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人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扎疼高書文的眼,正欲破口大罵,鐵門又哐啷聲拉開,矮子沖了進(jìn)來,胖子關(guān)好門跟在后頭。
老鼠沖到高書文身旁,抬手就給了他臉頰一拳,揪起他的衣領(lǐng)大罵:“你兒子報警了!還說什么給我送錢,是想套路我而已吧?!”
老鼠也沒敢使全力,這一拳威嚇打得不輕不重,可高書文哪曾被人這么對待過,他不怕狠的,就怕瘋的,剛壓下的心率噌地暴漲,心臟每一次跳動都是疼痛的,腦子被人用錐子一下下?lián)翳彙?br />
駱希頓時感到一絲快感,但面上還得佯裝緊張,激動大喊:“誒,別打他啊!”
肥豬來到他們面前:“安靜!再喊我就弄你!”
高書文晃了晃頭,見沒有暈眩才開口:“不可能,我兒子是不可能那么快報警的,貿(mào)貿(mào)然公開這種事,對公司很不利。你讓我打個電話回家,一切不就清楚了?”
“好,我讓你打,但我們還是要四千萬,一個子都不能少�!�
“我都說了,沒那么快能籌齊!你們還不如拿了那兩千萬,見好就收!”
“高老板,你家那一輛輛車子,隨便放出去抵押都能套現(xiàn)不少錢吧?還有家里的藏品?我們也是多少做過功課的�!�
老鼠松開高老板的衣領(lǐng),走到高太太面前。
伸手開始解她的大衣扣子。
第四十五根骨頭
尖齒塘鲺
廢廠里總藏著一股腐臭的氣味,這里過于荒蕪,可能某個角落里就躺著被凍死的動物,那種味道時有時無,堵得駱希喉嚨眼酸澀作嘔。
她拼命扭著肩膀反抗男人的無禮,手腕上的扎帶像尖齒塘鲺咬得她生疼,估計手腕已經(jīng)破了皮:“你要干嘛?!別碰我!”
怒不可遏的高書文將喉嚨都喊破了音:“別用你的臟手碰她��!”
他用盡上半身的力氣去掙扎,輪椅咣吱咣吱晃得快要倒下,胖豬趕緊跑去按壓住他。
駝色羊絨大衣敞開,里面是泛著月色的真絲襯衫和高腰緊身牛仔褲,胸是胸,腰是腰,還散著淡淡迷人花香。
老鼠哪里見過這么精致的女人,色欲一下充滿眼。
本來“朱老板”的原意就是無論高家給不給錢,這女人都給了他們兩兄弟,要怎么玩兒都可以。
直到親眼所見,才知道這是怎樣的尤物。
咽下口水,老鼠將高太太鎖骨前綁成垂墜蝴蝶結(jié)的綢帶一把扯開,滑順的布料松開了一半,立刻跳出羊脂白玉般的半團(tuán)雪球。
他指著高太太的胸部,對高書文說:“如果要給兩千萬也行,那就用高太太來抵另外的兩千萬。還有,別說我的手臟,老子他媽的還有更臟的地方……哈哈哈哈——”
他笑得放肆瘋狂,肥豬也跟著呵呵淫笑。
高書文雙眼燒得通紅,他都能想象,站在他身后的胖子現(xiàn)在是用多么猥瑣的表情看著駱希。
他平生最痛恨不受控制的人事物。
先是沈佳儀,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不能理解他的性癖,說那是家暴,是婚內(nèi)強(qiáng)奸,說要告得他身敗名裂。
他控制不了沈佳儀,心里剛動了殺意,沒料到一場車禍就帶走了她。
中年殘疾,更大的打擊是不舉。
連性器都沒法控制,對高書文而言,這簡直就是吃人的夢魘。
他開始使用各種藥物,在俱樂部里養(yǎng)過幾個奴,但這么折騰,他的心臟很快就不行了。
換了心之后高書文曾經(jīng)一度修身養(yǎng)性,可欲火總歸是需要發(fā)泄,他又重回俱樂部,手段越來越升級,情緒卻越來越壓抑。
身體和頭腦都會自動排除異物,那顆心臟并不屬于他,每次往女人身上揮鞭他都覺得,力不從心。
直到那一天遇到了駱希,噗通跳動的心臟讓他再次感受到自己是活著的,從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在血液里亂竄。
高書文不喜歡那種感覺,有些失控了,不是他會有的情緒。
喜歡和愛,都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的字典里。
高書文痛恨不受控的心臟,痛恨不受控的綁匪。
他也無法接受被別人威脅的自己。
老鼠見高書文咬著牙一句話不說,以為他真如“朱老板”說的那樣,對這位剛?cè)⒉痪玫钠拮記]有那么濃烈的感情,是只連錢都不愿意給的鐵公雞!
