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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19章

    “曾sir?”許是聽到異響,對門的鄰居這時開了門,撩起防盜門上的門簾,打趣道:“夜麻麻*的在門口笑得那么開心,是中了六合彩還是抓到通緝犯��?”

    “吶吶吶,林伯,六合彩是不合法的,你不要偷偷又去買,我要跟林嬸說的�!痹Y心情難得的好,跟鄰居也開起玩笑。

    “知啦知啦,見過鬼還不怕黑嗎?”林伯見沒什么可疑的人,道了聲早抖,關門回屋。

    曾博馳也回了屋子,瓷碗里的西瓜還吃剩幾塊,靜躺在粉紅汁水里,他直接上手,兩三口就把剩下的西瓜吃完了。

    雖然很想立刻給阿娣發(fā)信息或打電話敲定下一次正式約會的時間,但曾博馳還是決定先看看侵犯郭敏敏那三人的事情。

    短短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與胡凱飛、龍震明相關的許多帖子和,而最新的“鄧某”案,能在明網上搜到的相關新聞寥寥可數。

    或許,是那三人的家庭又一次動用資本控制了輿論。

    僅剩的新聞都是嘩眾取寵的標題黨,內容不負責任地胡亂堆砌,曾博馳一看就知道沒一個說法是靠譜的。

    曾博馳看了看幾人藏匿的城鎮(zhèn),其中鄧深所在的G市,他在市局刑偵里有認識的警察,姓盧。

    他動了人情牌,但這個案子不是老盧負責,礙于規(guī)矩對方也沒能告訴他具體的調查進度,但還是透露了一丁點案情,其中包括尸體被發(fā)現時的慘狀。

    在死者公寓幫忙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今天下午一進門就聞到了好似死老鼠的味道,是從死者的房間里傳出,可房門反鎖,阿姨喚了好多聲都無人回應,心里害怕就報了警。

    “曾隊,你也知道這種鬼天氣,尸體悶在密室里不到幾小時就要開始腐爛了,而且那房間還開著三十幾度的暖氣,哇……你想想那味道……去的同事里面有兩個新兵蛋子,直接吐在現場了�!崩媳R好像說書人,人沒在現場也能說得繪聲繪色。

    曾博馳回想中午那鐵皮屋的死者,看來鄧深的尸體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誒,老盧,我也就是好奇問問啊,”曾博馳試著想問出更多:“我剛才看網上討論,說這個死者,是死于什么性虐游戲?是不是就是SM�。俊�

    老盧吞吞吐吐:“具體的我可不知道啊,我也就是在天臺抽煙的時候套了那倆新兵蛋子一點話,說尸體身上全是膠帶,綁得跟個木乃伊一樣樣,你說,現在的小孩怎么都那么敢玩呢……”

    曾博馳想象了一下畫面,接著問:“這么說,他是死于窒息咯?”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案子不歸我管嘛我也不好去問太多……”

    曾博馳心里一沉。

    如果鄧深真的是窒息而死,那豈不是與郭敏敏的死因一樣?

    “行了,我也就是好奇問問,麻煩你啦老盧,回頭你來廣州時一定找我,我請你喝酒�!�

    “行!”

