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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7章

    形成的永久性疤痕,就是那人一輩子烙在身上的印記。

    圖案倒是不復雜,就是一個線條圖騰。

    一些黑幫要求進幫會的新人都必須留下這樣的紋身,像是家族族徽之類的。

    還有一些毒梟,也有這樣的傳統(tǒng)。

    春月?lián)崦且黄⑼蛊鸬募y身疤痕,突然問:“我要不要也去做個割肉紋身呀?”

    “不行�!�

    “不要�!�

    熊霽山和竇任同時反對。

    竇任有些生氣:“你是嫌身上疤痕還不夠多嗎?我還巴不得拉你去做激光,把全身的疤痕都去掉�!�

    春月就著熊霽山的動作把褲子褪下,皺著鼻子說:“不要,我要留著�!�

    熊霽山撥開濡濕的底褲,食指在潮濕的小穴口刮了些黏膩的淫水,接著去揉前方嬌嫩的陰蒂,低沉的聲音再重復了一次:“不可以,聽見沒?”

    春月嬌哼了一聲,把手機移到下方,將攝像頭對著私處。

    黑葡萄一樣的眸子古靈精怪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舔著唇角說:“……好吧,要是老熊你能把我插噴了,我就答應你呀�!�

    老板娘溫馨提示:膽小怕血的,別去搜割肉紋身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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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水(二連更)

    熊霽山的指甲理得很短,手指粗且長,只需兩根就能擠滿逼仄的甬道,進進出出,手指被小穴吞吐得裹滿晶瑩津液。

    他指節(jié)和指腹的繭子十分明顯,蹭刮過肉壁上的濕嫩軟肉時,有的時候會帶來一絲痛感。

    而這種痛感對于春月而言,是極其痛快的。

    快感燒出一顆兩顆猩紅璀璨的火星,往上飆竄至小腹,隨時都要點燃春月體內(nèi)蓄勢待發(fā)的煙火。

    眉毛皺起,又舒展開。

    她咬著唇,呻吟聲嬌軟得像燒融烤焦的棉花糖。

    拿在手里的手機總會晃動,攝像頭一會對著大腿,一會對著腰腹。

    光線不夠,竇任看著模糊不清的畫面,思緒也跟著那晃動的白肉飄蕩,忍不住開口提醒:“對準一點,別晃,我看不清�!�

    “沒辦法……唔,好舒服……竇任,我好舒服啊……”

    春月干脆把手機先拋下,取下一顆耳機,用兩指捏著,移到被插得汁水淋漓的小穴旁,輕聲嬉笑道:“你看不見,那給你聽聽水聲呀……”

    小水穴被手指肏得噗嗤噗嗤,漬漬水聲通過耳機傳到竇任耳邊。

    竇任早已將陰莖從褲襠里掏了出來,握在手里上下擼動,耳邊的水聲愈來愈豐沛,隨時都可以將他溺斃。

    熊霽山的手指抽插得飛快,手腕到小臂都濕了,他喘著氣,低頭去咬春月高挺的胸乳。

    羊脂般的乳肉在嘴里含得濕漉漉,再吐出。

    沒敢含太久,怕化了。

    “嗚……要泄了……”春月低頭咬著熊霽山的耳廓,呼吸急促。

    她收緊搭在熊霽山肩膀上的手臂,不長且圓滑的指甲狠狠嵌進男人凹凸不平的皮肉里。

    火星終于點燃了煙花導火線,滋啦滋啦,煙火升空盛放,砰、砰、砰。

    一朵比一朵絢爛奪目。

    兩根手指被痙攣的嫩肉咬得痛快無比,熊霽山有些舍不得抽出,撤出時那層層軟肉還追著他咬。

    他用濕噠噠的手牽住春月的腕子,拉起那偷聽的耳機,抵在一開一合的穴口,再將那顆白色小小的耳機往水穴里塞進去了一點。

    小子,不是要聽嗎,讓你好好聽清楚了。

    微小的異物感讓春月起了身雞皮疙瘩。

    竇任更甚,大屏幕里只能看見車頂灰蒙蒙一片,而耳機被春月捏在指間,本來總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音,突然之間,好像整個世界被包裹進一團水球中,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是耳機進水了。

    竇任屏住呼吸,在密閉的車廂里,還能有什么地方有水?

