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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里著實忐忑得很,今夏猶豫了片刻,才不安地朝他道:“大人,翟姑娘夜里投河,被大楊救了回來,現(xiàn)在……在我屋里�!�

    陸繹靜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已經(jīng)沒有方才的輕松:“我記得我告訴過你,翟姑娘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

    “卑職記得,可……總覺得若是把她送回去,她遲早還會再尋死,到時候就未必還有人能把她救回來�!�

    陸繹冷哼一聲:“是楊岳舍不得送她回去吧?”

    “大楊可不是被美色所惑的人……”今夏忙解釋道,“他就是覺得翟姑娘特別可憐�!�

    “可憐的人多了,讓他往城郊西邊去,剛被東洋人屠過的村子,可憐人要多少有多少。”陸繹冷道。

    “話是這么說,可總不能把翟姑娘再往火里推,是不是?”

    “她在火里面呆了這么些年也好端端,這會兒要你來操什么心。”

    今夏默然垂下頭,她意識到自己想說服陸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身為錦衣衛(wèi),又是陸炳之子,他的心腸早就堅硬如鐵,怎么可能給她說動。

    “翟姑娘背后之人,是京城里頭的大人物,是不是?”她輕聲問。

    陸繹不答,只道:“你最好讓楊岳對她死了這份心,她不是他能碰的人�!�

    “大楊對她沒有非分之想,他沒那么多銀子,也知道頭兒不會同意他娶個揚州瘦馬�!苯裣膶钤篮苁橇私�,嘆息般道,“他只是想要她好好的,這樣他才安心�!�

    “各人有各人的命�!标懤[簡短道。

    今夏頹然道:“卑職知道了,我會勸他把人送回去的�!睏钤榔饺帐莻老實人,可當真倔強起來,九頭牛也拖不動,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他。

    外間又是一道電光閃過,陸繹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面上的憂愁之色,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軟,心中還未作計較,話便已出口:“等等!……你來尋我,心中原是如何打算的?”

    聽他話語,似乎還有轉機,今夏忙道:“我是這么想的,翟姑娘原就和周顯已一案有牽扯,咱們可以說她身上有疑點,由大人您出面把她扣住,不把她送回去,拖上一拖,看看她養(yǎng)家有什么動靜,若是沒動靜,再想法子……”

    “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兒,你怎得不找劉大人?”

    “劉大人那點耗子膽,知道翟姑娘養(yǎng)家是揚州知府小舅子,他肯定顛顛地就把人送回去了,哪里敢扣人。”今夏也知道這事其實是在為難陸繹,“況且,翟姑娘身后還有更大來頭的人物,大人您……”

    “把人扣住能扣得住幾日,終還不是得送回去么。”

    陸繹皺了皺眉頭,默然不語。今夏在旁估摸他是在想法子,也不敢吭聲,靜靜地聽著雨聲,只覺得點點寒意從外間沁進來。

    足足過了好半晌,陸繹才開口吩咐道:“讓楊岳去找上官曦,說是我的吩咐,讓她把翟姑娘秘密送到姑蘇去,記著一定要掩人耳目。”

    “這事我也想過,但是又怕拖累上官姐姐,畢竟烏安幫也被牽扯在此案中�!苯裣牡�。

    “不妨事,有我在,便是找他們麻煩也是走個場子而已�!�

    今夏心下稍安,感激地望向陸繹:“多謝大人……我、我雖然沒什么能耐,但您日后有事盡管吩咐,我絕不推辭!”

    陸繹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吧,讓楊岳去聯(lián)系,你守著翟蘭葉等人來接,別再出岔子�!�

    “卑職明白�!苯裣狞c頭,退了出來。

    掩上門,陸繹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氣。

    ☆、第五十二章

    今夏回到屋內(nèi),先把楊岳叫出來,低聲將此事向他說明。聽聞是陸繹的安排,楊岳不免有點詫異,且還有點疑心:“陸大人說要把她送到姑蘇?”

    “翟姑娘的事情非同一般,她的背后不僅僅是養(yǎng)家那么簡單,我覺得陸大人考慮得甚是周詳,她留在此地遲早有一日都會被找出來,姑蘇雖非長久之計,但現(xiàn)下也只能先走這步。”

    楊岳躊躇良久,重重點了點頭:“就按陸大人說的辦。”

    “還有件事,”今夏拉住他,沉聲道,“這事上,陸大人肯替咱們周全,咱們已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我想好了,將來若是走背字,東窗事發(fā),咱們倆把這事扛下來,絕對不能連累他�!�

    “這是自然�!睏钤烂Φ馈�

    今夏也不再啰嗦,到里屋將翟蘭葉換下來的衣物交給楊岳:“把這些衣服丟到河里去,最好是再弄上點血跡……”

    楊岳明白她的用意:衙門里的官差找著衣裳,若是馬虎點的,過一陣子沒找著人說不定也就結案了,這樣自然是最好。將衣服包好,楊岳不待天亮,便急匆匆地出了門去尋上官曦。

    今夏回到翟蘭葉身旁:“已經(jīng)安排好了,天一亮就有船接你去姑蘇……姐姐,你真的想好了,現(xiàn)下反悔還來得及�!�

    “姑蘇……”翟蘭葉苦笑了下,“我只怕不夠遠,怎么會反悔呢。”

    今夏見她決心已定,便不再相勸,點了點頭:“趁著天沒亮,你要不要再歇會兒?”

