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沐云書的心情沒有受到影響,但卻發(fā)現(xiàn)一旁的吳非衣忽然變得非常沉默,她眉頭一直緊緊鎖在一起,眼底也不自覺凝聚了一層寒霜,似乎在極力的隱忍著什么。
她有些擔憂地喚了一聲:“阿吳,你怎么了?”
吳非衣聽到沐云書的呼喚,這才回過了神,“沒,沒什么,就是……有些擔心嫂嫂!”
陳夫人懷著身孕上路,的確讓人擔心,沐云書安慰道:
“陳夫人的身體已經(jīng)被吳嬸調(diào)理得很好了,有陳大人在旁照顧,你就別擔心了!有機會,我們?nèi)ゼ街菘赐绾�?�?br />
吳非衣不想讓沐云書擔心自己,點頭道:“當然好!”
眾人隨著人流緩緩?fù)莾?nèi)走去,沐云書卻發(fā)現(xiàn)吳非衣總是頻頻回頭,也不知道在張望什么。
但她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秘密,阿吳不想說便有她不說的理由。
與此同時,通往京城的官路上有一隊車馬正緩緩前行,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廂里坐著一位衣著素雅的漂亮姑娘。
姑娘大概十七八歲,頭戴白角團冠,穿著月白色縐紗褙子,襯得那本就淡雅的臉龐更加出塵。
此時的她正靜靜地垂眸著手中的書卷,翻動書卷的樣子十分優(yōu)雅,像是對鏡練習過無數(shù)次一樣。
第407章仙女下凡
女子旁邊坐著一個丫鬟,正舉著團扇,遮住了外頭照射在女子臉上的陽光。
丫鬟擦了擦頭上的汗,輕聲道:“小姐,乏了就歇會吧,仔細傷到眼睛!”
這女子正是裴太醫(yī)的千金,裴淸憐。
她有些煩躁地皺了一下眉頭,嘆氣道:
“吳家留下的這半卷書里,有調(diào)理鄂妃娘娘不孕之癥的針法,可惜這書爹爹只得了半卷,針法并不完整,要是能找到下半卷就好了!”
還有那燙傷膏,這殘卷缺失的那部分,正是藥膏最重要的調(diào)制方式,她調(diào)制的藥膏竟還不如保信堂送來的那些好用,這怎么可以!
醫(yī)術(shù)是她達成愿望的依仗,她必須要更進一步才行!
丫鬟最了解她家小姐的想法,在一旁弱弱地安慰道:
“小姐,您已經(jīng)是大奉第一才女了,不管是樣貌還是才能,這大奉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優(yōu)秀之人,奴婢一路上不知道聽到多少百姓夸贊您,您想要的那個位置一定會是您的,您不必把自己逼得這般緊!”
裴淸憐聞言,清冷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理所當然的傲色,不過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瓣道:
“這種話以后不要再胡說,什么第一才女,要知道人外有人!我聽聞官家尋到了失散多年的嫡公主,那位公主也很優(yōu)秀,你這話被人聽去,只會叫人以為我太過自負!”
“那位平民公主怎能跟您比!不過因她養(yǎng)父家里經(jīng)商,家中有些閑銀,花錢買了一些名聲罷了!”
丫鬟不以為意地努了努嘴,說到最后還嘆了口氣:“聽說她還嫁過一次人,小公爺也真是的,等不到您也不能如此隨意湊合啊……”
“蘭月,住口!”
裴淸憐喝止了丫鬟的話,但口氣里并沒有多少責備的意思。
她望著遠處即將隱沒山腰的夕陽,下巴微微揚起,莫名帶著幾分鄙睨。
“小公爺一直敬重皇后娘娘,那位嫡公主是皇后娘娘的骨肉,小公爺為完成娘娘的心愿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小公爺已經(jīng)夠苦了,以后這樣的話你莫要再提!”
裴淸憐理所當然的認為,墨歸會迎娶皇后娘娘失散多年的女兒是被帝后逼迫,她和小公爺是一樣的人,不可能對凡夫俗子動心。
她的丫鬟蘭月同樣這般想,于是不由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世上也就她們小姐能配上小公爺那樣的人中龍鳳,得知小公爺被迫與別人成婚,小姐心中定也不舒服,便不敢再提小公爺。
但她對那位從民間找到的帝姬還是很好奇,笑著道:
“小姐,奴婢聽說,如果一個人生得一般,就會被人夸做可愛討喜,如果可愛討喜也談不上,就會被夸做心地善良!咱們一路而來,聽到關(guān)于那位帝姬的傳言都是她如菩薩一般的心善,看來她是真找不到什么優(yōu)點,只能通過這個博取百姓的好感了!”
