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牧羽“噔噔”一聲從身后拿出一個藍絨小袋。袋子看起來有些舊了,牧漢霄看到袋子,目光不易察覺一動。
牧羽把禮物放到柳姝嫣手里,不好意思笑笑,“其實不是什么大禮,只是我覺得送再昂貴的禮物大概也入不了柳姐姐的眼,所以還不如送點有意義的�!�
柳姝嫣溫柔道:“只要是小羽送的,我都喜歡�?梢源蜷_看看嗎?”
“當然。”
柳姝嫣拆開袋子,從里面拿出一個方盒。她打開方盒,捧出一條鉆石項鏈。
“這太美了�!绷腆@嘆,“它美得好獨特�!�
牧澤駒也認出了那條項鏈,他一時說不出話,疑惑看向牧羽。牧羽笑得像沒心沒肺,“柳姐姐好眼力。這是我的外婆留給我媽媽的嫁妝,然后媽媽給了我,聽說是王室的首飾,確實有些年代了�!�
牧羽的身世算是個半公開的秘密,熟悉的人都知道。柳姝嫣一時也愣了,有些無措看向牧漢霄。
牧漢霄看著牧羽。男人的眸色很深,情緒不明,永遠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把這條項鏈送給姝嫣?”牧漢霄問。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半點喜怒。
牧羽說:“我想很合適。當然如果柳姐姐介意我生母的身份......”
柳姝嫣忙說:“當然不�!�
牧澤駒始終不言語,似乎在等大哥的答案。
半晌沉默后,牧漢霄平靜道:“家弟的一片心意,收下吧�!�
柳姝嫣只好收下那串鉆石項鏈。為表喜愛,她當即戴上了項鏈,牧羽熱心為她扣好鏈扣,并大加贊美,“這項鏈放在我這就是白費,但是戴在姐姐身上簡直就是發(fā)揮出了它最大的價值。”
柳姝嫣無奈一笑,被他的甜言蜜語打敗。牧澤駒見有賓客想上前交談,沒讓牧羽繼續(xù)發(fā)揮,找個借口就拉著他離開了。
訂婚宴上牧家人都在場,牧澤駒把牧羽帶走后就讓他自己隨便玩,扔下他走了。牧知野早在遠處等他二哥過去,遠遠瞥牧羽一眼,眼角眉梢都帶著厭煩和不耐。
牧羽知道自己招人煩。他爸牧云霆和趙夢令坐在前排的白椅上與人閑談,他們倆肯定都知道自己來了,只是自始至終沒有要見他的意思,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他比地上的螞蟻還閑散自在,禮物送到任務完成,兀自走了。
他來的時候是坐二哥的車,走的時候一個人順著教堂的外墻慢吞吞下坡。教堂的花園內悠揚樂聲飄蕩,薔薇從墻內蔓延生長出柵欄,綠茵灑落無人的小路,陽光伴隨陣陣暖風,吹過牧羽的發(fā)梢。
霍詩音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牧羽報了地址。
十五分鐘后一輛轎車從他身后緩緩開過來,車窗落下,霍詩音手指夾著根細煙搭在車窗上,笑他:“牧老板日理萬機,還有閑心散步?”
牧羽拉開車門坐進去,車揚長而去。路上牧羽接到父親的電話,牧云霆問他去了哪里。
“爸,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電話里牧云霆的聲音平和,“來去都不與人招呼,這么大了還沒點規(guī)矩�!�
牧羽笑笑:“我錯啦�!�
“下個月你大哥結婚,不許再這么隨意�!�
“是�!�
電話掛斷。牧羽手肘撐著車窗看窗外的風景,霍詩音抽完煙,問,“去公司?”