    翟蘭葉聽著外間密密的雨聲,想起此前自己在家中聽雨的心境,已是全然不同。離開養(yǎng)家,離開日日游湖任人賞估的日子,離開他的掌控之中,她既忐忑,又有種莫名的快感。離開他,遠遠地逃離,讓他知道她并不是永遠低伏著乖乖等待他的人。

    遞了杯茶水給她,今夏躊躇片刻,才開口道:“姐姐,你馬上要走,走之前有一事我想問個明白,是關于周顯已周大人的�!�

    周顯已……翟蘭葉靜默了片刻,輕輕道:“你問吧。”

    “你既然心里有人,何苦又去招惹周大人呢?”

    “我……周大人,是我對不住他,可我怎么也沒想到,他竟會走上絕路�!钡蕴m葉說著,不由墜下淚來。

    “周大人是因為湊不齊銀兩來娶你,所以才……”

    “不是的,他后來拿了銀兩來,是我回絕了他�!�

    “��?”

    翟蘭葉望向今夏:“事已至此,我便實話告訴你。在周大人初到揚州之時,我就接到吩咐,讓我投其所好,與他交好�!�

    “誰的吩咐?”

    “你不必問,我也不能說……”翟蘭葉搖搖頭,接著又道,“周大人為人甚好,對我始終以禮相待,我心里對他是極敬重的。后來他便說已經(jīng)寫信回家籌銀子,待家中的地賣掉,便可娶我�!�

    “他對你倒是真好�!苯裣膰@道。

    “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便告訴了老爺。老爺告訴他,已有別家公子要娶我,讓他死了這份心。誰知,次日他便帶了銀兩過來,我自是不能嫁他,便狠狠心回絕了他。誰知那夜……那夜他就懸梁自盡了�!�

    今夏心中已有了點底,周顯已次日便帶了銀子,顯然不是家中賣地所得,這銀子很可能就是修河款的一部分�?伤氩幻靼椎氖�,修河款足足有十萬兩,剩下的銀子究竟去哪里了?

    “你們倆的窗子……”她試探問道。

    翟蘭葉未料到她連此事都知曉了:“是啊,從我的小樓就能看見他所住之處,若是用望遠筒,看得更加清晰。他那時公務繁忙,要去河堤勘察,無法日日相見,我們便時常在窗口遙遙相對�!�

    “所以那夜,他是故意開窗,讓你看見他懸梁自盡?”

    “我……我也未料到他竟會……”翟蘭葉復用手絞住心口處的衣裳,顰眉垂淚,“是我錯了,他恨我原是應該的�!�

    “你對他……他墳邊有個香袋,是你的?”

    “連香袋你們都找到了!”翟蘭葉對于辦案手法并不熟悉,顯得很訝異,“是我的。自從那夜……就是周大人死后……我總是做噩夢見著他,后來老嬤嬤說是他在惦記我,讓我剪一縷頭發(fā)埋到他墳邊,也許他就安心了�!�

    “香袋和周大人身上衣裳的針腳出自同一個人,”今夏已愈發(fā)明白,“不是你?”

    “不是,是我屋里的老嬤嬤,”翟蘭葉難堪道,“那衣裳……周大人以為是我縫制的。”

    今夏不知道該說什么,翟蘭葉棄了周顯已,自己轉而又被人棄了,周顯已懸梁自盡了,她自己也投河……

    天蒙蒙亮時,楊岳回來,說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今夏已將翟蘭葉做男子打扮,隨著楊岳一塊兒將她送上船。見船頭站的是阿銳,今夏也放心許多,心下暗暗欽佩上官曦做事穩(wěn)妥,只是不解阿銳看她時為何目光兇狠。

    “上官堂主說姑蘇那邊有個繡場,她去了可以當繡娘,只是會累些,日子也清苦,不知她過不過得慣�!睏钤揽粗蕴m葉鉆進船艙。

    “等風聲過了,你可以逮個空去瞧她�!苯裣目粗(wěn)穩(wěn)駛開,“乘夜航船,夜里上船,天亮就到了。”

    楊岳什么都沒說,只看著船慢慢消失在眼界之中。

    ************************************************

    兩日之后。

    蘿卜、菠菜、蘑菇……還有香椿……

    今夏蹲在灶間,仔細地翻撿著菜筐,又轉頭朝灶間驛卒笑道:“哥哥,雞卵能不能也給我兩個?”