    掛了電話后,曾博馳點了根煙,他吸得猛,沒一會就燒到只剩煙屁股。

    他走到放獎杯勛章的玻璃柜前,柜子下方有一層抽屜,他拉開,抽屜里面最上方是一本硬皮筆記本。

    筆記本用了挺多年,封面的棕黑硬皮邊角已經被磨白,許多內頁都有來來回回反復翻閱的痕跡,大半本簿子記錄著曾博馳這些年辦過的命案中,受害者家屬的聯系方式。

    他翻了許多頁,找到了郭敏敏父親,郭明亮的電話。

    曾博馳又點了根煙。

    一支煙的時間,他在心里打了份腹稿,飛快在手機里按下數字,撥出。

    但聲音也很快傳出:“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曾博馳煩躁地撓了撓后腦勺。

    好吧,只能明天回局里再找人查一查郭明亮更換的手機號碼了。

    *

    春月說的“公事”不是黑鯨的事,這次連續(xù)解決三個人她得緩緩,案子如果接得太密集,會容易出紕漏。

    而且歐晏落這次收到她的任務完成信息,都只回了個「嗯」,多一個字都沒有,也不叫她去大喜了。

    “公事”是春月即將要開張的小店的事。

    春月以前在貝爾松跟過美咲學了一點日系美甲的皮毛,修甲、上色、貼飾品、封膠這些基礎的活兒她能做,但稍微復雜一點的手繪和立體浮雕款式她就做不來了。

    重點是她并不能每一天都呆在美甲店里,所以“張老板娘”要請人。

    剛才美咲發(fā)來幾個美甲師與美睫師的應聘信息給她挑選,都是“素人”,和黑鯨沒半毛錢關系的那種。

    應聘的美甲師風格各異作品眾多,她翻了幾下,很快確定好了兩人,約定好過兩天來面試。

    來見工的兩個小姑娘一個叫kat,一個叫puki,專業(yè)方面沒什么大問題,春月爽快地決定下來,當晚還請兩人去居酒屋吃了一頓。

    開張在即,大件桌椅與相關設備陸續(xù)進場,竇任與熊霽山幾乎每天都得抽時間在店里幫忙收拾布置。

    進門位置是供客人等候小憩的沙發(fā),旁邊有圓形旁幾與白鐵書架,書架上放滿日本美甲雜志,每季度會更換一次。

    往內走,店鋪里面隔起了一個小單間,是美睫的小房間,而靠近大片玻璃的區(qū)域陽光充足明亮,擺放了兩張美甲工作桌。

    墻上放置色膠的擱架是熊霽山一塊塊親手安裝的,色膠則是美咲讓人送過來的,罐裝138色,瓶裝120色,還有一應俱全的工具、上千樣小飾品、以及竇任搞不懂用途的各種瓶瓶罐罐……

    “整這么多的家當,等你退休后找個地兒繼續(xù)開美甲店都足夠用了�!�

    竇任按色號將色膠一瓶瓶擺上擱架,忍不住開始幻想:“要不你先選個城市,我去把店面先盤下來?”

    熊霽山在一旁組裝著小推車,聞言抬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退休后我當然要一個人到處跑,才不要待在一個地方。”春月皺皺鼻尖瞪他:“你到時候可別跟著我�!�

    竇任被她氣笑,也懶得和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多。

    你跑你的,我跟我的。

    中間曾博馳也來了幾次。

    兩人在那一晚之后只在微信上保持聯系,睡前互道,睡醒說聲早安,曖昧又不戳破那一層泡泡。

    正好有一次曾博馳來時遇上了竇任和熊霽山都在場,春月給他介紹熊霽山,說這是我叔叔。

    那一晚春月在床上喊了好多聲叔叔,屁股也被打得通紅。

    開業(yè)那天,門口擺滿賀開張的花籃,而姹紫嫣紅里,偏偏有一個花籃用的全是黑白玫瑰。

    沒附賀卡,但春月一看就知道是歐老板的惡趣味。

    曾博馳抽空提了個開業(yè)花籃過來,春月接過后嬌滴滴地道謝,竇任和熊霽山兩人相視無言。

    從禮炮噴射出漫天的彩色紙片,美甲店店招上一直蒙著的紅布拉開了。

    在陽光下,黃銅店招閃閃發(fā)亮,「NOOW」,是店名。

    曾博馳彎背在張小姐耳邊問:“這是什么英文的縮寫嗎?”

    春月挑起的眼角閃過星芒,也在他耳邊說:“要倒過來看哦。”

    曾博馳仰頭再看了一眼,恍然大悟:“MOON?月亮?”

    “嗯,是‘倒轉的月亮’�!�

    “有什么含義嗎?”

    春月笑笑,陽光灑在她臉龐上明媚又絢爛:“以后再告訴你呀�!�

    十幾分鐘后。曾博馳接了個電話后先離開了。

    而春月也在半小時后手機響起,是那部諾基亞。

    她站到無人的地方接聽,不滿道:“難得你主動送我一次花,怎么送黑白的啊,丑死了�!�

    歐晏落沒搭理她的問話,直奔主題:“你這次接的單子,委托人沒有付尾款。”

    粵語小課堂:夜麻麻=深夜

    雖然晚更但字數補足!

    明天我家有大事要忙,所以不一定能更,來得及寫完我就睡前更哈~

    0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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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做天在看

    “李姨,明天開始你就不用過來了�!�

    郭明亮遞了個大紅包給護工:“這是這個月和下個月的工資,我補多一個月的費用給你,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太太了�!�

    她別過頭捂著口罩急促地咳了幾聲,聲音沙啞。

    “不是,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已經辭職了,可以專心在家里陪她。”郭明亮連連搖頭,把紅包往婦人手里塞:“如果兩個月的費用你覺得不夠,我可以再多加一個月的……正好你這兩天感冒,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李姨捏著沉甸甸的利是封,嘆了口氣:“哎,你也是不容易的,不用多給我了,這錢已經足夠了�!�

    她把紅包塞到褲子后袋,指指半掩的房間門:“其實郭太的情況最近好了不少,精神多了,胃口也好,你加油堅持下去啊,一定會有轉機的�!�

    郭明亮一瞬間紅了眼。

    轉機?

