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瞧見沐云書送幾個養(yǎng)子去濟民堂讀書,知曉濟民堂里的武學先生很厲害,便趁著幾個孩子上學時也將禮哥兒推了進去。
來一個陌生的學生,岑夫子是不太樂意的,畢竟進度不一樣,但聽聞是沐云書的親戚,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說什么。
轉眼來到了梅園曲宴的日子,一清早,寶珠就開始幫沐云書梳洗打扮。
沐云書不喜隆重,寶珠就幫她配了一件月白色衣裙,外頭罩了件生色花青羅褙子,簡單挽了一個小盤髻,墜了一對兒水晶瓜形耳墜,看上去十分的素凈清新。
瞧著眉眼如畫的鏡中人,寶珠抿唇笑了起來。
“離開婁家,小姐真是變得越來越美了!”
沐云書刮了一下寶珠的鼻子:“少貧嘴!”
不過寶珠提起婁家,她才想起還有這樣一家人。
望著窗外被寒風吹動的樹枝,沐云書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馬上就要到冬至了,婁燕婉也快走到她人生的終點了吧!
寶珠見沐云書有些出神,便猜到小姐一定是想起了曾經不開心的事,笑著對沐云書道:
“小姐,您可能還不知道,婁家那邊又唱出了一出好戲!”
沐云書轉過頭,不解問:“怎么?又發(fā)生了何事?”
“婁鳳鳴死了!”
這消息,確實讓沐云書有些驚訝。
當初她利用球賽之事想讓紀邱與婁鳳鳴結怨,可惜兩人身份懸殊,婁鳳鳴即便被許氏寵壞了,面對紀邱的處處刁難,也沒沖動到對紀邱下死手。
這是她計劃里未成之事,不過她也明白,不可能事事都會如她的意。
“怎么死的?”沐云書輕聲問。
寶珠低聲道:“這事說起來有點復雜,聽說與黨派之爭有關系!”
沐云書更加困惑了,婁鳳鳴這個小人物,怎么可能跟南北兩黨摻合到一起去!
南北兩黨,說白了就是三皇子黨和七皇子黨。
“奴婢也是聽說,以紀家為首的京派紈绔一直與南部世族家的公子哥兒們不對付,在馬球場上已經發(fā)生了好幾次沖突,一直是京派紈绔占上風�!�
寶珠說得喉嚨發(fā)干,喝了口溫水繼續(xù)道:
“聽說有位南方官員,一直在巴結紀家,這官員家的小兒子就被南方公子哥兒們一起排擠,這小公子忍不了這個氣,想轉過頭跟隨紀公子,紀公子也不信任他,叫他拿出入伙的誠意,那小公子就在酒樓吃酒時,給南部世族的一位公子酒杯里下了毒藥!”
聽到這兒,沐云書眸色微變,大致已經猜到了結果。
婁鳳鳴已死,那就說明喝下這杯毒酒的人就是婁鳳鳴了。
她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君顏一直與婁鳳鳴混在一處,還幫著婁鳳鳴一起打架斗毆,是不是一直在等這一天?
她不清楚君顏是如何將事情推進到這個地步,但做局的人如果是君顏,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下毒的人抓到了么?”沐云書想知道鄂君顏有沒有受到牽連,便輕聲問了一句。
第187章梅園曲宴
“奴婢聽聞抓兇的過程還挺曲折的,紀家人先冤枉鄂公子是那下毒之人,后來鄂公子抽絲剝繭地找到了證據(jù),衙門根據(jù)證據(jù)直接找出了兇手,鄂公子這才洗脫了冤屈。”
寶珠的語氣里多少帶了點對鄂君顏的崇拜之意,沐云書不難想象當時的情況有多么劍拔弩張。
“那這案子怎么判的?”
寶珠努了努嘴:“奴婢聽聞官府只是將那兇手給處置了,不過昨日早朝時,好些人一起參奏紀家結黨營私,官家最恨拉幫結伙,紀家和七皇子都受到了處置,紀大人升為州牧的調令也取消了!”