    一盞茶功夫之后,驛卒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挑了一小籮筐菜:蘑菇、春筍、豆腐片、蘿卜、雞卵……好在這些菜也值不了幾個錢,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您這是要辦桌素齋?”驛卒問她。

    今夏笑瞇瞇地點頭:“是啊,今日宜齋戒,有十萬功德呢,你也吃素吧�!�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特地查了書�!�

    今夏端著小籮筐,踢踢踏踏地出了灶間,徑直往陸繹所住的小院行去。這處小院原就有獨立的小灶間,只是陸繹此番下?lián)P州,隨身未帶家仆,故而從未用過,但灶間里面鍋碗瓢盆都是一應俱全的。

    打來井水,將菜都認真洗過、擇過,又把豆腐泡過三遍井水去腥氣,緊接著把春筍切片,和蘑菇一塊兒煨湯。今夏揉好面,蓋上濕布餳著,聞著菌菇清香,心中甚是滿意……請陸繹吃飯,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最直接的感激法子。

    苦于囊中羞澀,食材方面她著實為難,身上的幾個銅板屈指可數(shù),別說是大魚大肉,就是果蔬也難置辦一桌,自然只能去官驛的灶間領份額。為此,她特地查了書,查明今日宜齋戒,于情于理都最適合請客吃飯。

    眼看天色漸漸沉下來,卻不知為何,陸繹還未回來。她隨手拿了根洗凈的小紅蘿卜,邊咬邊朝外探頭探腦……

    正巧,月牙門外,也有個人在探頭探腦。

    “大楊!”她認出他來,趕忙喚道。

    “方才到你廂房找你,就猜你說不定在陸大人這里。”楊岳跨進院來,一下子就聞見了香,“你拿春筍和菌菇熬湯呢?”

    “是啊,香吧?待會兒還得加豆腐皮進去�!苯裣南沧套痰�,“你來得正好,我要拿熟豬油煮蘿卜,這蘿卜要不要先滾一滾?”

    “不要,那樣就太爛乎了�!�

    楊岳進了灶間,習慣性地卷起袖子,凈了手,把白蘿卜拿過來咚咚咚切成大小均勻的塊兒。

    他一來,今夏就可以撂挑子了,靠著門框,嘎嘣嘎嘣咬著小紅蘿卜,口齒不清道:“面我餳好……要做春餅……你記得要薄薄的……”

    “知道了。”楊岳揭開濕布,用手戳了下面團,試了試軟乎度,側頭道,“你要請陸大人,弄成素席,不大好吧?”

    “陸大人什么好東西沒吃過,我就算傾家蕩產(chǎn)弄來全雞全鴨,他也未必稀罕呀。”今夏振振有詞道,“我的荷包雖然經(jīng)不起考驗,但我的忠心是無須考驗的。請他吃飯,就是個心意,他怎么會不明白�!�

    此時月牙門外,有人緩步進來,她并未察覺。

    “對了,你來找我什么事?頭兒有事交代?還是……街面上有什么動靜?”今夏問楊岳道。

    “聽說找著衣裳了,”楊岳面容沉了沉,但手上動作一點沒停,“大概正派人到河里撈人吧。”

    “那就好,頂多再折騰兩天,估摸就消停了,東洋人還在附近打轉,他們也分不了多少神�!苯裣奶骄康乜粗鴹钤郎袂椋澳阆胨税�?”

    楊岳低首笑了笑,沒接她的話:“……我懷里有你一封信,你自己來拿�!彼稚先敲娣郏缓锰饺霊阎�。

    “我的信?!”今夏奇道,把紅蘿卜叼嘴里,探身過去,輕巧地用手夾出一封信來。

    “在給我爹爹的信里夾著,估計是你娘托人帶給你的�!�

    說話間,今夏已經(jīng)取出信紙,歪頭細看,信上的字一看便知是弟弟袁益所寫,但所寫之事……

    她足足有半刻鐘說不出話來:“這個、這個……我娘到底許了人家多少嫁妝?易家這么痛快就應了!”

    楊岳之前已然看過,笑道:“看來易家老三對你頗有情義,大概是惦記著小時候你幫著他揍黑太歲的事�!�

    今夏犯愁地推了推額頭:“這點事兒,小爺我都不記得了,他犯不上以身相許吧�!�

    “夏爺,你先吸口氣,還有件事我得告訴你�!睏钤婪(wěn)穩(wěn)當當?shù)厝嘀妗?br />
    她警惕地望著他:“好事?壞事?”

    “這得看你怎么想了,反正我覺得算好事。”

    “你說吧……”今夏直覺不妙。

    “謝霄,你的謝家哥哥,跑到我爹爹面前說——”楊岳故意頓了頓,“他打算娶你,想給你娘寫信提親。”

    “……”

    這下,今夏連紅蘿卜都不嚼了,呆呆定在當?shù)亍?br />
    楊岳挪揄她:“找個人算算,你近日是不是走桃花運?”

