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趙芝蘭倒是沒有注意父子倆的情緒,她說:“今天去打牌,沒想到知道了另外一件事,趙秀說前兩天下班,她去逛商場,看到了裴警官和另一個女的在逛街。兩個人挽著手行為很親近,那個女的大概三十四五,長得也很端正。”
貝瑤才推開房門,就聽到了這樣的話,她愣了愣。
貝瑤的記憶里一早就知道裴浩斌會給裴川找一個后媽,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裴浩斌和蔣文娟離婚的時間線那么晚,而他二婚卻這樣早。
客廳里趙芝蘭繼續(xù)說:“做的都是什么孽啊,要是裴川知道了他爸媽才離婚,就各自組建新家庭,那孩子估計得難過死�!�
一向中立說話、愛做和事老的貝立材這次也嘆息了一聲。
是啊,這事別說一個少年了,恐怕就連成年人也受不住這屢屢打擊。
“趙秀同我說,裴警官以前只熱衷事業(yè),不怎么看顧家庭,這回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反倒意識到家庭的重要性了,這才會……”她猛然住了口,看到房間門口的貝瑤,“瑤瑤,你……”
轉(zhuǎn)念一想,女兒大了,這樣的八卦倒不是聽不得。趙芝蘭把貝軍放下來,對貝瑤說:“瑤瑤有空多開解開解裴川吧,那孩子挺可憐的。”
一歲多的小貝軍什么也不懂,小圓球一樣,跌跌撞撞要往最漂亮的姐姐懷里撲:“姐!”
聲音震天洪亮,貝瑤這才回過神,抱了抱他,就回了房間。
那本寫了秘密的小字本放在箱子里落了灰。
貝瑤吹去灰塵,重新把它翻開。
她第一次反思,它對于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意義?沒人會懂這樣的感覺,她的重生,因為心智被困住,她只能像普通小孩子那樣長大,那些每過一年就多出來一些的記憶,就像有人強行加給了她的,時常讓貝瑤覺得不真切,而小字本上則是來自未來的自己寫給現(xiàn)在自己的一封信。
快十五年了,她依然看不透它。
善待父母她明白。
可霍旭又是誰?
裴川明明很好,為什么未來的自己稱他為“魔鬼”?
她依照本能下意識對裴川好,卻沒有能力用一直以來孩童的心智去篡改他的人生。
代號能被稱為“魔鬼”的男人,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亢同F(xiàn)在的家庭破碎有關(guān)嗎?
貝瑤告訴自己沉住氣。
她一直活得很真實,沒有被多出來的記憶束縛,活成自大的人。她的記憶零散而殘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然而貝瑤也沒想到,開學(xué)的時候,裴川給了她這么大一個“驚喜”。
~
八月末,裴浩斌已經(jīng)和金曉晴建立起了戀愛關(guān)系。
金曉晴說:“我有一個女兒,比你兒子小一歲,挺聽話的。要是以后我們真的在一起,她肯定得跟著我們一起住,你的兒子會介意嗎?”
裴浩斌為難地皺眉。???У
然而女人失落的神情讓他一震,他說:“我會把你的女兒當(dāng)成親生女兒一樣來看待的,小川從小孤單,又因為我的職業(yè),害他失去了雙腿,我希望你們能多多包涵他,他那邊我會去說的�!彼兆∨说氖郑f道,“放心吧,我以前因為事業(yè)不顧家庭,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以后你和孩子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女人被他哄笑了:“我當(dāng)然相信你�!�
遠在家里的裴川也笑了。
他第一次抽煙,雙指夾著一根“中華”香煙。這玩意兒在零幾年價格挺貴,嗆得他直咳嗽。
然而聽完了他們談話,他三支煙已經(jīng)抽完了。
他學(xué)什么都快,包括抽煙。
他心里沒有第一次被拋棄那么難受,他甚至更為平靜地遠程破壞掉了父親手機中的程序。手機在裴浩斌口袋中黯淡下來。
裴川漫不經(jīng)心按著打火機。
他說過世上的謊言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為什么他的父母非要一一嘗試呢?
