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懸一線

    （177）

    洗漱完后，兩人回到山洞，妙妙一見業(yè)止脖子的蛇鱗青痕，好奇問：“那是什么？”

    小青扯了扯嘴角，推開妙妙不斷探就小眼睛，“方才看見只水怪，打了一架�！�

    “打死了嗎，我能幫你！”妙妙豎起她的耳朵，再亮出那毫無攻擊性的小爪子，“我可厲害了！”

    小青隨意敷衍幾句，薅了把她的小腦袋，然后輕拍一下，“死透了，小孩子別整天打打殺殺的，快去睡覺。”

    小青用的力并不大，但妙妙是只嬌氣的老虎，捂著頭，“嗷，知道了�！�

    夜色已深，龍脊山忽然天色驟變，陰風(fēng)呼嘯似鬼泣，漫天烏云壓頂遮蔽明月，寒氣撲面而來，教人冷不防打個寒噤。

    緊接著，鵝毛大雪如戰(zhàn)場鼓點，迅猛落下。

    松枝壓彎，白霧彌漫山道，頃刻間竟似天關(guān)封閉，不見去路，山中林木俱被裹上一層銀霜，天地間盡是片肅殺之色。

    眾人都被這動靜吵醒，李道恒仰望懸掛在山洞邊緣的冰棱，“妙妙你可有做過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

    妙妙不解，“壞事？”

    李道恒說道：“譬如殺人�！�

    天真稚嫩的童音不帶一絲慚愧，“我殺過一個人，但我不覺得那是壞事，那人可壞了，他欺負(fù)爺爺看不見，奪走他辛苦賺的錢，又笑他是個克命的災(zāi)星，克死他全家老小，除此之外他還打了爺爺，我氣不過就把他殺了�！�

    李道恒狐疑道：“只有一個？”

    妙妙回道：“對，就只有一個！”

    李道恒跺著他的狗爪子陷入沉思，喃喃自語道：“一個，那也不可能驚動山神，難不成是我露餡了？不可能、不可能�！�

    一陣地動山搖，凝在頂上的冰柱似利箭射下，業(yè)止趕在李道恒說小心前甩出一道明黃劍氣將冰柱化作粉末。

    緊接著地震越來越劇烈，地鳴震得耳膜作疼，零星落石吭哧墜下，業(yè)止拉起小青再撈上趴在地面捂著耳朵的妙妙，勉為其難給李道恒丟下一句，“快走�！�

    當(dāng)眾人逃出來時，只見遠(yuǎn)方山巔上，無數(shù)冰雪凝結(jié)而成一尊高大身影。

    龍脊山山神赫然現(xiàn)世，周身霜華繚繞，威嚴(yán)之氣鋪天蓋地而來，他衣袖一拂，天地震顫，聲如洪鐘，怒喝道：“何方妖孽，竟敢擅闖龍脊山！”

    若這妖孽不是妙妙，那么就只可能是小青，小青恍然大悟，原來上輩子屠金山寺的帳還沒消，她還以為重來一次就能一筆勾消重新算起，正當(dāng)小青想坦白這事，山神已然放出神識，鋪天蓋地掃下，他的目光準(zhǔn)確看向山洞前的眾人。

    “李、道、恒，你好大的膽子！”山神咬牙切齒，用近乎炸裂的咆哮聲喊著，神靈的威壓讓眾人一瞬間動彈不得，山神揚手萬根冰刃凝于空中，齊齊攻向李道恒。

    李道恒反應(yīng)過來時，萬箭齊發(fā)，他第一個念頭是看向小青，然后感慨他機關(guān)算盡，最后要喪命于此，這是他頭次相信他人，沒想到就要如此胡涂結(jié)束一生。

    后悔嗎？也不算后悔，就是覺得可惜，若他在此結(jié)束性命，可惜他努力一輩子的目標(biāo)卻只是達(dá)到業(yè)止的起點。

    啊，早知道就跟小毛驢一道走了。

    或許他應(yīng)該再信任小青些，如果早告訴她身份牌的作用或許……

    咔嚓一

    命懸一線之時小青隔著衣服折碎那塊桃木牌，李道恒不敢置信瞪大了雙眼，他詫異小青為什么會知道，縱有千般疑惑，最終只留下一句，“小青等我回來救你！”