聞言,沐云書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出了人命,官家卻只取消了紀大人晉升的調令,紀家還真是極盡榮寵。
好在死的不是別人,是罪有應得的婁鳳鳴!
不過君顏在參與黨爭之時竟還幫她除掉了一子,這確實讓她很意外。
不知那個渴望逍遙自在的美少年,怎么就長了這樣一顆滿是黑芝麻餡兒的事業(yè)心。
寶珠沒有注意到沐云書的出神,還處在得到婁鳳鳴死訊的興奮中。
這婁三爺與小姐的接觸雖然不多,但他總是仗著許氏的寵愛,對小姐出言不遜,這樣可惡的人死了才好!
“真想看看許氏他們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了!她失去最寶貝的兒子,女兒也要被處刑,估計快瘋掉了吧!”寶珠興奮地道。
沐云書當然也是高興的,但她對這家人已經沒有那么濃厚的興趣了。
到了赴宴的時間,沐云書便將寶珠留下來看家,帶著翠玉坐上馬車朝梅園去了。
梅園并不是錢府所有,是可以向貴族提供宴會場地的場所。
梅園不小,大概十幾畝的樣子,水榭華庭如云,假山奇石羅列,叫人應接不暇。
主宴還沒開始,侍者便引著沐云書來到了眾夫人休息的地方。
廳堂里已經坐了許多人,個個穿著明艷華麗的衣裳,畫著精致的妝容,均在含笑交流著。
作為宴會的主人,錢夫人自然在場,正與幾位夫人說著閑話,便見一青衣女子走進了門。
她微微錯愕,一時間沒認出這位漂亮的娘子是哪家的。
丫鬟在她耳邊提醒了一句,錢夫人這才恍然。
“是沐娘子啊,快來這邊坐!”
她聲音一落,好幾人都朝沐云書的方向看了過來,眼神中都帶著幾分打量。
錢夫人生得頗為富態(tài),皮膚白白的,看上去很容易親近。
沐云書朝錢夫人見了一禮后走了過來,立即有一個小丫鬟搬了椅子,讓沐云書坐到了錢夫人的身邊。
錢夫人還沒開口,她身邊一位頭戴水晶團冠的婦人便笑吟吟的看向沐云書。
“你就是沐娘子?樣貌也算出挑了!”
這位夫人的話讓沐云書有些不舒服,哪有人上來就品頭論足的。
婦人可能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用團扇遮住嘴笑了笑,轉了話題:
“聽說你不是京城人?現(xiàn)在就自己留在京城么?”
沐云書回道:“我兄長也在京城�!�
“是讀書還是做生意?也與你一起開鋪子么?”
聽到沐云書的回答,婦人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錢夫人見狀,嗔了那婦人一眼,“哎呦,瞧瞧你,一見到個漂亮姑娘就恨不得將人祖宗十八代都問出來!宋夫人,你莫要把我這小友給嚇著了!”
說著,她看向沐云書道:“宋夫人就是這么個熱情的性子,你別在意,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必拘著!”
沐云書輕輕頷首,并未多答,總覺著今日的氣氛不太對勁。
沒多久,又有人陸陸續(xù)續(xù)走進了廳子,錢夫人很有耐心地幫沐云書介紹著這些進門的貴夫人。
有一些沐云書在國公府的馬球會上見過一面,但大多都是生面孔,她也不怯場,有人過來打招呼她就大方攀談兩句,惹得那宋夫人更加喜歡。
這時,又有兩位夫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沐云書見過,是紀家的人。
她對紀家沒什么好印象,只與那夫人輕輕點了下頭,并未多聊。
可那位紀五夫人卻對沐云書多看了幾眼,這眼神意味深長,卻沒露出半點心思。
人多起來,總有幾個會調動氣氛的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沐云書趁著這個時候,起身退出了廳子。
出了門,翠玉就皺眉對沐云書道:“小姐,那個宋夫人好奇怪啊,怎么一直在打聽您的情況?”
沐云書也覺那宋夫人過于熱情,蹙眉道:“一會兒遠著些就是了,開宴后咱們稍坐一坐,無旁的事就提前告辭吧!”