裴浩斌第一次陪女人去咖啡廳,卻不是帶著他的母親,而是深情款款對著另一個“一見鐘情”的女人。
裴川覺得好笑,便也真的笑了。
煙霧繚繞中,他扔了煙頭,踩滅了它。
他想,他以后不需要父親,不需要母親,不需要家庭,也不需要愛人,那自然就活得輕松了。從前他渴望家庭,一直讓自己像個普通孩子一樣活著,不跳級、規(guī)矩聽老師的話。可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些都很可笑,他做給誰看呢?
他們都會走的,他所珍惜的,一直都在不斷失去。握得再緊,任憑他智商超群、手腕通天也留不住。
十五歲這年養(yǎng)活自己,對于別人來說很難,可是對于裴川來說很簡單。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為父親好好養(yǎng)老。然而內(nèi)心深處日漸滋生的暴戾與絕望告訴他,他不為他送終,那就是最后的仁慈了。
裴川按亮打火機,火光照出他冷漠的眼。
還好,還好他是去三中了,不然貝瑤會嚇壞吧。她那樣愛笑又嬌怯的性子,向來最討厭就是他這種人了。
這種乖巧的好姑娘,這輩子注定與他無緣。
九月一號,每逢開學(xué)必將下雨再次應(yīng)驗了,貝瑤打著傘,護著書包,給裴川打電話:“你在哪里呀?我到公交站了,沒看到你�!�
裴川翹腿坐在遠處的出租車?yán)�,遙遙看著少女纖細美麗的身影。
小雨淅淅瀝瀝,無數(shù)路人回頭看她。少女精致柔和的美麗,脆弱易折。他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騙你的,你是不是蠢?誰他媽要和你一起讀六中了,愛去自己去。我早走了�!�
第23章
大佬
裴川說完就掛了電話,他沉默片刻對出租車司機道:“去三中。”
九月的第一場秋雨來得猝不及防,雨水打在車蓋上,叮叮咚咚擾人心煩。他沒有回頭去看她什么表情。事實上,十多年來,裴川第一次和她這樣講話。
公交站臺旁的貝瑤有些愣神。
她看著自己粉色的新手機,覺得剛才和自己說話的裴川熟悉又陌生,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也以另一種殘忍的方式長大了。
貝瑤失落地看著雨水擊打地面,她雖然思緒比常人慢一點點,可是并不笨。他騙了自己,他并沒有去六中,一直以來以為兩個人都會去六中念書的只有自己。
522路公交車很快到來,這一次她沒有辦法等他了,只能上了公交車,隨著它往六中去。
一個半小時后,公交車在六中門口停下。
校門里有碩大的電子屏,上面時常會滾動學(xué)校發(fā)生的大事亦或者通知,掛在最醒目的地方,以便同學(xué)們上學(xué)時就能看到。
從校門進去,是兩排迎風(fēng)招搖的柳樹。
以前的老師說,柳樹有“留”之意,希望幾年后學(xué)子們會深深眷戀母校。
貝瑤一手撐著雨傘,身上背了一個書包,另一只手還拎了沉重的衣物。
本來趙芝蘭在家看孩子,貝立材打算送貝瑤去的。貝瑤拒絕了:“每年報名我都是自己去的,放心吧沒問題,何況裴川也要和我一起,爸爸如果去了他會不自在的�!�
貝立材遂作罷,可是沒想到,這年的高中,到底還是她一個人來了。
倒是聽說方敏君也考上了六中,只不過貝瑤沒有碰見她�;ㄦ每忌狭艘恢�,而陳虎早在初三的時候念職高去了,成長有時候很殘忍,第一件教會孩子們的事就是別離。
貝瑤吃力地帶著衣物報了名,她念高中這年只能住校,畢竟學(xué)校離家太遠了。好在六中管理是三所高中最人性化的,并沒有限制住校生出校門的規(guī)定。
新的班主任姓李,叫李芳群,她約莫三十來歲,長發(fā)高高束起,襯衫卷到了胳膊肘,整個人顯得十分干練。
貝瑤去報名的時候,李芳群先是詫異這個新同學(xué)的美貌,心想他們六中今年沒有分實驗班和普通班,實行國家第一年自由式教育,學(xué)生都是隨機分配的。這個清純動人的少女是李芳群見過最好看的新生,按照李老師的經(jīng)驗,這類學(xué)生的成績往往都是吊車尾。
李老師拿出名冊:“叫什么名字?”
