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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全部結(jié)束的時候,駱希倒也不困,高子默給她揉了幾把弄濕的發(fā)尾,把人放在紅木椅上,自己光著身子去處理那亂七八糟的床單和地板。

    駱希看著平時衣食住行都有人負(fù)責(zé)的大少爺,挺著終于疲軟一些但尺寸依然可觀的性器,光著屁股蛋在床邊拉扯床單。

    有些愣神。

    少年估計十幾年來也沒怎么做過家務(wù),一張床單鋪得皺巴巴,駱希喝著水,噗嗤笑了聲。

    聞聲,高子默蹙眉,也不怕丟面子地交代:“我就第一次夢遺的時候自己換過,后來就沒干過這活�!�

    “你放著吧,我自己來弄。”

    高子默沒理她,繼續(xù)來回走動拉直那床單邊角,再套回自己的睡衣。

    他進浴室把那缸水放了,仔細(xì)檢查有沒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把一兩根不屬于駱希的黑短頭發(fā)拾起丟進馬桶。

    洗臉臺臺面上一閃而逝的鉆芒引起他的注意。

    駱希身上搭著松松垮垮的睡袍,杯口升起的水汽熨得她眼皮舒服軟糯。

    她聽見浴室里傳來馬桶沖水聲,接著高子默也走了出來,臉上烏云密布。

    “你的婚戒我也丟馬桶一起沖掉了�!彼溲岳湔Z,眼里也沒了溫度。

    駱希什么睡意都沒了,猛地站起,瓷杯鏘一聲甩到桌上,抬腳就往浴室走。

    來到高子默面前時她滿眼憤懣,嘴巴張開合起好幾次,最終忍住了或許會刺傷人的話語,什么都沒說,快步走進浴室。

    說被沖到化糞池的那枚鉑金鉆戒,還靜靜躺在大理石臺面上。

    兩指捏起戒指,無暇璀璨的鉆石刺疼了駱希的眼。

    身后傳來高子默寒風(fēng)過境的聲音:“這么寶貝這東西,怎么不好好戴著和我做愛?”

    浴室明亮,臥室昏暗,高子默隱在浴室門口的黑暗中,駱希看不清他的眸色,但多半和那踏著黑夜而來的地獄使者沒什么差別。

    黑暗中的少年呲笑,問:“駱希,你到底為什么要嫁給我爸?”

    第十根骨頭

    燉魚膠

    帶棱角的鉆石把掌心刺得發(fā)疼。

    駱希嘆了口氣走出浴室,拉開房門對門外的傭人表示歉意:“青榴啊,我剛不小心打爛香水,麻煩你等會幫我收拾一下�!�

    “好的太太,我現(xiàn)在就去拿工具�!�

    冬天的太陽出來得晚,天花墻壁的燈火都亮著,走進餐廳時,高子默已經(jīng)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依然是白襯衣和藏藍美利奴背心,暗紋西裝制服隨意搭在旁邊凳子上。

    只在脖側(cè)貼了塊撒隆巴斯。

    王管家替他斟大吉嶺紅茶,邊低頭問他:“少爺,要不要聯(lián)系羅醫(yī)生來看看脖子有沒有什么大礙?”

    ——羅醫(yī)生是高家的家庭醫(yī)生。

    見高子默一眼都不賞給她,駱希也無所謂,走到自己的椅子坐下,高書文不在家,主位空著。

    “不用了,就是睡得不太好,不礙事�!�

    高子默抬手捂著貼膏藥的那一處,脖子繞了一圈,倒是真?zhèn)鞒鳇c骨頭喀拉聲。

    呲,裝模作樣的小混蛋。

    體力消耗了那么多,怎么有可能睡得不香?