“嗯�!�
“小羽,怎么感覺你回國以后都沒有開心過。”
霍詩音比牧羽大一歲,私下的場合里,她喜歡像喚自家弟弟一樣喚牧羽“小羽”。
牧羽作吃驚狀,“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嗯哼�!�
風涌進車,牧羽趴在車窗上,仿佛自言自語:“其實有點后悔回來了�!�
霍詩音笑:“你現(xiàn)在是老板,管一群人工資呢,可不能隨便后悔。”
牧羽也笑,“你說得對�!�
牧羽在公司待了一下午和霍詩音忙工作的事�;粼娨糇屗砩先プ约杭依锍燥垼劣饎傂佬廊淮饝謾C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一眼,接起來。
“大哥喊我回去吃飯?”
“不會吧,今天可是他和嫂子訂婚的日子,我不想做電燈泡。”
“大哥自己為什么不和我打電話?”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
牧羽沒再調侃,最終還是說了好。
他掛斷電話,霍詩音問:“你大哥?”
“大哥家的廚師,轉達主子的旨意呢�!�
“他都多少年沒管你了�!被粼娨羝婀值�,“怎么要挑在今天叫你回家吃飯�!�
牧羽一聳肩,沒再繼續(xù)待在辦公室,拿起衣服走了。
晚上六點,牧羽的車停在云海的湖邊。牧羽坐在車里抽煙,淡霧漫進夜色,林間翻涌風聲。
云海的房子在牧漢霄名下,曾是牧漢霄在裕市常落腳的住處,也曾是牧羽的“家”。趙夢令無法忍受丈夫的私生子在自己眼前晃,牧云霆便沒有把牧羽接回碧波堂,而是送去了云海。云海的主人雖常常不在家,但至少設施與傭人都有。
把一個孩子大老遠接回來,總不能隨便丟在角落讓其自生自滅。不知是否是出于對親生骨肉的憐惜,牧云霆對待牧羽時而也有憐憫。
牧羽抽了一根煙,這才發(fā)動車。云海傍水而建,林木錯落,別墅屋頂稀疏,到了晚間便格外靜謐。牧羽開車進入牧漢霄家的大門,門的密碼定期自動更換,牧漢霄給了他密碼,牧羽輸入密碼,走進門。
門中燈光昏暗,像走進一個燭火搖曳的城堡。牧漢霄的房子充滿古典的風格和私密感,與他個人的風格一樣。不透露任何秘密,不談論私事,冰冷的目光像一堵牢籠的墻。
小時候的牧羽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不覺得害怕,反而生出探險的好奇心。他在白哈爾湖的家也像這樣,夜里無燈時充滿了黑暗和神秘感。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給他講鬼故事,桌上總放著一盤受潮澀口的餅干,一杯涼牛奶。
但他太久沒有回到這里,城堡于他而言已陌生了。
男人坐在餐桌邊。一桌豐盛的晚餐,看來廚師做好晚餐就離開了,但牧羽環(huán)視一圈,也沒有看到他的準嫂子。
他脫下西裝,仍穿著白天時的襯衫,頸間一條細細的鎖骨鏈,在燈下細密閃光。他走到桌邊隨口問:“嫂子呢?”
牧漢霄坐在靠椅里,雙手手指虛虛交疊,手肘落在靠椅扶手上。這是他通常的坐姿,本人的姿態(tài)放松,但由于高大的身形和常年位居上位的控制感,總讓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自覺繃緊神經(jīng)。
男人答:“公司有事,先走了�!�
牧羽一挑眉,笑嘻嘻拉開椅子坐下,“今天可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柳姐姐這么忙?不能便宜這一桌大餐,我不客氣啦�!�
桌上擺了兩副餐具,牧羽發(fā)現(xiàn)竟然有自己喜歡的紅酒燴牛肉。不虧是牧漢霄家的廚子,知曉他的口味。
美食令他心情大好,他哼著歌給自己倒酒,膽子很大地找牧漢霄聊天:“你和柳姐姐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牧漢霄坐在主座,與牧羽隔著兩人的距離。男人似乎完全沒有和他談天的興致,也沒有要和他共進晚餐的意思,沉默滑開打火機,點燃一根煙。
“與你無關�!蹦翝h霄的聲音低沉。
“一家人吃飯,坐在一起聊聊天都不可以?”