“官家想要認回這位民間的公主,當然要讓她得到眾人的認同�!�
裴淸憐并沒有質(zhì)疑蘭月的話,似乎在她腦海中,已經(jīng)大體能勾勒出昭慶帝姬的形象了。
大概是個很善于用可憐博取同情的女子,不然也不會讓官家都心軟地為她賜婚。
“好了蘭月,不要再議論旁人,她與我們沒有關(guān)系……知許他德才兼?zhèn)洌撚泻芎玫那巴�,只盼她不要太扯知許的后腿就好!”
蘭月能聽出自家小姐口氣中的悵然,可惜她家小姐心懷大志,而小公爺只想著尋找大皇子,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離京城越來越近,蘭月不再提小公爺?shù)氖虑�,而是驚喜地道;
“小姐,您看,城外站著許多百姓,應(yīng)該都是得知了您救治宜山百姓的事情,特地來迎接您的!”
裴淸憐掀起美眸,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簾看到外面的百姓,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要不怎么說紀家人愚蠢,民心啊,就是低投入高回報的生意,只要為這些沒見識的百姓投入一點點心意,他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
紀家人就是不懂這些,所以才會一敗涂地!
聽著車外百姓們的一聲聲感謝,裴淸憐特意撩起車簾,對車夫道:“慢點走,別驚到百姓們!”
車夫聞言忙道:“小姐放心,奴才有分寸!”
路旁百姓聽到這話,心中更加激動了,都在低聲贊嘆著:
“那位善良的的姑娘就是裴姑娘嗎?果然生得跟仙女兒一樣!”
“裴姑娘絕對是仙女兒轉(zhuǎn)世,今兒有幸能見她一面,叫俺少活幾年都行了!”
“哎,人和人的差距怎就能這么大呢,你們看,裴姑娘掀個簾子的動作都那么美,見了她,再看我家那媳婦,實在太倒胃口了!”
蘭月聽了這話,心里也很得意,她們家小姐這兩年出落的越發(fā)動人,有人說她在小姐身邊待久了,也好像染了仙氣兒。
她不禁在暗想,小公爺再見到她們小姐,會不會后悔這么快定了親事呢?
露了一臉的裴淸憐又很快坐回到了馬車里,臉上那和煦的笑容很快就散了去。
竟有人拿她與他們的妻子比較,當真是令人厭惡!
……
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沐云書等人并不知曉,送別陳大人后,沐云書等人就回了城。
只是回去的路上,沐云書也變得有些沉默,翠玉就在一旁低聲問道:
“小姐,您是不是在擔心小公爺呀?他前日明明說會來送陳大人和三老爺他們的,今日怎地沒見人!?”
沐云書的確有些擔心墨歸,他向來說到做到的,說好了卻沒有來,定是被很重要的事情耽擱了。
正思索時,身后響起一陣嘈雜,沐云書等人回頭看去,就見一隊車馬從城門的方向噠噠地駛來。
看見馬車上掛著的裴字族徽,翠玉低聲在沐云書耳邊道:“小姐,這是裴家裴太醫(yī)的馬車。”
沐云書對這個裴家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不為別的,因為裴家的和盛堂是藥行中的龍頭,裴太醫(yī)更是穩(wěn)坐藥行行首一位,在京城極受人敬重。
前世青州的瘟疫最后就是裴家解決的,可沐云書對裴家的印象卻并不怎么好。
第408章負心漢
沐云書還記得那場瘟疫又多么可怕,無數(shù)繁華縣城因為那場瘟疫,最后成為一座座鬼城。
為了遏止瘟疫蔓延,不知犧牲了多少官員和良醫(yī),蕭澤玖也死在了那場瘟疫中。
就在事態(tài)幾乎到了無法控制的時候,裴家站了出來,神奇的是,他們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疫情控制了下來!
在恐慌中掙扎的百姓得知有生的希望,不知對裴家多么感激,幾乎將裴家人奉若神明。
可這些日子,沐云書跟著吳嬸學醫(yī),她深刻地明白醫(yī)術(shù)一門有多么深奧,若不是早就已經(jīng)專研出了控制疫病的方法,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找到癥結(jié),將疫情撲滅。
所以,有一種可能就是裴家一直在等,等事態(tài)惡化到官家都束手無策時才出面救場,這樣官家和百姓才能記得裴家的好,歷史也會濃墨重彩的記下裴家一筆。
不過事情是否真的如她猜測的這般,她無從查證,這些也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她會想辦法提醒官家,重視幾個受災(zāi)大州的防疫工作,能不能防住,就看天意了!