    他們家早在敏敏離開的時候,就失去所有機會了!

    婦女進了臥室?guī)臀阂鹣醋詈笠淮卧�,郭明亮在客廳呆坐,直到門鐘響起。

    門鈴這幾天接觸不良,聲音像快用盡電量的音樂賀卡,喑啞的鈴聲變形得難聽。

    郭明亮后脊一涼,猛地抬頭看了眼墻上壁鐘。

    現在還不到晚上八點,殺手組織該不會這么早就上門了吧?

    即便是做好了被千刀萬剮的心理準備,雙腿依然止不住發(fā)顫,心臟失序跳動。

    難聽的鈴聲不停,郭明亮趿著拖鞋走到門旁,極緩慢地,把眼珠子湊到貓眼前。

    沒想到,門外站的是好久沒見到的一張面孔。

    高懸的心臟噗通一聲落地,郭明亮皺著眉拉開木門,隔著防盜鐵門,語氣不善:“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曾博馳對他微微頜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郭先生,你不愿意接我的電話,我只能直接找過來了,但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只想和你聊幾句�!�

    “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聊的�!惫髁翍B(tài)度強硬。

    曾博馳也直截了當,在對方把門甩上之前切入正題:“郭先生,你知道那三個小孩都死了嗎?”

    就要掩上的木門堪堪停住。

    郭明亮頓了頓,幾秒后重新拉開門,眼神警惕:“……你說,誰死了?”

    他牢記自己的人設,現在的他,對那三只畜生出事的事情“應該”是一無所知的。

    “當年傷害你女兒的那三人�!�

    “怎么死的?”

    “在這里說不方便,不如你開個門?”

    郭明亮思考了一會,最終給曾博馳開了門。

    曾博馳進屋后,不動聲色打量著眼前明顯憔悴不堪的中年男人,他沒直接說案件,反而問了一句:“你太太不在家嗎?”

    “她在臥室,護工在幫她洗澡�!�

    曾博馳皺眉:“護工?”

    食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狠戳了幾下,郭明亮眼睛里灌滿濃烈的恨意:“是啊,那三個畜生沒被判刑,阿茵就瘋了,整天以為我女兒還沒死,精神錯亂得連生活都沒辦法自理�!�

    “抱歉,我不知道她……”

    “你當然不知道!”

    郭明亮聲線突然拔高,眼球暴睜:“我們是生是死,有誰會在乎?當年你們警察也只知道說節(jié)哀,說順變,然后呢?周圍的人也是,從一開始的憤慨,到最后讓我認命,說這個社會就是這么不公平,說我們家敏敏遇上那三只畜生只能自認倒霉!”

    “郭先生,你先冷靜下來,我這次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們三人發(fā)生這樣的事,你有權利得知情況�!�

    曾博馳知道郭父對當年的結果相當不滿。

    當初一開始是曾博馳負責郭敏敏案,但上頭臨時把他們組調去負責另外一個涉黑案件,后來得知郭敏敏案的結果后,曾博馳去找過郭父,郭父悲憤交加,請求他再幫忙想想辦法。

    可曾博馳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郭明亮胸廓起伏,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那你說吧,我倒是要聽聽看,他們是怎么死的�!�

    曾博馳隱藏了許多警察內部才知道的細節(jié),他只挑揀出重點告訴郭父。

    “呵呵呵呵……哈哈哈��!”郭明亮聽到最后忍不住放聲大笑:“真好,全死掉再好不過了!老天爺總算是開了眼,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五年!”

    聞言,曾博馳眸色一沉,接過郭明亮的話,問:“所以郭先生以前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嗎?”

    郭明亮眼里飛快閃過一絲失措。

    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咬牙切齒道:“與其說是預料,不如說是日日夜夜都在期盼……期盼那三人能有應得的下場,期盼那三人早日下地獄!曾sir,人在做,天在看的!”