牧漢霄抬眸看他一眼。牧羽笑得單純,“你和柳姐姐從小就認識,一年聯(lián)系不超過兩次,結果現(xiàn)在突然要結婚,很難不猜測兩位是聯(lián)姻哦�!�
煙擋去牧漢霄一半神情。他在煙灰缸邊緣一點,“你又知道我和她一年只聯(lián)系兩次?”
牧羽盯著牧漢霄,那一瞬間他的雙眼蒙上冰冷的陰影。幾秒后他恢復表情,輕輕道:“也是,我哪有資格了解你的事�!�
他拿起玻璃杯將酒仰頭喝盡,杯子隨手扔在桌上。
“既然不熟,坐一起吃飯也挺鬧心的,我走了�!�
玻璃杯摔得骨碌滾開,牧漢霄冷冷道:“誰教你這么說話?”
牧羽漫不經(jīng)心穿上外衣,“不好意思,從小沒人管教,野人一個。”
他冷著臉走向大門,忽然聽牧漢霄開口:“下周會安排你和蘭叔的小女兒見面,從現(xiàn)在開始收斂你的脾氣。”
牧羽愣一下,難以置信噗嗤笑出聲,指著自己:“你要安排我和女孩相親?”
男人沒接話,牧羽卻莫名來了興致,回身走到餐桌邊,“哥,你不會忘記我喜歡男人了吧?”
牧漢霄的煙快抽完了。他把煙按進煙灰缸,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煩,“你必須和女性結婚�!�
“為什么?”
“規(guī)矩。”
牧漢霄的神色異常冰冷,他似乎已經(jīng)忍耐這個私生的弟弟到了極限,就差對牧羽說“你可以滾出這個家門了”。
可牧羽偏要裝作看不懂他的表情。他故作吃驚狀:“是從滿清遺留到二十一世紀的規(guī)矩嗎?還是我們牧老爺自己定的規(guī)矩?”
“你的規(guī)矩,我憑什么要聽?”牧羽在牧漢霄面前悠哉晃悠,他似乎對惹怒眼前的男人很感興趣,“牧澤駒聽你的,牧知野聽你的,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我是你親弟弟嗎?不是吧——我們倆也不是一個媽生的呀�!�
牧漢霄坐在椅子里看著他,黑眸深不見底,高大的身形像某種內斂蟄伏的野獸。牧羽饒有興致偏過頭,燈光從他們的頭頂灑落,彌漫散射的靜謐光影。
“你和柳姐姐結婚以后,也要這樣安排她人生中的每一步嗎?柳姐姐往后是鴻豐的老總,恐怕不會乖乖待在家里給你生孩子�!�
牧羽比許多人想象中的還要膽大包天。他抬手撫過牧漢霄的黑色領帶,輕輕挑起領帶夾,居高臨下看著牧漢霄。他的手指纖白,有意無意碰到男人的胸口。
他俯下身,壓低聲音在牧漢霄耳邊說:“好可惜啊,如果我是女人,一定很愿意給你生孩子�!�
他的聲音甜軟親昵,像一捧搖曳的云:“哥,你讓我生幾個,我就生幾個�!�
哐當一聲,椅子翻倒,沉重的紅木砸在地上。牧羽被甩出老遠,狠狠摔在地上。
牧漢霄站在桌邊,臉色已黑得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他扯過領帶扔在餐桌上,好像被牧羽碰過的貼身之物令他感到惡心。他冷冷看著地上的牧羽,仿佛看不見牧羽疼得動不了的樣子,直接下了逐客令:“滾出去�!�
牧羽摔得眼冒金星,骨頭都快散架。牧漢霄走過來把他從地上提起,一直拖到門前,打開門,把他扔出了大門。
牧羽一個踉蹌撞到門外的柱子上,大門砰的一聲巨響,在他面前關上。
第4章
牧羽身子骨脆,差點被牧漢霄摔出個好歹。家庭醫(yī)生上門檢查,他的后背一片青淤,手肘紅腫。
醫(yī)生給他開了藥,叮囑他靜養(yǎng)。牧羽半夜兩點才睡,第二天一早被電話吵醒,充滿起床氣地抓過電話接起來。
陸豪在電話那頭興致勃勃說約到一個大品牌商,聽說對方老總會來,陸豪喊他晚上一起去。
誰知牧羽無情扔下兩個字:“不去�!本桶央娫拻炝恕�
陸豪狂撥回去,沒人接。他開車到牧羽喜歡吃的一家酒樓火速打包一份早餐,往牧羽家去。
牧羽住在高樓公寓,陸豪找到他家按門鈴按了五分鐘,門才從里面打開。
陸豪拎著早餐沖進門:“你他媽裝的智能門還等這么久才給我開?!”