    過了好半晌,今夏才長嘆口氣:“這事……小爺我真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

    她身后響起一個人的聲音,淡淡的。

    “這話,不是這么用的�!�

    ☆、第五十三章

    今夏聞聲,歡喜轉頭道:“陸大人,您回來了!我準備請你吃飯呢,您快里屋落座。”

    陸繹瞥了眼她手里的小紅蘿卜:“吃這個?你當喂兔子么?”

    “哪能,我專門給您整治了一桌素齋。你千萬別誤會我是為了省錢,我特得查過黃歷,今日宜齋戒,有十萬功德�!苯裣恼f完便有點后悔,覺得這話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怎得,覺得我平日作孽太多?”陸繹挑眉,語氣不善道,“所以該多積點功德?”

    今夏干笑兩聲:“大人您想多了,卑職只是……平日多受您照拂,請您吃頓飯那不是應當應份的事情么。”

    陸繹盯她看了片刻,又瞥了眼灶間里頭的楊岳,什么都未再說,徑直進屋去。

    身后,今夏費解地啃了一口紅蘿卜,擰眉道:“看來,他今兒氣不順呀,也不知道誰招他惹他了?”

    楊岳手腳麻利地把豆腐皮下到湯里,滾了幾滾,盛到湯碗之中,朝今夏道:“還愣著干什么,正主兒回來了,還不趕緊上菜�!�

    趕忙取了漆盤,將湯碗放上去,今夏小心翼翼地端到屋內(nèi),看見陸繹眉間微顰正伸手倒茶水……

    “大人,今日不順心?”她將湯碗擺放好,試探問道。

    陸繹斜睇了她一眼,并不言語。

    “是不是有人招您惹您了?”今夏分外真誠道,“肯定是他們不對!您先喝口湯消消氣�!�

    他又望了她一眼,開口淡淡道:“那倒也不是……近日你好事成雙,我是不是該恭喜你?”

    “大人您就別笑話我了!”今夏正愁這事,煩惱道,“謝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怎么可能嫁給他,這不是添亂嗎……大人,這事您可別讓劉大人知道,千萬千萬!”

    陸繹端著熟豬油炒蘿卜跨進來,蘿卜色如琥珀,上面灑了蔥花,還有點點蝦米,在燭光下晶瑩剔透。

    “謝霄可是和爹爹說,你已經(jīng)應承他了�!彼裣牡驼Z道。

    今夏愈發(fā)覺得頭大,急道:“我跟他說此事再議,這怎么能叫應承!你說……他那人看著挺齊乎的,怎么就少根筋呢!”

    “你不想答應人家,直接回絕就是了,何必說再議呢�!睏钤啦唤�。

    “當時那個情形你不知道……”眼下,今夏又不能提劫船那晚的事兒,實在沒法解釋了。

    陸繹已施施然自己盛了碗湯,湯勺在青花碗中慢條斯理地輕輕攪動:“那日,我記得你還說這是件好事�!�

    沒想到連陸繹都攙和一腳,今夏真是欲哭無淚,辯解道:“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那時候我燒暈暈乎乎的,他說什么我也沒往心里去呀,這事兒我怎么可能答應……我家在京城,他在江南,讓我嫁這么遠,我娘也不能答應呀!再說……他身旁還有個上官姐姐,兩人可是之前有過婚約的,而且上官姐姐對他情深意重,我怎么能從中插一腳。我若是真嫁進去了,成日里和上官姐姐低頭不見抬頭見,她雙刀那么厲害,萬一那天她想不開,不就把我削成片片的,我象是會找死的人嗎……”

    說到此處,她突然想起陸繹對上官曦似頗有意,連忙朝他道:“大人,我對上官堂主很是敬重,對她絕對沒有不滿,您千萬別誤會啊�!�

    陸繹擺擺手,顯然并不介意:“你想得夠長遠的……接著說!”

    “接著說?”今夏楞了下,“我沒什么可說的了,反正這事我不能答應,我娘也不會答應的,明兒我就讓他滅了這念頭�!彼氖钟昧ν乱粩兀瑪蒯斀罔F。

    楊岳提醒她:“謝霄那人可好面兒,你別讓人下不來臺�!�

    “放心吧,我有數(shù)。”

    雖然嘴上這么說,今夏還是頗感煩惱地推了推額頭。

    “那行……對了,我得去把春餅烙出來。”楊岳惦記著灶間,急急忙忙地折回去。

    今夏看陸繹喝了小半碗湯,似還有滋有味,復振奮精神,打疊起十分殷勤,笑問道:“大人,要不要我再給您燙壺酒?”

    “你還備了酒?”陸繹倒沒想到。

    “上回給您歸置屋子的時候,我在圓角柜里頭找著兩壇子酒,還沒啟封,您要不要嘗嘗?”

