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接觸
好一根漂亮的木頭。……
白雪山福澤洞天，天劍門的弟子t?們感悟晨間靈氣，早起修行，一日不可懈怠。
白雪山的晨鐘才剛剛敲響。
清梨收納吐息，一個周天已然修煉完成。
系統(tǒng)似乎剛醒，打了個哈欠：【嚯，你們還有早八啊�！�
【早八人早八魂】
清梨修行完，手肘撐著膝蓋，身體微歪，掌心托下巴。一雙秋水眸只盯著前方，似乎在思索。
她正在想今天用什么理由去接近小祝師兄。
她盯著額頭上方浮現(xiàn)數(shù)值：5100。
5點壽元，只夠撐三個月。
系統(tǒng)說等任務獎勵到滿分100壽元值，她的身體才能完全回到從前那般。
想要平安，定要盡快想辦法提高數(shù)值。
如今她的生機全系在祝今宵身上，只有提高祝今宵的氣運值，她的生機才能維持。
清梨是個行動派，從那日山坡上與祝今宵見面后，她便加緊任務進度。
她想方設法接近祝今宵，探索快速增加他氣運值的方法。
清梨首先想到的方法是送東西，送禮物。多送點東西，既能漲氣運，又能拉好關系。
她已經(jīng)連著多日來給他送東西。
大前日是不小心撿到的珍貴藥材，別人看一眼都難得，她興沖沖送給小祝師兄。
前日是拍賣會偶然見到的珠寶靈器，萬里挑一，修仙界世家公子都未必配用，她當即拍下送給小祝師兄。
昨日是費力爭搶到的獎品玄鐵，可以打造任何絕世武器，她打完比賽就奔跑著送給小祝師兄。
可是祝今宵他并不領情，他將那些東西全部歸還。
千年的藥材，萬年的玄鐵，連同送東西的清梨本人，都被拒之門外。
清梨再送，他再還，一次都沒有接受。并且在幾番拉扯后強調(diào)：“我真的沒有看見你的那條手串�！�
他說這話時，山風吹過來，吹動他過長的細碎劉海，露出的那雙眼睛澄澈干凈，真情實感得很。
系統(tǒng)嘆氣：【我就說你拿手串當借口不管用吧�！�
清梨盯著他的眼睛，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沓鮫云綢，剛剛被祝今宵推回來。
她理不直氣也壯。
她雙眸帶著笑意，聲線上揚，手拽住祝今宵的袖子，來回搖了搖。撒嬌般嗔怪：“小祝師兄，手串我找到了。我不能關心下同門嗎？”
可是祝今宵更躲著她。
她往前進一步，小祝師兄便往后退一步。
山頭昨夜有雨，凹凸不平的山路有積水。
清梨穿了一雙繡鞋，裝飾攢珠寶石。倘若他再退，清梨就要踩到積水了。
祝今宵視線下移，瞟見這雙鞋子，他止住了腳步。
“少門主，”祝今宵停住，看著險些撞到他身上的清梨，那雙鞋離水洼一尺，干干凈凈，“可以被你關心的同門很多，我只是一個外門弟子�！�
清梨還想說什么，小祝師兄已經(jīng)抽出袖子，表示煉丹房還有任務，急匆匆離開。
清梨站在水洼旁，臨水照了照。
水面映出的是個明眸皓齒的美人，并不是什么要吞了少年的猛獸。
清梨望向祝今宵落荒而逃的背影。
“你是把我的任務綁到一根木頭身上了嗎？”
清梨目光隨那身影遠去，山風在粘稠的視線中拂過，繡鞋邊的積水泛起漣漪。
“還是根漂亮的木頭。”
【宿主加油！】
系統(tǒng)信心滿滿，【再攢攢氣運值，我就能有權(quán)限打開龍傲天的檔案，到時候照著喜好送東西，一定行�！�
清梨目光依舊隨風往下，盯著師兄背影。
她拍拍懷里的鮫云綢，沒關系，來日方長。
*
在努力和小祝師兄套近乎的這些天里，清梨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負值一萬的倒霉程度。