牧羽家的門可以遙控打開,他臥室里的床大,被子鋪天蓋地,找不到里面的人。陸豪掀開被子,和面無表情蜷在被子里的牧羽對視。
“老子開勞斯萊斯幻影給你買早餐,還不起床謝恩?”
牧羽嗤笑:“土豪�!�
陸豪看他一臉萎靡不振,不和他生氣,把早餐放地上鋪開餐布,“買了你最愛吃的糯米血腸和蟹黃小籠包,快起來趁熱吃�!�
受到食物的誘惑,牧羽慢吞吞爬起來,套上睡衣袍子。陸豪聞到淡淡的藥味,疑惑:“你抹藥了?”
“昨晚摸黑去衛(wèi)生間,下床摔了一跤。”
牧羽卷起袖子,給陸豪看手肘的青腫。他皮膚白,身體是留痕體質,手肘腫起來的樣子乍一眼看怪嚇人。陸豪念他又不愛開燈,牧羽沒說什么,下床盤腿坐在地上拿小籠包吃。
陸豪看出他不高興,聽阿音說昨天他被他大哥叫回去吃飯,想必過程不愉快。
對牧羽的一堆破家事他向來無話可說,他說:“那你在家休息,晚上就不用你去了,我找謝叔。”
“去,干嘛不去�!�
陸豪一臉“你小子又玩我是吧”的表情,但牧羽就是這個善變的性子,他習慣了。兩人毫無形象坐在地上吃了頓美味的早餐,陸豪還有工作要忙,吃完早餐就走了。
牧羽翹了班,在家躺一天,睡覺,刷手機,看搞笑綜藝。廚師從不打擾他,會在固定時間悄無聲息地來到家里給他備好午餐和晚餐,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
他的家庭廚師叫費爾,也是個混血,會做牧羽的家鄉(xiāng)菜,因而很得牧羽喜歡。牧云霆大氣,在物質方面從不短了牧羽,其他三個親生該有的配置他這兒也基本都有。至少光鮮得全面,沒有遺漏。
晚上牧羽拖著半邊酸疼的身體去赴宴,他一切換到工作狀態(tài)就變成社交達人,和陸豪一起與品牌商老總大談商業(yè)風向,反倒顯得一旁不多言語的謝鳴不出眾。但實際上下午謝鳴已經(jīng)談成了這筆生意——陸豪本以為還要過幾天才能成,但謝鳴的效率實在太高了。
晚宴很輕松,結束后雙方道別,陸豪喝多了,代駕去地下車庫找他的車,牧羽陪他在路邊等。
謝鳴過來遞給牧羽一張名片,“牧總,這是蘭末小姐的聯(lián)系方式�!�
牧羽也喝得迷糊,茫然問:“蘭末是誰?”