    駱希收回瞥他的視線,將發(fā)絲挽到耳后,拿起女傭斟好的茉莉花茶嘬了一口。

    她隨高書文的喜好吃中式早餐,而高子默喜好吃西式或日式洋風(fēng),廚房每天都要準(zhǔn)備兩種截然不同的早餐。

    高書文不在,早餐也簡化了許多,傭人送來熬得綿軟香甜的白粥小菜,還有一白瓷燉盅。

    盅耳帶著燙,傭人幫女主人將盅蓋掀起,飄出了氤著甜味的白煙。

    可仔細(xì)再聞一聞,鼻尖闖進一絲絲魚腥味道,并不明顯,被冰糖紅棗桂圓香很好地遮掩著。

    駱希望進盅里,數(shù)塊發(fā)得厚實如剔透果凍的魚膠躺在碗底,甜棗是紅寶石,桂圓是白珍珠,清澈湯面漾著粼粼波光。

    她不動聲色地扁扁嘴。

    一天一盅補品,不是燕窩就是魚膠,她真吃膩了。

    不知道能不能趁高書文這個禮拜不在,讓廚房準(zhǔn)備豆?jié){油條就行?

    管家這時走到她身側(cè),還搭了一嘴:“太太,趁熱吃,涼了怕腥�!�

    駱希笑笑應(yīng)了聲好,拿起白瓷勺子撥弄了一下燉湯,順勢問了句:“王管家,家里還有白花膠或其他什么魚膠不?我想拿些送朋友�!�

    “有的,我現(xiàn)在去幫您準(zhǔn)備,不過太太,我能多問一句嗎?”

    駱希點頭。

    年輕的管家是香港人,偶爾會帶著點兒以前的說話習(xí)慣:“您朋友是剛生完bb呢?還是剛懷上bb?”

    “啊?這分得這么細(xì)��?”

    “是的,雖然同是滋補品,但有些膠對產(chǎn)后補血作用很好的,有些特別適合懷孕的媽咪進補……”

    高生食不言,以前就餐時只有碗筷碰撞聲,兩父子也甚少對話,直到和善可親的高太嫁進來之后餐桌氣氛才活絡(luò)一些。

    王管家難得能說起自己擅長的話題,便多說了幾句,一時沒留意到餐桌另一頭的動靜。

    可駱希有心留意著其他地方,自然聽到,高子默手里的餐刀從瓷盤上刮出一聲尖銳刺耳。

    像粉筆刮過黑板,鐵杵劃過冰面。

    她喝了口湯水,不禁好奇問道:“那我吃的這個呢?”

    王管家眼神流轉(zhuǎn),見少爺正垂眸看著餐盤上被肢解的食物,壓了些音量笑道:“高生吩咐的,讓太太身體養(yǎng)好�!�

    那肥厚的魚膠滑嫩細(xì)膩,本來應(yīng)很快融于嘴里,但駱希只覺得喉嚨扎進根骨刺。

    她回以微笑,告訴王管家不是給孕婦產(chǎn)婦,是要給朋友的母親補身體,管家你幫我安排就好。

    管家應(yīng)著沒問題,頜首退下去準(zhǔn)備送禮。

    傭人在墻邊候著,紅木桌上一時寂靜。

    駱希喝著燉品和粥,沒再去刻意留心于那位昨晚歡愛一場結(jié)果不歡而散的男孩。

    只是聲音實在擋不住,那瓷盤怕是要被他切裂了吧。

    今天也不穿高跟鞋了,牛皮樂福鞋鞋頭錚亮,這一身看上去哪像老師,倒比班上每日都化淡妝上課的小名媛們更像青春靚麗的高中生。

    駱希走出大門,兩輛幻影加長并排停在不遠(yuǎn)處。

    身后皮鞋聲踏踏,不遠(yuǎn)不近的,像幽靈一樣如影隨形。

    她走向嚴(yán)伯,站在另一輛車的司機小林也喚了聲太太。

    上車后剛把琴譜包放好,另一側(cè)的車門就被拉開了,小林緊張的聲音傳進車廂:“少爺!上錯車了……”