“貝瑤�!�
“……”李老師看著班上第二名的貝瑤,心中感嘆,看來經(jīng)驗不可盡信。
李老師說:“貝瑤同學(xué)你好,選擇住校還是走讀?”
一番手續(xù)辦下來,貝瑤到達615寢室的時候身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汗。她們今年新生比較倒霉,寢室住六樓。貝瑤記憶里,下一屆是住三樓的。
學(xué)校最坑的地方在于,為了規(guī)避七樓以上安電梯的規(guī)定,整出了一個“負一樓”,以至于名義上的六樓實則是七樓。貝瑤倒是并不介意這個,她自己本來也會主動鍛煉身體。
她家遠,因此來得晚,一進寢室發(fā)現(xiàn)另外三個室友早已經(jīng)到了。
一個上鋪的女生抱怨道:“整什么啊,不是說今年住新公寓嗎?結(jié)果依然住舊公寓不說,還分到了七樓�!�
下鋪一個微胖的女生陳菲菲說:“楊嘉,你就別抱怨了,聽你說了一早上了�!�
“怎么了,還不允許我吐槽一下嗎?”
寢室的第三個女生叫吳茉,吳茉給陳菲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別和楊嘉吵起來,陳菲菲不服氣地鼓了鼓腮幫子,沒打算作罷,她剛想張嘴說什么,正好看見了門口要進來的貝瑤。
十五歲的少女,額上一層薄汗,沖她一笑:“你們好,我叫貝瑤�!�
陳菲菲有一瞬目眩,忘了自己要對楊嘉什么了,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好!”
寢室另外兩個女生,也將詫異的目光落在了貝瑤身上。
吳茉幾乎脫口而出:“你長得真漂亮。”像是雨后梔子花開,從森林里走出來的小仙女。
小仙女彎了一雙杏兒眼:“謝謝,你也很漂亮�!�
吳茉雖然本身就長得還不錯,此刻不知道為什么聽貝瑤夸贊有種臉紅的沖動。
出人意料的,貝瑤的到來平息了一場還沒有開始的硝煙戰(zhàn)爭。
只剩下一個上鋪了,貝瑤最后在那里安頓了下來。
高一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忙,一三六中因為是競爭關(guān)系,所以哪怕六中松散了些,一個月依然只會放一次兩天的假,其余每周周日會放一天,這一天學(xué)生們往往不會回家,就留在學(xué)校,倒是可以隨處逛逛。
這是貝瑤和裴川分開的第一年。
她一開始有些不習(xí)慣,那個總是冷著臉的少年以一種讓人憎恨的方式退出了她的生活。她的身邊女孩子們嘰嘰喳喳,歡快又可愛,再沒人動不動就不高興,需要她花了心思去哄。
貝瑤想,未來的自己,我對不起你。你的心愿我可能沒有辦法達到了,裴川長大了,她沒有權(quán)利去左右另一個少年的人生。
更何況,上了高中以后,她這具身體雖然日漸長開,每隔一年多一些的記憶卻遲遲沒有到來。
貝瑤有個大膽的猜測,她的記憶可能只到高三為止了,剩下的就是全新的人生。
開學(xué)第一個月,校園論壇有個紅帖高高飄在最上面,跟帖的無數(shù)。
帖子的名字叫【高一小學(xué)妹,逆天顏值】
點進去是貝瑤做早操的照片。
晨光從天幕灑下來,彼時天還沒有大亮,貝瑤也不太清醒,她跟著早操的節(jié)奏舒緩著肢體,一張困倦的芙蓉面,美得不可方物。
幾乎帖子一出來,貝瑤就出名了。
她頂替上一屆高二的學(xué)姐,成為了六中的新�;�。
六中原本的�;ń腥f纖艾,曾經(jīng)有人戲稱“萬人迷”,萬纖艾被捧了一年多,結(jié)果被一個才來學(xué)校的新人、還是素顏照片就頂了下去,她心中氣得不輕,卻也沒有辦法。
那張照片太仙了,萬纖艾不信有人有這樣的氣質(zhì)和顏值,她心想,新人有手段啊,肯定P過的吧?