    陸繹挑眉道:“明明是你請客,怎么還得喝我自己的酒?”

    今夏厚著臉皮道:“酒的好劣之分太明顯了,不像做菜,只要手藝好照樣好吃,我又沒法給您現(xiàn)釀酒去。這個啊……是誰的酒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吃好喝好,對不對?我給您燙酒去啊……”

    “慢著……那酒是果酒,不用燙�!标懤[偏頭想了一瞬,“果酒味淡色美,要用玻璃杯子才好。”

    “我上哪兒給您尋玻璃杯子去?”今夏犯愁地看著他。

    陸繹也看著她,片刻之后,輕嘆口氣:“那就罷了。”

    見他舉箸挾菜,今夏轉身去圓角柜取酒壇子,心中暗道富家子弟實在太講究,真難伺候。正想著,聽見陸繹又道:“這蘿卜,是用豬油炒的?”

    今夏捧著酒壇子,陪著笑湊過去道:“對!你看這色澤,漂亮吧!大楊炒這菜是一絕,有這一盤菜,我都能吃三碗白飯下去�!�

    陸繹慢吞吞問道:“你不是說素席么?怎得還用葷油?”

    “用葷油才好吃……”

    “十萬功德怎么辦?”他問。

    “別管那些了,大人您又不缺!”今夏深感他真是太難伺候了,“這菜真的好吃,您湊合著吃不行么?”

    眼看她有點起毛,陸繹只得垂目,微微一笑:“行,湊合吧�!�

    一會兒功夫,楊岳把春餅烙好,連同卷料、蘸醬都端了過來。今夏幫忙擺好,這春餅的卷料她頗用了些心思,原想一樣一樣說給陸繹聽,但被方才幾盆冷水一澆,估摸著他也瞧不上眼,不由殷勤之情消減大半。眼看菜已經(jīng)上齊,替陸繹斟上酒,她便準備和楊岳尋點灶間的邊角料吃去。

    “大人您將就著吃,卑職告退�!�

    似沒想到她要走,陸繹微微詫異道:“你還要去哪里?”

    “大人,我也餓了,我和大楊吃飯去�!彼读顺稐钤溃疽馑约阂粔K兒走。

    “這么一桌子的蘿卜,就留給我一個人吃?真拿我當兔子喂�!标懤[沒好氣地招呼道,“都坐下,一塊兒吃!”

    “這個……不妥吧,身份有別,我們哪能跟您坐一桌吃飯�!苯裣目粗鵁狎v騰的飯菜也有點挪不動腳,“要不,您先吃,我們在旁伺候著,等您吃完了我們再吃?”

    陸繹瞥她一眼,簡短命道:“坐下,吃飯!”

    也是個識相的,今夏嘻嘻一笑:“既然是大人的好意,那我等就不推辭了�!�

    楊岳推辭道:“爹爹還未歇息,我還得回醫(yī)館去,請大人包涵�!�

    陸繹點頭道:“你去吧,幫我給楊前輩帶個好,等我得了空就去瞧他�!�

    今夏把楊岳一直送到月牙門外,原本想說什么,躊躇了片刻還是道:“算了,明兒我自己跟頭兒說去�!�

    楊岳叮囑她道:“別喝酒,在陸大人面前失了態(tài)可不好�!�

    “曉得了……小爺喝酒什么時候失態(tài)過�!�

    今夏催促他趕緊走。

    *****************************************************************

    “啟稟堂主,人已經(jīng)安全送到,俱已按照吩咐已安排妥當�!�

    一身利落短衣的阿銳垂目向上官曦稟道。

    上官曦立在船頭,目光不知落在何處,過了好半晌才似發(fā)覺阿銳的存在,緩聲問道:“你,回來了。”

    阿銳抬目看向她,只覺得短短兩日不見,她竟消瘦了幾分,忍不住開口道:“堂主,你……發(fā)生了什么事么?”

    上官曦搖搖頭,目光掃過渡頭上來來往往忙碌的幫眾,淡淡道:“我想到湖中散散心�!�

    不用多余的話,阿銳接過原來船夫的搖櫓,示意他下船去。

    一葉小舟,兩抹人影。

    上官曦獨立船頭,徑自怔怔出神。阿銳在船尾默默搖櫓,目光卻從未稍離她。

    行至湖中時,月已上中天,明晃晃地倒映在水中,時而破碎,時而聚合。

    阿銳放下船櫓,朝船頭行去,才行至一半,便聽見上官曦吩咐道:“艙里有兩壇子酒,你拎過來。”