“那咱們還進去么?要不到回廊上坐一會兒吧!”翠玉提議道。
沐云書回頭望了一眼,這種宴席本就隨意,已經與錢夫人打了照面,就沒必要再坐過去了。
兩人緩步走在回廊中,欣賞著梅園里的景色,遠遠看著幾個樂姬在亭子里練舞撫琴,也頗為愜意。
“云書!”
走了一會兒,沐云書竟聽到有人在后頭喚她,便駐足朝身后望了過去。
很快就瞧見一個穿著八達暈燈籠紋錦緞小襖,頭戴橋梁釵的嬌俏少女提裙朝她走了過來。
見到這個姑娘,沐云書的眉眼也彎了起來。
“蓉兒!”
這少女是聚寶齋方家的小姐,閨名方蓉,兩年前與沐云書在永樂樓相識,當時永樂樓的女掌柜被幾個紈绔刁難,沐云書和方四小姐一起為永樂樓掌柜解了圍,三人因此而結識。
因為有方蓉和嬋娟的幫忙,沐云書的許多計劃才能順利進行,再次見到方蓉,她自然很高興。
“你怎么也來了!”方蓉上來就親熱地挽住了沐云書的手臂,拉著她坐在了回廊邊。
“還未恭喜你逃離魔窟!過幾日咱們一定要去永樂樓坐坐,為你慶祝!”
看著方蓉那明媚爽朗的笑容,沐云書的心情也跟著輕快了不少。
前世因為混同江匪患讓聚寶齋商隊損失慘重,從那以后蓉兒臉上就再沒有這樣的笑容了。
后來蓉兒為了家族遠嫁,她們就很少再有聯(lián)系,再次聽到這個好友的傳聞,就是她難產而亡的消息。
第188章小娘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好在現(xiàn)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因為她的提醒,方蓉派人觀察了混同江碼頭的情況,發(fā)現(xiàn)確實有異常后,立即按照她的意思讓手下人將消息報給了當?shù)馗�,然后果斷與方家家主商議,改變了許多隊伍的行進路線。
就算損失了幾批貨,也沒傷到方家的筋骨。
“云書,真的很感謝你!這幾日我一直在琢磨你告訴我的那個消息,若不是提前避開那些流匪,方家不知要損失多少錢財!這還是小事,若不是繞了路,那些押運師傅怕是都回不來了!”
那里面可是有她的親人,所以沐云書這份恩情,她會記一輩子。
沐云書笑笑:“跟我還用這么客氣,我也只是聽到一點風聲,所以給你提個醒兒,還好能幫到你,而且你也幫了我很大的忙不是!”
因為方蓉的關系,她才能讓馬掌柜幫忙,順利收購那么多東珠,順手坑了一下婁燕婉。
方蓉一直以為沐云書的消息是從鎮(zhèn)國公府那邊聽來的,對她的話從沒起疑,聽沐云書這樣說,便嘿嘿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下個月的玉容脂必須先給我拿來兩瓶!”
“方大小姐開口,我不敢不從!”
與方蓉在一起,沐云書會覺著很輕松,兩人親密地聊了一會兒最近的情況,方蓉便知道了沐云書為何會到這曲宴來。
“你說是錢夫人給你下了帖子!?”方蓉將兩條英氣的眉毛皺到了一起,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翠玉見方大小姐這樣子,不由緊張地低聲問道:“方小姐可是知道什么?這錢夫人有什么問題嗎?”
方蓉忙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錢夫人為人還是很和善的,不過……”
這一“不過”,可急壞了翠玉,她記得方小姐很爽利一個人,怎么今兒說話吞吞吐吐的!
方蓉瞧了瞧四周,這才湊到沐云書耳邊道:
“錢夫人人雖然不錯,但有個毛病,就是喜歡給人做媒,不過一般說和的都是熟人,請你來也未必是那個意思�!�
沐云書與翠玉對視了一眼,瞬間就明白剛剛那個宋夫人為何那般熱絡了。
錢夫人竟是想給她說媒!
可她與錢夫人根本沒有交情,錢夫人為何要這樣做��?
還有那個宋夫人,是哪個宋家?!