    “你不是感冒了嗎?我這幾天都坐嚴(yán)伯的車就行�!�

    高子默把羽絨服拋到后排座椅中央,無視駱希的橫眉瞪眼,長腿一彎坐進了車內(nèi)。

    “少爺……這,我沒感冒啊……”小林拉著車門看看嚴(yán)伯,又彎腰看看太太。

    外人不知,可高宅全屋上下都知道少爺對太太心有怨言,太太嫁進來的那天高家設(shè)宴,而少爺連房門都不出。

    平日兩人見面,都是太太和和氣氣地主動打招呼,少爺則視她為透明空氣。

    你瞧,這高先生一不在國內(nèi),少爺便總在太太面前晃蕩,也不知會在她面前說什么挖苦難聽的話。

    太太剛來的時候難免引人非議。

    女傭們會私下聚集碎嘴,里頭有一兩個還是伺候過前任夫人的,酸唧唧地說這登堂入室的新女主人手段可真強,八年來身邊一直沒人的高先生都能讓她給攥在手心里,也不知她養(yǎng)了什么蠱,灌了什么藥。

    園丁司機和保鏢一群男人私下說的話更難聽,有嘴賤的說,太太搞藝術(shù)的,大抵在輪椅上時腿能分得特別開,接著哄堂大笑。

    只過了半年時間,屋里上下都讓她收住了心,畢竟比起藏了好幾副面孔的高家父子,臉上總掛著笑容的女主人討喜許多。

    和大部分下人一樣,如今小林的一聲太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他還想再爭取一下讓高少爺坐自己的車,別這一大早就讓太太心里頭受委屈了。

    高子默摸至門邊的關(guān)門按鈕,砰一聲,后排門自動關(guān)上。

    他降下一半車窗,挑高的眼角桀驁不馴:“我再說一次,你感冒了,休息三天,免得傳染給我,懂了?”

    駱希打圓場,笑著開口:“沒事,讓他坐我的車吧,反正都去一個地方,小林你人實在不舒服就和王管家請個假,好好休息一下�!�

    溫煦春風(fēng)一樣的關(guān)心讓小林愣了幾秒,耳根都有些發(fā)燙。

    高子默不耐煩地嘖了聲,車窗升起,刀一樣切斷車外的視線:“嚴(yán)伯,開車�!�

    他郁結(jié)到心酸,這家伙能不能收斂一下四處亂飄的荷爾蒙?

    高子默太過經(jīng)常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自然知道,學(xué)校和家里到底有多少人對她心存好感,甚至是虎視眈眈。

    當(dāng)事人倒好,總是一臉無辜不自知。

    她是開在濃霧里的食人花,顏色和潔白月光一樣,可綻開的花瓣飄出淬毒香氣,經(jīng)過她的每一個男人循著勾人的氣味,在她身邊的濃霧環(huán)環(huán)繞繞,走到頭破血流都走不出這濃霧。

    但凡她想要,連心臟都能掏出來獻給她。

    第十一根骨頭

    黑鯰魚

    嚴(yán)伯認(rèn)真做好自己本職工作,想盡快開到學(xué)校,但早高峰隨處可見的堵車可能會晚來,但絕不會遲到。

    加長轎車再怎么天價,困在車流里也只是條淤泥里無法動彈的黑鯰魚,沒辦法讓自己長出一對翅膀飛出重圍。

    眼見過去快半個小時,車龍依然一動不動,急得平日開車穩(wěn)重的嚴(yán)伯也忍不住響了幾聲喇叭。

    這車實在太昂貴,前后左右的車輛都盡可能離它遠(yuǎn)一些,免得在順流而行中剮蹭到它。

    一片魚鱗的價格或許比他們的全車價格都要高。

    后車廂的某人倒是不被這停滯所影響,高子默自己是巴不得這樣的獨處時間能再長一點。

    雪白羽絨服堆在兩人中間,遮住高子默修長的手。

    手心里牽著駱希的左手。

    他盡可能地避開那硌人的鉆戒,勾著纏著另外四只手指,把浮在暖洋中的白色小島捧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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