翠玉看到裴家馬車,想到百姓們的傳言,擔憂地道:
“小姐,聽聞小公爺跟裴家那位裴姑娘是舊識,小公爺不會是知曉這位裴姑娘回京,想要見她一面,因此忘記了要送陳大人的事情吧��?”
不是翠玉多想,婁鶴筠實在給她帶來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當初婁鶴筠在齊州任職,本就難得與小姐見上一次,好不容易休假回京,卻仍是連面兒都見不到,如今想想,定是去見他的心上人楚曼娘了!
翠玉是真的害怕小姐從一個火坑里跳進另一個火坑去。
寶珠立即搖頭道:“不會的,小公爺要是去見故友,定會跟小姐說明的,小公爺不是那樣的人!”
翠玉也不希望小公爺是那樣的人,她一臉嚴肅地道:“可人心隔著肚皮!”
兩個丫頭雖然也有吵鬧的時候,可都是玩鬧,這一次兩人竟真的有點斗氣的意思。
沐云書一左一右拉住了兩人的手,開口道:“好了,我見到小公爺自會問個明白,不要在外頭談?wù)撨@種事了!”
兩人也意識到在外頭拌嘴實在不妥,乖巧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眾人并沒有在外面停留太久,很快就返回了沐家,沐云書擔心墨歸,便讓羅三去國公府問問情況。
羅三沒多久就折返了回來,對沐云書道:“主子,阿泗大人說小公爺有差事在身,所以今日才沒能赴約,叫您莫要擔心!”
沐云書也猜測墨歸是因為公事耽擱了,但見羅三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躲閃,便不由皺了眉頭。
“阿羅,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羅三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自己騙不過主子,捏著衣角緊張地道:
“主子,您,您別多想……奴才也沒瞞您什么……就是……就是阿泗大人跟奴才說這事的時候……表情有點奇怪!奴才說想等小公爺回來再走,阿泗大人卻是不許,找了諸多借口讓奴才先回來了,奴才就覺著有點不太對勁……”
翠玉聞言立即道:“阿泗為何不想讓羅大哥留下等小公爺��?難不成是怕他知道小公爺去做什么了?不行,奴婢去問個明白!”
“好了翠玉!我說過了,我會親自問他的!”
在沒有得到墨歸正面的回答,她不會再亂想,他們答應(yīng)過彼此,不要猜忌!
翠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有點太緊張了,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卻因她讓小姐和小公爺生了嫌隙,那她就罪過了!
“是奴婢欠考慮了!”
她了解小姐的性格,路是要走的,走錯了,轉(zhuǎn)頭就好!但不能沒有出發(fā),就開始擔心這條路是不是想走的那一條!
而且她的小姐,不會選錯路的!
……
吳嬸和吳非衣如今有了工錢,不好意思繼續(xù)留在沐家,就在沐家旁邊租下了一個小屋。
吳非衣雖無功名,但寫了一手好字,岑夫子就留她在濟民堂教孩子們寫字。
今日學堂休沐,吳非衣隨沐云書送走了陳大人后,回到了母親租下的小屋中。
吳嬸正準備去保信堂,見吳非衣魂不守舍地邁進屋子,擔憂地問道:“非衣,你怎么了?可是病了,臉色怎么這么差!”
吳嬸上前去探吳非衣的額頭,吳非衣拉住吳嬸的手腕,啞著聲音道:
“娘,我……我今天見到那個人了,他回京了,百姓們都在夸他,他真是好不風光��!”
說著,她圓圓的眼睛里竟蔓上了一層霧氣,眼眶也變得通紅,似乎在極力的克制著要奪眶而出的淚。
吳嬸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僵住了,她知道女兒說的那個他是誰。
她的手微微顫抖,頭也跟著垂了下來,半晌后才故作鎮(zhèn)定地開口道:
“他是人人敬仰的裴太醫(yī),當然風光了……”
“可他裴深就是個欺世盜名的畜生!他當年就是看中了外祖父的神醫(yī)之名在與您成親,為了求娶您,他想方設(shè)法的討好您,還在外祖家門前跪了兩日兩夜,外祖父以為他是真心的,終于被他打動,讓他入贅到了吳家,還將自己的醫(yī)術(shù)都傳給了他,可他呢?他竟背著您在京城偷偷養(yǎng)了外室,兒子竟比我年紀還要大!”