方蓉見沐云書臉色不大好,有些擔憂地問:“怎么了云書?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蓉兒,你可知今日赴宴的宋家是哪個宋家?”沐云書也沒有瞞著方蓉,向她詢問道。
方蓉想了想,問道:“是不是說話速度很快,眉毛淡淡的那位?”
見沐云書點頭,方蓉臉色就沉了下去,“是……三春曉的宋家�!�
三春曉沐云書當然聽說過,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香料鋪子,若說介紹婚事,那樣的人家應該看不上她的身份才對,可剛剛那宋夫人為何那般熱情?
方蓉見沐云書疑惑,便低聲對她解釋道:
“你說的那位宋夫人,應該是宋家四房的那位,她……有個癡傻的兒子,今年應該快三十了,曾經娶過一個的,前兩年沒了,所以一直在物色兒媳婦�!�
方蓉打量了沐云書幾眼,“你樣貌好,又有能力,她怕是已經把你列為兒媳的候選人了!”
翠玉聞言立即惱了:“怎么可以這樣!我們小姐又不是蘿卜白菜,憑什么要她來挑選!她瞧上了,我們小姐還瞧不上他們呢!”
沐云書放在身側的手也緊了緊,因為她無所靠,因此鋪子生意越好,她就越像一只待宰的羔她明白世道艱難,卻想不到難題來得這般快!
沐云書想起了紀五夫人的眼神,看來今日來相看她的人家不只是宋家。
紀五夫人的兒子是紀邱的跟班,也是個十足的紈绔,房里舞姬妾室一大堆,甚至還會留宿象姑館。
他名聲不好,所以沒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到紀家五房。
來了這么一群蛇蟲鼠蟻,她與錢夫人無仇無怨,錢夫人為什么要這樣做!
見沐云書神色凝重,方蓉安慰道:“你也別急,你若不同意,宋家也不能明搶!”
話雖然這樣說,可被這樣一戶人家惦記上,實在不是好事。
“云書,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一定告訴我,我會竭盡全力幫你的!”
沐云書朝芳蓉點了點頭,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她不能讓好友跟著著急。
“放心,如你所說,我不同意,她們也沒有辦法。”
方蓉鼓起腮幫子:“我要是男兒就好了,那樣我就娶了你,一輩子護著你,看哪個小人還敢惦記!”
兩人正說笑著,就聽見回廊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方蓉轉過頭,便瞧見一個丫鬟快步朝幾人走了過來。
那丫鬟先向幾人行了一禮,然后急忙對方蓉道:“小姐,夫人一直尋您呢,讓您快過去一趟!”
見丫鬟如此匆忙,方蓉忍不住問道:“什么事這么著急?”
丫鬟看了沐云書一眼,有些猶豫要不要說,方蓉便蹙眉道:“云書是自己人,你直說就是!”
“是……是大長公主到了,夫人讓您過去問安!”
聽到大長公主這四個字,沐云書眸色有了些許變化,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似乎找到了頭緒。
她見方蓉有些猶豫,便勸道:“你去吧,咱們改日再聚!”
方蓉也沒有旁的辦法,只能跟沐云書點了點頭,“好,等過幾日我去尋你!”
說罷,她便跟著那丫鬟快步離開了回廊。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沐云書對翠玉道:“走吧,咱們去與錢夫人道一聲別,這宴會是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本以為好好經營鋪子,日子就一定能越來越好,看來她還是天真了。
站得越高,風就越急,那些是非她躲不掉。
雖是如此,沐云書也沒有害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可以應對。
帶著翠玉原路返回,剛繞過假山,卻迎面撞上了兩個醉醺醺的男子。
看見來人,沐云書臉色就冷了起來,拉著翠玉便要快步繞開兩人。
可這兩人卻并沒有避嫌讓路,竟還故意堵了上來。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紀邱和紀家五房的紀山。
兩人穿的都是窄袖開胯袍,頭戴梁冠,一旁簪著一紅一粉的花,面泛潮紅,一身的酒氣。
見到沐云書,紀邱皺起眉道:“小娘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俊�
第189章鄂君顏的情人!
