厚,進婁府的時候,抬嫁妝的人都擠滿了整條西武街,怎么可能連冰凌的錢都付不起,何至于要把府里的冰都送走!”
許氏將糕點咽下,沉著臉思索起來。
她之前卻是沒考慮那么多,因為沐氏從來不敢跟她說謊,可現(xiàn)在想想,婁晴的話也不無道理。
就算沐云書的鋪子都在虧錢,她還有個富商爹爹在,沒有銀子寫封信回去就是了,要是不是那些冰,昨日怎會鬧出那樣的笑話!
可若說沐云書有什么二心,她卻是不信的,這幾年沐云書費盡心思討好他們,能有什么心思,不過是想在鶴筠面前邀寵罷了。
“二心?就她也配!”許氏輕蔑地咕噥了一句,“若是被婁家休棄,她那樣貌那身段,嫁給泥腿子人都嫌棄!”
“母親說得是!”婁晴認同地點了點頭,但還是裝作有些憂心地道:“也許是我多想了,我以為二嫂嫁到婁家,咱們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可二嫂嫂明明還有很多私產(chǎn),卻叫咱們過得如此拮據(jù),若是母親掌家,定不會讓哥哥們受這種苦!”
婁晴這話說進了許氏的心坎里,說到底,就是讓沐氏手中捏了銀子,她才會生出這個家是由她管著的錯覺,若把她的嫁妝都收到她手里,看沐氏還敢不敢跟她耍心眼!
許氏雖想要得到沐氏的嫁妝,可也知道嫁妝是女子的私有財產(chǎn),只會留給自己的子女,她想要強要過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許氏眼神忽地一亮,她怎么忘記了,等欣兒過繼給沐氏,她就是沐氏的女兒,沐氏的嫁妝不都是欣兒的!
到時候,她讓沐云書早點將欣兒的嫁妝備出來,交給她管著,沐氏沒有理由拒絕!
越想心越熱,許氏覺得眼前的婁晴都順眼了一些。
“得了,你也不必在這兒伺候了,回去歇著吧,明日隨我和你二嫂嫂去寺里上香!”
婁晴終于能回去歇著了,高興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忙應了聲“是”,起身退出了海棠院。
等婁晴離開,許氏才朝吳媽媽招了招手:“你去舒云院跑一趟,跟沐氏說明日陪我去寺里祈福!”
怕沐云書找理由拒絕,許氏補充道:“就說去為她求子,再就是讓鶴筠仕途平順,為了孩子和鶴筠,她不敢不從!”
吳媽媽皺了一下眉,可最終還是點頭應了,轉(zhuǎn)身就出了屋子。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她便返回了海棠院,見吳媽媽這么快回來,許氏有些不安。
“怎么?她拒絕了?”
吳媽媽搖頭,“沒有,二奶奶答應得很痛快,老奴還沒等說是去求子,二奶奶便應了!”
許氏撇了撇嘴,看來是她多慮了,她聽聞昨日二兒子宿在了青鶴園,估計那女人發(fā)現(xiàn)折騰了這么一出,最后也沒能讓二兒子多看她幾眼,這才又變得乖順起來。
而且就算吳媽媽不說,沐云書也應該知道去廣昭寺是為了求子,所以才那么迫不及待的答應下來吧。
既然沐氏同意出行,那欣兒的事也就算是成了,許氏心中放下一塊石頭,又讓吳媽媽給婁鶴筠報了信。
第21章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舒云院。
紫金獸型香爐里吐著淡淡木香,給燥熱的天氣帶來了幾分清爽。
沐云書從梨花木小榻上起了身,將臉上的藥泥洗去,寶珠立即抱著銅鏡走了過來。
看著銅鏡中沐云書那變得光滑許多的臉,寶珠驚奇地張大了嘴巴,“奶奶,老太爺給您留的這方子也太神奇了!只用了兩三日,您的臉就白嫩不少呢,曬斑都不見了!”
沐云書笑著點了一下寶珠的額頭,她知道根本沒有寶珠說得那么夸張,不過長期保養(yǎng)下去,她的臉會慢慢好起來的。
前世她總聽人說女子的樣貌不重要,品性才重要,所以沒有在意這張臉,可當她變老、變丑后,那些人非但沒有再說容貌不重要,還笑話她,羞辱她。
如今,她不會再聽那些可笑的話,女子愛美不是罪過,不為取悅他人,只為自己開心!
