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看了一眼對面街上搭起的高臺,沐云書對方蓉道:
“不用去管她,繼續(xù)做咱們的事就好,請那些木匠盡快趕工,把我交代他們的東西做好,然后再雇傭些人手,在聚寶齋門前搭一座臺子,仿照對面的就好!”
方蓉眼睛一亮,雖然沒有想明白云書具體的用意,但在北丹人對面擺臺子,定是要與他們叫板!
這就對了,北丹人用這種卑鄙手段坑害大奉人,一定要給他們一點教訓才行!
沐云書與方蓉安排著下面的計劃時,余月羲也從番市里出來,坐著馬車離開了。
她的馬車后面跟著兩個人,不停地朝著馬車揮手,鞠躬,態(tài)度十分恭敬。
余月羲朝后頭那對父女倆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商人的骨頭還真是輕,她不過嚇唬了他們幾句,就讓他們卑躬屈膝的,哪里像是有圖謀的樣子!
余月羲身邊的婢女小聲道:“郡主,哈仁行首送您的那顆東珠好漂亮!他說得沒錯,只有您的身份才能配的上這樣的珠子,您戴出去定會叫別人羨慕死!聽說這樣一顆東珠,現(xiàn)在能賣到近萬兩呢!”
“萬兩而已,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我皇伯伯也是,幾千百兩的東西,怎么就能把大奉掏空了!怪不得娘說皇伯伯過于謹慎多疑!”
第253章值得敬佩的對手
“郡主,不可妄言�。 毖诀咭娪嘣卖耸裁炊几艺f,緊張的提醒了一句。
“怕什么!我?guī)突什铰犌宄饲闆r,他獎賞我還來不及呢!我這就進宮告訴他不必擔心這些北丹人!幾顆小小東珠而已,怎么可能亂得了大奉,真是危言聳聽!”
余月羲自信滿滿地把玩著手中東珠,想到哈仁娜說佩戴東珠可以心想事成,她臉色微紅地將東珠遞給了身邊的丫鬟:
“去找個一等工匠給我打成珠釵,叫他打得漂亮些!”
她要戴著這個發(fā)釵去見知許哥哥,他一定會被她驚艷到的!
丫鬟哪敢拒絕,立即接過珠子應(yīng)了聲“是”。
只是余月羲并不知曉,等她的馬車拐入另外一條街道后,哈仁父女倆臉上恭敬的樣子,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四十來歲的哈仁行首挺起胸膛,抱臂嗤笑了一聲。
“哈仁娜,你看到了,這就是大奉人養(yǎng)出的金絲雀,覺著自己一身漂亮羽毛,到處顯擺,其實……就是個可憐可笑的小玩意兒!”
哈仁行首的大奉話要比女兒流利多了,哈仁娜笑著點了點頭,挽起父親的手臂道:
“之前還擔心大奉皇帝猜到了咱們的意圖,會想到辦法對付咱們!看來他們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哈仁朔川勾唇笑了笑,“景德帝幾個皇子各懷心思,大奉就是一盤散沙,就算有聰明人也起不了大作用!”
說到這兒,哈仁朔川想到了什么,臉色冷了兩分。
“就是墨家那個小公爺實在難纏,若非他查出咱們與張、宋兩家的來往,咱們的事情還能更順利一些!只這些大奉人自己就可以把東珠炒起來!他們一邊炒,咱們一邊將貨物帶入大奉,不知能賺多少銀子!”
哈仁娜也贊同地點了點頭,阿爹說的沒錯,若非那個小公爺插手,大奉的商會估計都亂起來了。
現(xiàn)如今他們是沒辦法再利用那些商戶了,只能靠自己將價格炒上去。
不過這件事也不難,龍女傳說已深入人心,大奉朝廷能攔得住幾個商戶,卻攔不住千千萬萬的百姓!
哈仁娜嬌俏一笑:“阿爹放心,這些個大奉人蠢得很,女兒已經(jīng)將東珠的傳說編成了童謠,叫人教給大街小巷的孩子們傳唱,不信那些迷信的大奉人不動心!”
“也不怕大奉官衙出來辟謠,他們越是禁止,百姓就越是逆反,難不成他們因為這個要把百姓抓進監(jiān)獄么?如果這樣,那就更好了,有壓迫就有反抗,他們自己就會亂起來!”