    他甚至能聽見耳機被擠壓的聲音,不通透的,黏稠的,有點像嬰兒在子宮內(nèi)聽到的白噪音。

    他不知道這是平日不多話的老熊干出來的事,還以為是春月壞透了,竟然要他聽小穴顫栗收縮的聲音。

    真他媽會玩。

    竇任罵了好幾聲粗口,手里握著的陰莖又硬了一些,青筋兇悍地盤旋在莖身上,腺液也從馬眼中溢出。

    春月口中嬌喘,手指捏著熊霽山的耳垂扯了扯,問:“套呢?這輛車上有放吧?”

    “在副駕手套箱里,應該有�!毙莒V山把沾了淫水的耳機抽出來丟到旁邊,拍拍春月的臀肉:“去拿。”

    春月轉(zhuǎn)過身,雙腳落地,從兩張座椅中間鉆到車前,伸長手打開手套箱。

    冷氣已經(jīng)灌滿了車廂,但熊霽山額頭還是滲出了顆顆汗珠,蜜桃形狀的翹臀在他面前晃著,一汪水穴被手指肏得嫣紅,淫水沿著大腿內(nèi)側(cè)往下淌。

    他把自己的褲子和內(nèi)褲褪下到膝蓋下,大腿肌肉繃得好緊,赤紅的性器早已蓄勢待發(fā),準備著即刻開辟疆土大張撻伐。

    春月翻出一盒沒拆封過的保險套,撕開包裝薄膜,很快抽出一個,往后拋給熊霽山,聲音慵懶沙�。骸袄闲馨。闫綍r和別人做,都不用套的嗎?”

    熊霽山拆開包裝,把乳膠薄膜往雞巴上捋,沉默著不應她。

    第一次和春月上床后,她就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她會和不同的男人睡,而且她好有做炮友的自覺,不會管他們的私生活是如何。

    也就是說,如果他有其他床伴愛侶也沒有關(guān)系,想隨時喊停都可以。

    但做愛必須帶套,她不想得些奇奇怪怪的病。

    一開始熊霽山以為她是在試探自己,后來發(fā)現(xiàn)春月對他們沒接任務時的私生活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性起了就快樂做愛,其他的不用多說。

    因為你對她說真話也好,說假話也罷,對她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所以現(xiàn)在他和竇任都懶得解釋,他們并沒有其他床伴。

    光伺候這一位都已經(jīng)夠花功夫的了。

    “欸,你怎么不理我呀。”春月沒辦法站直身,垂著腦袋,手指勾著內(nèi)褲帶子,把濕透的蕾絲布料脫了下來。

    竇任在耳機里搭腔,語氣戲謔:“不用套才舒服啊,妹妹啊,下次讓我不戴套好不好啊?把你的小穴灌滿精子,接著再讓老熊肏進來……”

    “不要不要,不戴套就不讓肏……��!”春月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被強有力的臂膀攬到懷里,熊霽山滾燙的胸膛熨熱了她的背脊,還有那根散著熱氣的性器抵在她的小穴口。

    飽脹的龜頭往潮濕甬道里擠進了大半顆。

    熊霽山壓著她的腰,讓她往下坐,勃起的肉莖被她貪吃的小嘴一寸寸吞下。

    真是能吃,才泄了一次,就能把他整根快吞到底了。

    春月一手扶著駕駛座椅背,腳趾踮著地墊,小腿微微發(fā)顫,嬌嗔道:“好脹……”

    等她坐到底了,熊霽山捧起她兩條腿,讓她彎著膝蓋,分開踩住兩邊的椅墊。

    也不等她喘過氣,直接托緊兩邊大腿,二話不說地拋送起來。

    飽滿白皙的陰阜隨著姿勢被分開,像顆熟得透透的白桃子,被一進一出的粗長撞得裂開了薄皮,搗撞得太厲害時,還會有嫣紅果肉伴著甜膩汁水被帶出。

    熊霽山抱著她拋送毫不費力,肉莖被一下下咬得暢快舒服,隔著薄膜都能感受到被撐開的一道道褶子,春月的水向來豐沛,這樣的姿勢抽插中,擠出來的汁水很快把他的毛發(fā)和卵囊都打濕了。