    船艙內(nèi)暗沉沉的,他伸手摸到那兩壇子酒,掂了掂,壇子頗重,里頭沉甸甸地晃蕩著酒水,遲疑了下,他才將酒壇搬出去。

    月光下,可看見酒壇封泥完好,壇身上還沾著些許泥土。

    上官曦取出帕子,俯身沾了湖水,慢慢擦拭著壇身上的污垢。阿銳怔了片刻,他隨身沒有帕子,便撕下一方衣角,沾了湖水,幫著她擦。

    光潔的釉面淡淡映著月光,白皙的手指在其上輕輕摩挲著,她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把你的刀借我一用,好么?”她問道。

    阿銳并無二話,從腰間抽出那柄鯊魚吞口的短刀,調(diào)轉刀柄遞給她。

    她用刀細細地在壇口沿劃開一條小縫,然后才啟開封泥,酒塞一打開,一股醇厚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一聞便知是上好的酒。

    “這酒香么?”上官曦似隨口問道。

    阿銳“嗯”了一聲,又點點頭:“是好酒�!�

    “是好酒,沒錯�!彼⑽⒁恍�,“這是我爹爹埋了二十年的女兒紅�!�

    ☆、第五十四章

    女兒紅——女兒紅是在姑娘出生時埋下的酒,等到出嫁時才會刨出來喝的酒,阿銳心里咯噔一下,快手快腳地把酒塞復塞了回去,沉聲道:“這酒不該動!”

    “它已經(jīng)用不上了,與其埋在地下,不如現(xiàn)在就把它喝掉�!�

    上官曦要格開他的手,他卻紋絲不動。

    “堂主!不可!”阿銳牢牢摁住酒塞,不讓她再揭開,“我雖然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您再難過,也不該把出嫁時才能喝的酒拿出來糟踐。”

    “我不難過。”上官曦淡淡笑道,“我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是不是我做的不好,所以即便他回來了,他對我也……”

    “您就是對他太好了!”阿銳惱怒道,“好得讓他以為理所當然,應當應份,他何時為您著想過!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一幫之主,根本配不上您……”

    “住口!”上官曦慍怒,“我不許你在背后非議!”

    阿銳驟然停了口,雙眸深處透著痛楚,半晌才低低道:“您別難過,您將來,會嫁得如意郎君,比少幫主好百倍千倍……這酒,我絕對不會讓您動的!”

    說話間,他拎起酒壇就進了船艙,艙內(nèi)角落里正巧有幾塊油布,平常雨大的時候拿來蓋在船蓬上。他割下油布,蒙在酒壇上,用繩子密匝匝地捆結實,復拿回船頭。

    “你這是……”

    上官曦話音未落,便見他將兩個酒壇齊齊拋入水中,很快酒壇就沒了頂,咚咚咚咚地沉入湖中。

    “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揚手給了他一記耳光。

    阿銳吃痛,也不哼聲,目光誠懇地近乎哀求:“等到你尋得如意郎君,成親之時,我就潛到湖底把酒撈上來給您�!�

    上官曦惱道:“我若終身不嫁呢。”

    “不會的,您這么好的女人,一定會有很好很好的人來照顧您,一定會有!”

    即便月色清淡,仍可看見他半邊臉紅腫起來,上官曦再說不出話來,緩緩坐下,埋頭抱膝……

    湖水輕輕拍打著船舷,她的抽泣聲夾雜在水聲之中,阿銳默默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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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張薄薄的餅皮鋪好,先灑上一層花生碎,挾上炒得絲般發(fā)亮的紅蘿卜,挾上油炸過的豆腐絲,挾上金黃的蛋絲,加上蒜末蔥白,最后再灑上一點用小火炒透的滸苔,小心翼翼地把它卷起來。今夏滿足地嘆息著,把一頭一尾都封上口,正待咬下去……

    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把她剛卷好的春餅拿過去。

    “……”今夏瞠目。

    陸繹正在端詳卷餅,皺了皺眉頭:“看著全是蘿卜,這樣也能吃?”

    “當然,好吃著呢,您嘗嘗!”她熱情地催促。

    他試著咬了一口,細細嚼了嚼,又皺了皺眉頭:“味道有點怪�!�

    今夏托腮看著他嚼,想了想道:“是不是滸苔的味道,您吃不慣?”她把盛滸苔的碟子,遞到陸繹鼻子底下。

    才聞了一下,陸繹就皺起眉頭:“就是這個�!�

    “您瞧,您這就不懂行了吧,這滸苔可是春餅的點睛之筆,不過可能這是南邊人的習慣,所以您大概一時吃不慣。”今夏自己拿了張薄餅,往上挾菜。

    “南邊人的習慣?”

    “是啊,頭兒小時候在福建住過好些年,所以大楊做菜也隨南邊人口味,他們也不管這個叫春餅,而是叫潤餅�!苯裣牡溃暗攘晳T了這味兒,就能覺出好兒來�!�

    陸繹垂目,暗自思量:下江南之前,他看過楊程萬的卷宗,記得他分明是江西人,怎得小時候會在福建住過好些年?