然而第二個月,她在逸夫教學(xué)樓偶然見到這位學(xué)妹,萬纖艾臉色都白了。
她再也沒有辦法安慰自己那是假照片,因為貝瑤真人遠比照片還好看。照片過于仙,貝瑤本人卻很青春溫暖。
萬纖艾抿著唇,加快腳步離開了。出于上一任�;ǖ淖宰�,她并不想和貝瑤待在一起。
高一這一年,貝瑤的人緣格外好。
她雖然不夠外向活潑,可是性格很溫柔,加上成績好,大家都喜歡找她問題。
貝瑤會的從不藏私,認認真真給同學(xué)們講,不僅是班上的男孩子喜歡她,女生也大都很喜歡她。
高一五班的第一名是個偏矮卻長得不錯的男生,貝瑤入學(xué)成績是第二名。
高中生活繁忙,第一年過完的時候,貝瑤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每個月都回家,卻從來沒有見過裴川。
所有人都說,裴川不再回家了。
昔日熱鬧的小區(qū)冷冷清清,裴叔叔娶了新的妻子,叫做曹莉。貝瑤倒是見過裴川那位繼妹。人長得很清秀,身材十分瘦,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模樣,叫做白玉彤。
放寒假第一次在小區(qū)見到白玉彤,白玉彤挽著母親的手臂,笑盈盈地玩鬧,母女倆見到迎面走來的貝瑤和趙芝蘭都愣了愣,目光落在貝瑤身上。
她們都沒有想過,這么個舊小區(qū),會有如此漂亮動人的少女。
還是趙芝蘭先打招呼:“曹莉、小彤好,這是我女兒貝瑤�!�
曹莉連忙道:“是瑤瑤啊,我早聽人說起過你,長得好看,成績還特別好。”她佯裝用手點了點白玉彤的額頭,“你要是像瑤瑤這么出色,你媽我就省心了�!�
白玉彤心里不舒服,面上卻還是笑著喊了聲貝瑤。
貝瑤沖她點點頭:“你好�!必惉幹雷约哼^于冷淡了,可是一想到裴川十多歲就沒有家了,她很難對這對母女熱情。
盡管裴川也壞,可他們到底一起長大。
才上高中裴川擺她那一道的氣悶,早在時光中漸漸消散了。
高一下學(xué)期漸漸到來了,貝瑤依然沒見過裴川。
她不知道他長成什么樣了,有沒有餓著,多高了,是不是依然不開心。
~
高一下學(xué)期有一次全市聯(lián)考,意味著成績排名是一三六中的統(tǒng)一排名。
發(fā)成績的時候,學(xué)校拉了紅榜。
貝瑤想起什么,蹬蹬往樓下跑。陳菲菲詫異極了:“瑤瑤等等我!”
很長的紅榜名單,貝瑤第一眼就去看第一名。
“張杰瑞�!彼吐暤溃霸趺纯赡苣�?”
貝瑤耐心往下看,結(jié)果全市前兩百也沒有發(fā)現(xiàn)裴川兩個字。
陳菲菲說:“瑤瑤你在看什么��?”