    春月咬著指節(jié),她把全身重量全交給了熊霽山,胸前兩顆頗有分量的乳球無序地上下亂甩,顛得她乳根有些發(fā)疼,只能用小臂托著。

    她全身上下只剩一雙及踝的白襪,繃緊的腳背好似鼓滿風的船帆,輕舟在起浪的海上起起伏伏。

    腳尖突然碰到了什么,春月眼角往下,啊,是還沒掛斷視頻的手機。

    她伸手去撿起,讓攝像頭拍著兩人交合的地方,對著只剩單顆的耳機調(diào)侃道:“點點哥哥,我給你直播做愛,你要給我打賞什么禮物呀?”

    屏幕里的視頻畫面晃得厲害,不過還是能看得清楚,那根被淫水裹得泛光的陰莖往小屄里上下抽送。

    竇任手腕動得飛快,嗤笑一聲:“那你倒是開直播間啊,你開多久,我就打多久的煙花�!�

    “不行�!毙莒V山突然開口插話。

    春月舉高手機,側(cè)過臉問他:“不行什么呀?”

    熊霽山吻去她后脖側(cè)處微咸的汗珠,嘶啞的聲音被熱氣包裹著:“不要再開那種直播了�!�

    老板娘溫馨提示:不要學他們哦,耳機進水了,會壞的(微笑

    PS:就在這一篇更新前四個小時,我一顆耳機丟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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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拼桌

    suv引擎聲持續(xù)低鳴,車子隱在昏暗一隅像只蟄伏在夜里的黑豹。

    熊霽山找的這個停車場里停了不少像他這樣長租車位的車輛,停下了就不再挪位了。

    車身落滿了灰,不知多久沒開走過,有些車貌殘破得都可以直接拉去報廢了,保安得好幾個小時才會巡邏一次,除此之外幾乎很難見到有車人行走。

    春月倚在熊霽山懷里,肩頭和背脊偶爾還會不受控制的發(fā)顫,眼角被玫瑰色糖水浸透。

    熊霽山把儲滿精液的膠套打了個結(jié)丟到一邊,還未疲軟的陰莖緊貼在春月的腰臀上。

    他本來想把人兒抱下來,但沒舍得,雙手摟著她,捂著手掌心里一對嫩乳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力氣放得很輕。

    當春月發(fā)顫的時候,熊霽山會親吻她纖長的脖子和圓潤的肩膀。

    像在安撫自己家被噩夢驚醒的小孩。

    手機與竇任的視頻已經(jīng)掛斷,車內(nèi)味道復雜,冷氣漸漸吹干兩人身上的汗水,降下兩人高漲的熱情。

    春月反手拍了拍熊霽山臉頰:“拿衣服給我換,然后送我回去。”

    熊霽山沉默了半響,應了聲好。

    春月還沒去做新身份的造型,過渡期穿得比較隨意,熊霽山準備了牛仔褲配白色T恤,再平常不過的打扮。

    還按春月的要求,給她帶了一頂黑直過肩假發(fā),一頂鴨舌帽,一副黑框眼鏡。

    饜足的貓兒慢悠悠換好衣服,戴上假發(fā)帽子和眼鏡,從后排直接爬到前排副駕駛位,腳踩著椅墊吹起口哨。

    熊霽山丟掉垃圾后回到駕駛座,問:“明天幾點來幫你搬家?”