“裕山醫(yī)院蘭院長的女兒�!敝x鳴提醒,“牧先生希望您盡快與她聯(lián)系�!�
牧羽臉色一沉,冷淡道:“讓牧漢霄自己和我說。”
“牧先生已于今早前往金山,恐怕不便與您直接交流。”
牧羽聽得愣一下,反應過來后噗一聲笑出來:“他跑去金山跑賽車?不是吧,他都快四十歲的人了,謝叔你可得囑咐他點,讓他小心別閃著老腰�!�
謝鳴呵呵笑。
金山是裕市周邊有名的國際山地賽道區(qū),牧漢霄這人看起來嚴謹穩(wěn)重,年輕時卻好玩些常人不敢碰的極限運動,山地賽車就是其中一項。為此牧云霆和趙夢令沒少敲打他,但收效甚微。
牧羽好整以暇把名片塞回謝鳴的胸前口袋拍拍:“回去告訴牧漢霄,讓他管好自己。小心翻車撞樹上,結婚典禮還得拄著拐杖來�!�
謝鳴不虧是牧漢霄的秘書,八風不動掛著笑臉說好的,感謝牧總關心。
等謝鳴走后,陸豪才敢吱聲:“嘴這么欠,真不怕你哥揍你。”
牧羽心想他他媽一只手就能把我甩墻上,要是揍起我還得了?
說起來牧羽還真見過牧漢霄揍人。
他剛來牧家的時候很小,那時牧澤駒還上高中。牧澤駒非常討厭這個不是母親親生的外來子,就像討厭外來的狗侵入了自己的地盤,因此經(jīng)常欺負牧羽。那時牧羽年紀小,體弱多病,數(shù)次忍受后終于爆發(fā),在回家的牧漢霄面前哭訴。
那天牧漢霄罰了牧澤駒的跪,兩只手指粗的牛筋皮條,差點沒把牧澤駒打吐血。牧羽沒見過牧家的家法,躲在一旁看呆了眼。
從那以后牧澤駒和牧羽就再也沒有明面上鬧過不合。十歲出頭的牧羽被拿皮鞭抽人的牧漢霄嚇得連續(xù)幾晚都做噩夢,如今想起來都心有余悸。
有時牧漢霄簡直才像他們的父親,高大,刻板,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個時候,二十多歲的牧漢霄沒有他看作外來的異類,只把他當作自家弟弟一般管教和保護。
可自從牧知野出生,就好像牧漢霄心里的某個血緣不純的弟弟終于可以被替換掉了。取而代之是一個真正的、只屬于牧家的弟弟。
牧羽是假貨,所以牧漢霄再也不會保護他了。
牧羽仿佛放飛了自我,連著數(shù)日和各路人酒池肉林。轉眼臨近牧漢霄與柳姝嫣的婚期,牧羽終于勉強收斂,套上人模狗樣的皮來公司上班了。
他穿著套精致的手工小西裝,黑發(fā)梳到耳后,戴幅金絲平光眼鏡冷酷地敲電腦工作,辦公室外路過的年輕女同事們就差扒窗戶上拿手機拍他。
霍詩音抱著疊文件推門進來,順手拉下百葉簾,隔絕外面那群人躍躍欲試的目光。
“簽字�!被粼娨舭盐募拍劣鹈媲埃樋诘�,“有個漂亮小姑娘來公司找你,被陸豪攔在會客室了,兩人這會兒正聊呢�!�
“誰?”
“好像姓蘭�!�
牧羽拿起筆又扔下,吐出一口氣。
他很快調整好表情,撿起筆在合同上簽好字,整理衣領站起身。
霍詩音八卦的小雷達滴滴啟動,探頭探腦:“誰啊?”