    冰刃射下，將黃狗刺透，頓時血肉模糊，山神知曉又被李道恒那滑頭逃走，更加憤怒向著山脊另側(cè)的龍山城喊道：“李、道、恒！”

    李道恒的危機是解除了，只要山神還在，今晚注定有場惡斗。

    業(yè)止咬破食指劍指至于嘴前不知在念叨些什么，說完后輕點在她兩眉心之上留下點血印，“他暫時察覺不到我們，快跑�！�

    小青問：“向上還向下？”

    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翻過那山脊只需再行五日路程，現(xiàn)在回頭，雖說下山快至少也得七天起跳。

    業(yè)止看著那因獵物隱匿氣息而發(fā)狂亂投甩冰箭的山神，沉思片刻后說道：“向上�！�

    山神高喊道：“魑魅魍魎聽我號令，找出與李道恒同行者，殺無赦！”

    周圍百獸齊鳴應(yīng)了山神的召喚，就連妙妙也差點控制不住本能感召要嗷出聲，好在小青給她的嘴捂的嚴(yán)實，三人開始東躲西藏，好在那些精怪都是向著下山路去尋，一路上已然遇見好幾批。

    風(fēng)雪越來越盛，大雪封山白雪茫�？床灰娗奥贰�

    寒意從四肢百骸滲透進(jìn)來，似有無形的刀子一點點割裂血肉，冰冷得叫人連骨頭都要碎裂，喉嚨里呼吸，都像吞進(jìn)了把碎冰，刀割火燎般的刺痛，直教人不敢再喘氣。

    此種嚴(yán)寒就連妙妙這雪山虎也耐不住顫抖，更別提業(yè)止一介凡人，冷風(fēng)刺骨，吹得業(yè)止整張臉都麻木了，連嘴唇都泛起死一般的青紫，業(yè)止攏了攏披風(fēng)，卻攏不住寒意侵身，凍得血管幾乎要凝固，可他仍咬著牙，步步向前，腳下積雪深厚，每一步都像陷進(jìn)冰窟，可他硬是憑著一股子狠勁撐著，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眸光深沉如寒夜孤狼，唯有那一抹執(zhí)拗，死死撐住他的身子不倒

    “還行嗎？”小青撫上他凍成紺青色的臉頰，催動妖力渡了些給他暖身子，業(yè)止閉眸時，眼睫上的雪花墜落，偏頭貼上小青的掌心，輕點著頭表示自己還能走。

    山頭近在眼前，翻過山之后還要再行三日，按著現(xiàn)在情況繼續(xù)走下去是不可能的，小青停下腳步拉著兩人走到一處還算隱蔽的角落，把妙妙塞入業(yè)止懷中讓他取暖，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在這歇會�！�

    說罷，小青化作原型，從手臂粗細(xì)開始變大，大至樹干之粗，有百尺之長，她盤起身將一人一虎圍在其中。

    隔絕掉寒氣之后，本來還能扛的身體像是得到喘息般，所有壓著的負(fù)面痛楚蹦出，業(yè)止粗喘著氣，無力拍著小青哀聲道：“不行，小青不可以，我們繼續(xù)走，你如此畏寒……太冷了……你會死的�！�

    第180章

    178

    破碎邊緣

    （虐男主）

    （178）

    業(yè)止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凍得僵硬的指尖死死攥住佩劍，指節(jié)因寒冷而泛著烏紫。