她每天都悄悄跟在祝今宵身后，親身目睹衰運奇景。
比如，前一刻散步時還晴空萬里，下一瞬就突然間大雨傾盆。
只是轉(zhuǎn)眼之間，黑風撲面，電閃雷鳴，天雷劈樹。
并且那雷還好巧不巧，劈倒的就是祝今宵身邊這棵樹。巨樹抖落樹冠，朝少年兜頭砸下。
但顯然祝今宵已經(jīng)對伴身的衰運習以為常，并且已經(jīng)適應到能和諧相處。
他甚至可以熟門熟路感知躲避，在木頭砸下來之前，提前后退一步躲掉樹干。
而后無事發(fā)生般，繞過木頭去躲雨。
數(shù)尺之外，清梨急急忙忙撐起紅月傘，險些淋成落湯雞，和系統(tǒng)一人打一個噴嚏。
比如，仙門內(nèi)正平靜祥和地閑談，會突然有坐騎神獸煉化失敗，發(fā)狂傷人。
那獸獠牙尖銳，還是突然從陣法里闖出的癲狂發(fā)瘋狀態(tài)，橫沖直撞，大口撕咬。
仙門弟子驚呼后散的散，打的打。
而祝今宵非常自覺倒地裝死。
“離譜啊。”有弟子邊跑邊喊，“這獸不是最溫順嗎，發(fā)狂黑化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吧？”
清梨舉著紅月傘斬妖除魔，天降般降服妖獸，被同門們簇擁著夸贊，她回頭時，祝今宵早已經(jīng)平淡起身，拍拍灰離開。
比如，在食堂買飯，祝今宵會剛好買到?jīng)]煮熟的那份。
“奇怪了�！鄙斫�(jīng)百戰(zhàn)的食堂大叔自言自語，“我小孫子過家家的那份飯，不會混進弟子餐里賣出去了吧？”
祝今宵毫不抱怨，回到小柴房，升起爐灶自己重做。
他重做時還會好巧不巧被鳥雀闖進屋子打翻鹽瓶。
白花花的鹽粒灑滿灶臺，鹽罐子咕嚕咕嚕滾到鍋里，雀鳥的羽毛在空中亂飛。
祝今宵見怪不怪，平靜拾起鹽瓶，收拾狼藉，往鍋中倒水。
鹽多加水，湯泡飯也能吃。
他坐到院子小木桌旁，拿著破了個口的碗吃飯，筷子起伏規(guī)律，表情沒有波動。
幾尺外，清梨站在一棵高樹上，觀察院子里的一舉一動，眼睛沒有離開祝今宵。
【這哥們情緒太穩(wěn)定了�！肯到y(tǒng)拿靈體捉雀鳥玩，敬佩不已。
清梨扶著樹干感慨，小祝師兄能長這么大也不容易呢。
*
清梨是個努力的孩子，早也用功，晚也用功。
她白天追著小祝師兄送禮物，晚上也偷偷潛入外院觀察。
祝今宵本該住的是外院雜役院，但他被分到最偏僻最破舊的那間柴房，一個人住，帶個院子。
家徒四壁，勝在地方較大。
清梨在不遠處的樹冠上潛伏，遙遙盯緊小祝師兄的院子。
數(shù)日觀察，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點：身為丹修外門弟子的祝今宵，每天晚上練習的，并不是丹藥火焰功法，而是弓箭。
每晚吃過飯，祝今宵會拿出一把木弓，對著院子里的靶子練習。
只是十靶九不中。
那靶子用幾塊石頭固定，在遠處立著，干干凈凈，一晚上過去上面都沒有幾個洞。
祝今宵也不氣餒，彎腰將散落的箭矢一支一支撿起，繼續(xù)練習。
系統(tǒng)：【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他拉弓箭的動作這么利落從容，背部線條一定很好看�！�
少年長身玉立，眼神堅毅，在月光中搭弓瞄準時，確實很有風姿。
只是這樣的俊朗風采，明明動作熟練力度恰當，卻總是脫靶，匪夷所思。
清梨就待在樹上，夜風把她的面紗吹得起伏，那金紅二色的珠簾在月色下色澤溫潤。