翠玉也是一臉欣慰,一邊幫沐云書梳理著長長的秀發(fā),一邊道:
“奴婢覺得也不光是這方子好,奶奶這兩日不再操心府里的事,夜里都睡得安穩(wěn)了許多,奴婢看您精神多了,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寶珠忙跟著點頭:“奶奶之前就是為這個家耗了太多心血,可氣的是二爺竟然還不知,不過奶奶您變得越來越漂亮,二爺一定會被您迷住的!您早點生下小小少爺,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聽寶珠還對婁鶴筠心存幻想,沐云書不由搖了搖頭。
翠玉更懂察言觀色,見沐云書頻頻蹙眉,便知她不想聽到二爺?shù)氖�,低聲對寶珠提醒道:“以后莫要再提二爺了,讓奶奶心煩!�?br />
寶珠也瞧見沐云書因為聽到婁鶴筠的名字,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不由心疼了起來。
“奶奶,奴婢知道您失望,可您和二爺終究是夫妻,二爺只是被蒙蔽了,等二爺瞧見您的好,他定會回心轉(zhuǎn)意的!”
她覺著二爺心里是有二奶奶的,她還記得二奶奶未出嫁時,兩人在隴西偶遇時的情形。
那時候二爺在隴西求學,為賺銀子在一家書齋給人抄書描畫,一日有位富商讓二爺把一幅名畫的落款換成他的名字,二爺因為描得入神給忘記了,富商因此差點叫人掀了書齋。
書齋掌柜讓二爺給富商賠罪,二爺一身傲氣,覺得富商欺世盜名,就是不肯低頭。
是二奶奶幫二爺解了圍,通過書齋東家之手給富商陪了銀子,這件事才了了。
二爺知二奶奶家境優(yōu)渥,沒敢攀談,只悄悄為二奶奶畫了好些幅畫。
后來二爺高中,便跑到沐家求親,還帶來了他為二奶奶畫的畫,整整一個箱籠。
舒云院里沒什么特別的裝飾,墻壁上掛得全是二爺給二奶奶畫的畫,若是不喜歡,怎么會用這么多心思呢!
清風拂過軒窗,將紗簾揚起,也拂動了沐云書額前碎發(fā)。
夕陽下,沐云書單手倚在桌上,目光落在了墻上掛著的那些字畫上。
她其實想不明白,為何她萬事不敢行差踏錯,那個人的眼神卻會從炙熱到冷漠,再到仇恨!
說什么蒙蔽,不過是沒有用心罷了。
不過,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她不在乎他的心思了。
沐云書出神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院子里走進來一個人。
婁鶴筠踏著暮色而來,眉宇間還籠著淡淡的憂色。
他并沒有急著跨進屋子,也沒讓院子里的小丫鬟通傳,不知出于何種心思,竟然靜靜站在了窗邊。
此時,房間里傳來了沐云書輕柔的聲音:“把那些畫都撤下來吧!”
沐云書將眼神從畫上收回來,繼續(xù)研究祖父留下的那些醫(yī)方。
寶珠驚詫地看向沐云書,“畫?您是說二爺?shù)漠嫞俊?br />
她不明白二奶奶為何忽然要換掉這些畫,可她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得讓二爺知道二奶奶很惦記他才行,那樣二爺才會感動,才會記起當年的情義啊!
“奶奶,您是怕畫臟了么?這個您別擔心,奴婢和翠玉一定會小心保護的!”
窗外的婁鶴筠聽到幾人的對話,得知沐云書還珍藏著自己送她的那些畫,好像回憶起什么,眼底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他一直都知道沐云書對他的喜歡,正是因為這份喜歡,他才容忍了她的謊言。
若不是因為她的欺瞞,他何至于一時氣憤喝醉了酒,犯下那樣的錯事!
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曼娘!
雖然對沐云書心里有恨,可他終究娶了她,還是要為她打算一二。
讓她收養(yǎng)欣兒,她身邊算是有了個孩子,不必再擔心孤單寂寞,他如此為她著想,她應該滿意了吧!