    曾博馳自然沒有錯過郭父眼里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本來想繼續(xù)追問郭明亮的,想問他那三人死的時候他人在哪里,有沒有不在場證明,賣了房子后那一大筆錢去了哪里,等等等等。

    可看著當初溫文儒雅的男人,短短五年時間就變成眼前面容扭曲的模樣,曾博馳喉嚨酸澀哽塞,準備好的問題一個都問不出口。

    所以,他應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明知道這三個案件看似獨立無關,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哎呀,來客人了?”突然冒出的聲音打破兩人僵持緊張的氛圍。

    李姨從臥室里走出,對郭明亮說:“我給她洗完澡了,要讓她繼續(xù)在房間里?還是出來客廳看看電視?”

    “先在房間里吧,我和客人聊幾句就進去陪她,李姨,你忙完就先回家吧�!�

    “行,”李姨指指廚房:“我今天煲了雪梨銀耳糖水,我喂她喝完就走,郭先生你也去舀一碗喝,天氣燥熱,下下火氣,要給客人也舀一碗嗎?”

    “不用了,他很快就走�!惫髁翂翰蛔〖拥那榫w,瞪了曾博馳一眼。

    等婦女走進廚房,他猛轉過身,低聲對曾博馳說:“曾sir,麻煩你離開,我不想我太太等一下見到你,會胡思亂想些什么!她病情一直反反復復,難得最近好一些,我不想讓她再一次想起敏敏離開的事了!”

    “郭先生,你們有什么困難可以告訴我,我能幫的話一定……”

    “不用了!”郭明亮大聲打斷他的話,眼里是濃得推不開的絕望:“你幫不了我們,以前不能,現在也不能。”

    郭明亮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防盜門,下了逐客令:“求求你,你走吧�!�

    緊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忽的松開,無力感再一次在曾博馳心里滲出,密密麻麻。

    他從褲袋里掏出張名片,放在鞋柜上:“……郭先生,這位是我認識的心理醫(yī)生,如果郭太太、或者是你……需要的時候,可以隨時聯系名片上的電話。”

    走出屋子,曾博馳補了一句:“我的手機號碼你有的,如果你有事情想找人傾訴的話,也可以聯系我�!�

    樓道里昏暗的光線淹沒不了曾博馳眼里的真誠,郭明亮抿緊嘴唇看了他許久,才用力把門關上。

    李姨端著兩個瓷碗出來,問:“誒,客人走啦?”

    郭明亮背抵著門板,用盡全力才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不往下滑,他低頭苦笑:“對,他走了�!�

    “我給你舀了碗糖水,你吃,我進房間喂郭太�!�

    “好,謝謝李姨……”

    雪梨燉得軟糯,銀耳入口綿滑,湯水甜入心肺,郭明亮才喝了幾口,門鈴又響了。

    吱吱呀呀,好像長滿刺的荊棘從玻璃上刮過。

    他皺了皺眉,不會還是曾警官吧?

    郭明亮放下碗走過去,拉著門,聲音無奈:“我都說了不需要……”

    聲音戛然而止,門外站的不是曾警官,而是一個姑娘,黑短發(fā),年紀不大,戴著黑框眼鏡。

    而她手里握著把巴掌大的黑色手槍,槍頭從防盜鐵門的縫隙探了進來,正對著他的額頭。

    明明樓道里悶熱無比,但郭明亮卻生生冒出一股沁骨惡寒,腳被釘在地上死死無法動彈。

    門外的少女手指扣在扳機處,咧著嘴笑:“郭先生,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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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數

    郭明亮覺得,自己將死神迎進了門。

    黑衣黑褲的少女身材曼妙,但眼眸里一點溫度都沒有,抵在他腰間的槍支也冰寒到極致。

    可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他不盼著能上天堂,只盼著,下輩子能與妻子再相遇。

    下輩子他們還要生一個叫敏敏的女兒,而這一次,他要用盡全力好好保護自己的家人,不讓她們再收到一丁點傷害。

    “去沙發(fā)那吧�!泵铨g女子開口。

    腰后被槍口用力抵住,郭明亮結束了胡思亂想,應了聲“好”,慢慢往沙發(fā)走:“我家里還有個護工,她、她是完全不知情的……能等她離開了,我們再談嗎?”

    “郭先生,我想你沒什么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鵼心情不佳,語氣自然陰陽怪氣。

    在實習的這一個月里,她只被安排去做跑腿保鏢之類的任務。

    今天良伯說歐生給了個任務,指定要她去做,鵼以為是暗殺或狙擊什么重要人物,沒想到只是讓她來追數。

    重點是,這還是鵺的案子,也就是說她要來幫鵺討工資!真是氣死了!