“再等二十日,等到大奉最熱鬧的年關(guān),咱們下了這么長時間的網(wǎng),終于可以一點點拽回來了!”
哈仁朔川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暢快地哈哈笑了起來:
“我哈仁家的女兒果然聰明!哪里是大奉這些嬌滴滴的小女子能比得了的!等這件事結(jié)束后,阿爹定會給你請功!”
哈仁娜歡喜地點了點頭,正要隨阿爹回去時,余光掃見了對面街上站著的一位女子。
女子梳著流蘇髻,左右兩側(cè)戴著一對兒戴綴珠金簾梳,穿著一身素雅出塵的生色花青蘿衣裙,叫人見之難忘。
尤其她那透亮的目光,即便隔著這么遠,還是讓人隱隱心驚。
這女子,好像知道她們在想什么,并且會叫他們所想落空。
哈仁娜心中一緊,立即搖了搖頭,她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想法!
大奉皇帝都阻止不了的事情,這樣一個姑娘怎么可能做到!
她急忙收回目光,轉(zhuǎn)身回了番市。
見哈仁朔川父女離開,方蓉輕聲在沐云書耳邊嘀咕道:
“這父女倆變臉變得還真快,羲和郡主要是瞧見,估計會被氣瘋!”
沐云書將哈仁娜的樣子印在了腦海里,這就是幾年后,北丹的哈仁皇后!
是個厲害的女子,值得敬佩的對手,但,她們立場不同,絕不會因為敬佩而手軟!
沐云書抬頭看了看天,二十日后,能否扭轉(zhuǎn)敗局,一切都靠你了!
沒幾日,關(guān)于東珠的童謠在大街小巷流傳開來。
內(nèi)容無非就是宣傳東珠多么珍貴,多么有靈氣!
有一顆平安順遂,有兩顆多子多福,有三顆長命百歲!
衙門的人可以抓商戶,卻不能抓孩童,若真對孩子們下手,絕對會引起百姓們的不滿。
這些日子緝拿商戶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又是天災(zāi),又是人禍,很多人都期望真的會有龍女臨世,能讓他們過上太平日子。
大街小巷里議論的也都是這件事,傳著傳著,流言變得更加夸張。
有說將死之人佩戴了一串東珠,夢見龍女顯靈,結(jié)果病情痊愈。
有說多年無子的婦人佩戴了東珠,次月就懷上了身子。
也有說出門做事遇到意外,旁的人都不幸遇難,只有佩戴東珠的那個人僥幸活了下來!
故事很多,多么稀奇的事情都有,讓這東珠的價值不斷攀升。
之前將家里東珠售出的人如今腸子都悔青了,想要再買回,發(fā)現(xiàn)京都的珠寶行早已經(jīng)沒有了貨。
方凌見如今一顆普通東珠都已經(jīng)賣到了上千兩,是從前的百倍不止,他心里慌亂極了。
他知道沐云書的想法,她是想與哈勒朔川打價格戰(zhàn),可他們總共就幾十箱貨,若是賣完了又該如何?
因為方家?guī)讉月前,從混同江收購東珠一事被三皇子查到,三皇子以此做文章,暗示父親為他效力,否則這件事就是父親私通外邦的罪證,可能會與張、宋兩家一同問罪。
他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不想靠東珠賺錢,他只希望北丹人目的無法得逞,只有這樣爹爹才能平安歸家。
可沐云書的安排沒什么特別之處,他實在擔心這件事無法辦成。
方蓉大概是瞧出了哥哥的心思,對他道:
“大哥,你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不如相信云書,放手一搏!云書說過,做了,不一定會贏,但不做,一定會輸!大哥,我不想輸!”
方凌有些怔怔地看向妹妹,他從沒想過,那個一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妹妹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無奈點了點頭:“那就……拼一把吧!”
第254章有些戰(zhàn)場,未必要見血!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又過了半月。
番市和東市兩邊的臺子都已經(jīng)搭好,兩個臺子之間只隔了一條街。
墨歸來看過幾次,阿泗從沒見過自家爺這般謹慎,與墨歸保證了許多次,說那些工匠師傅都是他精挑細選的,絕不會出什么差錯,沒人敢動手腳。
墨歸見阿泗有些不耐煩,沉聲道:
“買栗子、邀功你跑得比誰都勤快,我問你兩句話,你這般不耐煩!滾去安排人手,有任何紕漏唯你是問!”