想到沐云書見他主動來舒云院,定是會開心到無措,婁鶴筠難得地放柔了表情。
可還未等他跨進屋子,又聽見里面響起了沐云書輕緩隨意的聲音。
“又不是貴重的東西,保護什么?撤掉吧,哪怕?lián)Q些風水擺件也好,起碼能保咱們舒云院不進邪祟,比這些字畫有用!”
聽到這話,婁鶴筠的表情瞬間龜裂,抬起的腳怎么也放不下去了。
他的畫居然還不如什么風水擺件?這女人從前不是說他的畫堪比大家,千金不換?她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是了,她懂得什么?都只是為了迎合他、討好他才夸贊他,根本就不懂書畫!
婁鶴筠心中氣悶,不小心碰到了門邊盆栽,險些將盆栽碰倒。
慌忙將盆栽扶好,他已經(jīng)沒了進門的心思,狼狽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
沐云書微微掀起眼皮,看到窗邊那抹青色衣擺消失不見,眼里沒有任何波瀾。
寶珠聽到聲音急忙朝門外看去,瞧見那酷似二爺?shù)纳碛斑~出了院門,心里一陣焦急。
“二奶奶,剛剛好像是二爺來了!他不會聽見您剛剛說的話了吧?那可怎生是好!奴婢這就去跟二爺解釋,告訴他您只是要將這些字畫收藏起來!”
沐云書無奈地看了寶珠一眼,肅容道:“我不是要把這些字畫收藏起來,我是真的看倦了,若是能賣,就拿去賣字畫的地方換些碎銀,換些零嘴回來也好,若賣不出去,就當柴火添了灶爐吧!”
第22章可配?
翠玉瞧見了沐云書剛剛的眼神,知道奶奶看見了二爺,那些話她是故意說給二爺聽的,雖然驚訝奶奶的改變,但她知道沐云書做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遂拉了拉寶珠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
“照奶奶吩咐去辦就是,別擾到奶奶看書了!”
說著,她放輕手腳將字畫一幅幅摘了下來,拉著寶珠出了房門。
寶珠干著急,卻也沒有辦法,只能抱著畫跟著翠玉下去了。
天剛亮,婁府下人已開始為去廣昭寺祈福做起了準備,婁鶴筠也早早來了海棠院給許氏請安。
許氏見他眼底有些青紫,心疼地問:“沒睡好么?是公務繁忙還是青鶴園住著不舒服?怎這般沒精打采的!沐氏是怎么照顧人的?”
婁鶴筠揉了揉眉心,同僚說去冀州查案的皇城衛(wèi)指揮使已經(jīng)回京,聽說冀州賑災款一案被他查破,此案牽連甚廣,將齊州知州都牽連進去,他在知州手下做事,不知道會不會遭到波及。
同僚們都說這兩日要一起拜訪那位指揮使,探探他的口風,可他覺得自己清廉愛民,修橋有功,為何要去巴結(jié)一個朝廷爪牙?
去見,實在有辱清名,會被清流看不起,不見又擔心同僚給自己穿小鞋,婁鶴筠真的是非常煩躁。
本想在院子里散散心,無意中走到了舒云院,不想竟聽到沐云書與丫鬟議論他的話。
還以為沐云書聽到聲音會著急地追出來跟他解釋,結(jié)果等到深夜都未見人影!
算了,那女人八成是沒有見到自己,不然以她對他的在乎程度,怎么可能不來與他解釋!
她什么都不懂,自己跟一個無知婦人計較什么呢?
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見欣兒了,婁鶴筠又舒了口氣。
“沒什么,兒子只是擔心欣兒的事�!�
許氏佯嗔了他一眼,“母親應了你的事,何時沒有做到過!放心吧,沐氏那性子我比誰都了解,她只會求著你收養(yǎng)欣兒,不過我可要提前叮囑你,她求你的時候你可不要著急松口,要讓她瞧見咱們的為難,以后才會更盡心對你,對欣兒!”
婁鶴筠有些不忍如此算計一個婦人,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可最后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里。
他們雖然騙了沐云書,但讓欣兒那么天真可愛的孩子陪在沐云書身邊,也是對她好,這是善意的謊言。
欣兒來了后,不管是沐云書還是母親,應該都會很開心,家里少了煩心事,他也能專心公務。
如此想著,婁鶴筠的臉上就多了幾分釋然,對許氏道:“那母親,咱們盡早出發(fā)吧!”