這都不算什么,令人發(fā)指的是,裴深入了太醫(yī)院后,生怕別人知曉他是吳家入贅女婿,向人介紹他那外室才是正妻。
后來娘親知曉他身邊還有個外室,想要尋他理論,他竟然拿出娘親與人有染的證據(jù)反咬一口。
說娘親因他在外做官,不甘寂寞,早與旁人廝混在一起。
而他這個大男人在外拼事業(yè),找一個知心人照顧起居又有什么錯!?更何況娘親生不出男兒,他是想為吳家留后才會這樣做!
娘親頓時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所有人都指責娘親不懂事,不守婦道。
外祖父被氣得吐血,可他擔心裴深休棄了娘親后,她和娘親再沒人照顧,便以吳家祖?zhèn)鞯尼t(yī)書作為條件,換裴深答應(yīng)永不休妻。
裴深裝作對母親深情的樣子,滿口答應(yīng)下來,還讓那外室的兩個孩子給外祖父磕了頭,保證說外室就是外室,永遠不會登堂入室,他立即將人送回京城去。
可他帶著外室回京沒多久,一伙山匪就沖入了外祖家,他們一家八十幾口人全都死在了馬匪的刀下!
外祖母將她和娘親藏在暗格里,她們才逃得一命,可外祖母的血卻是順著暗格的縫隙流了她一臉,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的絕望。
第409章傳人
吳非衣和母親從暗格出來后,吳家已經(jīng)成了人間煉獄,外公、外祖母、小姨,還有她身邊的下人全都倒在血泊里,沒了氣息。
這些人都是她的至親,吳非衣仿若看到前一日他們還對著自己笑。
她的小姨才剛剛嫁人啊,肚子里還懷著寶寶,為了救下她和娘親,已經(jīng)藏好的小姨故意推倒了燭臺,將那些馬匪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那一刻,吳非衣覺著自己的血液都凝成了冰,一點點刺進自己的肉中,她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痛,只期望一切都是夢境,都是假的……
可惜,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親人并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當?shù)馗脕聿榘�,發(fā)現(xiàn)吳家錢財都不在了,便斷定是馬匪所為,說縣衙沒能力對付那些馬匪,只道了幾句節(jié)哀就草草結(jié)案了。
可馬匪為何要連外祖父的醫(yī)書也帶走?還對吳家如此熟悉!分明就是有人蓄意為之!
回憶起往事,吳非衣的喉嚨都灼燒了起來,痛苦地看著吳嬸道:
“娘,你沒聽到那些百姓們說什么,他們竟說那外室生的女兒是外祖父的關(guān)門弟子!她好生不要臉��!外祖父何時傳過她醫(yī)術(shù)��?裴深不承認自己是吳家倒插門的女婿,還把祖父交給他的半卷醫(yī)書給了他外室的女兒,抬舉她成了外祖父的弟子,受百姓的愛戴和追捧!外祖父在天有靈,怎么會瞑目,娘,我真恨不得殺了他們!”
吳非衣的一聲聲控訴好像一只大手,將吳嬸的一顆心反復(fù)揉搓,她比女兒還要痛恨那個男人,若非她引狼入室,怎會害家人慘死!
將吳非衣緊緊抱進懷里,吳嬸雙眼紅腫地道:“非衣,娘知道你憤怒,娘又何嘗不恨,娘恨不得將那負心漢扒皮拆骨!”
可恨又有什么用呢!她們懷疑那些馬匪是裴深找來的,可她們哪來的證據(jù)��?
裴深現(xiàn)在是左老王妃和官家身邊的紅人,在京城口碑極好,誰又會相信她們的話呢!
若是讓裴深知曉她們還活著,定會想方設(shè)法從她這里得到醫(yī)書的另外半卷,他決不能讓那畜生得償所愿!
“非衣,娘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你外祖父他們用命救下你,也是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去!娘不想你再去找裴家,娘不是怕事,但娘不想給昭慶殿下惹麻煩,你懂娘的意思么?”
吳非衣聽母親提起沐云書,嘴唇輕顫了兩下。
是殿下救了她們母女,給了她們一個容身之所,若她執(zhí)意復(fù)仇,定是會給殿下惹來麻煩。
殿下就要跟小公爺成親了,好不容易有片刻安穩(wěn),她怎能拖累她!
吳嬸見吳非衣的情緒平復(fù)了一些,拍著她的背柔聲道:
“云書很聰慧,娘準備代替你外祖父收她為徒,將另外半部醫(yī)書傳給她,不會讓你外祖一生心血盡數(shù)落入那畜生手中!若云書的保信堂可以勝過裴深的和盛堂,讓裴深無法再用你外祖的名聲招搖,也算是為咱們吳家報仇了!”