    “郭先生,又有客人來了?”房門半掩的臥室里傳來略沙啞的聲音。

    鵼用手槍戳了戳郭明亮的腰肉,沒出聲。

    郭明亮會意,應了聲:“是的,李姨,我有朋友來了……你、你先別出來�!�

    “行,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郭明亮還走到臥室前,將房門拉上。

    桌上的糖水只喝了一半,半透的銀耳沉在瓷碗碗底,墻上壁鐘秒針走動聲滴滴答答。

    郭明亮坐在沙發(fā)上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冷汗從太陽穴流到下頜,他不愿意將無辜的李姨卷進來,明明平日李姨幫魏茵洗完澡后七點左右就回家了,偏偏今晚一直留到了現在還沒離開。

    他幾乎用氣音懇求道:“求求你,護工她真的是無辜的……”

    鵼把手槍收進槍套里,同時拔出戰(zhàn)術刀,鋒利冰冷的尖刃直指面前的中年男人額心:“郭生,既然你怕連累別人,那為什么不還尾款呢?當初你下單的時候,戶口里是有足夠的金額可以支付整筆委托費用,你現在這樣做,不是故意讓我們難做嗎?”

    郭明亮連眼睛都不敢眨,盯著刀尖,結結巴巴道:“……那筆錢我是跟朋友借的,我通過審核后,就把錢退還給他了……唔��!”

    黑衣女子動作好似幻影,上一秒郭明亮面前還是匕首,下一秒已經變成了拳頭,直擊他的鼻梁骨!

    一瞬間眼冒白光,鼻腔里有熱流涌動,郭明亮全身癱軟,還沒來得及抱住頭,太陽穴又挨了幾記猛拳。

    “郭先生,欺騙我們公司的下場你可知道?”

    鵼直接騎到郭明亮癱軟的身上,戰(zhàn)術刀換了手,刀尖離男人的眼睛不過兩三厘米距離。

    她聲音薄情冷酷:“你以為,我們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掉嗎?既然沒錢還,那你身上所有能用的器官都需要拿來抵債,從眼角膜開始……”

    刀尖一路往下逡巡,像條聞到了食物味道的銀蛇:“心臟、肺、肝、腎臟、胰腺、小腸……甚至你的每一片皮膚,都將歸我們公司所有,我們會將每一樣都拿到黑市里進行拍賣,你會上著呼吸機被剝皮、被剝除一個又一個器官……”

    戰(zhàn)術刀回到郭明亮的太陽穴處,鵼用刀面一下下緩慢地拍打著他:“你的妻子雖然精神有些問題,但還有幾分姿色,她拍賣所得的價錢或許會更高一些哦,外國有些特殊愛好的買家還挺喜歡折磨凌虐東方面孔的女人……”

    郭明亮一聽見她要折磨魏茵,掙扎著想要起身:“不、不要搞阿茵,我怎么樣都可以,但求求你們……讓阿茵走得輕松一點好嗎?”

    他滿臉是血,一只眼睛已經睜不開,疼痛的淚水不停涌出,鼻血流到他嘴里染紅了白牙。

    少女的眉眼里充滿不解,她握著刀子高高舉起:“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組織規(guī)定追帳時不能直接取委托人性命,要留活口,要保證器官沒有破損,雖然鵼不能直接殺了他,但敲爛他一嘴牙齒還是可以的。

    牙齒沒在可拍賣器官范圍內,所以她不算違反組織的規(guī)矩。

    鵼無情睥睨著身下無用的男人,刀柄對準他染血的牙齒。

    她手臂用力,正準備落下刀子,忽然之間,背后的空氣被什么物品劃破了,有東西朝她急速襲來!

    她察覺到危險,卻沒來得及躲避,一個瓷碗準確無誤地砸到她的手腕上,砰一聲破裂!

    一個小小的瓷碗傷害值很低,不痛不癢的,卻有效地打斷了她的攻擊。

    握刀的手還停在半空,鵼緩慢地扭動脖子,眼睛里已經充滿殺氣,斜斜睨著站在臥室門口的婦女。

    大意,真是大意了。

    這可不是郭明亮口中說的“無辜的護工”,哪個“護工”,會像眼前的婦女一樣,看見自己雇主被人打得頭破血流,不僅沒有驚慌失措地喊救命,反而能一臉淡定從容?