    頭靠著溫暖的蛇腹，那眼神竟帶著幾分無力的祈求，聲音啞得似是破碎的琴弦，“小青，放我出去，讓我去對付那山神�！�

    他的聲音雖微微發(fā)抖，卻仍舊透著一絲執(zhí)拗，仿佛這一去，便是不死不休的決絕。

    小青將蛇身疊得更緊，近乎密不透風(fēng)，她將頭埋入蛇身，聲音悶幾分，“得了吧，凡人是無法斬神，哪怕是你也不行，上回王將軍是個還未成氣候的半神，所以才讓我們得手，這正兒八經(jīng)的山神，我們就別去硬碰硬，這天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大雪茫茫不見前路，你終究是凡人之軀，再找到山神前你得先被凍成棍兒，你就聽我的先睡一會，等白天我們再想辦法。”

    “小青……”

    “睡吧，指不定一覺起來李道恒就來了，他鬼點子多，定然可以助我們逃出升天。”

    “你如何確定他會守諾？”

    “你信我便是�！毙∏嘣俳o業(yè)止一劑定心針，“我可是千年青蛇，這雪天凍不死我，頂多就是冬眠罷了�！�

    失溫帶來的副作用顯現(xiàn)，業(yè)止指尖已不再聽使喚，微微蜷縮著，青紫泛白，劍柄在手中一滑，幾乎握不住。

    意識似浮沉在一片霧靄之中，漸漸朦朧，似有輕紗隔在眼前，他仍強撐著身體不愿倒下，努力想說些什么，唇卻只微微張開，喉嚨里擠出的，“小青，你在嗎？”起額君捌五4陸六????肆o浭薪

    “我在，睡吧�！毙∏嘤X得蛇腹上的業(yè)止還是有些冷，催動著他體內(nèi)存放的妖丹給業(yè)止供暖，此時此刻小青才真正發(fā)覺到，無所不能得業(yè)止是個“凡人”，能斬將軍冢的王將軍，卻會因寒冷這點小事而凍死，既強大、又脆弱。

    小青低低哼起那首來自他家鄉(xiāng)的采蓮謠，音色綿軟如風(fēng)，輕盈似燕語呢喃。

    小舟輕蕩蓮花開～

    蓮香裊裊穿堂洞～

    觀音石前祈愿好～

    鎮(zhèn)民共把心愿栽～

    歌聲溫柔，如春風(fēng)拂柳，讓業(yè)止忍不住回想起蓮香鎮(zhèn)六月時的滿池蓮花，家家戶戶撐著小舟哼唱起那首采蓮謠，那是他無比眷戀卻尋不回的過往。

    業(yè)止原本眉頭緊鎖，聽著那熟悉的調(diào)子，終是在她輕柔的歌聲中沉沉入睡，連喉間的輕嘆都化作酣夢之息，即將睡去時，他依舊不放心，近乎氣音問道：“你會一直陪我，對嗎？”

    小青停頓下，給了個模糊的答復(fù)，“或許……會吧�！�

    這夜風(fēng)雪交加、雷聲怒嚎，冰凍三尺之寒讓小青進(jìn)入東眠之中，失去意識前從不像神佛乞求的她，祈禱著山神別發(fā)現(xiàn)她們的蹤跡。

    次日清晨，狂亂一夜的暴雪終是停了，天地間寂靜無聲，只余一片皚皚白雪覆滿山河。

    東方天際浮起一道微茫的晨曦，金光自云縫中透出，輕輕灑落在銀裝素裹的大地之上。

    積雪反照著晨光，瑩潤生輝，仿若鋪了一層琉璃玉屑，光亮晃眼，微風(fēng)拂過卷起幾片殘雪落在枝頭，雪光流轉(zhuǎn)，宛如一場未盡的仙境幻夢。

    青蛇盤踞于山壁一隅，渾身結(jié)了一層瑩白的冰霜，似琉璃鎧甲，又似被霜雪封存的遺骸。

    雪光落在它的鱗上，折射出淡淡冷光，卻不見一絲生機，連蛇尾也不曾顫動半分。

    天地一片死寂，風(fēng)雪低吟，她的身影在這冰封世界里，靜得駭人，叫人不禁心生疑惑：這究竟是沉眠，還是已隨風(fēng)雪長眠于此？

    業(yè)止已然帶著妙妙從蛇腹中鉆出，冷風(fēng)穿堂，吹得他遍體生寒，可比這更冷的，是她靜靜躺著的模樣，看見此景竟不敢喘氣，伸手搭在這冰層凍成的霜甲上。

    霎時間，心口一緊，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攫住，連氣息都止住了。

    業(yè)止不敢去想，怕一個念頭起，便真要應(yīng)驗了那最可怕的事，他的手微微顫著，想去喚她的名字，又生生忍住，舌根澀得發(fā)緊，喉間似堵了一塊寒冰，整個人仿佛被丟入萬丈深淵，冷得不知身在何處。