“明白!”阿泗摸了摸涼颼颼的脖子,立即跑開了。
聚寶齋的舉動當然被北丹人看在眼里,眼看最重要的一步計劃就要實行,幾個北丹商人圍在哈仁行首身邊,有些擔憂地問道:
“行首,對面那些大奉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為什么學著咱們一起搭臺子?”
“是啊行首,莫不是走漏了風聲,叫他們知曉了咱們的意圖?也跟著咱們一起售賣東珠?!”
立即有人反駁道:“不會的,我觀察過了,咱們已經(jīng)出了那么高的價格收珠,那聚寶齋一直沒有動靜,他們手里不可能有貨的!若是有貨,怎么可能經(jīng)得住這樣的誘惑!”
“對對對,就算有百十來顆珠子也無所謂,他與咱們一起售賣不是更好,反能叫價格越炒越高!”
哈勒朔川思索了片刻也點了點頭,“管他們做什么,只要影響不到咱們的計劃就好!”
眾人聞言就放松了下來,哈哈笑道:
“行首說的沒錯,他們阻止不了咱們,大奉皇帝就算知曉是咱們將東珠之事散播出去的又如何?還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咱們賺銀子!”
“我就喜歡看這些大奉豬無計可施,被咱們戲耍的樣子!等大奉皇帝知曉這一次咱們能撈走多少銀子,估計鼻子都會被氣歪!”
眾人七嘴八舌地暢想著滿載而歸的情形,唯有哈仁娜十分不安地看向街對面,總覺著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這些日子,她在對面的聚寶齋見到好幾次那位青衣女子,她似乎是聚寶齋的管事,那臺子應(yīng)就是聽從她的意見搭起來的。
這女子到底什么來歷,她又想要做什么?
比父親更為謹慎的哈仁娜差人打聽了沐云書的情況,得知她只是聚寶齋千金的好友,沒有什么特別的背景,便漸漸打消了疑慮。
幾日后,北丹人便開始在城中發(fā)派傳單,會在臘月二十三這日在番市前售賣東珠。
沒多久,朝廷自然也知曉了這件事,大臣們又分成兩隊,爭吵起來。
以平南侯為首的主戰(zhàn)派,主張以強硬手段阻止北丹人的動作,撕毀條約,迎戰(zhàn)便是!
以紀家為首的保守派則覺著不必大題小做,不過幾顆東珠而已,北丹人又能賺得了多少銀子,用這些銀子換得大奉太平,也是值了!
可誰都能看出來,這些人并非在解決問題,都是在以自身利益出發(fā)才提出這樣的主張。
平南侯為武將,只有打仗,武將才有用武之地,他們的地位才能超過文官。
而紀家等那些京派安穩(wěn)慣了,不想冒險,百姓出點血而已,關(guān)他們什么事呢?
如此一來,僵持不下,炒得景德帝更加心煩。
他看了一眼一直一言未發(fā)的墨歸,蹙眉道:“墨指揮使,你說說,這件事該如何解決��?”
眾人聽官家詢問起墨歸,齊刷刷將目光落在了墨歸的身上。
一襲紫袍的青年本就是人群里最出眾的那一個,眾人看向他時的樣子,竟有些信眾拜神的感覺。
墨歸不動聲色地掃了眾人一眼,那些人的表情他自然都盡收眼底。
“臣以為不必急于動手!”他平靜開口道。
這話讓眾人都異常驚訝,墨家的人居然慫了?他們竟也不支持與北丹人翻臉!?
平南侯當即就沉了臉:“小公爺,這件事所能造成的后果可是您說給官家聽的,你難道要看著大奉生靈涂炭��?”
平南侯身后的幾個武將嘲諷道:“小公爺年輕,不敢上戰(zhàn)場也是有的!你們墨家軍不行,還有我們呢!”
“你們留在京城享福就好,我們?nèi)ナ刈o山河,守護百姓!”
