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說完,她低低地悶哼,朝外面看了一眼。
時宴還真是穩(wěn)如老狗,她都來這么久了,他明明也看見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
馬廄這邊是開放式的,視線好,時宴他們那邊的景象一覽無遺。
他就坐在那里,也沒往這邊看,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關濟沒聽清她在嘀咕什么,也不在意,又跟她聊了一會兒,便揮手叫飼養(yǎng)員過來。
“今天天氣也舒服,你們要不試試看騎馬?”
鄭書意去看畢若珊,詢問她的意思。
畢若珊本身就對騎馬很好奇,又見關濟這個主人家對她們這么熱情,當然不會別別扭扭地拒絕,當即點了點頭。
鄭書意便笑著說道:“好啊,那麻煩關先生了�!�
關濟:“不客氣�!�
他今天穿著一身寬松的毛衣,渾身舒服,性質便更高昂了,活動活動肩頸,說道:“我今天也是來玩的,沒什么事,可以教一下你們�!�
看看,人家初次見面都這么熱情,而時宴還像一尊佛一樣,愣是巋然不動。
鄭書意一想到就來氣。
“你很閑?”
一道男聲突然響起,“那你火急火燎地打電話把我們叫來干什么?”
馬廄里三人紛紛回頭。
鄭書意和關濟靠得很近,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斂。
外面的日光亮得有些晃眼睛。
時宴站在門口,背著光,整個人嵌在光影里,身形被勾勒成清晰的剪影,頎長挺拔,即便他有些松散地靠著門邊。
關濟被他突然噎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時宴也沒真要等關濟說什么,隨即便看向鄭書意,“你怎么來了?”
鄭書意不知怎么,總覺得時宴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
她下意識地往后挪了兩步,卻還悶悶地說:“馬場又不是你家的�!�
畢若珊在一旁聽著,突覺這鄭書意怎么突然開竅了,終于懂了她這幾天的點撥,于是默默地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時宴聽見鄭書意這語氣,本就眼神一凝,再看她往關濟那邊靠,便上前幾步,逼近她。
“是嗎?但我一句話可以讓你進不來�!�
鄭書意:?
她是真的被時宴給嗆得又氣又惱。
但還沒開口,關濟便插了話:“你們認識啊?”
關濟可不是個愣頭青。
光是時宴和鄭書意這一來一回的兩句對話,他便能迅速摸索出兩人不尋常的關系。
但以他對時宴的了解,似乎又不該是他想象中那樣。
這莫名其妙的火藥味兒,著實讓他摸不著頭腦。
時宴看了一眼關濟,似乎是懶得理他,徑直朝鄭書意走去。
關濟卻在這個時候想著緩解氣氛,轉頭對鄭書意說:“既然是時宴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你當自己家隨意玩開心就好�!�
他這話,時宴怎么聽怎么刺耳。
時宴:“我們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關濟:?
鄭書意聽著這話,理解岔了,一口氣順不下來,看了時宴一眼,咬著牙笑道:“是啊,我們不熟�!�
話音落下,時宴腳步一頓。
鄭書意又對關濟說:“這樣麻煩您不好吧�!�
時宴站到鄭書意面前了,卻又沒說話,目光一寸寸地從她臉上掃過。
看他在那里盯來盯去的,畢若珊很有眼色地挪開了些,但關濟的行事作風就完全不同了。
他突然往人面前一橫,說道:“有什么不好?我爸都跟我打了招呼讓我好好照顧你們,走吧,我給你們找點護具。”
鄭書意立刻笑著說:“好呀,謝謝關先生啊�!�
和關濟一同經過時宴身邊時,她下巴一抬,似乎在說“人家主人邀請我的,怎么滴?”
時宴緩緩轉身,單手入袋,視線追隨著他們的背影直到離開馬廄。
半晌,才鼻腔里冷哼一聲。
——
由于這會兒已是隆冬,比鄭書意上次來的時候要冷得多。
加上她又穿得方便,所以只需要脫了外套,再戴上一套護具便足夠。
安靜的更衣間里,鄭書意低頭擺弄著護具。
或許是因為這一套護具比較復雜,或許也是因為她有點煩躁。
半天弄不好,鄭書意一急,直接把腰帶抽了出來。
突然,背后的門簾拂動,屬于時宴身上的氣息挾裹著冷風擠了進來。
鄭書意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手中側腰帶便被人抽走。
隨即,時宴雙臂從她腰腹間繞過,迅速地扣上腰帶,利落一拉一系,人便被腰帶一同箍進他懷里。
鄭書意后背緊緊貼著他,整個人還被他的雙手箍著。
狹小的更衣間里,耳邊拂過時宴的呼吸,連鼻尖也縈繞著他衣服上的香味。
他沒有松開手,鄭書意也一動不動。
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呼吸聲,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濃重。
以及,有人心如擂鼓。
直到時宴的聲音在鄭書意頭頂輕輕響起。
“前兩天不是還想睡我,今天就不熟了?”