許氏知道兒子急,也沒推辭,招來迎春將她扶了起來。
幾人剛邁出門,婁鶴筠便瞧見門口停著兩頂軟轎,訝異地朝許氏看了過去。
“母親,我們不是坐馬車出門?”
許氏被攙扶著坐上了轎子,用手里的桑蠶絲扇子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那不是還要走到府門口?走得一身臭汗如何見人!兒啊,你現(xiàn)在的身份不比從前,我們婁家從前是望族,該講究的還是要講究,不能讓人瞧低了你,快坐下吧!”
可婁鶴筠覺得這樣的講究并沒什么必要,而且母親的病也不宜久坐,他想勸許氏走走,可這么多下人在又怕傷了許氏的臉面,只能心情復雜地捏了捏拳,說:
“兒子不太習慣,還是您坐吧!”
許氏嫌棄太陽曬,便沒有再勸婁鶴筠,一行人便呼呼啦啦地走出了婁府。
沐云書已經(jīng)等在了門外,她穿著一身石青色長裙,裙擺上用白線繡著點點花瓣,頭上戴著帷帽,輕紗直落腰間,素凈卻不失雅致。
這樣的沐云書讓婁鶴筠有些恍惚,可想起前日見到她的樣子,心中那份怦然很快就淡了去。
后面走出來的婁晴瞧見沐云書的這一身裙子,差點沒能將眼中的渴望藏好,她裝作十分親昵地走到了沐云書身邊,挽著她的手臂道:
“二嫂,你這么早出來等著,是不是早盼著去寺里上香,求菩薩讓你快些懷上麟兒?你這樣誠心,菩薩一定能讓你如愿的!”
婁晴知道沐云書最在意二哥,以為這樣說定會讓沐云書開心,不料沐云書只是淡淡地道:
“若菩薩真能聽到我愿,我更希望她能聽見百姓的哭聲,讓大奉少些苦難。”
這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她去寺里并非為了求子。
可婁家人卻覺得她是在假裝矜持,不好意思在門外議論孩子的事,所以并沒有多想。
婁晴并不關心百姓疾苦,索性沒有去接沐云書的話,只笑著將眼睛落在了沐云書的裙子上,夸贊道:
“二嫂嫂這裙子很漂亮,就是……就是不太襯嫂嫂的膚色,我已經(jīng)好久沒做裙子了,真是羨慕二嫂總能裁新衣裙,這身料子要用半匹布吧?”
婁晴的言外之意是想讓沐云書將剩下的布料送予她。
她甚至在心里想著這料子穿在她身上的樣子,定是比沐云書要漂亮許多,這樣的貴重的料子,只有她穿上才不算可惜。
前世,沐云書心疼這個不受許氏疼愛的小姑子,的確有什么好東西都會分給她一些,讓人不會覺得她是婁家庶女就輕賤于她。
可婁晴與人是如何說的呢?
她說她撿不要的、用剩的東西丟給她,對她施恩不過是彰顯她是這個家的女主子,根本不是真心對她好!
沐云書懶得應對婁晴虛偽的嘴臉,抽回自己手,說:“是用了半匹,余下的,我賞給了寶珠和翠玉,她們也好久沒做新裙子了!”
婁晴都驚了,那兩個丫頭就是奴才,她們不做新裙子不是應該的,怎能跟她比!她可是婁家的小姐�。�
沐云書知道婁晴心里在想什么,但她沒有多看她一眼。
她對誰好,珍視的是那份感情,何曾看過身份?欺她、辱她的人,什么時候也配與她談身份?
不再多言,沐云書緩步朝馬車走去。
婁鶴筠已經(jīng)將許氏扶上了馬車,轉(zhuǎn)身便朝沐云書伸過手來。
可沐云書并沒有去觸碰婁鶴筠,輕輕扶著車廂,穩(wěn)穩(wěn)地登上了馬車。
第23章再見欣兒
沐云書沒有扶他,這讓婁鶴筠怔了一怔,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忙化成了拳,放在嘴邊輕咳兩聲。
這女人怎么回事,自己主動親近她,她居然躲開了?
