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鄭書意手指背在腰后，不安地絞了兩下，就見時宴起身。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出口，只是嘆了口氣。
而時宴徑直走到沙發(fā)旁，從衣掛上拿下外套。
側(cè)頭看過來。
“你想吃什么�！�
——
銘豫云創(chuàng)寫字樓坐落于江城互科技產(chǎn)業(yè)區(qū)，已落成二十余年，四周早已開發(fā)成繁華的商業(yè)區(qū)。
平時沒事的時候，鄭書意就喜歡來這附近逛街，所以對這里的環(huán)境很是熟悉。
“就在對面，看見了嗎？”
鄭書意站在路邊，指著對面火鍋店的霓虹招牌，“這家店特別出名，不知道這么晚了需不需要排隊，要是排隊就算了吧�！�
紅燈一閃成黃燈，鄭書意立刻就要過馬路。
剛跨出兩步，手突然被人抓住，用力往后面一帶。
鄭書意腳下不穩(wěn)，趔趄一下，人是被拉回了原地，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在時宴胸前。
鄭書意頭發(fā)揚起，拂在臉頰上，她抬頭，撞進(jìn)時宴的目光中。
身側(cè)一輛車呼嘯而過，鳴笛聲四起，街道燈光輝煌，人聲鼎沸。
晚風(fēng)好像在某個時刻停滯了。
手還被緊緊握著，鄭書意感知到時宴掌心的溫度，感覺喉嚨有些癢。
片刻，綠燈亮起。
燈光的變換晃了晃鏡片。
時宴移開目光，看向那輛搶著綠燈亮前飛奔的車，面色陰沉。
而他再轉(zhuǎn)回視線時，看見鄭書意輕顫的睫毛，似乎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連路都不看，餓鬼投胎？”
鄭書意：“……”
她剛剛在想，要不要順勢倒進(jìn)他懷里算了。
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算了吧。
時宴拉著她過馬路，步子邁得很快。
鄭書意穿著高跟鞋，幾乎是踉踉蹌蹌地被他帶著穿過人行道。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看你才是惡鬼投胎�！�
時宴似乎壓根就沒聽她說話，走到路邊，才松開她的手。
鄭書意低著頭，揉了揉手指。
他力氣可真夠大的，拽得她生疼。
——
或許是今天運氣好，火鍋店里人并不多，還有好幾桌空位。
但這也并不影響時宴和這里氛圍的格格不入。
他坐在鄭書意對面，服務(wù)員上來給他們倒水。
鄭書意埋頭點菜，沒注意到對面的時宴端起杯子，看了眼，又有些嫌棄地放下。
“你吃毛肚嗎？”
“不吃�！�
“吃鵝腸嗎？”
“不吃�！�
“吃黃喉嗎？”
“不吃�！�
“……”
鄭書意從菜單里抬頭，“那你吃什么？”
時宴接過服務(wù)員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你點就行�！�
鄭書意輕哼了一聲，低頭嘀咕。
“你這種人就是那種總是說隨便，卻什么都不隨便的人。”
沒想到這么小聲的嘀咕，還是被時宴聽了個三三兩兩。
“你又在說什么？”
“沒什么�！编崟夥畔耰Pad，咧嘴笑，“我說你特別好�！�
不一會兒，服務(wù)員將菜上齊，鍋里的紅湯也沸騰了起來。
鄭書意拿著筷子，沾了點醬料，想嘗一口時，看見時宴的碗里是空的，便說道：“我?guī)湍闩u料？”
說完，她也不等時宴回答就拿過他的碗，開始在一旁鼓搗。
鍋里的熱氣氤氳了鏡片。
時宴摘下眼鏡，拿紙巾擦拭的時候，不經(jīng)意抬眼，鄭書意朦朧的側(cè)臉映入他的視線里。
路口那一幕忽而閃回腦海里。
就如同此刻一般，鄭書意一抬頭看過來，時宴便先移開了目光。
鄭書意：“你吃香菜嗎？”
時宴：“不吃�！�
鄭書意：“……”
鄭書意又埋下頭。
“你可真是個隨便的人呢�！�
其實她不知道，時宴不是不吃內(nèi)臟，不吃香菜。
他真是單純的，不吃火鍋而已。
忽然，時宴放在桌上的手機(jī)響了。
鄭書意也沒在意，低頭自顧自地弄調(diào)料。
而時宴看見，看見來電顯示，莫名就有一股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然，接起電話，秦時月的聲音很慌張。
“舅舅！舅舅！你在哪里啊？”
時宴：“怎么？”
秦時月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環(huán)境，但也無心追問，說話的聲音都在發(fā)抖：“我剛剛自己開車出去玩，側(cè)方停車的時候不知怎么的，好像撞到一個老大爺了�！�
時宴皺了皺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鼻貢r月快哭了，“明明后視鏡里什么都沒有，可是我一下車，就看見老大爺?shù)乖谖臆嚺裕嬷揉秽唤��！?br />
“我去扶他，他就直接躺著不動了，叫都叫不醒！”