    如果連她都沒了？他又該何去何從？

    別再留他一人獨自茫然徘徊。

    業(yè)止控制不了自己的念頭，不過沉寂幾日，那擾人的心魔低喃又響起。

    心魔：看哪，即便沒有我，你的人生也一踏涂地，你生來就是個索命克星，跟你親近之人有多少死于非命的，你本該遁入空門，卻被這紅塵迷眼亂了道心，業(yè)止啊業(yè)止，這就是你的報應(yīng)。

    正當(dāng)業(yè)止陷入糾結(jié)躊躇不前時，妙妙先行一步，用著她那雙小爪子啪嗒踩破冰層，憨聲喊道：“小青姐姐別睡啦！”

    巨蛇回應(yīng)了妙妙的呼喊，緩緩挪動身軀，一層層冰塊從身上崩解而下，業(yè)止心中的陰霾也隨之散去，很快那心魔雜音便也消逝無宗。

    業(yè)止踉蹌兩步，雖知是杯水車薪，但還是上前為她掃去冰層，巨蛇慢慢凝回人形，小青抱著雙臂僵硬笑著，牙齒不斷打顫，“早安，冷死人……唔唔唔……妙妙在......我……”

    業(yè)止毫無章法地吻住她，帶著幾近歇斯底里的情緒，舌尖野蠻地攪弄著她的口腔，深深吮吸著她的舌頭，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那股力道太過瘋狂，像是要把她拆吞入腹，榨干她所有的氣息與溫度。

    小青被這場兇猛的侵略弄得雙腿發(fā)軟，而他卻不肯放過，手掌鉗住她的下顎，嘴唇毫無縫隙地貼緊，不留任何空隙。

    業(yè)止喘息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渴望和情緒都傾瀉在這個吻里，連同他的占有欲，一并深深刻進(jìn)小青體內(nèi)。

    業(yè)止喉間溢出一聲嘶啞的低吼，掌心死死摁著她的腰，迫使她更貼近自己，每一次舌尖的糾纏都像烈火燒灼，讓她的思緒被吞沒在這場熾熱的吻中。

    業(yè)止根本停不下來，像是在發(fā)泄，又像是在汲取救贖。

    小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推開，怒喊道：“你夠了！還有小孩看著！”

    業(yè)止不含溫度的眼神慢慢挪至一旁，妙妙從兩人吻上時就捂著虎頭發(fā)出哇哇叫喊嘴里不斷念叨“羞羞臉”，似乎這親昵場面對她這靈智未開的小妖精還是太刺激了。

    業(yè)止掏出破妄鑒一下就將妙妙給收了，他收回破妄鑒甩幾下袖子上的灰塵，抬眸時目光饑渴而熾熱，聲音卻是異常平靜，“現(xiàn)在沒了�！�

    小青：……

    第181章

    179

    訣別

    （重要）

    （179）

    小青正要揚聲斥責(zé)，忽見業(yè)止身后風(fēng)聲驟緊，一道虛影翻卷如雷，瞬息欺近。那人身形鬼魅，指甲纖長森寒，宛若鐵鉤，凌空疾探，直取業(yè)止后心。