    春月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再說:“不用了,白天竇任幫我搬了一些,酒店的東西不多,就剩個小行李箱,明天醒了自己叫個車過去就行,你這兩天幫我跟緊一點那只蟲子就好。”

    熊霽山?jīng)]再開口說話,收走擋風玻璃上的遮擋后,倒車開出了車庫。

    從藏車點開到春月臨時住下的酒店,開了快半個小時,春月沒說話,熊霽山自然也安靜。

    下車時互道一聲再見,熊霽山看著春月進了金碧輝煌的酒店大門,才開車離開。

    春月沒上樓,她在大堂里轉(zhuǎn)了兩圈,重新走出大門,正好門口有一輛的士剛落完客,她閃身上車。

    她給司機報了新租那房子的地址。

    那里的巷子窄,不讓車子進去,司機停在馬路口,春月付款后下車。

    這個舊街區(qū)的夜晚沒有城中村那么熱鬧喧囂,白天經(jīng)過的小餐館鐵閘門緊關(guān),隔壁她租下的店面也是,店鋪門口地面布滿泥灰鞋印無人擦拭。

    也就巷口另一邊的士多店和麻辣燙店有些煙火氣,有劈酒玩骰盅的小年輕,有剛下班滿臉倦態(tài)的白領(lǐng),有蹬著恨天高準備墊墊肚子再去夜店蹦一晚迪的妙女郎。

    面積不大的店里漫出濃郁的豬骨湯香氣,春月今晚還沒吃飯,被那香氣勾出了肚子里的饞蟲。

    她走進店里,拾起紅塑膠盤子,挑了些自己愛吃的食材,交代老板加一個蟹黃面,不加辣,不加香菜和蔥花,

    “收到�!崩习迓曇糁袣馐�。

    春月去冰箱取了聽可樂。

    靠墻角的桌子空著,她面對著店門口坐下,背倚著一箱箱摞起的飲料箱。

    她翹著腳,咬著吸管,一雙貓眸藏在鴨舌帽下滴溜溜地轉(zhuǎn)。

    小店里沒空調(diào),頭頂上纏著塑料葡萄藤的吊扇呼啦啦轉(zhuǎn)著,將碼滿冷凍品的冰柜溢出來的寒氣吹開,把悶在店鋪里的熱氣也驅(qū)散了一些。

    她突然聽見老板在與誰打招呼,“下班啦?”

    “嗯,有位嗎?沒有我就打包�!�

    春月耳朵一抖,帽檐的陰影壓不住從眼眸里迸出的火星。

    這聲音,她不久前才聽到呢。

    “有位的,進去吧。”老板回過頭看了一眼店里:“啊,但你常坐的位置有人了�!�

    曾博馳抬眸,平日坐的墻角位有個女子坐著,而其他桌子坐滿了人。

    “要不你和那位靚女拼個桌?”麻辣燙老板提議。

    曾博馳倒是無所謂,打包回去他還總會忘了丟廚余垃圾,便點頭道:“也行,我去拿吃的。”

    盤子里摞起一座小山,今晚的鴻門宴他其實沒怎么動筷,光顧著喝酒了,到這會已經(jīng)餓了。

    “加辣……”

    曾博馳剛開口,老板就幫他說完:“加辣,下兩個蟹黃面。知道啦,這么多年了,你的要求都一樣的�!�

    曾博馳走到角落的桌子,問那位被鴨舌帽帽檐掩住半邊臉的女客人:“你好,這兒有別人坐嗎?”

    春月沒抬起頭,視線落在男人胯骨位置,低聲說:“沒人,你可以坐�!�

    變聲藥的效果散了許多,聲音沒那么低沉了。

    男人腿長,坐下后占了桌下不少空間。

    春月翹起的小腿晃晃悠悠,吸管被咬得坑巴,有好幾次,鞋尖似乎都快要碰到曾博馳的褲管了。

    曾博馳沒太在意,他拿著手機,回復吳東的信息。

    他在梁偉全家門口守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那位陌生女子推開門走出,腳步一瘸一拐,踉踉蹌蹌,似乎光走路都用盡了全身力氣。