旁邊的紀山一下子來了興致:“大哥,你見過這位娘子?在哪里?哦,我知道了,定是在杏花樓!要么就是楚腰閣!”
紀山名字里有個山字,長相卻不偉岸,尖嘴猴腮的,有些猥瑣。
按說紀家年輕一輩的子弟如此不堪,他們早該走下坡路了,奈何紀家不重男兒重女兒,家里出了好幾個出色的女子。
鎮(zhèn)國公的繼室夫人就是這紀邱的姑姑,這暫且不說,紀大人另一個妹妹是當今四妃之一的賢妃。
賢妃的兒子,就是七皇子,儲君有力競爭者之一。
因著這層關系,紀氏才一直討好大長公主,若大長公主府、鎮(zhèn)國公府、紀家同時站在七皇子身后,其他的皇子哪里還會有勝算!
可七皇子雖然仁厚,卻也糊涂沒主見,前世若非因為他,與北丹的戰(zhàn)事也不會輸?shù)媚前銘K烈。
墨家軍幾乎全軍覆沒,小公爺?shù)淖娓浮⒏赣H和幾位干叔叔接連戰(zhàn)死。
墨家的幾位夫人面對壓境的敵軍,沒有悲痛也顧不得膽怯,而是披上了夫君的戰(zhàn)甲,拼盡最后一分力氣護住了身后的城池。
而當時作為燕州州牧的紀大人,跑得比誰都快,回來后卻將罪責都怪到了墨家軍頭上。
還在京城的小公爺見到家人的棺材一個接一個被抬回來,不顧七皇子的反對,執(zhí)意奔赴戰(zhàn)場。
七皇子覺著他身體有疾,不可能贏下次戰(zhàn),極力勸說官家不允墨歸出戰(zhàn)。
但不知道中間出了什么問題,官家允了墨歸的請求,只是調派不出那么多兵馬,讓墨歸帶著墨家軍余部先行趕赴戰(zhàn)場。
那一戰(zhàn),簡直是個奇跡,只有幾千人的墨家軍卻攪亂了對方數(shù)十萬大軍。
北丹首領受到重創(chuàng),不得不暫時偃旗息鼓,大奉就此換來幾年的太平。
可這太平的代價就是墨家軍尸骨永埋邊關,沒有一人活著回來……
沐云書若是沒有與墨老夫人和墨家的幾位夫人相識也就罷了,可知道她們都是那么善良可愛之人,想到這個結局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她雖是一個普通百姓,卻也知國在,她才會在。
紀家啊,這個大奉第一禍根,到底如何才能把他們連根拔起!
沐云書那冷冽的眸光落在紀家兄弟身上,讓紀山驚了一下。
他眼睛亮了亮,對兄長紀邱道:“呦,還是個烈性子,不似暖香樓里那些姑娘無趣,這款我喜歡!”
他說的這些地方一聽就是那種風月之地,翠玉哪能容忍對方如此輕賤自家小姐,將沐云書護在身后,氣憤地對兩人道:
“你們休要胡說八道!我們小姐不認識你們,兩位公子請自重!”
“翠玉,不要理他們,咱們走!”
沐云書不想與這兩人糾纏,與癩皮狗講道理的人腦子定是都被狗吃了。
她如今還是一顆在努力孵化的蛋,沒那么蠢會去硬碰這些石頭,于是拉上翠玉轉身便走。
“站�。 �
紀邱卻沒那么容易放沐云書離開,三兩步堵住了沐云書的去路,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眼睛有些迷離,嘴里一個勁兒的嘀咕著:
“小爺我一定見過你,一定見過!你是哪個樓里的姑娘?是樂姬?清倌人?還是……”
紀邱越說眼神越曖昧,甚至想伸出手去觸碰沐云書的臉。
沐云書眸色一寒,也沒有躲避,而是趁著紀邱貼過來的時候用力踹在了他的小腿骨上。
即便沐云書沒有功夫,踢在這個地方也足夠讓紀邱吃一壺了。
紀邱果然陡然變了臉色,酒都清醒了幾分,彎著身子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道:“臭婊子……竟敢踢我!”