是了,一定因為她戴著帷帽才沒有看見他的手,否則怎么可能越過他直接上了車?如果她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一定很后悔吧!
寬慰了自己一句,婁鶴筠臉上的窘態(tài)才散去了一些,也跟著登上了馬車。
進了車廂,婁鶴筠正瞧見沐云書將帷帽摘下,只是她臉上竟還戴著面紗,看不見面容。
他心中不解,正想問問沐云書為何戴著面紗,卻見許氏皺著眉頭朝他搖了搖頭。
在許氏看來,沐云書此舉無非兩種可能,要么就是自卑于自己的容貌,怕被兒子嫌棄,要么,就是故意吸引兒子注意,想讓兒子關心。
兒子若真的主動詢問,那就著了這女人的道兒,會讓她得寸進尺的!
她給婁鶴筠使了個眼色,讓他好好坐下,不必去理會沐云書,等一會兒自有沐云書來求他們的!
婁鶴筠只好忍下了口里的話,靜靜坐到了一旁。
許氏本以為她這樣晾著沐云書,沐云書就會心慌,會想著找機會跟他們說話,求著她不要生她的氣。
卻不料一路上沐云書都沒有開口,只靜靜端坐著,甚至沒有朝兒子的方向多看一眼,規(guī)矩得如同一座瓷觀音。
她擰緊眉頭,竟有些看不懂沐云書到底在想什么。
去廣昭寺求子不過是一個幌子,婁府眾人來到廣昭寺上了香,便一刻未停地折返回了都城。
馬車駛?cè)氤情T沒多久,車廂忽然一歪,驚得幾人下意識扶緊了車廂。
車夫死死勒住了韁繩,好一會兒才將馬車停穩(wěn)。
“二爺,路上突然沖出來一個孩子!”
聽到這與上一世如出一轍的理由,沐云書漆黑的瞳仁里閃過一絲幽光,嘴唇也抿成了一線。
婁鶴筠作勢要下車,卻被許氏按在了座位上。
她給婁鶴筠使了個眼色,讓他沉住氣,提醒他這件事得讓沐云書來求他們才行。
婁鶴筠飛快地看了沐云書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聽話地坐回到座位上,等待許氏的安排。
沒一會兒,車外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小崽子,居然還敢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聲音未落,鞭打聲就響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小女孩的慘叫和求饒聲:“疼,好疼!嗚嗚……不要再打了,我不敢再跑了,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女孩的聲音聽上去很可憐,估計不管是誰,遇到這種情況可能都會被激起保護欲,出面攔上一攔。
許氏等著沐云書開口,可沐云書卻好像沒有聽見聲音一樣穩(wěn)穩(wěn)坐著,完全無動于衷。
這讓許氏整個人都蒙了,沐云書不開口幫忙,下面的戲要怎么唱?
男人抽了幾鞭子,見車里毫無反應,咬著牙繼續(xù)朝女孩抽了幾鞭:“叫你跑,必須讓你長長記性,看你下回還敢不敢跑了!”
婁鶴筠聽到欣兒的哭喊聲,心都跟著疼了起來,實在沒能忍住,對沐云書道:“聽上去是個孩子,怎能受到了這樣的鞭打,你跟我下車看看吧�!�
許氏見兒子沒能沉住氣,只能對沐云書吩咐道:“聽上去怪可憐的,走吧,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許氏和婁鶴筠下了車,沐云書當然不會自己留在馬車上。
這樣好的一出戲,不看實在浪費了。
她將帷帽戴在了頭上,跟著緩步下了馬車。
婁府的車隊已經(jīng)靠著路邊停了下來,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寶珠和翠玉從后面的馬車下來,小跑著來到了沐云書身邊。
看著周圍有些熟悉的環(huán)境,以及那個她們見過的疤臉大漢,寶珠不由緊張地朝沐云書看了過去。
還是翠玉要沉穩(wěn)些,她拉了拉寶珠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壞了奶奶的安排。
幾人下車后,金大川并未停手,而是用了更大的力氣朝小女孩抽打過去,好在兩人隔著些距離,鞭子只在小女孩身邊掠過。
可這一下還是驚得周圍人發(fā)出了一聲低呼,無不對男人的兇殘感到氣憤。
男人并未在意周圍人的目光,而是惡狠狠地要去拖拽小女孩,小女孩大驚,爬起身就朝沐云書的方向躲了過去,拽著她的衣裙,躲在了她的身后。
沐云書垂下頭,正撞見小女孩那雙含著眼淚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很惹人憐愛,沐云書如今才發(fā)現(xiàn),婁欣兒跟楚曼娘是有幾分神似的。
前一世,她也是這樣撲過來,軟糯糯地向她求救,然后她就想盡辦法將她護在身后,把最好的都給她,一護就護了十年……
沐云書不會將婁鶴筠的背叛怪在如今這個心智還未成熟的孩子身上,可她會把所有的愛都收回來,再不會傻傻地去當那個不知好歹的“老妖婆”了!