吳非衣緊緊地抱著吳嬸的腰,將頭埋在她腰間痛哭起來。
“我明白……我明白……”
雖然明白,但吳非衣并沒有放棄為外祖一家報仇的念頭,等安頓好母親后,她就想辦法獲取參加科考的資格,若能考中,她定會為外祖一家報仇雪恨!
傍晚的時候沐云書來看過吳非衣,雖見她眼睛有些紅,但人已經(jīng)有了精神,便知道她沒事了,正想帶兩人去沐家用飯,吳嬸卻拿著一個包裹走到了她面前,溫聲道:
“殿下,我有一件東西想要送予你!”
“吳嬸,我跟您學醫(yī),把您當作老師看待,您還像從前一樣,喚我云書或者昭昭就好!”
沐云書雖然沒有向吳嬸行過拜師禮,但吳嬸教了她許多東西,在她心里吳嬸就是她的老師。
吳嬸心中感動,含淚點頭道:“好,那我便不與你客氣了�!�
說著,她將手中包裹打開,露出里面幾卷書,最上面的一卷寫著《吳氏針法》。
看到這幾個字,沐云書忽地想到了什么,那一向沉穩(wěn)的眸子都被她睜大了幾分。
“《吳氏針法》�。窥Q林吳氏?吳嬸,你們是鶴林吳氏之人?”
也難怪沐云書會激動,南霍北吳,這是大奉的兩大杏林世家。
不過吳老神醫(yī)早就隱世了,沒想到吳嬸和非衣竟是鶴林吳氏之人!
聽沐云書提起自己的家族,吳嬸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幾分驕傲。
“是的,我父親就是吳家針的十六代傳人,吳思白,我乃是吳家長女,吳忱吳家遭難之事并未傳入京中,所以沐云書不明白吳嬸這般出身,為何會淪落至此。
吳忱君瞧出了沐云書的困惑,神情低落地解釋道:“我知道你定然很意外,我和非衣變成這般,是因我吳家突遭劫難……”
對于那件事,她不想多提,只認真的看著沐云書:“云書,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你!”
沐云書以為吳嬸要拜托的事情與她家中變故有關(guān),這段時間,她在吳嬸這里受益匪淺,吳嬸有事她不會袖手旁觀,幾乎沒有猶豫地道:“您說,我在聽!”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吳忱君的眼眶更紅,她點了點頭,開口道:
“你可愿與我一起學習吳氏針法?”
沐云書完全沒有想到吳嬸拜托她的竟會是這樣一件事,忙道:“能跟您學醫(yī),我當然求之不得!”
沐云書擔憂的那些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大半,正想要專研她喜歡的醫(yī)術(shù),能正式跟吳嬸學醫(yī),她是真心高興。
吳忱君看著沐云書,眼里也滿是笑意。
父親啊,您沒找到的徒兒我?guī)湍业搅�,您可滿意?
此時忽然起了一陣風,將吳忱君手中的書卷吹開了一頁,就好像吳老神醫(yī)迫不及待翻開書卷,想要將自己畢生所學傳授給沐云書一般。
感受到這股暖風,吳忱君眼中的熱淚差點落了下來。
她抬手將眼角的淚水拭去,從脖子上解下了一條鏈子,起身戴在了沐云書身上。
沐云書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小木牌,問道:“這是?”
第410章活寶
“是我吳家的信物,算是保平安的!嬸子沒什么好送你的,希望你別嫌棄�!�
吳忱君怕沐云書會有負擔,所以并沒有告訴沐云書,這木牌乃是吳氏針法傳人的信物,她要沐云書成為吳家針法的第十七代傳人!
沐云書起身就要朝吳忱君行拜師禮,吳忱君卻是攔住了她。
“你我不必以師徒相稱,我能教給你的也不多,等會我會將父親留下的書卷和手札交給你,你仔細研讀,相信用不了多久,你的醫(yī)術(shù)就會超越我!當然,光有悟性也不行的,還要勤學苦練!”
既然將吳家的木牌傳給了沐云書,就相當于代替父親收了這個徒兒,吳忱君自然不能再受沐云書的拜師禮。
沐云書以為吳嬸是想考驗她是否有吃苦學醫(yī)的決心,便道:“我不會讓吳嬸失望的!”
吳忱君當然不會失望,沐云書悟性本就出色,又很好學,再過不久坐堂都不成問題,她只覺自己為父親撿到了一個寶!