“我以前有個朋友,他成績特別好,后來他去了三中,我想看看有沒有他�!�
“那你給我說下他叫什么名字,我?guī)湍阋黄鹫��!?br />
貝瑤愣了愣,然后輕聲道:“裴川。”
結(jié)果兩個姑娘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看到裴川的名字。
陳菲菲說:“會不會是你朋友初中成績好,上了高中就不適應(yīng),成績下滑了啊�!�
“不會的�!必惉幒芸隙�,“他特別聰明,初中就會做高中的題了。還能滿分�!�
“這么牛逼么……”陳菲菲下意識感嘆了一下,然后突然表情古怪地皺了皺眉,“你說你朋友叫什么?在哪所高中來著?”
“裴川,三中�!�
陳菲菲:“……”她把貝瑤拉到角落,神情復(fù)雜地摸出自己的手機,她的手機是觸屏的,在上面點點以后給貝瑤說,“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啊,你說的裴川不會是這個吧?”
貝瑤低頭一看也愣住了。
照片是今年夏天前不久拍的,裴川靠著籃球架,身上穿著大紅色的球衣,胸前印了一個黑色的“5號”。
他長高了,也完全變了。
身邊的少年都穿著短褲,唯獨他一個人穿著運動長褲。
七月的眼光下,他昔日清雋的眉眼變得銳利起來,嘴角噙著懶洋洋漠視一切的笑,修長的手指上夾了根煙。
什么都變了。
他以前從不笑,生氣了地要人哄才開心。可這個笑著的銳利少年,貝瑤幾乎認不出來了。
貝瑤拿著手機,半晌回不過神。
陳菲菲說:“不是吧!你朋友還真是他啊,那你知道他是誰不?三中惹不得的大佬啊,幾乎就沒怎么去學(xué)校上過課,整天和班上那種成績特別差的人混在一起,據(jù)說他還混社會,抽煙打架什么的,總之很可怕�!�
貝瑤怔然。
陳菲菲繼續(xù)道:“他還特別有錢,據(jù)說上個月他開了一輛奔馳S350,一百多萬呢。論壇里都在猜他哪里來的錢,不會是犯罪……”陳菲菲想起這個人到底是貝瑤朋友,她見貝瑤臉色不好,沒再繼續(xù)說更多爆炸性消息了。
貝瑤抿了抿唇:“你可以把這個帖子的鏈接發(fā)給我嗎?”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趕緊存,我怕這個會被刪掉�!�
“好的,謝謝你,菲菲。”
“別客氣,朋友不說這些�!�
然而晚上貝瑤洗漱完上床休息的時候,她拿出來自己的手機,她的手機依然是去年趙芝蘭給她買的那個翻蓋。
“對不起,您瀏覽的帖子已被刪除�!�
陳菲菲讓她趕緊保存的提醒聲似乎還在耳邊,貝瑤蜷縮在被窩里,輕輕彎了彎唇,從小到大有一點還是沒變啊,所有人都惹不得。
她心中有些愧疚,甚至想對寫下小字本的自己說聲抱歉。裴川在十六歲這年,還是變壞了。
她努力成了一個溫暖的好姑娘,他卻野蠻長成了人人提起來就驚恐的大壞蛋。
第24章
不羈
二零零七年的夏季到來以后,六中的學(xué)生苦不堪言。
今年C市夏天特別熱,全球氣候變化舉世關(guān)注。電視屏幕滾動著大新聞“T湖流域大面積藍藻5月底暴發(fā),近百萬市民家中的自來水無法飲用�!�
在高速經(jīng)濟增長幾年后,環(huán)保問題終于引起了國民重視。
甚至有人戲稱全球氣候變暖以后,C市已經(jīng)從以前歲月靜好的城市轉(zhuǎn)變成為大火爐。
陳菲菲微胖,夏天更怕熱,她吐了吐舌頭:“瑤瑤,你說小狗這樣子真能降暑么?”