牧羽打開辦公室門,回頭對她禮貌一笑:“相親對象。”
牧羽來到會客室,陸豪正拉著人姑娘聊天。女孩穿著簡單大方的淺色襯衫和牛仔褲,長相清純甜美,一雙淺色的大眼睛如小鹿一般。她看見牧羽走進來,馬上站起身,“牧羽先生您好!我是蘭末�!�
牧羽逗她:“你又知道我是牧羽?”
女孩坦白:“家母給我看過您的照片,牧羽先生驚為天人,實在叫人一眼難以忘——啊不,我是說看一眼就記住您的容貌了!”
陸豪大笑,蘭末慌里慌張解釋,牧羽無奈:“別緊張,請坐�!�
陸豪識趣起身離開,走之前對牧羽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你加油,好自為之。
蘭末很有禮貌,一邊道歉說冒昧前來,一邊把放在手邊的袋子遞給牧羽,“我也不想突兀造訪,但家里人一定讓我來見您,非常抱歉......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請您收下�!�
牧羽沒有接下她的禮物,他向來對女孩子溫柔,說:“不用這么客氣,我比你虛長幾歲,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哥吧。聽說你也是剛畢業(yè)回國?”
“是,我念的曼大護理本科,目前在醫(yī)院實習�!�
“這么優(yōu)秀,怎么沒想繼續(xù)念下去?”
蘭末嘿嘿一笑:“想爸爸媽媽,所以就回來了�!�
一個愛學習的好孩子乖乖女。牧羽不忍心耽誤女孩的時間,想盡快與女孩把話說清楚,問,“今晚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蘭末大驚:“什么?我穿的便服!請等我回去換衣服�!�
她說著就要起身跑出去,牧羽哭笑不得:“一頓便飯而已!”
女孩有些冒失。牧羽把她叫住,回辦公室簡單交代過工作,然后帶著蘭末離開公司前往餐廳。
吃飯的時候,蘭末問牧羽:“小羽哥,你不喜歡我的禮物嗎?”
牧羽答:“我喜歡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收下禮物�!�
“為什么?”
“我沒有結婚的打算。”牧羽委婉道,“但家中一直不肯接受我的選擇,是我沒能與家里溝通好,對你這邊產(chǎn)生了信息錯誤,真的非常抱歉�!�
蘭末忙說:“沒有關系!如果我們能做朋友也是很好的,你覺得呢?”
“當然。”
或許是年紀小,剛從象牙塔里出來,蘭末仍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兩人交談甚歡,晚餐結束后牧羽把蘭末送到家。蘭末沒有與父母同住,而是一個人住在實習的醫(yī)院附近。
牧羽叮囑蘭末注意安全,直到蘭末回到家后和他發(fā)了消息,他才轉身離開。
他開著車駛入霓虹夜色,車載音響放著重低音的鼓點,牧羽想抽根煙,但煙盒已經(jīng)空了。
蘭末越單純,越像個孩子對世界充滿好奇和善意,牧羽就越厭惡把她送到自己身邊的牧家。
摧毀別人的人生于他們而言只是一念之間。
他更厭惡的是,自己永遠在牧漢霄的一念之外。
第5章
“牧牧,你這陣子抽煙抽得太厲害了�!�
辦公室外的露臺,兩人坐陽傘下喝咖啡吃早餐。牧羽瞥一眼霍詩音手里的煙,“某些人一大早就犯煙癮,還說我?”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嚴格控制尼古丁攝入量,一周最多三根�!�
霍詩音看著牧羽的側臉,忽然說,“我們的工作室在華盛頓也運作得很好,范恩他們都在那邊,當時他還問你為什么要走......牧牧,你為什么一定要回來?”
牧羽笑:“不是已經(jīng)和你們分析過國內市場了嗎?”