鄭書意:“……”
第三十章
窄小的更衣間里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成固體,凍結了鄭書意,讓她連嗓子都動不了。
倒不是因為她無話可說,而是因為,關濟過來了。
這更衣室里一共就七八個更衣間,也并非封閉式,只掛了不足一米七的門簾。
關濟站在外面,隨便一張望,就能看見時宴的頭,但卻看不見被門簾遮住的鄭書意。
“你好了沒?”
關濟就站在外面,僅一簾之隔。
鄭書意莫名呼吸一滯,喘氣都不敢大喘。
大腦來不及給她分析,下意識就讓人屏氣凝神,不敢出聲,不敢讓外面的人發(fā)現(xiàn)。
好像兩人在偷情似的。
“沒好�!睍r宴回頭,看了關濟一眼,“催什么催?”
鄭書意在他懷里,他一說話,便能感覺到他前胸細微的震顫。
連帶著鄭書意也一起有了微妙的酥麻感。
關濟還想說什么,正朝這邊邁步。
另一頭,畢若珊穿戴好護具走出來了。
她墊腳,望了一圈,立刻說道:“關先生,這個腰帶怎么回事��?我弄不好。”
她一邊擺弄腰帶一邊往這頭走,關濟沒多想,立刻過去教她系腰帶。
半分鐘的功夫,關濟幫畢若珊弄好了,但這一打岔,也就忘了剛才的事,只抬頭對時宴說道:“你快點啊。”
說完要走,他才想起來,又目光四尋,“鄭小姐呢?”
“別管她啦�!碑吶羯旱穆曇繇懫�,“她這個人做事慢得很,我們出去等吧�!�
關濟不作他想,點了點頭。
經過這一處更衣間時,畢若珊手指拂過門簾,似不經意地看過來,正好對上時宴的目光。
她莫名有些心虛,轉過頭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等到兩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更衣室里,鄭書意還僵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時宴卻低頭,下巴貼近她的臉頰,垂眼斜看著她。
“說話啊�!�
鄭書意一動不動,盯著前方的木板,手指揪著衣角。
兩人脖頸靠得極近,導致呼吸幾乎交纏在一起。
鄭書意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那他,肯定也能感知到她的呼吸頻率。
既然這樣,鄭書意懶得僵持了。
她微微往左側頭,避開時宴的目光。
“那你給睡嗎?”
頓了一下,又說:“睡了負責嗎?”
說完的這兩秒,幾乎是鄭書意人生中度過得最漫長的兩秒。她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被時宴逼得完全打破了自己的心理防線。而他卻不緊不慢地看著她,目光有些輕慢地打量她的側臉。
過了好一會兒,鄭書意沒等到他的回答,反而是他抬起左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然后徹底松開對她的桎梏,轉身走了出去。
鄭書意被他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懵,在更衣間里呆站了好一會兒。
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
鄭書意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走出更衣間時,畢若珊已經高高興興地騎上一匹小棕馬,撒歡兒似的笑著,好像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朋友剛剛正處于水深火熱中。
鄭書意再往側邊看去,兩個陌生男人坐在遠處,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反倒是時宴,站在一匹馬旁。
冬陽正暖,綠茵無際,人比馬挺拔,站在那里,理應是一副很養(yǎng)眼的畫面。
可鄭書意一想到上次吃的苦,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往關濟那邊看。
關濟本來在招呼畢若珊,看見鄭書意出來了,便跟馬廄一個人揮了揮手,松了韁繩,緊接著就要朝鄭書意走過來。
畢若珊一看,也不知突然跟關濟說了什么,把人留在了那里。
隨后她朝鄭書意抬了抬下巴,用只有兩人能懂的眼神在傳遞信息。
鄭書意默默搖頭。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想懂。
正想著,時宴不知什么時候牽著馬,慢慢走到了她身邊。
“上馬�!�
鄭書意:“……”
她看了時宴一眼,抿著僵硬的笑,退了一步。
“不了吧,我就是來放放風,并不想上馬�!�
時宴點點頭:“你自己上去,還是我?guī)湍悖俊?br />
“……”
大腿突然就開始隱隱作痛了。
鄭書意嘴角一扯,干巴巴地問:“就沒有陽間選項嗎?”
時宴可能一時間沒有聽懂她這句話的意思。
而鄭書意說出口的一瞬間也有點后悔,立刻又說:“那你抱我吧,要公主抱那種。”
炎炎陽光下,時宴的鼻梁上的鏡片反著光,鄭書意看不清他的眼神。
卻清楚地看見他倏地笑了一下。
瀲滟光暈綴在鏡框上,襯得他這抹笑有些扎眼。
時宴不是個愛笑的人。
認識這么久,鄭書意見過他笑的時刻,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所以他驟然這樣,鄭書意心里反而有些發(fā)毛。
眼看著他就真的走過來了,鄭書意卻忽然繞了一下,自己踩著馬鐙騎上了馬背。
待她剛剛拉住韁繩,身后一沉,時宴的氣息再次襲來。
時宴會騎上同一匹馬,鄭書意完全不意外,看他剛剛那表情,也像是會站在地上幫她牽繩的人。
不過他今天似乎做個人了,不緊不慢地驅著馬,悠閑地晃悠在圍欄邊際,離關濟他們百米遠。
偶爾有風吹過,攜帶著草地的味道,卷起鄭書意的頭發(fā),時不時拂在時宴臉上。
像是真的在散步,連呼吸也變得舒緩。
過了很久,就在鄭書意以為歲月就這樣靜好時,耳邊突然響起他的聲音。
“以后別隨便說那種話�!�
鄭書意:“嗯?”