聽到這些譏諷,墨歸不怒反笑。
“幾位大人豪氣,你們愿意沖鋒陷陣,可想過這樣做會至大奉于何地?我們無故撕毀條約,只會叫鄰國罵我們無信無義,給他們提供一起謀取大奉的借口!”
能起到約束作用的,從來不是條約本身。
只一個北丹,他們可以拼盡全力應(yīng)對,就怕國內(nèi)民心不穩(wěn),外又有群狼環(huán)伺!
“那你說怎么辦?”平南侯不想失去這個得到兵權(quán)的機會,冷聲逼問道。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他們造勢,我們借勢!有些戰(zhàn)場,未必要見血!”
墨歸盯著那幾個武將,指了指自己的頭,“有人用這里,亦可制勝!”
這個人是誰,辦法是什么,墨歸自然是不會吐露給眾人,難保有人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壞了大事。
結(jié)果如何,讓他們自己去看便知。
臘月二十三這日,京城久違地熱鬧起來。
不只因為快要過年了,還因番市開始售賣他們渴望已久的東珠。
有人是為了送禮,有人為了收藏,還有人真的相信傳說,想為自己求份平安。
更多的人則是為了湊熱鬧,看看這傳了這么久的東珠,到底能賣個怎樣的價錢。
總之臘月二十三這日一早,東市涌入了許多百姓。
沐云書也早早就起床梳洗,寶珠為她選了一件銀白色芙蓉紋綺褶裙,外面襯了件同色及地褙子,還在她眉間點了蓮花狀花鈿。
這花鈿就好似一滴朱砂,滴落在剛剛綻放的潔白蓮花上,讓人覺著清麗到極致也是一種妖媚。
方蓉來接沐云書時,瞧見她這身打扮都不由愣了愣,她認識沐云書時,她一直穿著十分老氣的衣裳,臉色也不大好,人也有些臃腫,看上去并不起眼。
沒想到離開婁家后,云書竟然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女子果然愛自己的時候才會變得很美!
臨近年關(guān),濟民堂的先生們也都休了假,幾個小家伙一早就跑到沐云書這里來瞧她。
見她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修齊瞬間就掛在了她的腿上,含著眼淚委屈地道:
“先生這幾天日日出門,都很少與我們說話了,你不喜歡小齊齊了么?你要是不喜歡我我會傷心死的!我不管,你去哪我也要去哪兒,有一刻看不著你,我這心窩窩就痛!嗚嗚嗚!好疼呦!”
第255章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肉團子還不及沐云書的腰,說話時一抽一抽的很是可憐。
其他幾小只對修齊的無賴十分嗤之以鼻,一個個捂著眼睛不看他,很是嫌棄的樣子。
可誰都沒有阻攔他,他們雖然嫌棄修齊無賴,卻也不想跟沐云書分開。
就在這時,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直接將小修齊拎了起來。
修齊嚇得肉胳膊肉腿兒一直撲騰,嘴里大喊:“呀,有妖怪!有妖怪!”
不怪他這般喊,現(xiàn)如今沒幾個人能輕易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他沒看見來人的臉,自然嚇得小胳膊小腿到處揮舞。
沐云書和方蓉看見小家伙身后的人,忍笑福身問候道:“小公爺!”
聽到這聲喚,小修齊立即老實了,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這位小公爺還是有那么一丟丟懼怕的。
他教他們功夫的時候,比那幾個武學先生還嚴厲呢!
墨歸將娃子抱住,才對沐云書道:“我來接你們,他們想去就跟著吧,我的人就在周圍,不會讓他們有事!”
方蓉之前就見過這位爺,可從沒見過他這樣和煦的樣子。
她忽地覺著,云書和小公爺站在一起時好像特別登對,再加上這幾個漂亮的小娃娃,活脫脫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方蓉覺著自己完蛋了,以后看話本子,估計都會抑制不住地帶入這兩人的臉了,哎呦,有點羞怎么辦!
沐云書當然不清楚方蓉在想些什么,想著帶孩子們?nèi)ヒ矝]什么大礙,便點頭對幾個小不點道:
“好吧,但你們不可以亂跑,知道么?”
“明白!”
五個孩子齊齊喊了一聲,倒是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齊心!