他槽牙一咬,手使勁一扯,女人身上貝殼般的紐扣啪啪啦啦全扯開了,潔白泛光的扣子掉落在蒙了塵的地面,被灰土沾污。
尖刺一樣的聲音扎破了冰冷空氣:“別給你臉不要臉!說!到底給不給?!”
駱希身前幾乎沒了遮掩,她盡可能地駝背彎腰,用垂在身前的頭發(fā)遮住自己,肥豬一看見那具白如積雪的身子,呼吸都急促起來,眼睛睜得老大,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揉抓一把。
高書文怒喝:“垃圾!你有本事就沖我來��!”
老鼠掀開一半面罩,往高書文面前啐了口口水,正想開口,這時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臂從后方伸出來,死死箍住他的脖子。
只一秒,他就已經(jīng)沒法呼吸了,舌頭從嘴里探出,舌尖滴落口水,呃呃聲像只將死的牲畜痛苦呻吟。
是不知道何時繞到他身后的司機(jī)!
嚴(yán)井今天是第三次用這一招了,前兩次對上年輕力壯的保鏢花了些力氣,可對身前這個矮瘦的男人,就真像捏死只耗子一樣。
肌肉用力鼓起,手臂收緊,那廝很快臉色發(fā)青,眼白一翻就要暈厥過去。
“不許、碰、太太。”他湊在老鼠耳邊說道,聲音有些發(fā)顫。
肥豬過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邊罵邊掄起拳頭跑上去:“干你大爺!”
身前的老鼠像剪斷線的木偶倒了地,嚴(yán)井往后退,躲開胖子一拳,順勢踢出一腳,但對方比他高壯,肉多得跟肉盾坦克似的,他的一腳像踢在了棉花上。
肥豬怒吼著像顆炮彈撞到嚴(yán)井身上,嚴(yán)井不敵他的力氣,只能由得肥豬攔腰扛起他,把他當(dāng)成一塊面團(tuán)往地上摔。
悶鈍的磅一聲,地上揚起塵土,嚴(yán)井腰背驟然傳來劇痛,他咬牙皺眉,舉起手擋著胖子往他臉上砸的一拳又一拳。
肥豬壓著中年男子打,嘴里問候著人祖宗十八代,突然,他全身沒了力氣,笨重的身軀晃悠了下,連拳頭都握不緊!
渾濁的眼珠往旁邊地面一掃,他看見躺在泥土里的注射器。
這時才感覺到肥肉橫流的頸后側(cè)有針刺過的痛,他嘴唇發(fā)顫卻發(fā)不出聲音,出的最后一拳被嚴(yán)井沒用什么力氣就撥開。
彷如一坨正在融化的黃油,緩慢地滑到地上。
胖子癱倒后,嚴(yán)井扶著腰慢慢起身,他硬吃了胖子幾拳,這時嘴角有血絲滲出。
往地上啐了口血沫,他去取了扎帶,將胖瘦兩人手腳捆起。
整個打斗過程高書文和駱希都沒有出聲,抑或說,當(dāng)嚴(yán)井出手的時候,駱希的心就平靜了下來。
嚴(yán)井也沒吭聲,只是剛被胖子落地摔的那一下傷了腰背,現(xiàn)在腰部疼上加疼,他只能從外套內(nèi)兜找出幾片止痛藥服下。
他脫了黑色羽絨服,衣服背面被碎石劃破了幾道口子,白絨從里頭倉皇狼狽地逃出,沾滿一大片灰黃的塵土,像極了今天的天空。
拍了拍灰塵,他把衣服搭到駱希身上,簡單遮掩住她曝露在空氣中的身軀。
“謝謝你,嚴(yán)伯。”
駱希試圖想和他對上視線,但嚴(yán)井不愿意看她,而是繞到高書文身后,推著輪椅往前走,一直來到熊熊火焰旁邊。
火堆噼里啪啦迸出的火星快要跳到高書文的褲管上,亂舞的火焰快及他的膝蓋高。
熱氣竄進(jìn)高書文的眼里,他沉聲發(fā)問:“老嚴(yán),你到底要什么?”