紀山見大哥被打,一把扯住了擋在沐云書身前的翠玉,用力將人甩到了石柱上。
“翠玉!”
沐云書驚呼了一聲,緊張地想要將人拉回來,可紀邱腿上的疼痛已經緩解了,一下子捏住了沐云書的手腕。
“竟敢打我,你好大的膽!”他眼神在沐云書身上游移,終于在記憶里找出了關于沐云書的畫面。
“是你!”他想起來了,面前這個氣質清冷的美人兒,是馬球會那日在半山亭附近見到的那位小娘子。
那時他為了找鄂君顏,被這小娘子騙去了半山亭,回來后人就都不見了。
這女人說不定是鄂君顏的情人!
他與鄂君顏斗了這么久,沒有一次真正的討到便宜,若是能玩一玩他的女人,不知會不會讓那總是一臉笑容的男人發(fā)瘋發(fā)狂!
思及此,紀邱已經不去管現(xiàn)在身在何處,將沐云書扯過來,伸手捏住了沐云書的下巴。
“嘖嘖,鄂君顏那小子還真會享受,你這一款的,小爺我還真沒碰過!”
“你……你放開……我家小姐!”翠玉被剛剛那一下撞得七葷八素,想站起來去救沐云書,卻被一旁的紀山捏住了脖子。
“老實點,不然我就叫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們小姐勾搭我們兄弟!”
沐云書知道現(xiàn)在不能喊,把人引過來,壞的是她的名聲。
眼底凝上了一層寒霜,她的手緩緩探向腰間,正要去摸藏在腰間的利器,耳邊卻響起一道破空聲。
她只覺臉頰被一股勁風掃過,隨后便瞧見面前男人被什么東西擊中了額頭,踉蹌著朝后面倒去。
“大哥!”
紀山被嚇了一跳,上前去扶馬上就要摔倒的紀邱,只是還沒等趕過來,就被忽然閃身過來的人影踹中了心口窩。
那人速度極快,不等紀山爬起來,一掌就劈在了他的后脖頸上。
紀邱也沒好多少,那一石頭打得他發(fā)蒙,踉蹌著想爬起來,可還沒有站穩(wěn),眼窩就猛地挨了一拳,這一拳力度之大叫他的頭直直朝地上磕去。
不用看也知道,能挨上這一拳還能保持清醒的人沒有幾個,紀邱絕不在這個范圍之內。
沐云書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慌亂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墨歸見她白皙的臉上被掐出的紅痕,眼神一暗,忍不住用力踹了紀邱一腳,險些將暈過去的紀邱又踹醒過來。
跟在后面的阿泗忙扶著欄桿跳了過來,對兩人道:“主子,那邊好像來人了,您快帶沐娘子離開吧!翠玉姑娘交給奴才!”
第190章你嫁我為妻!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沐云書略微皺了一下眉頭。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她的能力想要扶著受傷的翠玉離開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顯然不太可能,便點頭對阿泗道:“那就拜托了!”
沐云書向來是個行動派,聲音落下時人已經走出了幾步。
只是沒等走遠,便瞧見一群舞姬魚貫從回廊另一頭走了過來。
墨歸無奈,上前輕輕捏住了沐云書的手腕:“跟我走!”
這種情況沐云書不會為什么男女大防而逞強,只略微思索了一瞬,便朝墨歸點了下頭。
見沐云書信任他,墨歸眼底的光都變得柔軟了不少,拉著沐云書快步朝一側蹊徑走去。
他顯然對這梅園十分熟悉,繞過幾座軒屋和幾條青石路,兩人從一處月亮門走進了一片梅林。
此時的梅樹還是光禿禿的,樹枝交錯密集,走進林子中很難看清遠處的風景。
四周很安靜,只偶爾會有幾只麻雀撲騰著翅膀,落在枝頭上望風。
沐云書不清楚這是哪里,但感覺已經走得很遠了,便緩步停了下來等待翠玉他們。
墨歸轉過頭時便看到沐云書也在望著他。
那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似乎總會先陽光一步,照進他的心底里。
心口微熱,心又有些不受控地跳快了兩下,墨歸滾動了一下干澀的喉嚨,才輕聲詢問道:“可傷著了?”