    連業(yè)止都未曾察覺，足見來者修為之高，絕非常妖可敵。

    小青心頭一凜，冷汗微微滲出，可手中動作卻快過思緒，竟是連劍都未及拔出，便已反手一抬，劍鞘迎上！

    只聽“鐺”一聲，恐怖的力道撞上劍鞘，震得她手臂發(fā)麻，氣血翻涌，指尖險些脫力。

    她咬住下唇，硬生生忍住喉間腥甜，眸光冷冽，眼中既無畏懼，亦無退縮，反倒透出幾分狠意，似野獸被逼至絕境，反要掙出一線生機！

    靛藍(lán)劍鞘驟然碎裂，化作粉塵飄散。麟霜劍通體雪白，猶如寒冰鑄就，縱使殘破，仍不肯屈服。誰料厲爪如鉤，狠狠抓裂劍身，登時火星四濺。

    剎那間，麟霜劍似是感應(yīng)到危機，炸出刺目藍(lán)光，劍鳴驟起，那股浩蕩劍意讓她再難執(zhí)劍，麟霜劍脫手而飛，化作一道雪白流光，直往鬼影那處激射而去。

    鬼影立于風(fēng)雪之中，枯裂的唇瓣張合，嗓音低沉而悠長，宛若陰雷滾滾：“物以類聚，李道恒此等無恥之徒，與之同行者，又豈能干凈？一條殺孽累累的青蛇，一個被蠱惑心神的僧人，也罷，今日便代佛門清理門戶�！�

    鬼影冷笑，手腕微翻，輕描淡寫地拂去，那麟霜劍便仿若被掐去了所有生機，瞬間炸裂開來，藍(lán)光乍現(xiàn)，鋒芒盡喪，竟被隨手彈飛，狠狠釘入雪中。

    鬼影緩緩凝實，化作身披灰色罩袍的山神，面容蒼老，皺紋如刀刻，目光深沉，似能窺破塵世萬象。

    神威沉沉而來，如泰山壓頂，小青只覺心脈一滯，喉間腥甜難忍，終是“噗”地聲，鮮血猛地吐出，濺落雪面，暈開抹妖冶的紅色。

    業(yè)止見狀，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入懷中，沉聲道：“小青！”

    小青喘息著，略一偏頭，眸光仍帶幾分不屈，素手抬起，拭去嘴角那抹猩紅，強笑道：“我沒事。”

    小青語氣輕描淡寫，然而那指尖卻微微發(fā)顫，血色映在雪中，格外觸目驚心。

    “龍脊山山神是吧�！毙∏嘌驶乜谥絮r甜，嘗試交涉，“佛門的事我勸你別多管�！�

    “呵�！鄙缴襦托β暤戎�小青下��。

    小青頭頭是道分析起，“首先，我不管你跟李道恒恩怨如何，那是你兩的事�！�

    “再來我跟他可是有彌勒菩薩親自派下的任務(wù)在身，必須去晴川的無方寺取肉舍利。”

    “最后，佛教不是有那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就是在將功贖罪，你若不信只管上去對賬，我們就在這里等，若有半分虛假，隨你處置，而且，我們兩情相悅，他也還沒出家，反正你……”

    “哈哈哈……你殺的是什么人，我最是清楚，佛門怎可能還與你一介小妖談善莫大焉？”山神大笑，笑聲洪亮響徹天際，樹叢上的雪花也被這聲浪震得沙沙飄落，笑聲戛然而止，他舉起雙爪眼神凜然，“罷了，是非對錯，且待收了你們這異類再論！”