“滾回來,弄臟了貴人的衣裳,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金大川瞪了婁欣兒一眼,作勢就要去拉扯她,可女孩沒有聽他的話,只眨著一雙淚眼望著沐云書,把她的裙子攥得更緊了。
事情進展到這一刻,許氏滿意地勾起嘴角,等待沐云書將婁欣兒護在懷里,然后與男人討價還價,救下欣兒。
可讓她意外的是,沐云書的眼神沒有在欣兒身上停留多久,她只是側(cè)了側(cè)身子,將躲在她身后的婁欣兒露了出來。
許氏額頭青筋直跳,事情怎么完全脫離了她的設想?
本還想拿捏沐云書一下,現(xiàn)在哪里還能顧得上,只能自己走出來攔在了婁欣兒的面前,瞪著金大川道:
“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施暴,沒了王法么?”
金大川打量了婁家眾人一眼,將鞭子塞回腰間,拱手道:“這位夫人息怒,小的也不想這么做,可這些小崽子實在是不管不行,一不留神就偷偷跑了,少了人,牙行要為難小的,小的混口飯吃,也是沒有辦法!”
這時候,婁欣兒搖著沐云書的裙擺,哭道:“夫人,我好餓……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您救救我吧!”
第24章墨歸墨知許
小女孩眼睛里蒙著一層水霧,叫人心生憐惜。
“好可憐的小丫頭,再打下去怕活不了多久了�!�
“哎,造孽啊,要是有個富貴人家能收留就好了!”
“這小姑娘好漂亮啊,你們說她不會是被拐來的吧!真可憐��!”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婁鶴筠和許氏緊張地觀察著沐云書的表情,氣氛已經(jīng)被烘托到這里了,她總該提留下欣兒的話了吧。
沐云書垂下眸子,當作沒有看到許氏和婁鶴筠眼中的殷切,只叫寶珠從車上拿了幾塊糕點下來交給了婁欣兒。
“餓了就吃吧,不夠我這里還有,吃完就回去吧�!�
婁欣兒愣住了,這怎么跟祖母說得不一樣!不是說只要她裝得可憐一些,這個女人就會把她留下來么?
翠玉見孩子拿著食物發(fā)呆,并沒有吃的意思,覺察出哪里不對,蹙眉問:“不是餓了么?怎么不吃?還是不合口味?”
婁欣兒一點也不餓,被翠玉問得一慌,忍不住偷偷朝許氏看了過去。
許氏見沐云書如何都不上道,氣得牙癢:“看你都把孩子嚇著了,回什么回!這孩子這么可憐,回到那個狼窩窩可怎么活!沐氏,你的心怎么這么狠啊!”
婁鶴筠臉色也沉了下來,甚至開始后悔今日的安排,他想讓欣兒回婁府,同樣也是想讓沐云書身邊有個孩子,因此他才一直沒有給欣兒找個庶母帶回婁家。
虧他還以為她性子柔和,應該是個不錯的母親!早知道沐云書對待孩子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他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你送她回去,可想過她以后怎么活?”
婁鶴筠質(zhì)問了沐云書一句,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小女孩如今的慘狀是沐云書造成的。
沐云書透過帷帽上的輕紗朝婁鶴筠看來,“把她賣到人牙子手上,他父母可曾想過她的以后?這話夫君該問她的父母,怎么問起妾身來?”
“你……”婁鶴筠被噎住,真是又氣又不知道如何辯解。
若就這樣把欣兒送回去,以后就難再找到好的借口帶她回婁府了!