她也沒有耽誤,立即拉著沐云書講起了吳氏針法的各種行針手法來。
沐云書上手的速度比吳忱君想象得還要快,這讓她驚訝又感嘆,也許冥冥中早就注定了沐云書與吳家針法的緣分!
……
次日,沐云書依舊沒有得到墨歸的消息,實在放心不下,便打算帶上翠玉,去一趟鎮(zhèn)國公府。
幾個孩子聽聞沐云書要去鎮(zhèn)國公府,呼啦啦地圍了上來,修齊抱著沐云書撒嬌道:
“小齊齊想墨老夫人了,姑姑能不能帶著小齊齊去看看墨老夫人�。 �
芊凝也點著頭,可憐巴巴地道:“我們好久都沒有見過墨祖祖了,真的好想她呢!”
瞧著幾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沐云書怎忍心拒絕,便點頭道:“好吧,那就一起去,不過要乖乖聽話哦,尤其小齊!”
修齊立即高興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拍著小胸脯道:“姑姑放心,小齊齊是天底下最聽話的孩子!”
修逸搖頭捏了一下修齊的耳朵,一本正經(jīng)地道:“撒謊可不好哦!”
修齊紅了臉,撓著圓圓的腦袋道:
“好吧,逸哥哥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不算數(shù)!最最聽話的是芊凝,然后是修明哥和修培哥,最后能輪到我了吧?我只是偶偶爾爾才會有一點點淘氣,不過我保證,去了國公府一定不淘氣,會跟芊凝一樣聽話!”
“好!”
看著幾個孩子,沐云書的心情就格外的輕松,揉了揉幾個小腦袋,她便吩咐羅三去準備馬車了。
沒過多久,幾人坐著馬車來到了鎮(zhèn)國公府。
守門小廝一瞧是沐云書,連通傳都省了,直接安排人引著沐云書幾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正與幾位墨夫人打葉子牌,聽聞沐云書來了,牌都顧不得打,忙讓黃嬤嬤將人給迎了進來。
幾個小家伙并沒有仗著老夫人的寵愛不守規(guī)矩,進了門就齊齊朝老夫人行了一禮。
老夫人喜歡得跟什么似得,挨個將孩子們攬過來稀罕了一遍。
“每次叫你們來,都說功課忙,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修齊偷瞄了沐云書一眼,湊到老夫人耳邊低聲道:
“墨祖祖,昨兒小公爺答應(yīng)姑姑要一起送陳大人的,結(jié)果沒有來,我姑姑心里惦記的很,便想過來問一問!”
小家伙說話聲音雖然小,可屋子安靜,沐云書還是能聽得很清楚。
她刷地紅了耳根,沒想到這孩子竟說得這般直接!
芊凝瞧見沐云書害羞,捂嘴偷笑起來,也扒在老夫人耳邊道:
“我們要是不來,姑姑定不好意思直接詢問,可能見不到小公爺就會回去了,所以我們就跟著一起來了哦!”
聽了孩子們的話,墨老夫人和墨家?guī)孜环蛉藢σ暳艘谎�,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br />
“哎呦,真是幾個活寶,瞧這心操的!”墨四夫人捂著肚子道。
“不錯不錯,就該這樣,寶貝們有功,當賞!”墨三夫人立即在自己面前抓了一把銀瓜子,塞在了幾個孩子手上。
墨二夫人則問道:“那知許呢?到底去哪了?這兩日好像的確沒見著他!”
墨老夫人想了想,便對黃嬤嬤道:“你去瞧瞧,看人在不在,在的話不管在干什么,都給我把人給叫過來!”
黃嬤嬤嘴角抽了抽,這小公爺和昭慶殿下還沒成親呢,老夫人就偏心成這樣,成親以后小公爺?shù)牡匚桓涌皯n了!
不過她可不敢不順著老太太,她不去,老太太定會自己找過去的!
黃嬤嬤離開沒多久便折返了回來,不過她并沒有帶回墨歸,只將阿泗帶了過來。
阿泗瞧見沐云書,表情顯然有些不自然,扯著嘴角朝沐云書請了安。
墨老夫人眼睛何等銳利,一下子就看出了阿泗的異樣,沉下臉問道:“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子去哪了?”
“回老夫人,爺……爺他真的有公務(wù)在身!”
“胡說,要真有要緊的公務(wù),你怎么還在府里?”墨老夫人瞪眼道。
阿泗一下子被問住了,臉上泛起了難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將真話說出來。
這時候,一個團子從門外竄了進來,撒歡般地繞著沐云書跑了幾圈,小尾巴都搖出了影子。
見是阿旺,沐云書伸手就要去抱它,小家伙卻朝后面退了好幾步。
沐云書不解,看著阿旺問道:“你有事要告訴我?”