墨歸彎了彎唇角,等幾人上了馬車后,他便騎馬護在一旁,將幾人送到了東市的聚寶齋。
下車時,沐云書正巧看見對面高臺上站著的哈仁娜。
哈仁娜也看到了沐云書,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眼中沒有任何挑釁,只有好奇。
沐云書微笑著還了禮,全了對對手的敬意。
之后,兩人各自轉(zhuǎn)身做自己的事,就好像剛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墨歸將人送到后,將阿泗留了下來,他還有旁的事要做,臨走前對沐云書道:
“不必擔心,我一直都會在!”
這話讓沐云書心里一暖,這么久以來,不管她做什么都是一個人,這種有人為她擋住身后疾風的感覺,真的很好。
她朝墨歸輕輕頷首,道了聲:“好!”
墨歸離開后,來到了附近不遠處的一間茶樓,茶樓周圍有許多商販,只是這些商販的身形都比較魁梧,比普通人要強壯不少。
剛進茶樓,就有一個穿著琥珀色裙襖的姑娘撲了過來。
“知許哥哥!”
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墨歸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郡主有事?!”
見墨歸見到自己竟后退了幾步,余月羲忍不住咬牙揪了揪衣擺。
她今日可是特意打扮過的,不僅戴上了精美的珠釵,還選了一身最合心意的衣裳,為何知許哥哥還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大家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知許哥哥就沒感覺么?
余月羲身邊的丫鬟低聲提醒道:“郡主,小公爺可能有公務(wù)要忙!”
余月羲想到墨歸有可能為東珠的事情著急,便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知許哥哥,這件事我已經(jīng)處理過了,你不必著急!我已經(jīng)敲打過了哈仁行首,他們要想繼續(xù)在大奉做生意,不敢亂來的!”
墨歸目光落在余月羲頭頂?shù)哪穷w東珠上,淡道:“郡主這般為外邦人說話,看來沒少收他們的好處!”
他說話的語氣絲毫沒有對女子的憐香惜玉,讓余月羲瞬間就白了臉。
“不是的,我不是因為收了好處……我真的幫了忙……”
她有點慌亂的辯解著,明明自己做了很了不起的事,為何不管是皇伯伯還是知許哥哥都不屑一顧?!
墨歸自然沒心思與余月羲多說,很快繞開余月羲上了樓去。
余月羲望著墨歸離去的背影恨恨咬牙,哈仁行首答應(yīng)過她,每顆東珠的價格不會標價到千兩以上,等一會兒哈仁行首他們售賣東珠時,知許哥哥他們就知道她立了多大的功了!
墨歸來到樓上有侍衛(wèi)把守雅間,便見穿著常服的景德帝坐在窗邊喝著茶,觀望著兩方高臺上的情形。
此時,北丹人這邊的高臺上已經(jīng)擺放出許多展臺,展臺里呈放著各色以東珠為主元素打造成的首飾,引得一眾百姓圍觀。
而聚寶齋這邊的高臺上除了幾架銅鑼,什么都沒有,不禁讓人有些摸不清頭腦。
景德帝見墨歸進門,放下手中茶杯問道:“你說這破局之法,是剛剛進入聚寶齋的白衣小娘子想到的?”
“嗯�!�
墨歸只回了一個音,可景德帝竟然從這個“嗯”字里聽出了自豪的意味。
他轉(zhuǎn)頭上下打量了墨歸一眼,這小子今天破天荒地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袍,不得不說,是真的人模狗樣!不管這小子穿什么,放進人堆里都是最顯眼的那個。
這么說來,跟剛剛那小娘子還挺般配的!
景德帝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跑偏了,不由尷尬地轉(zhuǎn)過了頭,繼續(xù)朝窗外看去:
“朕且信你一次,今日的事若不能成,你就滾去邊城給朕守國門!”
墨歸也沒有拒絕,只抱拳道了聲:“是!”
看戲的不止這一處,各派的人都隱在人群里觀看著情況。
沒多久,番市那邊就響起了爆竹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爆竹聲一落,北丹人的高臺上就走出幾個衣著華貴的女子,她們身上穿著大奉服飾,每個人都佩戴著不同款式的東珠,有珠串、頭面、手串還有帽飾。
女子之后又走出一排英俊的男子,東珠作為他們身上的配飾,為幾人更添俊雅。
流光溢彩的珠子美得炫目,即便沒有特殊寓意,也讓高臺下的婦人小姐們心動不已。
還未報價,就有人在臺下開始詢問起心儀之物的價格,其他百姓們也跟著詢問起來。
第256章還好他沒有這么蠢的女兒!