    這齣好言相勸怎么就這么似曾相識，怎么固執(zhí)的人都一個臭脾氣。

    正當(dāng)小青還在想有何脫身之法，業(yè)止掏出破妄鑒將妙妙放出，把那面存著姑娘墓冤魂的鏡子塞入妙妙嘴中，拍拍她的虎頭說道：“妙妙，帶著小青離開�！�

    “唔唔？”妙妙嘴里叼著鏡子眨著橙黃色的眼珠子。

    “業(yè)止你！”小青咬牙，怒目而視，素來不做背棄之事，縱使危機四伏，只要還有一絲機會，她絕不退縮。

    業(yè)止嘆了口氣，眼底情緒翻涌，語氣低柔如風(fēng)，“行了，走吧�！�

    業(yè)止伸手撫上她的側(cè)臉，掌心微涼，凝望著她，仿佛這事最后一眼要將其牢記在腦海中。

    此刻，小青已在方才那震撼神威之下七竅溢血，而她竟毫無察覺，只顧死撐。

    業(yè)止心底一緊，驟然生出前所未有的畏懼，他不畏死，然一想到可能會失去她，竟覺比粉身碎骨更叫人絕望。

    “你得記著我，一輩子記著我�！睒I(yè)止聲音溫柔得如愛人低語，可其中那一絲甜蜜慘忍，卻似薄刀細(xì)刃，一剮一剮的剃骨之痛。

    小青愣了剎那，尚未反應(yīng)，便覺后頸劇疼，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已然被業(yè)止手起刀落，生生劈暈過去。

    業(yè)止高聲喝道：“妙妙！”

    妙妙方從混亂之中回神，獸瞳微縮，猛然間察覺四周殺氣涌動，有莫名的壓迫直逼脊骨，讓她不由自主地低伏四肢。

    “呀！”她嘶著利齒用力抵抗著本能，四肢猛然踏地，虎軀拔高，金紋炸起，身形隨之暴漲，寒光自利齒間浮現(xiàn)，尾端微揚，竟已有逃命之意。

    業(yè)止將小青擲上妙妙背脊，聲音平淡，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決然，“向著山上走。”

    “嗷！”，妙妙化作道黃色虛影，直沖山巔。

    業(yè)止眼見兩人遠(yuǎn)去，隨即側(cè)身，手腕微翻，漆黑墨劍出鞘，剎那間寒意森森，劍光吞吐之間，竟似將周遭的光線盡數(shù)吞沒。

    山神灰袍在風(fēng)雪之中獵獵翻飛，周身自成天地，如海威壓不斷向業(yè)止釋放而去。

    業(yè)止如磐石屹立，神色冷漠，握劍的手穩(wěn)若泰山，目光死死鎖住山神，半分不退，竟是要以一己之力，硬撼神威。嘢熳生長苺馹膮說輑九⒈??九⒈捌??澪哽新

    “哼，好一個郎情妾意，翻過龍脊又如何，只要在龍脊山地界，你們?nèi)苑�不出過我的掌心，她逃不了，你亦是。”山神滿是皺紋的嘴臉擠出有些猙獰的笑，“哼，不自量力，小小蚍蜉何以撼樹？”

    此時一向寡言的業(yè)止為了爭取小青離開時間，竟開始與山神說起道理，他從容不迫緩緩說道：“縱觀千年以來，每代皇朝都在想方設(shè)法撲殺蝗蟲，然而天災(zāi)如舊，蝗禍不滅。小小蟲子，卻能攪得人心惶惶，竟成天下人的噩夢，倒也諷刺得緊�！�

    他似譏似諷，冷冷接道：“你笑我不自量力，我亦嘲你狂妄自傲�！�

    山神眸色驟沉，周身威壓如海嘯席卷，直欲鎮(zhèn)壓一切，而業(yè)止立于風(fēng)雪之間，縱知死局，亦不曾有半分退讓之意。

    第182章

    雙蛇糾纏賀圖，情人節(jié)快樂！

    null

    第183章

    180

    護(hù)短

    （重要）

    （180）

    業(yè)止手中黑劍翻飛，迎上山神沉沉一掌，兩股巨力交錯，竟震得天地轟鳴，山石崩裂、塵土飛揚間，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破碎飛濺的殘枝斷葉。

    背后那動靜實在嚇人，方才躍過一片灌木，耳邊便是轟然巨響，妙妙回頭一瞥，只見大片樹木齊根而斷。

    她頓時炸了毛，四爪生風(fēng)，拼命狂奔，躍過溪澗、穿過山林，終于攀上龍脊，喘著粗氣，四只虎爪死死扣住巖石，警惕地回頭張望，獸瞳中滿是驚魂未定。

    滿路顛簸小青猛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自虎背騰躍而起，凌空轉(zhuǎn)身，穩(wěn)穩(wěn)落地。