許氏也沒有料到事情的發(fā)展會是這樣,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欣兒就這么回去,只能硬著頭皮對沐云書命令道:
“好了,既然碰見了,說明咱們婁家與這個孩子有緣,把這孩子留下吧,回頭你給這個牙子補些銀子!”
沐云書緩緩朝許氏福了一禮,“母親,府上奴仆已經(jīng)夠多了,念著多年跟隨的情分,所以沒有裁減,您帶回一個小姑娘,要把她放進哪個院子?這么小的年紀,若讓她去外院做粗活好像也不大合適吧!”
這話一出口,幾個院子里的丫鬟都有點緊張地看向了許氏,月銀就那么多,多一個人分她們就少一分收入,這年景誰家里都不好過,家中都盼著她們的月例活命,她們怎么愿意與別人分銀子。
剛剛對小姑娘升起的同情心瞬間就被熄滅了。
許氏眼角抖了一抖,急得聲音都破了音:“我何時說要讓她做奴婢?”
沐云書疑惑地皺了皺眉,“既然不做奴婢,那……母親是想收她做養(yǎng)女?”
許氏差點被沐云書氣暈過去,孫女變女兒,那不是亂了套,她怎么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你不要胡說,我是喜歡這個小姑娘,可我這個年歲怎么可能收養(yǎng)她!”
沐云書疑惑:“母親既不想收養(yǎng)她,又不要她做奴婢,兒媳實在不知母親的意思,還請母親明示!”
聽到沐云書終于把話繞到了正題上,許氏暗暗松了口氣。
“你今日去寺里求子,回來咱們便遇到這么一個這么惹人憐愛的孩子,說明這是菩薩賜給你的機緣!你把她認下吧,以后好好待她,我們會把她當成你親生的一樣看待,就算你以后無所出也沒有關系!”
周圍百姓們聽到這句話,無不都在低聲稱贊婁夫人菩薩心腸。
“這是西武街婁家的婁夫人吧?婁家也算大戶了,這小姑娘命可真好�。 �
“我聽說這位婁二奶奶成親四載都未誕下一兒半女,婁夫人想讓兒子收養(yǎng)個孩子也情有可原,竟還愿把這孩子當成婁二奶奶的親生骨肉,這么替兒媳著想的婆母去哪找��!”
“可我瞧二少奶奶好像不大樂意,她年紀不大,應該是想有個自己親生骨肉吧!”
“不過是個女娃,又礙不著嫡子什么,沒準有了這女娃,二奶奶才能懷上身孕,這種事很是邪門嘞!”
“你沒聽婁夫人說么,她們?nèi)ニ轮星笞樱貋砭陀鲆娺@個小姑娘,也許真是菩薩顯靈安排了這緣分!而且婁家那么富貴,多養(yǎng)個孩子又如何,又不用她親自拉扯,婁二奶奶怎如此小氣?”
聽到眾人的議論聲,翠玉和寶珠臉都氣白了。
二少奶奶沒跟二爺圓房,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這些人不知內(nèi)情,說得好像二少奶奶無法生育又不愿讓二爺認別的孩子一樣!
兩人心中焦急,但不敢多言,怕給沐云書添亂,只緊張地皺著眉看向沐云書。
與此同時,另一條巷子里緩緩駛出了一輛馬車。
那馬車車身是黑楠木制成,四周用繡了暗紋的軟煙羅裝裹,鑲嵌銀片的車窗被天香紗遮擋,讓人沒辦法瞧見里面是何等的奢華。
原本安靜窩在車廂角落里的奶狗突然抬起了小腦袋,耳朵也跟著豎了起來,它的表情變得有些激動,撒腿就要朝車廂外跑去。
坐在車廂一側(cè)的華服男人發(fā)現(xiàn)了它的異常,伸手一撈將奶狗抱了回來,揉著它的腦袋挑眉道:
“小東西,干嘛去?老老實實呆著,仔細跑丟了!”
奶狗好像很著急,朝著男人撲棱著小短腿,嘴里還發(fā)出了“嗷嗷”的叫聲。
這聲音,驚醒了另一側(cè)閉著眼睛休息的男子。
男子膚色有些蒼白,但這并不影響他的俊美,一雙劍眉斜入鬢邊,下顎線條清晰得猶如刀劍雕刻出來的一般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