    曾博馳沒繼續(xù)守著,而是跟著她下樓,銀色電梯門倒映著女子臉上斑駁的妝容,下眼瞼烏青一片,脖子上的紅痕被凌亂卷發(fā)遮掩住。

    他裝作是大廈住客低頭看手機,跟到馬路邊時,他見女人上了輛黑色商務車。

    曾博馳離著老遠,把車牌拍下來,發(fā)給吳東去查。

    吳東把結(jié)果發(fā)回來給他,車輛登記在一家廣告公司名下,沒什么可疑的地方。

    曾博馳回想那女人的衣著打扮和談吐舉止,讓吳東去問問治安科,最近有沒有什么賣淫組織,和水果有關(guān)的,還能“送貨上門”。

    在麻辣燙店里幫忙的小工是老板同鄉(xiāng),輟學的金毛小伙,老板喚他阿璨。

    他端著沉甸甸的兩個大湯碗,走到墻角桌子放下,也不看湯碗有沒有放對位置,就懶懶散散地走開。

    春月面前放著那碗加了油潑辣子、灑滿蔥花香菜的麻辣燙,曾博馳面前的,則是原色清湯的一碗。

    曾博馳放下手機,把面前的湯碗推到對面,揚揚下巴:“那碗是我的�!�

    “哦�!贝涸乱矊胪频侥腥嗣媲�。

    綠蔥浸在紅油里的那一碗湯太滿了,推動過程中有湯汁從瓷碗溢出,淌到木紋貼皮被燙得鼓起小泡的桌面上。

    兩人見到了,都同時伸手去揪墻邊的紙巾。

    手指就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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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死(二連更)

    曾博馳很快縮回手:“不好意思�!�

    對方搖搖頭:“沒事,我來吧�!�

    說完她抽起幾張紙巾,把桌面上的湯汁擦干,再將紙團丟到桌下垃圾桶里。

    曾博馳掰開一次性筷子,埋頭大口吃自己那一份。

    不時會往上方瞥一眼。

    之前他沒在這附近見過這姑娘,是新搬到這附近住的?

    瞧那插在紅色鐵皮罐里的吸管,被她咬得歪七扭八,像小孩子會做的事。

    他收回視線,專心吃自己的宵夜。

    春月吃得慢,幾乎是把面條一條一條單獨挑起來嗦,曾博馳的湯碗見底了,她的還剩一大半,等曾博馳結(jié)賬離開,她才加快速度。

    她看著時間,比曾博馳晚十分鐘上樓。

    到七樓時,腳步停了停。

    曾博馳家關(guān)著防盜門,但木門沒關(guān),門上也沒個簾子,能從鐵門欄桿處看見屋內(nèi)的樣子。

    男人沒在客廳,茶幾上亂糟糟地散放著紙張,剛脫下的T恤隨意丟在沙發(fā)邊,桌腿邊擱著幾個裝得鼓鼓的黑色垃圾袋。

    聽見屋內(nèi)有拖鞋趿拉走出來的聲音,春月才抬腳踏上樓梯。

    八樓的鄰居家大門緊鎖,早上新安的大門還沒裝上虹膜識別,她輸入了密碼,一串清脆的音樂聲之后大門打開。

    下午竇任叫的鐘點工將屋子又搞了一遍衛(wèi)生,地磚干凈,她光著腳走到墻邊,蹲下一一打開幾個搬家紙箱。

    常用的小物件就這么一些,之前被石白瑛嫌棄的那些面料廉價的衣服鞋子全丟了。

    春月準備明天做完造型后重新置裝。

    新身份的造型服裝要走的方向她都想好了,就按曾博馳錢包里那相片上的溫柔小白花來設計。

    和竇任去挑的床墊還沒送來,倒是新買的四件套傍晚時已經(jīng)洗好,竇任替她晾在陽臺上了,干凈的洗衣粉味道在夜風里吹開。

    主臥兩個老舊衣柜的柜門打開著,她想散掉里面濃濃的樟腦丸味道。

    春月不讓自己身上留下太明顯的味道。

    有時候一點點氣味就會引發(fā)起十分強烈的記憶,很有可能她的偽裝,就會因為某一種味道,讓有心人察覺兩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她走進浴室。