景德帝看見激動的百姓們,又看看聚寶齋那邊的高臺上依然一無所有,有些著急地道:
“你不是說那個沐娘子有辦法阻止北丹人賺走咱們的銀子?她人呢?怎么還不出手?再不出來北丹人的東珠都賣光了!”
墨歸還沒見景德帝這般著急過,笑著回道:“不會的,他們一件也賣不出去!”
景德帝奇了,看著那些百姓們激動的樣子,貌似割肉賣血也想得到一顆東珠,墨歸竟然說北丹人一顆都賣不出去?!
那他倒要好好看看了!
展示完東珠之后,北丹人并沒有急著報價,而是又向眾人介紹了東珠的珍貴之處。
哈仁娜站在高臺上,將龍女的傳說又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之后,便開始介紹東珠的稀有程度。
“東珠只有在混同江、牡丹江、鏡泊湖等地捕撈得到,通常數(shù)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因此這珠子格外稀有珍貴�!�
“因為彌足珍貴,各國皇室都對東珠十分鐘愛,大奉的羲和郡主就對我們的東珠情有獨鐘!用東珠做了許多首飾日常佩戴,既優(yōu)雅貴氣,又能增運增福!”
哈仁娜口才很好,長得又漂亮,她的話很容易被人接受相信。
聽了這么多,百姓們更為著急,紛紛叫嚷著什么時候才會開始售賣!
哈仁朔川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滿意地捋了捋大鼻子下面的胡須,給手下遞了個眼色。
很快就有人捧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走了上來,上面盛放著一顆漂亮的東珠。
見北丹人只拿出一顆東珠來,有人不解道:“怎么?你們今日就賣這一顆么?”
“這位公子別急!之前我也說過了這東珠的特別之處,能得到一顆,是大家的福緣,現(xiàn)在就要看看哪一位與這珠子有緣!”
哈仁娜掃了臺下眾人一眼,笑著道:“這一顆東珠的底價是三百兩!”
聽哈仁娜報出價格,茶樓里的余月羲松了口氣。
今日她入宮看望賢妃,得知景德帝要出宮,說什么也想跟著過來,景德帝無奈,便讓賢妃一起帶著她過來了。
此時她站在景德帝身邊,邀功地給景德帝揉了揉肩膀。
“皇伯伯,您看,我就說我已經(jīng)教訓過他們了,他們不敢將價格賣得太高的,三百兩而已,普通頭面也要這個價了,羲和已經(jīng)為您分了憂,您不用擔心的!”
賢妃剝了一瓣橘子遞給了景德帝,也笑著道:
“是啊官家,知許他們年輕人想得多,把事情考慮得太復雜了,您最近太緊張了,該注意龍體才是,這些小事兒,叫皇兒他們?nèi)ヌ幚砭秃昧�!�?br />
景德帝也沒想到北丹人弄了這么大的陣仗,結(jié)果并沒有像墨歸說得那么夸張,莫不是他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
還是說羲和郡主真有這么大的本事,將北丹人給震懾到了��?
他正蹙眉思索著,高臺下的百姓們已經(jīng)叫嚷起來。
“三百兩我要了,這顆我買了!”
“是我的,我先來的!該賣與我才是!”
這樣的爭吵聲不絕于耳,哈仁娜忙向眾人解釋道:
“大家等一等,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顆珠子的底價為三百兩,但若有人喜歡,可以加報價格,哪位報得價格最高,說明這顆珠子就與那人有緣,自然是屬于出價最高的那顧客!”
哈仁娜的意思大家很快就聽明白了,這東珠的底價為三百兩,他們要互相競價,才能得到這顆珠子。
有人猶豫了片刻,很快就報價道:“我出五百兩!”
在沒有出事之前,這種品相的東珠最多賣七八十兩,要知道這些銀子也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這個價格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但也在很多人眼中不值一提。
立即又有人喊道:“我出六百兩!”
“七百兩!”
“八百八十兩!”
“一千五百兩!”
“三千兩!”