霍詩音知道他說出口的只是原因之一。雖然牧羽把他們當作好友,但有些秘密牧羽永遠不會對他們說出口。有時候霍詩音無法確認牧羽身上偶爾閃過的陰郁和沉默從何而來,她心中猜測或許來源于他的出身,但又覺得不準確,因為這從來不是牧羽的錯。
晚上陸豪來找牧羽,他從霍詩音那邊得知自家老板似乎心情不大好,全球限量一千臺的重型賽摩到貨了他都沒去提,來公司拖走牧羽,直接把人帶去了酒吧。
牧羽和陸豪在二樓貴賓席的露天吧臺坐著喝酒。陸豪拿手機給他看自己的新車得意炫耀,牧羽無奈笑罵:“行了,滾去提你的車吧,看把你饞的�!�
陸豪嘿嘿笑:“車就在那,我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提。但我兄弟不開心,必須及時解決�!�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和阿音很像我爸媽�!�
“還不是你小子飯不會吃覺不會睡,凈讓人操心�!�
他們三人在大學認識,牧羽年紀最小。他雖從小身體多病,卻不怎么關心自己的健康,照舊熬夜喝酒吃垃圾食品。好在有他的家庭醫(yī)生和廚師督促他的飲食和作息,讓他的身體狀況不至于被他自己造得太糟糕。
陸豪好奇問:“費爾和李冰也和你一起回國了?”
費爾是牧羽的廚師,李冰是他的醫(yī)生。牧羽懶洋洋喝著酒,“嗯,他們想跟著我干活,我也懶得換。費爾的手藝我挺喜歡,李冰雖然有點煩人,但沒那么多話,不吵我�!�
“竟然有人喜歡伺候你,真不容易。”
樓下泳池有一群年輕人在開派對,起初只是很熱鬧,后來起哄聲越來越大,在音樂的轟鳴下不斷有落水的聲響。牧羽和陸豪奇怪,直起身朝露臺下方看去。
“嘩啦”一聲,一個女孩摔進泳池。圍觀的人嬉笑起哄,女孩浮到泳池邊貼著墻,有人蹲下來把她往水里按,女孩嗆水掙扎,接著幾人把她從水里拖出來,不知說了些什么。女孩渾身濕透,一直低著頭,接著她又被推進了水里。
牧羽一眼就看到了那群人中間的牧知野。
牧知野長得很漂亮,隨他母親。個子也高,冷著臉看女孩被從水里拽起來又推進去。在女孩再次被從泳池里拖出來的時候,有人大聲問她:“好玩嗎?”
女孩發(fā)著抖不說話。旁邊人笑:“野哥你看,她都說不出話了。”
一群小孩像在盤弄一只動物。有人說:“她不是喜歡諷刺野哥嗎?說不出話正好�!�
“喂,你白天在學校的氣勢呢?亮出來我們看看啊�!�
女孩蒼白著臉,臉色和死人一樣難看。牧知野面無表情看著,旁邊人反手就要把她扔進泳池,女孩馬上掙扎起來,那人嘖一聲,不耐煩抬腳就要踢。
下一刻一個聲音響起:“好熱鬧啊。”
牧知野一愣,有些吃驚抬起頭。只見牧羽一個人信步走進露天泳池,他穿得閑散,夜風里黑發(fā)飄散,就像個無意漫步至此的少爺。
牧知野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牧羽。
他對牧羽的厭惡之情比任何人都甚,一個地下情人的孽種,在他們牧家白吃白喝十幾年,最可恨的是在他還未出生之前,這個私生子就這樣堂而皇之擁有本屬于他的“弟弟”的位置,厚著臉皮占著只屬于他的兩個哥哥。
“今晚是我的聚會�!蹦林皬娙袒饸�,對牧羽說,“滾出去�!�
他的朋友們都沒有見過牧羽,紛紛不明所以。牧羽仿佛沒看見他,只看一眼被短暫遺忘在一旁的女孩,女孩的白色衣服濕透貼在身上,都可以看見里面的內衣。
他早拿著一件外衣,披到女孩身上裹好,若無其事輕輕搭著女孩的肩膀,“一群人為難一個女孩,怪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