    剛和熊霽山在車上做完后,她只用濕紙巾簡單擦拭了一下,這會私處還黏糊糊的,想洗個澡,以及做一件久違的事情。

    這房子的浴室裝修和房子年歲一樣老舊。

    地磚是翡翠綠的馬賽克,沒有干濕分離,抽水馬桶還是水箱高置、帶拉繩的那種老式馬桶。

    靠墻有個老式浴缸。

    鐘點工阿姨盡全力把瓷缸擦得錚亮,春月彎腰,把浴缸塞子堵住去水口,打開水龍頭,褪下一身衣物。

    水放了四分之一,她坐進浴缸里,膝蓋微曲,白得透光的身子如同被月光照映著的瓷器。

    清脆干凈的口哨聲在小空間里盤旋,溫水漸漸淹過了腳踝和小腿,再到膝蓋,胸乳,肩膀。

    直到水從浴缸邊緣滿溢而出,春月才把嘩嘩聲淌水的水龍頭旋緊關(guān)上。

    口哨聲戛然而止,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子往下一滑,整個人潛進水里。

    之前兩年租住的兩套房子都沒有浴缸,她也挺久沒這么干過。

    她睜大眼睛,看著水面起的漣漪波紋,浴室吊頂燈透著不太明亮的暗橘黃,光在水面蕩開,散成紅黃藍三原色光圈。

    思緒慢慢平靜下來,清空大腦,什么都不去想。

    說起來也是奇怪,小時候極其厭惡憎恨的事情,現(xiàn)在卻變成了一種能讓自己放松的方法。

    第一次水下閉氣考試時她還不到七歲。

    同期生里就她年紀最小,最大的不過十歲。

    十幾個小孩抱膝潛坐在三米深的泳池里,全都閉上眼不敢看別人,以免受到其他人的影響,崩了自己的心態(tài)。

    說起來,那次還是春月第一次見到歐晏落。

    她太慌張了,平日練習時能憋六分鐘的氣,考試開始還沒到三分鐘,她就急急忙忙撲騰出水面,大口大口喘著氣游向池畔。

    泳池邊的馬賽克瓷磚邊緣鋒利,稚嫩掌心在慌亂中被劃了一道口子,她忍著疼想爬上地面,這時頭頂被一片黑影籠住。

    抬起眼的一瞬間,春月覺得自己被死神盯上了。

    身材清瘦高挑的青年逆在強光中,身后不遠處跟著幾個成年男人。

    水珠不停從發(fā)頂往下滑落,眼眶里還有恐懼的淚水打著轉(zhuǎn),她看不清青年的五官和神情,只能瞧見他臉上反射著銳利銀光的金絲眼鏡,還有漸漸上揚的嘴角。

    青年嘴巴動了動,但是她進了水的耳朵嗡嗡作響,聽不見他的聲音。

    不過那時她已經(jīng)學了讀唇語,只要對方說話速度不太快,詞匯不太復雜,她都能勉強跟上。

    就那么怕死嗎?

    春月看見他問。

    怕啊,誰不怕死?難道你不怕嗎?

    她很想大聲反問青年,但長時間的屏息讓她大口喘氣,顧不上找回自己的聲音。

    而青年也沒給她機會回答。

    咔嚓。

    攀在泳池邊的手指傳來一陣劇痛,錚亮發(fā)光的皮鞋毫不留情地碾踩在她手上,

    她像只被踩到爪子的落水貓,發(fā)出一聲嘶啞凄厲的尖叫。

    但她沒有用另外那只手去抓眼前筆直干凈的西裝褲管。

    她不敢。

    因為青年明顯身份高貴,連導師們都要站在他身后,與她是云泥之別。

    她反抗的話,恐怕會落下更疼更深的傷口。

    她只能用眼睛狠狠瞪著他,咬得死緊的齒縫中擠出低頻顫抖、和野獸一樣的嘶鳴氣音。

    痛楚讓她渙散的注意力重新凝聚起來,能看見隱在鏡片后的那雙狼眸,也能聽見他的聲音。

    那聲音溫柔得好似三月春風。

    他說,但你沒資格害怕啊。

    多年后一個月黑風高夜,她爬上歐晏落的床。

    卻在五秒內(nèi)就被歐晏落卸了左肩。

    他們的身份是云泥之別,實力也是。

    脖子被掐緊,額頭被銀管手槍抵得生疼,她卻好平靜。

    男人壓下手槍擊錘,黑暗中一雙眸子淬著地獄業(yè)火,有小鬼從他聲音中的裂縫爬出。

    他問,現(xiàn)在不怕死了?