祝今宵練習了多久，清梨就在這里觀望了多久。
她發(fā)現(xiàn)，并非他的本領功力不足，而是每次張弓射箭時，總會有各種各樣問題出現(xiàn)。
比如突然平地狂風。那風不知何處而來，吹倒被磚石壓住的靶子。祝今宵撿回靶子，再次固定原地。
比如突然弓箭斷了。祝今宵盤腿坐在原地，認認真真上弦。
比如突然野狗竄出來撞倒靶子。
在第七次目睹祝今宵去驅(qū)趕野狗時，清梨搖搖頭，她想，小祝師兄是真的很倒霉呢。
*
【宿主。】
系統(tǒng)起床的迷糊勁兒還沒有過去，嘟嘟囔囔問清梨：【今天我們怎么接近龍傲天��？】
清梨復盤這幾天，覺得是不是送的東西還不夠好。
她敲敲桌子，拍定主意：“今天我們把蝶戀花送給小祝師兄。”
她信心滿滿：“這是我殺死二十四妖的戰(zhàn)利品，他一定會喜歡�！�
*
“小祝師兄！”
祝今宵在丹爐旁燒火，聽得少女的聲音，穿過灰塵煙灰，清脆響起。
他抬頭。
少女戴著金紅配色的面簾，眸子彎彎，從晨光中走進丹房。
天色辰時，光照到她臉上，眨眼時睫毛周圍有光影變化，面簾上的珠光流轉(zhuǎn)。
祝今宵被晃了晃眼，又低下頭去，默不作聲燒火。
清梨輕快從門口走到他身邊，全然不在意紅裙有沒有沾到灰塵。
“小祝師兄！”清梨自來熟蹲到他身邊。
她的裙子寬大而飄逸，蹲下時裙擺鋪展。
祝今宵居然在火光中走神一瞬，心想，這裙子可不要被灰碰臟。
丹房溫度高，身邊有竊竊私語聲，那些丹房的師兄弟們都在議論，少門主怎么幾次三番去找這個小雜役。
“少門主怎么總來丹房？她不是不煉丹嗎？”
“呵，誰讓那小子皮相好�！�
“皮相好又怎么樣，誰靠近他誰倒霉�！�
清梨全然不管別人，她興沖沖靠在祝今宵身旁，看他燒火。
可祝今宵也不怎么管她。
柴是普通的柴，火焰卻是仙t?家術(shù)法。
祝今宵將柴遞進爐內(nèi)，撕了幾張低等燃燒符咒，將那藍色火焰升起。
他的頭發(fā)依舊扎得歪向一邊，用藍色布條扎緊。
清梨有點手癢，想把那頭發(fā)扶正，又堪堪忍住了。
祝今宵專注看著火焰升起，才想起來身邊有個人似的。他盯著爐火，眸子中火焰跳動明亮，卻不看清梨。
他語調(diào)慢吞吞的：“你有什么事？”
清梨將粘稠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想起今天的任務。
清梨下了血本，決定直接將戰(zhàn)二十四妖獸的戰(zhàn)利品送給他。
“師兄，這是蝶戀花�！�
少女的掌心一只藍色的蝴蝶，似蝴蝶似蘭花。
這就是鐵骨銅牛死守的寶物，奪到蝶戀花，是殺死鐵骨銅牛的證明。
江家殺了鳥，將鳥頭裝進盒子送來白雪山。
一同來的，還有挑釁。這便是清梨非要同樣殺只二十四妖的原因之一。
清梨本來準備將這蝶戀花給江家當還禮。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這番好東西，不必為了賭氣送出去。
二十四妖間有微妙感應。每一只死亡時，別的妖哪怕遠在千里之外，也會察覺異常。
更何況尸骨就在面前。
祝今宵覺得胃部微微抽搐。
她拿蝶戀花試探我了。祝今宵謹慎，我一定要更加小心。
“師兄？”清梨見他不語，又喚一句提醒他，將雙手捧著的蝶戀花往前遞，直直要遞到他鼻子底下，滿眼期待望著他。
祝今宵的眉頭微皺，終于露出不一樣的神情。
十分震驚，然后，拒絕了她。
清梨愣了一下。
她顯然沒想到這件寶物也會被人拒絕。
“小祝師兄，這個是蝶戀花�！�
清梨不氣餒，擔心是他不了解，笑瞇瞇和他解釋，“這個是很珍貴的東西，是二十四妖的鐵骨銅�？词氐��！�
“鐵骨銅牛出生時有三支角，第三支角脫落埋在地里，就化成了蝶戀花。”
丹房炎熱。
祝今宵卻覺得背脊上的冷汗又落下一重。
這朵花在他面前，這樣近。
他的鼻子里幾乎能嗅到妖獸的血味。
在旁人看來是榮耀是至寶的蝶戀花，在同為二十四妖的祝今宵眼里，就和同伴骨肉一樣。
別人看來是飛舞的蝶綻放的花，在他眼中，是一團腥氣的血肉。
她是不是又在試探我？
她猜出了我是妖？
祝今宵喉結(jié)滾動，強撐冷靜：“謝謝，不用�！�
清梨盯著他喉結(jié)，又視線上移看他的臉。
面簾之上，秋水眸中露出不解。
系統(tǒng)勸她直接接觸任務對象，在三尺之內(nèi)總能增加氣運值。
清梨贊同系統(tǒng)的話，畢竟沖著那張俊臉她很樂意。
但是現(xiàn)在。
清梨看著高挑少年他毫不留戀拒絕的表情。
她無奈敲敲系統(tǒng)：【你看他那樣子，我都近不了身�！�
系統(tǒng):【點煙.jpg】
至寶蝶戀花居然沒送出去，清梨不氣餒，再接再厲跟隨祝今宵。
反正只要在一定范圍內(nèi)就能升值，慢點漲總比不漲好。
送東西不成，那就陪他燒火。
清梨又靠得離他近了些：“小祝師兄，我?guī)湍銦鸷貌缓�？�?br />
祝今宵的目光盯著爐中火焰。
火焰跳動升騰，映襯他的目光清澈明亮。他不在意清梨這句話。他想少門主應該只是說說而已，那般金玉嬌養(yǎng)的千金，不會真的碰臟兮兮灰蒙蒙的柴火。
下一瞬，一只手卻拾著柴伸過來，伸進爐子里。
手指纖長，手腕纖細白皙，上戴一串血滴般的紅玉手串。
“火要空心對不對？”
清梨把木屑間留出縫隙，猶如她年少在凡間時燒灶臺一樣。
火光明亮，木柴焚燒聲噼啪響。
祝今宵瞳孔微微睜大，嗯了一聲。他心中驚訝，清梨一個少門主大小姐，為什么懂得這種小事情。
清梨轉(zhuǎn)頭看他。
這句簡短的嗯不足以讓她滿意。
“小祝師兄不夸我嗎？”
她微微仰起頭，明眸小狐貍般瞇起，那金紅珠串沿著臉部輪廓往下滑動。
語調(diào)揚起，透著慵懶和調(diào)笑。
這個人她認識還沒超過十天，可也許是系統(tǒng)綁定的原因，總對他有說不出的熟稔。
清梨本就調(diào)皮，甚至隱隱約約想逗他。
于是祝今宵便真的低下頭，似乎在想到底該怎么夸。
細碎劉海下，他的眼睛閃爍火苗影子，神情認真，側(cè)臉的線條干凈流暢。
只是臉頰上有一抹灰跡。
清梨沒忍住，胳膊已經(jīng)抬起，直接上手擦他臉上灰。
細紗袖擺落下，一陣香風撲面。
清梨的手指撫過祝今宵的臉。
白皙手腕上的紅玉手串隨動作輕響，溫熱的觸感從臉頰處緩慢摩擦。
柴火炸開一聲響。
祝今宵一愣，眼神很震驚。
他后退半步，不自然撇開臉。
系統(tǒng)：【升了！】
那頭頂表盤的氣運值，竟然真的直直上升了數(shù)點。
清梨瞧瞧指尖灰，不敢相信，居然升了。
系統(tǒng)拍拍胸口：【哎呦我這激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升的是好感度呢。】
【我懂了，就是要多接觸才能升。】
清梨打算再接再厲。
她下定決心，要多貼貼師兄。
她的紅裙剛剛往身邊再靠一寸，離師兄再近些。
祝今宵卻下了逐客令。
“煉丹房雜亂，少門主請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