    妙妙奔行正急，忽覺背后一輕，腳下一頓，竟是猝不及防地撞上樹干，撞得她眼冒金星，四爪險些軟倒。

    來不急喊痛，她便已回神，猛然回身，叼住小青的衣角，耳朵貼齊在腦后，眸光滿是焦灼，“不行，哥哥讓我?guī)�你��！你不能回去！你受傷了，很�?yán)重，會死的！”

    砰！砰！砰！連三聲巨響震耳欲聾，死寂隨之而至，風(fēng)聲靜止，天地寂然。

    小青半垂著眸，眉間冷意微斂，素手一揮，便將妙妙甩開，聲音淡淡：“你要走便走，我得回去�！�

    言盡，小青轉(zhuǎn)身，衣袖翻飛，朝著那死寂的戰(zhàn)場而去。

    妙妙眼看小青步履虛浮，氣息凌亂，急得咬一口自己的尾巴泄憤，她在原地焦躁地打轉(zhuǎn)，時而望著山路，時而看向小青，眼神中滿是矛盾與猶豫。

    “爺爺說，好人自有好報……”妙妙低低念了句。

    旋即咬牙剁爪，有壯士斷腕的決絕，獸瞳陡然一亮：她妙妙豈是那等忘恩負(fù)義的孽畜？小青姐姐昨夜為她擋風(fēng)遮雪，救了她一命，若她此刻扭頭就走，那以后還配做虎嗎！

    下決定后，妙妙躥出，虎軀低伏，腦袋狠狠一頂，小青還未反應(yīng)過來，已被掀上虎背。

    妙妙不等她掙扎，尾巴一甩，沉聲道：“小青姐姐，抓緊了！”

    妙妙奔行間，耳中竟再聽不見半點廝殺聲，心頭不由咯噔一下，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脫口而出：“這么安靜，哥哥還活著嗎？”

    小青眉梢未動，撫摸著心口，感應(yīng)著妖丹的氣息，言語間卻透著一股篤定，“還活著，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快點。”

    “啪”地一聲，小青重拍在妙妙的虎臀之上，：“快些，別磨蹭！”

    妙妙被拍得尾巴甩起，登時瞪圓了眼，扭頭看著小青，虎臉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偏又不敢反駁，她抖了抖鬃毛，悶悶地哼了一聲，腳下卻更快了幾分。

    業(yè)止衣袍已被鮮血浸透，他手握墨劍，不敢有絲毫松懈。

    山神仍游刃有余，衣袍翻飛、步履不亂，仿佛勝負(fù)已定。

    忽然，他眉梢微動，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掌心輕撫過自己的面頰，指尖染了一抹殷紅。他垂眸望著掌心，枯敗的手指微微蜷縮，凝視那抹紅色，旋即嗤笑出聲：“邪魔歪道�！�

    片刻后，他再度抬眼，眼底隱隱浮動幾分興趣，灰敗的瞳仁在幽光下仿佛凝聚著某種深意，“有趣、有趣，你竟能傷我……且讓我再看看，你還有多少本事可耍�！�

    業(yè)止緊握墨劍，血染的面容之下，是一雙殺紅的眼，他雖身形微晃，狼狽至極，卻仍傲然挺立，語氣冰冷而決絕，威脅道：“你既不愿放過我們，也別怪我冒犯�！�

    困獸猶斗。

    山神立俯視著眼前的妖僧，嘴角含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淡淡，卻透著掩不住的輕蔑，他那雙灰敗的眼眸中，憐憫也好，嘲弄也罷，皆如蒼天俯瞰蕓蕓眾生，不分正邪，只見因果。豈峨羣??駟陸陸貳⑹??靈哽薪

    “呵，一個妖和尚，也配與我談放過？”山神聲音悠長，似嘆息，又似譏誚，“在你眼中，那青蛇或許是美艷絕倫的妖精，風(fēng)姿綽約，動人心魄�？稍谖铱磥�，她不過是滿身業(yè)障的孽畜�！�

    他語聲微冷：“于我而言的青蛇，她滿手血腥，身背無數(shù)業(yè)障。你可知，她曾屠盡一座寺院，還有千百水鬼跟隨，冤魂滔滔，你可知？如此孽障，你與她茍且，還敢談放過？”

    業(yè)止眼神沉靜如水，似是未曾被山神的言語動搖分毫。他曾經(jīng)也以為小青是個妖孽，心思惡毒，禍害生靈，可一路走來，他見過她的鮮活、她的頑劣，也見過她的悲憫與善意。

    “那又如何？”他輕聲道，語調(diào)平穩(wěn)，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或許頑劣不錯，過往不論，但我所認(rèn)識的她，是個赤子之心的好姑娘，她常因一時好奇介入他人因果，可她從不因興起而胡亂撂下爛攤子�！�

    他目光微斂，眼神分明：“你若只憑過往定她死罪，那這世上，又有多少人當(dāng)不得活？”

    業(yè)止墨劍斜指地面，周身的血污未干，他卻依舊站得筆直，如同一株寒風(fēng)中的勁竹，風(fēng)吹不折，雷霆不摧。

    業(yè)止仿若塵埃落定之人，帶著幾分釋然緩緩開口，“自我與她相識后，她所做之事，我看得分明�！�

    他一字一句，如數(shù)家珍，像是死前替自己重新梳理回憶一般，“紅花樓牡丹、鬼哭林羅五娘、蓮香鎮(zhèn)失蹤的魂魄、邪云窟千萬妖精、將軍冢王將軍、驛站姜阿南、錦官城中無數(shù)被高縣令挾持的可憐人……”

    話音未落，他低咳一聲，啐出口血沫，左手微微抬起，遙指遠(yuǎn)方那座沉默不語的城池，聲音愈發(fā)低沉：“錦官城就在離你不到百里之遙，高縣令作惡時，百姓哀嚎、祈求救贖，而你呢？你高臥此山，冷眼旁觀，一場人間煉獄，你竟默許不言……”

    業(yè)止眼神冰冷如霜，字字如劍：“這樣的你，不配與我談?wù)�義大道�！�

    堅毅的聲音擲地有聲，似有千斤之重，砸在這寂寥的天地間，連風(fēng)都在此刻屏息，不敢作聲，話落，他隨意地甩了甩手中墨劍，神情疏淡，仿佛對眼前之人再無半分指望，戰(zhàn)意已決，今日便是戰(zhàn)死于此也不會聽進(jìn)他半分讒言。

    第184章

    181

    法相顯形

    （181）

    山神原本負(fù)手而立，冷眼旁觀不屑動怒，然聽得這等狂妄之言，臉色陡然一變，眼底閃過滔天怒意，區(qū)區(qū)凡人，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否定他這受天地認(rèn)證的神？

    “放肆！”山神怒吼出聲，腳下大地震顫。

    山神五孔之中白光透射，神輝迸裂，霎時間光芒大盛，他居高臨下，睥睨眾生，聲音悠揚而廣闊，帶著不容反抗的力量說道：“跪下！”

    言出法隨，威壓直撲而下，業(yè)止縱有傲骨不折，仍是肉胎凡骨，再如何抵抗，終是無法掙脫神力的束縛。

    墨劍自指間滑落，擊地作響，似在嘲弄他的無力。

    業(yè)止雙膝跪地、脊背繃緊，額角青筋突跳咬牙強撐，卻終究抵不過這股浩浩天威，目光中滿是不甘，連指尖都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山神冷哼聲，五指成爪，腕間神光流轉(zhuǎn)，凝聚出森然殺機，直取業(yè)止左心，似要將這瀆神之人的心肝一把生生掏出，叫他死無全尸！

    小青騎在虎背上，遠(yuǎn)遠(yuǎn)望見這幕，心跳慢拍，待她回神，以蹬著虎背擋在業(yè)止身前。

    這一擋，怕是命喪于此。

    這刻她畏懼了、后悔了，但身體卻先行一步擋在業(yè)止前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么做，這真的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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