    剛滿15歲的春月即便面對著閻羅也能笑得燦爛。

    不怕了,我沒資格呀,她回答。

    恐懼,淚水,懦弱,共情,喜歡。

    以及還沒種下種子的愛意。

    全都像窗外被槍聲驚破了美夢的黑烏鴉一樣,飛得無影無蹤。

    我進步了,不到十章寫完一天內(nèi)發(fā)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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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盼娣

    第二天春月在沙發(fā)上醒來,一件薄睡袍搭在腰間,手里摟著只達菲熊。

    空調(diào)呼啦啦響,陽光爬到她的腳邊,她起身,伸了個懶腰。

    昨晚她潛了得有接近20分鐘,具體時間沒留意,這一個項目她不是特別擅長,能有這個時間,已經(jīng)是極限。

    破水而出時,像從充滿羊水的子宮中游出,整個人恍如新生。

    目前水下憋氣的吉尼斯記錄是22分鐘,但他們這一行里,年輕男殺手能憋氣超過20分鐘的并不少,有些能力不足的,吸點純氧也能熬上一會兒。

    聽同行們聊天說起,石白瑛的最長記錄是25分鐘。

    還有一個人,是春月同期生里的一個男孩,十二歲時已經(jīng)能在水中憋氣超過15分鐘了。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說不定比石白瑛還厲害呢。

    剛刷完牙,電話響了。

    是送床墊的師傅,說小貨車進不來內(nèi)巷,只能人工送進來,得加收一百塊錢費用。

    春月答應了。

    她用五分鐘的時間上了個淡妝,淺淺遮住兩顆淚痣,在鼻上和臉頰點了幾顆小雀斑。

    再換回昨晚的衣服,把假發(fā)和眼鏡戴上,厚厚的鏡片擋去眼睛里的光芒。

    門鈴響了,她穿起拖鞋去開門。

    門外兩個送貨師傅滿頭大汗,站前面的年紀較大,人高馬大,站后面的比較年輕,沒那么壯實,是個酒糟鼻。

    高大的男人瞧見前來應門的是個姑娘,且只有一人,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負的樣子,面上的不滿就立刻全露了相,語氣不悅:“靚女,你這樓梯太窄了,實在太難搬東西了�!�

    后頭年輕的酒糟鼻立即幫腔:“對啊對啊,我們從停車場扛過來的,這段路也太他媽遠了,你沒跟家居店提前說,這樣他們給我們結(jié)算的錢很少的�!�

    春月立刻懂了他倆的扯雙簧,心里嗤笑,但語氣柔弱無辜:“啊我不知道這事……昨天買床墊的時候,店里說包送貨的呀。”

    “那是包送上電梯樓,而且指的是五公里內(nèi)的小區(qū),你這?早超區(qū)啦,油錢都多了不少,還得繳停車費�!�

    她柳眉蹙起:“啊這……但……你剛剛說要加錢,我也同意了呀。”

    高個子扯著衣領(lǐng)擦汗,兩邊手臂肌肉硬邦邦,音量越來越大:“那不夠啊,剛可不知道你這房子在巷子里這么深,還得再添點�!�

    酒糟鼻跟著起勁鬧:“對!你看看我們,渾身全濕透了。”

    春月不氣不惱,就是覺得好笑,正想拒絕他們無理加價的時候,樓梯處傳來渾厚低啞的聲音:“在干嘛呢你們?”

    曾博馳剛出門,就聽見樓上有男人不太友善客氣的聲音,站著聽了幾句,覺得新搬來的姑娘太溫柔了,可能是人被嚇著了,連拒絕的聲音都不敢出。

    一段樓梯他長腿跨了幾大步,就到了上層。

    這男人身高比高個子師傅還高出小半個頭,面相看著也不是個好說話的,酒糟鼻一下滅了氣焰,但語氣依然不耐煩:“沒事兒,我們送床墊的,這客戶沒跟店里頭說明清楚位置,我們得加收費用。”