時宴：“……”
“舅舅，你快過來啊，我爸媽都不在，我不知道怎么辦了！”
時宴：“知道了�！�
“你別哭�！�
掛了電話，鄭書意正好弄完了醬料。
她看見時宴的表情，再想到剛才那通電話，便明白了。
“你有事？”鄭書意說，“你要走嗎？”
時宴點了點頭，說道：“我先去買單�！�
鄭書意的神情漸漸凝滯，“大晚上的，有急事嗎？”
時宴停頓片刻，“我外甥女找我�！�
鄭書意：“……？！”
那股淡淡的憂愁瞬間灰飛煙滅。
鄭書意腦漿都沸騰了。
又！是！這！朵！白！蓮！花！
“嗯，你去吧。”
鄭書意點了點頭，“我沒關(guān)系的，我可以的�！�
時宴嘴角一抿，低頭看過來，鄭書意垂著腦袋，像一朵被風(fēng)吹雨淋的小白蓮。
“你知道世界獨孤等級嗎？”
“一個人吃火鍋，是第五級�！�
“不過沒關(guān)系的，比起以前在華納莊園空等了你一晚上，這又算什么呢。”
“你去吧，沒關(guān)系的�！�
“下次記得來精神病院看我�！�
“如果你舍得的話�！�
“……”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
片刻后，時宴的手機(jī)重新放回桌上。
“你繼續(xù)�！�
鄭書意抬起頭看他。
他就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你不走了嗎？”
“不走了�！�
時宴嘴角慢慢噙著笑，直勾勾地看著她，“舍不得�！�
第二十六章
鄭書意：然后你猜他說什么？
畢若珊：嗯？什么？舍不得讓你一個人吃火鍋？
鄭書意：他說舍不得讓我進(jìn)精神病院：）
鄭書意：當(dāng)時他還盯著我，說了句“奧斯卡遺珠”？？？說的是人話嗎？？？
畢若珊:臭男人，嘴硬。
畢若珊：誰會舍得丟下我們?nèi)祟惷缹W(xué)啟蒙者鄭書意呢？
鄭書意：你說得對。
畢若珊：結(jié)婚記得給我發(fā)請?zhí)?br />
鄭書意：好的，不會忘記你的。
鄭書意回完畢若珊消息的時候，車正開向大路。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駕駛座的時宴，正想說什么，時宴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鄭書意只好收了手機(jī)，低頭看手指。
窗外的綠植路燈飛速后退，車速很快，時宴看著路，恍若沒有聽到手機(jī)鈴聲，任由它響鈴。
“那個……”
等了一會兒，鄭書意手指蠢蠢欲動，指了指放在中控臺的手機(jī)，“你電話一直在響誒，你要是沒空接的話，那我……”
時宴抬了抬眉梢，隨口接道：“我外甥女�！�
鄭書意話鋒一轉(zhuǎn)：“就幫你掛了吧�！�
“……”
時宴偏了偏頭，輕飄飄地看了鄭書意一眼。
鄭書意一臉坦然，還眨了眨眼睛。
時宴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說道：“你好像對我外甥女很有意見？”
“怎么會呢？”鄭書意笑著別開臉，看向車窗，“我都不認(rèn)識你外甥女，怎么會對她有意見呢？而且你的外甥女，一定跟你一樣好看吧？我向來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了�！�
時宴輕哂了聲，正好停在紅路燈路口，撈起了電話。
“嗯�！�
“隨你。”
時宴就說了三個字，電話那頭的秦時月卻像是得到了強(qiáng)有力的支撐，一下子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事情是這樣的。
她第一次給時宴打電話時，“車禍”現(xiàn)場已經(jīng)有了不少圍觀的人。
本來秦時月是真的挺害怕的，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腦子也轉(zhuǎn)不過來，整個人被緊張慌亂的情緒淹沒，以為自己撞死人了，已經(jīng)能夠預(yù)見自己的下半生要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
當(dāng)時老大爺躺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腿和肚子痛苦的呻吟，秦時月手足無措蹲在他旁邊問：“怎么回事？我就倒個車怎么撞到你了？”
老大爺只管嗷嗷叫，秦時月又慌亂地拿出手機(jī)，“救護(hù)車、救護(hù)車呢？交警呢？”
她正要把電話撥出去，老大爺一手拍掉她的手機(jī)，說道：“我不去醫(yī)院！我進(jìn)醫(yī)院就不能呼吸，你、你給我五千塊，這事兒咱們私了了！”
秦時月懵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
直到有圍觀的路人嘀嘀咕咕一陣，然后插話道：“怕不是看小姑娘你開幾千萬的跑車，故意來碰瓷了。”
秦時月一愣，張了張嘴，似乎明白了什么。
——