貝瑤原本在教室寫作業(yè),轉(zhuǎn)頭沒忍住被陳菲菲逗得彎了唇。
陳菲菲說:“學(xué)校也忒小氣了,這么個半舊不新的電風(fēng)扇,教室里一共就三盞,還壞了我頭頂上這個,真的快被熱死了。”
偏偏周末雖然放假,白天寢室卻不開風(fēng)扇的。六中美其名曰讓學(xué)生們提早適應(yīng)“吃苦耐勞”。
陳菲菲想起什么,眼前一亮,從抽屜里摸出一張宣傳海報。
上面燙金大字寫著:“傾世”開業(yè),免費抽獎,有機會獲得“哈根達斯”冰淇淋。
上面的冰淇淋宣傳圖精美,在炎熱的夏天看上一眼魂都快被勾走了。
陳菲菲看了眼貝瑤,放軟嗓音道:“瑤瑤,我們?nèi)ァ畠A世’看看吧,反正離學(xué)校也不遠,抽獎還是免費的呢,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哈根達斯,據(jù)說好幾十一個,萬一中了呢?”
貝瑤想了想:“那里好像離學(xué)校得走十五分鐘�!�
陳菲菲看了眼宣傳單,咬牙道:“沒問題!”
貝瑤撐了傘,和她一起去。
陳菲菲憑借著對哈根達斯的執(zhí)念,在酷暑下整整掙扎了十五分鐘,終于到了“傾世”門口,然而一看這個壯觀的隊伍,陳菲菲徹底絕望了。
從“傾世”一樓門口,一直排隊排到了馬路邊上。
零七年并不像后世生活物資那樣豐富,至少對于高中生們來說,不花錢就可以抽哈根達斯是件很值的事。
饒是貝瑤不怎么怕熱,看到這樣可怖的隊伍,內(nèi)心也有片刻發(fā)憷。
然而看到陳菲菲失望的眉眼,她安慰道:“沒關(guān)系,我們還帶了傘呢,排一下隊很快就輪到我們了�!�
陳菲菲振作起來。
兩個姑娘排在人群后面,隊伍在以龜速緩緩前進。
貝瑤抬頭看這個新建的來頭不小的“傾世”,傾世并不是一家冰淇淋店,而是大型娛樂會所,一樓是售賣點心蛋糕和冰飲的,二樓是餐廳,三樓則是網(wǎng)吧,四樓是KTV。
再往上看,五樓是臺球室,六樓棋牌廳。
七樓往上都是酒店房間。
傾世建立在三中和六中之間,更偏向六中一些。
對于高中生來生,這是一個容納了所有奢華娛樂項目的會所,然而消費高得要命,從一樓販賣的冰淇淋是哈根達斯就看得出來。
陳菲菲頭暈?zāi)垦�,卻向往地抬頭道:“哪天我要是能在一二樓隨便吃,三四五六隨便玩就好了。”
貝瑤鼓勵道:“等你長大就可以了�!�
陳菲菲笑得不行:“我就隨便說說的,這種砸錢的地方,來的要么是有錢人,要么是敗家子,我這種窮光蛋還是不想了。瑤瑤你真好,還一本正經(jīng)鼓勵我�!�
陳菲菲接過傘,撐在兩人頭上。
高樓之上,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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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六樓棋牌廳,一群少年在玩牌。
衛(wèi)琬靠在椅子撫手上,捧著一杯冰飲。她穿著玫紅色小短裙,裙擺險險到了大腿,姿容艷麗。衛(wèi)琬有一下每一下地咬著吸管,看著班上這群“有錢少年”們。
他們高一(九)班,算是有錢人云集的一個班了,衛(wèi)琬是班上班花。
金子陽打出一對2以后笑瞇瞇看了眼衛(wèi)琬:“衛(wèi)大美女是不是無聊啦?來來哥哥教你打牌�!�
他這么不正經(jīng)地開黃腔,一眾少年少女都笑了。
鄧航說:“你那個狗屎牌技,還是算了吧�!�
“怎么說話呢,有你這么拆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