“我不是什么柳下惠。”
“……”
——
傍晚,鄭書意將畢若珊送到了安檢口。
臨走前,畢若珊還不忘耳提面命。
“別忘了我的叮囑,矜持,矜持一點懂嗎?放長線釣大魚!”
鄭書意應著說“知道了知道了”,連忙把她趕進了安檢口。
冥冥天色,晚霞在天邊翻涌,機場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假期一晃眼就這么過了,鄭書意一個人回到家里,洗了個澡,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天一亮,又是新的工作日。
收假回來的眾人一如既往地無精打采,仿佛都還沒從假期中回過神。
午飯后,鄭書意正準備趴著睡一會兒,許雨靈經過她工位,突然問道:“書意,你過年回不回婺城啊。”
鄭書意抬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戒備一絲迷茫,“不回�!�
“��?”許雨靈問,“為什么�。俊�
鄭書意:“因為我不是婺城人�!�
“……”
許雨靈尷尬地笑了笑,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原來是我搞錯了,婺城不是最出美女嘛,我一直以為你是婺城人呢�!�
說完,端著杯子施施然離開。
這一操作,把一旁的孔楠都震住了。
“她說這么多,就是為了吹一波彩虹屁?”
沒人理解許雨靈最近是怎么了,只是她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鄭書意和孔楠一件事。
今年過年早,還有二十多天就要放春節(jié)了。
鄭書意立刻拿出手機看了看票,隨手便下了訂單。
只是付款的時候,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正好身旁的人也在嘆氣。
鄭書意扭頭,和孔楠對視一眼。
“你爸媽也催婚��?”
孔楠問。
一個眼神,兩人就默契地再嘆了一口氣。
原本鄭書意這個年紀,完全沒想過會有催婚的煩惱。但偏偏她有個表妹,比她小兩歲,前年不知怎么就突然墜入愛河無法自拔,結婚生子一系列操作在九個月內完成。
這一年,小寶寶牙牙學語,鄭書意的爸媽閑來無事逗孩子,越發(fā)喜歡,起了抱孫子的興趣。老兩口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就是打電話都離不開結婚這個話題。
仿佛怕什么來什么,鄭書意剛訂了機票,爸媽那邊的電話就真的打來了。
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鄭書意走到茶水間才接起電話,“喂,媽,怎么了?”
“意意啊,今年什么時候回家?”
鄭書意的媽媽是個高中語文老師,說話永遠溫溫柔柔的,讓人覺得她從不發(fā)脾氣,幾乎只有親近的人才會感知到她語氣里的態(tài)度。
比如現(xiàn)在,鄭書意就覺得她話里有話。
“今年比較忙,可能會晚一點呢�!�
“哦,這樣啊,那正好,你晚點回家沒關系,就是我們校長的兒子,你知道吧?小時候還見過面呢,他今年夏天剛留學回來,我昨天聽說他也在江城工作,我看你們兩個孩子在外地生活怪孤單的,不如改天見面敘敘舊,也好有個朋友�!�
鄭書意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來。
“媽,這是相親的意思嗎?”
“你怎么這么說呢?就是交交朋友�!�
“媽,第一,我并不孤單,我很忙。第二,我有男朋友,再去認識異性他會生氣的�!�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嗎?”媽媽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回回都說有男朋友,也沒見你帶回來過,難不成丑得見不得人?那不可能地,你眼光隨我,我知道�!�
“不是,我真的有男朋友,媽�!�
“那過年帶回家�!�
“人家比較忙�!�
“是嗎?多少歲?”
鄭書意幾乎下意識就說:“二十七�!�
“家里干什么的?”
“開銀行的�!�
“那你發(fā)幾張照片來看看�!�
鄭書意突然頓住,是因為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描述的對象是誰,便愣了愣。
見她沉默,對方說道:“照片都沒有?你這孩子就知道撒謊�!�
鄭書意連忙道:“等會兒給你發(fā),我這兒忙呢,先掛了�!�
回到工位,鄭書意轉頭就忘了她媽媽的話,拉過抱枕就趴下。
她爸媽上學的時候嚴防死守,成天恨不得鄭書意長青春痘,就怕她長這樣子被男生給禍害了。
上了大學,也叮囑要好好學習,現(xiàn)在還不是談戀愛的時候。
結果畢業(yè)沒多久,就指望著她給抱孫子了。
剛剛要睡著,手機一陣震動,她媽媽又連續(xù)發(fā)來幾條消息。
飼養(yǎng)員:照片呢?
飼養(yǎng)員: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