所以陳盛接到時宴的通知趕到現(xiàn)場時，畫面就跟他想象中不一樣。
本以為秦時月會可憐巴巴地躲在車?yán)�，等著他來解救，結(jié)果人家好好地站在臺階上，一手拎著她的愛馬仕，一手指著地上的老大爺，指甲上的亮片比路燈還閃。
“不可能！你休想！”
“對，本小姐有的是錢怎么了，但你休想從我這里訛詐一分錢！”
“還五千？！五毛錢都別想！”
“本小姐愿意花錢的時候花五百萬買垃圾都不眨眼，但你想訛本小姐五千塊？！做夢吧你！”
“隨便你報警！我今天就跟你死磕！”
陳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想說五千塊而已，打發(fā)打發(fā)得了，可秦時月偏偏攔著不讓。
“憑什么給他�。�！一分錢都不給！我們家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秦時月倔強(qiáng)起來，陳盛是真的拗不過她，偏偏電話打到時宴那邊去，時宴的態(tài)度還是依著她的。
那陳盛無法，便只能陪著折騰。
——
第二天早上，夜里下過雨，地面未干，空氣里帶著濕冷的氣息。
加上臨近元旦假期，所有人都無心工作，整個寫字樓里都彌漫著一股躁動感。
快十二點了，秦時月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踩進(jìn)公司。
還沒到工位，便被人事處主管攔下來訓(xùn)了一通。
而她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活脫脫一副站著就能睡著的模樣，對于人事主管的話也是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敷衍地“嗯嗯哦哦”應(yīng)著。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人事主管心情不好，眼看著要發(fā)脾氣了，鄭書意連忙過去把人拉走。
“我說她我說她。”鄭書意把人拉住往身后拽，又指指后面的茶水間，“陳姐你等的熱水開了。”
主管給鄭書意個面子，便不再說什么，蹬蹬蹬地踩著高跟鞋走了。
秦時月隨著鄭書意回到工位，把包一丟就趴桌子上睡覺。
鄭書意不解地戳了戳她的頭：“你昨晚偷牛去了？一個月遲到八次，是真不想過實習(xí)期了吧？”
“別提了。”秦時月猛然抬頭，雙眼空洞無神，“我昨天在交管所折騰到兩點多才回家�！�
鄭書意問：“怎么了？”
秦時月大致把事情經(jīng)過講了，聽得四周的同事都不知道一時該怎么評價。
只能說，人家有錢，或許是有道理的。
不樂意花的錢，那是一分也別想從她手里摳走。
眾同事散去，鄭書意才低聲說：“你該跟我說一聲的，提前請個假，也免得挨罵�！�
秦時月揉了揉臉，長嘆一口氣，“對哦，下次再被碰瓷我先跟你請假。”
鄭書意：“……”
倒也不必這么咒自己。
“那你爸媽呢？”鄭書意問，“沒來幫忙��？”
“我爸媽都在國外呢�！鼻貢r月耷拉著眉眼，聲音越來越無力，還帶了點委屈，“我舅舅也不來管我�！�
“太過分了吧！”
鄭書意想著，秦時月雖然嬌氣了點，但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還是很害怕的，沒個長輩坐鎮(zhèn)的感覺她能理解，簡直感覺天都塌了，“怎么也該去一趟啊，不然人家看你一個小姑娘就指著欺負(fù)你了，這當(dāng)?shù)氖裁淳司税�，真是的……�?br />
秦時月冷哼了聲，“可能是被小妖精纏著吧�！�
呵，男人。
“那就更過分了�！编崟庖侧止�，“有什么能比自己親外甥女重要？這放古代，那就是被禍國禍民的妖姬迷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昏說完，秦時月沒有回應(yīng)，已經(jīng)趴著睡了過去。
——
午后的時光在綿綿睡意中被拉得漫長又閑散。
鄭書意也在桌上趴了一會兒，沒有睡意，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手機(jī)。
實在無聊，她打開微信，點進(jìn)時宴的聊天框，發(fā)了個毫無意義的表情包。
沒想到很快，時宴居然回復(fù)了。
時宴：機(jī)場。
鄭書意：嗯？？
時宴：我在機(jī)場。
鄭書意：去哪兒��？
時宴：美國。
鄭書意莫名有些失落，長長地嘆了口氣，無意識地打了幾個字。
鄭書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時宴：怎么？
鄭書意想都沒想，就打了四個字過去。
鄭書意：想你了呀。
一大片小星星從手機(jī)屏幕上墜落，并不逼真，特效甚至有些廉價。
時宴卻看著手機(jī)，亮晶晶的星星在眸子里閃爍，直至慢慢消失。
鄭書意：誒？有小星星？
鄭書意：我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