“旺!”阿旺應(yīng)了一聲,原地轉(zhuǎn)了個圈,然后朝著門外的方向退了幾步。
沐云書恍然,“阿旺,你可是要帶我去找什么?”
阿旺聞言,又“旺”了一聲,似在回應(yīng)沐云書的話。
墨家?guī)孜环蛉擞X著新奇,對墨老夫人道:“干娘,不知道這小家伙要帶云書去哪,要不咱們也跟著去看看吧!”
墨老夫人也顧不得詢問墨歸的去處,想了想便扶著拐杖起身道:“走,一起去瞧瞧!”
于是眾人跟著狗子一起出了院子。
阿旺跑得很快,可后面有人跟著,它竄出老遠后眨眼又竄了回來,然后蹲在地上伸著舌頭等待幾人。
墨四夫人看著阿旺領(lǐng)的方向,忍不住對墨老夫人道:“干娘,這不是去知許的院子么?”
第411章獨處
阿泗見阿旺是將幾人往小公爺?shù)脑鹤永锩鎺�,眼皮就是一跳,著急地撲上去想要抓住它�?br />
可阿旺見他跑過來,嗖地一下又跑遠了,阿泗只能緊張地攔在沐云書幾人面前道:
“老夫人,小公爺院子里沒什么好看的……您……您看今日這天氣多好,要不您帶殿下去花房賞花去吧!”
到了這個時候,墨老夫人哪里看不出阿泗心里有鬼,她怒瞪了阿泗一眼,提起拐杖朝他腿上敲了一下。
“讓開!這院子老身今兒進定了,我倒是要瞧瞧,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墨老夫人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兒上,阿泗怎還敢攔,只能縮了縮脖子,給眾人讓出一條路來。
晨光正好,院子里沒有旁的下人,此刻很是安靜。
沐云書跟著墨老夫人他們走進墨竹軒,就嗅到了院子里獨特的木香,這是小公爺身上特有的味道。
此時窗子也半開著,窗前放著幾盆草藥,讓樸素的院子多了些生機。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院子里的腳步聲,屋子里傳來了一道男子的聲音。
“阿泗,怎么去了那么久?快幫我把夜壺拿來!”
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墨歸。
阿泗看到沐云書那驚訝的表情,也不知道該先捂眼睛還是捂耳朵。
爺啊爺,你就不能忍一忍,這回臉可丟大發(fā)了!
知道瞞不住了,阿泗湊到墨老夫人身邊低聲道:
“老夫人,您別怪爺說謊,他也是迫不得已!”
“啰嗦,說正題!”墨老夫人瞪眼道。
阿泗迫于老夫人的威壓,偷看了沐云書一眼,這才吞吐道:
“爺……哎,爺他去宜山時受了傷,怕你們擔心,一直忍著沒說,本也無事,可前日與陳大人他們喝酒傷勢復(fù)發(fā)了,昨日高熱昏睡了一天,奴才這才說了謊……”
墨老夫人聞言心口一緊,“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阿泗忙道:“老夫人放心,爺已經(jīng)醒來了,大夫說好好養(yǎng)著應(yīng)無大礙�!�
墨老夫人聞言,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不由白了阿泗一眼。
“這有什么好瞞的,越瞞越讓人擔心!”
臭小子還不如阿旺機靈,難不成腦子被阿旺給偷吃了!
墨老夫人都要被自己的孫兒給蠢哭了,這小子如今能討到媳婦,真是多虧佛祖保佑。
她正打算回頭跟沐云書說兩句話,就見身后的小修齊一直跟她眨著眼睛。
墨老夫人腦袋靈光一閃,瞬間就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
她伸手捂住了心窩子,皺著眉頭道:“哎呦,聽那小子病了,老身這心口也不舒服起來!”
小修齊立即扶住了墨老夫人,小小的眉頭都擰到了一塊兒,急道:
“墨祖祖,你要不要緊,小齊齊扶著您回去休息吧!”
黃嬤嬤也一臉的擔憂,“怎么突然心口疼了,老奴這就給您叫大夫去!”
墨老夫人連忙拉住了黃嬤嬤:“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大夫就不用叫了,你們扶我回去歇著就好!”
說著,她又看向了沐云書,安頓道:“云書啊,你幫我看看那小子傷得怎么樣,若是不重,幫我教訓(xùn)他幾句,真是個叫人不省心的!”