起初還是一百一百的往上加,不知怎地,忽然出現(xiàn)幾個財大氣粗之人,一下子將價格抬到了幾千兩。
神奇的是這叫價并沒有因為越發(fā)離譜而停止,反而好像是爭紅了眼般,越叫越高!
“兩萬五千兩!”
當有人喊出這個價格后,人群才安靜了一些。
茶樓里的景德帝聽到這個價格,驚得險些站起身來。
兩萬五千兩!兩萬多兩是什么概念?在鄉(xiāng)下,一畝良田才幾十兩銀子��!
他之前也在懷疑墨歸說的那種可能,一顆珠子能炒到一個院落的價格,實在夸張,他并沒有完全相信。
可真正見到北丹人售賣東珠的手段,景德帝開始相信墨歸的話了,甚至有些后怕!
若非墨歸查出東珠傳說與北丹人有關(guān),那么現(xiàn)在京都那些有錢的商戶也會參與炒賣東珠的行列中。
這種東西,除了混同江,大奉境內(nèi)沒有,只能從北丹那邊購入,北丹人能卷多少銀子離開,他有些不敢去想。
余月羲的臉色也是白的,北丹人怎么能如此戲耍她?她都已經(jīng)與皇伯伯說了,北丹人不會將東珠賣到千兩以上,他們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抬高價格,這不是打她的臉么?
她騰地站起身,急道:“我,我去制止他們!”
“郡主是要戴著這東珠頭飾出現(xiàn)在百姓面前,告訴百姓大奉的皇室真的十分喜愛東珠么?”
余月羲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利用了,想要將釵子拿下來,又怕弄亂了頭發(fā)讓自己變得沒那么漂亮。
“我……”
“夠了!”
景德帝正在火頭上,若叫北丹人用這樣的方式賣出幾千上萬顆珠子,豈不真如墨歸所說,可以精進兵力,揮師南下了!
看到余月羲頭上的珠釵,他就忍不住更加憤怒,哪里還有平時溫和的樣子。
賢妃見官家動了怒,立即將余月羲喚了過來,忙對景德帝安慰道:
“官家別急,這幾萬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沒有幾戶人家能拿出得來的,咱們再看看,也許他們也就能賣出這一兩顆珠子!”
景德帝當然也沒有心情這個時候去理會余月羲,還好他沒有這么蠢的女兒!
如今,也只能看看墨歸說的那個姑娘,到底能用什么辦法解決這件事了!
第257章來吧,展示
兩萬五千兩的價格出現(xiàn)后,臺下就安靜了不少,一個北丹人偷偷走到哈仁娜身邊低聲道:“最后出價的是咱們的人�!�
哈仁娜并不意外,她在人群中安排了幾個幫忙抬價的百姓,現(xiàn)在大奉人還處在觀望狀態(tài),肯定不敢當下就報出高價。
不急,等他們習慣且接受了這樣的價格,會有人耐不住性子跟著出價的。
哈仁娜彎唇一笑,上前幾步對眾人道:“兩萬五千兩,可還有出價更高者?若沒有,這顆東珠就屬于那位公子了!”
她正要宣布結(jié)果,卻見對面聚寶齋的高臺上突然走上來一眾人。
這些人手中拿著銅鑼,站定后就用力地敲起鑼來。
“哐哐哐”的鑼聲響徹街市,將百姓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眾人回頭望去,就見聚寶齋的高臺上走出一位白衣女子。
女子長發(fā)如墨,膚白如雪,眉間還點著火紅的花鈿,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同樣放著精美的盒子。
她身邊另一個姑娘將那盒子打開,里面赫然放著一顆瑩潤漂亮的東珠。
百姓們有些奇怪,不知道這位姑娘拿出一顆東珠是什么意思,紛紛朝她投去詢問的目光。
沐云書看著眾人,粲然一笑,朗聲對眾人道:
“大家好,小女子姓沐,今日有幸與大家相見,這廂有禮了!”
說著她端端正正朝眾人行了一禮,惹得眾人對這個漂亮的小娘子多了幾分好感。
接著,沐云書的玉手指向方蓉托盤中的東珠:
“這是我們聚寶齋的東珠,既然那位北丹姑娘說東珠要配有緣人,我們也來湊個熱鬧,愿意將這顆東珠賣予有緣人!”