沐云書沒想到小公爺?shù)牡谝痪湓捑故窃陉P心她,瓷白的臉頰不知是凍的還是急的,透著淡淡的紅暈。
她搖了搖頭,耳墜也跟著腦袋輕輕晃動了一下。
陽光照在她的耳墜折射到她白凈的臉上,更襯得她如玉的容色像是一座釉色溫潤的菩薩像,讓人想要親近,又不敢褻瀆。
這畫面讓墨歸不由想起他重傷時沐云書救治他的情形。
她總是不慌不忙地做著旁人不敢做的事,膽子真的很大。
若他沒猜錯,沐云書的身上應是藏了利器,似乎就是在防備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意識到這一點,墨歸竟覺著心里有些發(fā)堵,隱隱皺了一下眉。
她事事妥善,步步自強,遇到事情時脖子挺得比槍還直,可就是這樣的她,真是無端地叫人放心不下。
遲疑了片刻,他放緩了聲音道了一句:“對不起�!�
見沐云書眼神中透出不解,墨歸心中再次升起幾分無奈。
這女人腦子里全是掙錢養(yǎng)家,對他曾經的猜忌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一時間,他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反正心中升起了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我之前懷疑過你接近祖母的動機,不管你接不接受原諒,我都要向你道歉�!�
沐云書了然,怪不得初見他的那兩次,他態(tài)度那般冷硬。
墨歸眉眼本就生得濃重,這般鄭重的看著她,讓沐云書莫名有些緊張。
但她還是很認真的回道:“若我處在小公爺?shù)奈恢�,我也不會什么人都相信!�?br />
小公爺身在皇城衛(wèi),幾次小恩小惠就讓他放下戒心,他不知道會死多少回了。
沐云書還不至于因這種事情掛懷,而且她確實是抱著一定的目的去接近墨老夫人的。
除此之外,她知道小公爺?shù)慕Y局,心里對這樣一個用血肉守護山河的男兒多少帶了點崇敬。
而且小公爺嘴上質疑,卻幫了她不少忙,她又不是是非不分,怎么可能去生這份閑氣。
“如果因為這個,小公爺不必道歉!”
沐云書的理解讓墨歸心情復雜,她不記恨,顯然因為不在乎。
抿了一下發(fā)干的嘴唇,他突然道:“可還想與我合作?”
沐云書一怔,合作的事不是已經心照不宣了,小公爺怎么又提了起來。
不待她開口詢問,墨歸走近一步,用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她:“這一次是我請你合作,你嫁我為妻,我護你一世周全!”
墨歸不喜戴冠,與時下喜歡簪花的少年郎不同,他頭發(fā)上沒有任何裝飾,用一根木簪簡單束起,墨發(fā)被風輕輕揚起,更襯得他英氣挺拔。
看著這樣的墨歸,沐云書臉上的紅暈越發(fā)深了,他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怎么會突然要求娶她�。�
沐云書眼神中的錯愕讓墨歸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還是太著急了么?是不是把她嚇著了!
穩(wěn)了穩(wěn)心神,他繼續(xù)道:“我知道有些突然,希望你考慮一下,嫁給我,你便不必再被那些人惦記,而我,也不必再被長輩逼婚�!�
聽到這句話,沐云書急亂的心跳終于平穩(wěn)了下來。
原來是這種合作,她幫他占住世子夫人的位置,讓他可以安心尋找那個想要找到的人,她則可以依靠國公府的勢力保全自己。
怎么聽都是對她有利的合作。
可是,她現(xiàn)在的身份,真的有能力站到小公爺?shù)纳磉吶ッ矗?br />
不管墨家多么不想,最后還是會被卷入黨爭之中,她有能力保住自己,保住墨家么?
她雖然在盡自己所能去改變悲劇重演,可若成為其中一分子,她的責任和境遇就完全不一樣了!