    及人高的床墊杵在樓道中央,曾博馳往前走了兩步,才看見新鄰居。

    他一時怔愣。

    這新搬來的,竟然是昨晚在麻辣燙那拼桌的姑娘。

    她如今沒戴鴨舌帽,黑框眼鏡擋住了大半張煞白的臉蛋,咬著唇,看著像是被嚇得夠嗆。

    鏡片下的眼睛與他的視線相碰,里面藏了許多欲言又止和委屈不滿。

    曾博馳替她開口:“那也得好好說話啊,你們兩男的,就這么堵一姑娘,不合適吧?聲音大得我樓下都聽見了�!�

    見有人幫忙說話,兩人也沒法繼續(xù)再演雙簧,高個子掏出手機,唉聲嘆氣:“好吧好吧,就當我們今天做善事了,這樣吧,一共加收兩百塊錢,你微信轉(zhuǎn)我吧。”

    “可我們剛剛說好了是一百的。”春月雙手背在身后,聲音不大但很清楚:“你這樣坐地起價,我是可以跟家居店投訴你的�!�

    酒糟鼻立刻就急了:“誒誒誒,你這人怎么這樣呢!我們賺的可都是辛苦錢�。 �

    春月小聲嘀咕:“就你們賺的是辛苦錢?我賺錢也辛苦的呀�!�

    要拿命換回來的呢。

    曾博馳不禁挑眉,看來是自己多管閑事了,人家的態(tài)度可強硬著呢。

    高個子瞥了身旁“英雄救美”的小伙子一眼,知道今天這錢是訛不成了,黑著臉,按開收款碼:“行行行,一百就一百�!�

    春月按開手機掃碼,脾氣也不小,硬杠道:“這床墊就放這,不勞你們搬進去了,別等會又說要加收這個加收那個的……”

    “誒瞧你這話說的……”酒糟鼻剛開口,就被高個子攔下。

    “行,客戶的要求我們肯定滿足�!备邆子收了錢,拉著同伙轉(zhuǎn)身下樓。

    立在地上的厚重床墊搖搖欲墜,春月趕緊去伸手扶,曾博馳動作比她快,長臂一伸,穩(wěn)穩(wěn)托住了床墊。

    瞧她細胳膊細腿的,他決定好人做到底,提議道:“我?guī)湍惆徇M去吧�!�

    春月托了托下滑的眼鏡,眨眨眼:“……那麻煩你了�!�

    曾博馳把床墊推進屋子里,低頭看了眼姑娘腳上的拖鞋,問:“要換鞋嗎?”

    “不用不用�!贝涸掳训厣系碾s物踢開,引著他往臥室走。

    床墊覆膜套子幾下就被拆干凈,往床上一擱就完事了。

    曾博馳把地上散落的塑料膜撿起揉成一團,他還得回局里,大步往門口走:“我要下樓,順便幫你把垃圾丟了�!�

    “啊等等,你等一下�!�

    曾博馳停下腳步站在鞋柜旁,看女子噔噔噔跑進廚房,再跑出來時手里拿了罐冰可樂。

    “這個給你喝,謝謝你的幫忙�!�

    春月把可樂遞給他,待他接過后再后退幾步,把手背到身后,黑長的劉海在額前微晃,問:“你住在樓下哪一戶啊?”

    “就腳下正對著的這一戶,”曾博馳微微垂首,想了想,還是說多了一句:“我姓曾。”

    春月笑笑,也做了自我介紹:“我姓張,叫張盼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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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鵼

    等曾博馳離開后,春月關(guān)上門,將陽臺上已經(jīng)晾干的床品收下來,準備等床墊散散味道再套上去。

    今天她也有自己的安排。

    她去的造型店沒有名字,藏身在東山口河涌邊的三層紅磚老洋房里。

    有暖風吹過繁茂的濃蔭,院子門口躺著只羅威納,吐著舌頭喘氣散熱。

    見有人來也不站起身,眼皮撩起,又懶懶垂下。

    紅木雕花大門緊閉。

    春月敲了三下鷹嘴形狀的鐵制門環(huán),很快,門上只有兩指寬的門窗從里面被人唰一聲拉開。

    隔著細鐵網(wǎng),一把嬌滴滴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啊独从洝返诙徽�,第九�?jié)�!�

    春月沒忍住地直接翻了個白眼,接著回答:“祭司的女兒若行淫,辱沒自己,就辱沒了父親,必用火將她焚燒。”

    門窗關(guān)上,門鎖咔啦一聲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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