嚴(yán)井垂眸看向火堆:“我本來并不想傷害你們。高先生,我不要錢,我只要一個真相�!�
真相,這一個詞語讓駱希打了個寒顫,腦海里有些詞語冒了出來。
——我是為故人祈求安寧。
——在四川那邊一條小村落,叫黑水村。
“……什么真相?”
握在輪椅把手上的手掌慢慢收緊,青筋浮起,嚴(yán)井問:“你之前換的心臟是誰的?”
高書文沒有回答,但嚴(yán)井的角度能看見他顫了一下的肩膀。
“我再問直接點,是一個叫倪景煥的孩子身上,偷來的嗎?”
有春雷在腦內(nèi)炸開,所以嚴(yán)伯的目的,和她一樣嗎?
駱希聽得認(rèn)真仔細(xì),也發(fā)現(xiàn)了嚴(yán)井對倪景煥的稱呼有些奇怪,是“孩子”。
倪景煥去世那一年已經(jīng)快三十歲了,怎么都和孩子扯不上關(guān)系。
她好想問嚴(yán)伯,你是倪景煥的什么人。
而高書文替她先問了出口:“你到底是誰?!”
“我是他的親生父親。”
嚴(yán)井的聲調(diào)中沒有一絲絲悲或喜,寡淡得好似天上落雪:“所以高先生,請回答我,是不是你偷走了他的心臟?”
第四十六根骨頭
翻車魚
茶杯里,青綠色的尖角茶葉浮浮沉沉,和沈佳昌的思緒一樣。
看著高子默雙唇一開一合,沈佳昌想仔細(xì)聽他說什么,可是注意力總胡亂逃竄到別的地方。
沈佳昌覺得高子默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少年坐在沙發(fā)主位,雙腿交疊,十指交叉疊于小腹前,黑色高領(lǐng)毛衣襯得他膚白如雪,也不帶一絲溫度。
冷靜,高子默實在太冷靜了。
父親和繼母被司機(jī)綁架,就算沒有驚慌失措,也應(yīng)該多少流露出緊張吧?
可高子默說話的速度平穩(wěn),音調(diào)平淡,好像聊的全是別人家的事。
沒有戴眼鏡的高子默并不常見,黑直睫毛半掩眼眸,而沈佳昌這時才覺得,他的眼神和高書文的有些相似。
好似懸于松樹上的尖銳冰掛,搖搖欲墜,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到自己頭上,扎出一汪鮮血四處噴濺。
“……事情的大概經(jīng)過就是這樣了,我現(xiàn)在還沒有報警,傳開了對公司影響太大�!�
高子默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很快又放下。
“媽的,真沒想到嚴(yán)伯居然會干這種事!在高家那么多年,原來圖的就是這一天!”
沈佳昌嘴里罵罵咧咧,但屁股卻坐不住,他總覺得沙發(fā)椅面突起密密麻麻的魚骨頭,刺得他脊骨發(fā)麻。
宅子的暖氣也好似不足,雙腿總是冰冷的。
他干脆站起身走動起來:“那綁匪他們有打電話來要求贖金嗎?”
面前頻繁走動的男人,在高子默眼里就像條笨拙龐大的翻車魚在冰冷海水里毫無頭緒地游來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