看著沐云書垂眸沉思的樣子,墨歸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他能看出沐云書的猶豫和掙扎。
沉默得越久,墨歸緊張得就越厲害,見沐云書要開口,他竟先一步說道:
“你也不必著急回復我,可以仔細考慮一下,再想一想有什么要求!”
沐云書眨了眨眼,不可否認,小公爺這條件實在過于誘人了。
不過瞧見他額頭上滲出的細汗,便猜出他也是很艱難才作出這個決定的吧。
一個公爵府的世子爺要迎娶她這個二嫁的商女,不知會讓他承受多少非議。
沐云書直視著墨歸的眼睛,小臉嚴肅又認真:“好,我會認真考慮!”
這聲“好”,讓墨歸緊繃著的心松弛了下來,嘴角抑制不住輕輕上揚,眼底也浮上了淺淺笑意。
他知道小狐貍在權衡利弊,這不重要,只要她愿意走向他,其他的全都由他來做就好。
即便她只認為這是合作也沒關系,若能合作一輩子,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時,兩人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沐云書心頭一緊,轉身朝身后望了過去。
第191章酥麻又滾燙。
好在來人并不是旁人,是阿泗和翠玉。
翠玉見到沐云書,小跑著跟上來,“小姐�!�
沐云書關切道:“0409怎么樣?傷到哪兒了?”
翠玉搖了搖頭:“就是磕到了麻筋兒上,一時間沒緩過來,奴婢沒事的!”
沐云書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見她確實只是皮外傷這才松了口氣。
可翠玉看著沐云書臉頰上的淤痕卻是滿眼的心疼。
“小姐,您的臉……”
這紅痕若被旁人看見,定會引起眾人疑惑和猜疑的!
墨歸看了一眼沐云書,黑沉沉的眼眸里閃過幾分怒意:“你們在前面的亭子等一會兒,我去求些藥來。”
至于去哪里求藥,墨歸并沒有說。
沐云書覺著,這會兒前院兒定會因為紀邱被打之事鬧起來,那紈绔應不至于直接承認自己調戲女子才被打,但她這個時候出去,很有可能會讓眾人將她與紀邱被打一事聯(lián)系起來。
想了想,她點頭道:“那就多謝小公爺了!”
見沐云書并未與他客氣,墨歸彎唇“嗯”了一聲,便邁開了長腿,帶著阿泗朝梅林外去了。
“奴婢怎么覺著小公爺這樣子像是要去打人�。俊贝溆袢滩蛔〉驼Z了一句。
小公爺看上去一向是不太高興的樣子,沐云書并未多想,扶著翠玉走到了梅林中的亭子里。
又檢查了一下翠玉受傷的地方,發(fā)現(xiàn)只是瘀青了,這才溫聲道:“還好沒事,回去要仔細擦些藥膏�!�
翠玉并不在乎自己的傷,她現(xiàn)在想想剛才的事情就有些后怕。
“小姐,紀家的兩位公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呢��?他們再混賬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對您動手的!”
沐云書臉色也凝重起來,翠玉說得沒錯,這件事沒那么簡單。
錢夫人會請她來這曲宴,絕不是為了玉容脂,而是為了讓宋、紀等幾位夫人來相看她。
而且這件事她躲不掉,即便不是這次曲宴,也會在其他場合發(fā)生。
她又想起了小公爺所說的合作。
既然是合作,兩方就要有對等的籌碼,否則這合作就會失衡,要么被拋棄,要么被控制。
欠得越多越理虧,還不起的時候很丑陋也很卑微。
她不想看見那個丑陋卑微的自己!
所以不管以后如何,這些麻煩她必須自己來解決。
但這些麻煩要怎么解決呢?!
沐云書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枝頭上,那清冷的眸子中并沒有焦距。
“小姐,你怎么了?”翠玉見沐云書陷入沉默,不由輕輕喚了一聲。
沐云書聽到聲音,轉過頭看向翠玉,眼底的冰冷已經悄然散去,又有了自信從容的笑意。
“沒什么,有人想要與我玩玩,那我奉陪就是�!�
翠玉沒太明白沐云書的話,正想追問兩句,小公爺已經折返回來。
阿泗沒有跟上,而是站在來處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