    “您再吃一口試試。”今夏快手快腳地包好自己的潤餅,咬了一大口,鼓勵地看著陸繹。

    看她吃得香甜,陸繹便又吃了口潤餅,顰眉道:“蘿卜味太重,我還是吃不慣�!�

    “您也太挑嘴了�!苯裣牟粷M地側眼看他,“您這樣的,小時候肯定不招人疼�!�

    陸繹挑眉,好笑道:“莫非,你小時候特招人疼?”

    “那當然了!我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長輩就喜歡好養(yǎng)活的�!苯裣念H有些得意,“我娘說,她到堂里挑人的時候,一幫孩子正好在吃飯,我吃得最歡,她一眼就瞧中我了�!�

    “堂里?……你是被收養(yǎng)的�!标懤[有點愕然。

    今夏點點頭,又咬了一大口潤餅。

    “你多大時被收養(yǎng)的?”

    “我也不知曉,我娘說我那會兒正換門牙,大概是五、六歲模樣�!�

    “五、六歲,你該記得些事才對�!标懤[眉頭皺起,“你是被拐子拐賣的?原來家住何處……”

    “等等、等等……”今夏止了他的話,用手撥開鬢邊的幾縷發(fā)絲,額際有一道淺淺的疤痕,“瞧見沒,我頭上受過傷,小時候的事情模模糊糊,七零八落的�!�

    目光盯在她的額際,陸繹一時靜默,半晌后才問道:“還能記得多少?”

    “記得有條很熱鬧的街,人很多,還有好多燈籠,像是在過節(jié)……有一對石獅子,我把手探到石獅嘴里玩石球,滾來滾去地玩……”她費勁地想,“別的我都不記得了……”

    陸繹靜靜地看著她,握杯的指尖因不自覺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您是不是想幫我找家人?”今夏猛然意識到這點,欣喜地探身湊上前,“我在六扇門喜歡出差也是因為這事兒,我總想,說不定到了某個地方,我會覺得特眼熟特親切;或者遇到某個和我長得特別像的人,是我哥、我姐、我娘、我爹、我舅、我姨、姨夫……”

    “姨夫?”

    她實在迫得太近,兩個潤餅都快貼一塊兒,陸繹不得不把身子微微后傾。

    “甭管是誰了,只要是長的像我,一個也不能漏過。”今夏熱誠地看著他,“大人,我知道錦衣衛(wèi)的能耐,你們的情報網(wǎng)連高麗、琉球都有,若是您能仗義相助,說不定我真的能找著家人……不過,我覺得我家人是高麗人的可能性不大,您覺得呢?”

    “你真的想找家人?”他謹慎地問。

    她連連點頭,分外誠摯地看著他:“您幫我吧!下回,我還請您吃飯!”

    “就這滿桌子的蘿卜?我還得吃第二回?”陸繹哼了哼,“我若沒猜錯的話,這些蘿卜你都從官驛灶間拿的,自己一個銅板都沒花吧?”

    “……”今夏訕訕地直起身子,“這個……請客吃飯,不在花多少錢兩,重在心意!這點大人您肯定懂的�!�

    “食材是從灶間拿的,菜是楊岳做的,酒是我自家的,我倒是想看見你的心意,可在哪里?”

    今夏瞪大眼睛,反駁道:“菜都是我洗的,而且這個湯也是我做的,大楊正好來了搭把手而已。本來我也可以自己做菜,可大楊手藝比我好,我不就是想讓您吃好點么。還有您手上的潤餅,還是我卷的呢,這可都是心意呀!……我再給您卷個大的�。 �

    她邊說邊動手,陸繹阻攔不及,眼睜睜看著她已開始熟練地灑花生碎,只得道:“那個,蘿卜少放點�!�

    “放心,我知曉,多給您放點豆腐絲,再來點蛋絲……”

    卷好一個拳頭大的潤餅,今夏喜滋滋地放到陸繹面前的碗里。

    “您肯幫我這么大的忙,我再敬您一杯。”她拿了酒杯就想斟酒,不料卻被陸繹眼疾手快地將杯子取走。

    “你一個姑娘家,喝什么酒,不許喝!”他沉聲道。

    “您是怕我撒酒瘋吧?放心,我打落地起就沒喝大過�!�

    陸繹冷瞥了她一眼:“我讓你上周顯已小樓的那夜,你就因喝酒誤了事。”

    “……”今夏語塞,“那、那是意外�!�

    “那夜是謝霄請你們吃酒吧�!彼粗苯亓水�?shù)�,“以后在外頭也不許吃酒,免得誤事�!�

    “……嗯,行,我一定聽您的�!苯裣拇嫘囊懞盟�,從諫如流,“那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茶盅樂顛顛地湊到酒杯前,碰聲清脆。

    她壓根不看陸繹喝沒喝,只管自己咕咚咕咚把茶水全灌下去了。

    “大人,您這一天累了吧,我給您按按肩揉揉腿?”今夏殷勤地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

    “不要!”