沐云書擔心墨老夫人,正要去探老夫人的脈,就見墨老夫人轉(zhuǎn)了身,朝著小修齊擠了擠左眼。
一老一小好像得逞了一件大事,嘴角都掛著狡黠!
沐云書:……
她再遲鈍也看出墨老夫人是故意給她留下與小公爺獨處的空間,不由失笑著搖了搖頭。
一群人呼啦啦地來,又呼啦啦地走了,就連阿泗也被阿旺扯著褲腿拖出了院子。
阿泗瞪著阿旺,氣悶地小聲道:“別拽別拽,你這樣顯得我多不懂事兒!你明不明白啥叫好事多磨,傻狗,就知道搶功勞!”
一人一狗一邊斗嘴,一邊退出了院子,就連翠玉也紅著臉道:
“小姐,天太熱了,奴婢在這里吹吹風,您要是有事喚奴婢就是!”
知道小公爺是因為受傷才爽約,翠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怎舍得破壞小姐和小公爺獨處的時光。
“阿泗,你磨蹭什么呢!?”
聽到屋里傳來的聲音,沐云書無奈瞧了眼躲出墨竹軒的眾人,只能自己提著裙擺進了屋子。
在門外她還不覺得什么,可進了門她便不由紅了臉。
不為別的,只因墨歸正打著赤身趴在床榻上,雖不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可心境多少有些不同。
從前只覺得墨歸很高,但他是那種修長身材,算不得魁梧。
如今再看,那露在外頭的雙臂結(jié)實有力,肩寬窄腰,真是沒有半兩余肉。
這樣的小公爺無疑是賞心悅目的,但他背上的傷卻叫人觸目驚心。
那大片的傷口如熔巖般黑紅交錯,血肉模糊地裂成了無數(shù)小塊兒。
沐云書實在沒辦法想象這得有多疼,要知道宜山縣大火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傷口半點愈合的跡象都沒有,想也知道他當時傷得多么嚴重!
受了這樣重的傷竟還連夜趕回京城來見她,日日奔波于陳大人的案子,怎會不病倒呢!
這個傻瓜!
沐云書只覺得又氣又心疼,他怎么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墨歸聽到有人進來,卻遲遲沒有走過來,抿起唇瓣正要訓(xùn)斥阿泗兩句,可抬起頭后訓(xùn)斥的話瞬間就卡在了喉嚨里。
他是燒糊涂了么?阿泗再怎么眉清目秀,也沒有沐昭昭好看啊,眼前的人怎么這么像昭昭!
“你來怎么了?”
墨歸一時緊張,牙齒都絆在了舌頭上,話都說得顛三倒四的!
想到自己剛剛跟昭昭要夜壺,他更是恨不得將阿泗塞到夜壺里去!
“我不來你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沐云書走到墨歸身邊,他身上的傷便更加清晰了。
不止有傷,她發(fā)覺墨歸竟還發(fā)著高熱,估計昨日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要不按照他這性子,只要能撐著,昨日怎么也會出門的。
不管沐云書的心有多么的堅硬,此時還是不由紅了眼睛。
她板著臉挽起袖子抓過墨歸的手腕,幫他診起脈來,越診,心就越是提了半分。
墨歸沒見過沐云書如此生氣的樣子,他張著干裂的唇瓣,忙道:
“我不是有意騙你,我沒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累了……”
“閉嘴,不許說話!”沐云書瞪了墨歸一眼,她的心本就亂,聽墨歸說話,她心就更加亂的厲害。
第412章美人計
墨歸被訓(xùn)了一句,眼里反有了濃濃暖色,嘴角也不自覺向上翹了翹。
“好,遵命!”
見墨歸都這個樣子還有心情逗她,沐云書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墨歸的腦袋。
“你知不知道你的情況很嚴重!若是傷口繼續(xù)惡化,高熱不退,你會有生命危險的!”
想到墨歸前世的結(jié)局,沐云書一顆心就不由抖了抖,前世他若沒有因為在辦案時受傷,落下殘疾,也許最后不會戰(zhàn)死在沙場上!
墨歸卻是彎著唇瓣,撐起身子看向沐云書:“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一定會多加小心!”
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他想起了昨日的夢,夢里,他在調(diào)查冀州糧草案身受重傷,并沒有遇見昭昭,雖然僥幸留下了一條命,可身子卻是殘了。
那時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通過阿泗了解外面發(fā)生的事情。
而那些事,也與如今全然相反,東珠的事情并沒有得到控制,大奉商人因炒東珠傾家蕩產(chǎn),京城里變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