百姓們來了興致,不知道聚寶齋這邊又是如何確定有緣人的。
人們正好奇時,就聽臺上的小娘子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
“只不過我們聚寶齋的東珠要不了那么多銀子,不要幾萬兩,也不要幾千兩,我們只收兩百五十兩!”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
“什么?兩百五十兩?我沒聽錯吧?”
“一個兩萬五千兩,一個兩百五十兩!這中間可差著百倍呢!”
“不會是假的吧,價格怎么會差這么多?”
“你沒聽說是聚寶齋的貨物,聚寶齋的東西怎么能有假,為了幾百兩的東西砸了招牌,不值當�。 �
聚寶齋售賣的東珠這般便宜,讓百姓們?nèi)技悠饋恚袃砂傥迨畠傻�,誰還會去買兩萬五千兩的!
幾個北丹商人見狀心中大急,走到哈仁朔川身邊用北丹話問道:
“行首,這可怎么辦?對面出了這么低的價格,那些大奉豬都被對面吸引過去了!”
哈仁朔川死死擰緊了眉頭,對面這幾人莫非是大奉朝廷派來的,是想用這樣的辦法阻止他們抬高東珠的價格么?
哼!真是個愚蠢的辦法。
對方手中肯定沒有多少貨物,否則不會采取這樣的方式來對付他們,等他們將貨物售空,百姓們只會當作沒有撿到便宜,繼續(xù)來買他們的東珠!
他冷冷盯著對面的高臺,沉聲道:“急什么!讓他們賣就是!”
臺下百姓已經(jīng)炸開了鍋,紛紛叫嚷著:“賣我,賣我,我出三百兩!”
“我,我出五百兩!”
見百姓們又加起價來,沐云書立即對眾人歉意地道:
“諸位,對不住,我說這顆珠子售賣二百五十兩,自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會加的!”
“不過我們售賣東珠講究一個緣法,這顆珠子的有緣人就是之前叫價最高的那位公子!只有那位公子有緣買下!”
“當然,我們也不會強求,公子是愿意花兩萬五千兩買對面的東珠,還是花兩百五十兩買我們的東珠,決定權(quán)在公子手上!”
聽了這話,北丹人更加惱了,這大奉女子怎么能這般無恥!百姓已經(jīng)出價,她又出來攪局,這簡直沒有商德!
這時候他們倒是忘記自己是如何用那些無恥手段,將東珠價格抬高的了。
那位叫價的公子是北丹人雇傭的,他怎能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不過二百五十兩能買到一顆東珠好像很便宜,轉(zhuǎn)手估計就能賺個幾千兩!
這般想著,他用扇子敲了敲掌心,回道:“不必選擇,這兩顆珠子我都要了!”
“公子若覺得不虧,那便如公子的意!”
沐云書朝他笑了笑,并未出言勸說,當眾命人將東珠裝好,與那公子銀貨兩訖。
看到這個情形,眾人都覺著跟做夢一樣,聚寶齋竟然真的以二百五十兩的價格賣出了一顆東珠!
若沒有這個價格出現(xiàn),他們也沒覺著花兩萬五千兩買一顆東珠有多么不值得,那北丹姑娘都說了,因為珍稀,才會貴重。
可兩百五十兩的價格一出,就像一地圣潔的白月光上落下了一坨鳥屎,這東珠怎么都不如想象中那么珍貴了!
北丹人見許多百姓的注意力都被聚寶齋吸引了過去,有些擔憂地對哈仁朔川道:“行首,咱們該怎么做?”
哈仁朔川虛了虛眼睛,“沒關(guān)系,咱們繼續(xù)!”
北丹人也知道沒別的辦法,忍著怒氣繼續(xù)拍賣起東珠來。
這一次,出價的人就比較謹慎了,畢竟之前有二百五十兩就買到東珠的,出價太高,會顯得自己特別蠢。
可叫來叫去,第二顆珠子的價格竟然比第一顆還要高,竟然叫到三萬兩。
但沒等眾人叫到最后,聚寶齋這邊的鑼聲又響了起來。
百姓們早就在等著這聲鑼響,聽到這聲音就立即轉(zhuǎn)過了頭。
與之前一樣,沐云書命人拿來了一顆東珠,請那位叫價者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