    “大人,要不我?guī)湍杨^發(fā)散下來,通通頭,可舒服了!”

    “不要!”

    “大人,我?guī)湍汛蹭伭税�?�?br />
    “不要!”

    “大人,我?guī)湍銧C個腳吧?”

    “……不要!”

    ☆、第五十五章

    黑漆素幾搬到楊程萬面前擺好,再將研好墨的硯臺擺上,緊接著再遞上信箋、狼毫筆,因是陰天,室內(nèi)暗沉沉的,楊岳把燈臺也挪過來。楊程萬擺擺手,示意不用。

    “爹爹,謝霄這事兒您打算說么?”楊岳試探問道。

    楊程萬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楊岳又道:“我看今夏對謝霄沒那意思,再說這是揚州,離京城也太遠�!�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你插嘴�!睏畛倘f沉著臉道。

    “我、我……就是……”

    被爹爹一瞪,楊岳支支吾吾半晌,覺得不合適,卻也不敢再說,正在旁直撓撓脖子,就聽見有人叩門。

    “頭兒,你好點了?”正是今夏的聲音。

    這丫頭,來得還真是時候,楊岳替她開了門。今夏連蹦帶竄進來,臉上笑瞇瞇地。

    “嘴都快咧成三瓣了,什么好事?”楊岳奇道。

    “哪有!”今夏抿抿嘴,片刻之后仍是咧著笑開,朝楊程萬道:“頭兒,您好點沒?腿還疼么?”

    楊程萬瞧她喜逐顏開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那一瞬他有點晃神。

    “頭兒?”今夏詫異地喚他。

    他回過神來,擱下筆,問道:“幾日沒露面,又有何事瞞著我?”

    “沒有!那銀子不是還沒找著么,劉大人現(xiàn)在急得跟熱鍋上的黃蜂一樣,逮誰蟄誰,回回見著我都好一通訓,也就見了陸大人不敢吭聲。”她歪頭嘆了口氣,“周大人為何而死,倒是大概弄明白了,可銀子卻是一點著落都沒有,真是邪門。”

    “他為何而死?”楊程萬問道。

    今夏便將翟蘭葉與周顯已之間的事情詳詳細細講了一遍,楊程萬聽罷沉吟許久,但卻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聽說翟蘭葉失蹤了?”他問。

    今夏謹慎地“嗯”了一聲,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敢多說。

    “你沒找過?”楊程萬接著問道。

    “找了,沒找著�!苯裣钠沉搜蹢钤溃奥犝f在河里找著她衣裳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被人害了……對了,頭兒,我有件好事得告訴您!”再讓楊程萬問下去,肯定會出破綻,她趕緊轉移話題。

    “何事?”

    “是關于我的家人,就是親生父母�!�

    聞言,楊程萬背脊一僵,眼底閃過復雜的鋒芒,但很快被他掩飾下去,壓抑著情緒,淡淡問道:“怎么,你有線索了?”

    “沒有,不過我昨日和陸大人聊起此事,我聽陸大人話里話外,像是肯幫我找親生父母的意思。錦衣衛(wèi)耳目眾多,情報比六扇門齊全得多,他肯幫我這個忙,說不定……”今夏話未說完,便看見楊程萬臉色鐵青,額上隱隱青筋凸起,“頭兒,你……你怎么了?”

    “跪下!”

    聽出楊程萬語氣中隱含著滔天怒氣,雖然不明究里,今夏半分沒敢耽擱,立時就跪了下來。

    “爹爹……”楊岳也不明白為何他驟然發(fā)火,“若陸大人肯幫這個忙,這不是好事么?”

    “你也給我跪下!”楊程萬怒瞪向他。

    楊岳老老實實跪下。

    楊程萬重重訓斥道:“一個沒腦子,兩個也這么沒腦子!我這些年,是白白教養(yǎng)你們了!陸大人是何許人,他是錦衣衛(wèi)!我再三交代過你們,與錦衣衛(wèi)往來,必須謹慎提防,且不可與錦衣衛(wèi)來往過密,不然的話,讓人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再者,陸繹是何等身份,他是陸炳長子,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不過是六扇門中的小小捕快,他差遣你做事,說話有禮有節(jié),那是他面上的功夫,說得難聽一點,在他眼里,你和一條狗沒有任何分別。你倒好,給個桿子,你就順著往上爬,沒皮沒臉,沒羞沒臊……”

    “爹爹!”楊岳覺得他這話實在說得有點過了,以前縱然今夏做錯事,但從未見爹爹這么重地罵她。

    “你閉嘴!”楊程萬怒瞪他一眼,“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里,今夏也好,你也好!說話做事都給我謹守本分,再讓我知道有這種越逾之舉,我就打斷你們的腿!記著了么?”

    “記著了�!睏钤赖�。

    “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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