    “郭先生啊,今晚來找你的人還挺多的嘛……真熱鬧�!�

    中年婦女左手反著將臥室門輕輕帶上,右手因為剛剛丟碗時沾了些糖水,有些黏黏糊糊,她拉下口罩,旁若無人地將指尖含進嘴里一根根舔吮而過。

    那舌頭嫣紅似血,她嘴角若有似無地噙著一抹笑,可笑意沒有傳到眼里:“而且還真巧,剛剛的客人我認識……現在這位,我也見過一面呢�!�

    鵼從郭明亮身上離開,黑靴輕輕落地,整個人已經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血液興奮得四處奔涌流動,每一塊肌肉都做好了爆發(fā)的準備,手里的利刃無聲叫囂著,它要舔這女人的血!

    她連聲音都開始有了波動,不像剛才那樣冰冷:“鵺前輩,我在執(zhí)行任務,請你不要插手好嗎?”

    悶了一天假皮,春月的皮膚已經有些發(fā)癢,見對方也認出她了,索性一把扯掉膠皮和假發(fā),被汗水浸透的皮膚異常透白,愈發(fā)顯得雙頰紅得驚人。

    她無奈地攤手聳肩:“這位本來就是我的委托人,你把他打成這樣,他之后要是有什么‘冬瓜豆腐*’一命嗚呼,那我得問誰拿錢去?”

    話音剛落,春月迅速往側邊踏了兩步,及時避開少女殺手暴沖過來的攻擊,泛著冷光的刀刃在她臉旁劃過,直接砍到木門上!

    常人看不清的攻擊路線,在春月眼里則是每一舉一動都能看得清楚,她手握成拳,而中指指節(jié)微微凸起,下一秒便朝少女脖側容易瞬間麻痹的穴位擊打過去。

    但春月的攻擊落空了。

    突襲失敗的鵼輕松避開了前輩的拳頭,她往后跳了兩步,伏低了背,等待著再一次襲擊的機會。

    她舔了舔唇,問:“所以前輩今晚是執(zhí)意要阻止我的任務了?你這樣做,會壞了組織的規(guī)矩�!�

    春月從腰后摸出折刀,慢慢降下身體重心,像只蟄伏等待撲殺獵物的豹子。

    她眼里的殺意翻滾不停,只有嘴角依然掛著瘆人的笑:“規(guī)矩?我就是我自己的規(guī)矩�!�

    粵語小課堂:冬瓜豆腐=這兩樣東西都很軟,形容很容易有三長兩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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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

    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

    貝爾松和黑鯨做著看似大逆不道的事情,卻無時無刻都在強調這一點。

    貝爾松里每個人都沒有名字,只有編號,不許問出身,不許問過去。

    無論男孩女孩都穿白衣白褲,男孩理短寸,女孩剪齊耳短發(fā),衣服沾了點灰都要換掉,不許與他人不同。

    八人為一間宿舍,不時會空出床位,不許問教官室友去哪里了,空出的位置很快會有人補上。

    必須尊重貝爾松里每一個職位上的人,無論是清潔工還是校長,是食堂大媽還是�?平坦�,一律不得輕視怠慢。

    不許翹課棄考,不許消極應戰(zhàn),在競技屋內雙方都拿起刀槍時,則視為放棄了生死,有傷亡也不許有怨言。

    學生需無條件服從教官的命令,但教官也有教官的規(guī)矩,不得以權謀私,如有違反者格殺勿論。

    諸如此類的規(guī)矩多達一百多條,還有許多附則。

    畢業(yè)后的規(guī)矩沒那么多了,

    接活,拿錢,辦事,但長年嚴格律己的極端生活,讓許多人早已習慣了被條條框框包裹著。

    當你將一條條規(guī)矩枷鎖從身上除去,就會像“靳氏兄弟”一樣,沉迷在殺戮的快感里,連基本的欲望都沒辦法再控制住。

    這段話,是春月有一次與歐晏落剛做完時,許是大老板心情好,與她多聊了幾句。

    春月當時趴在歐晏落身上有氣無力地問,歐生,那你身上用來壓制自己的“枷鎖”是什么呢?

    歐晏落沒回答她,只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說要再來一次。

    ……

    鏘!

    冷鋼猛撞在一起時激起渺小短暫的火花,春月的折刀并不適合用于格擋,她迅速抽離匕首,手腕角度一轉,瞄準少女的腕子劃過去。

    鵼察覺她的意圖,手腕也馬上轉了個角度,飛快用刀刃擋住猶如靈活銀蛇朝她襲來的刀鋒。

    鏘!

    在沙發(fā)癱坐的郭明亮一只眼睛有點模糊,但就算沒有模糊,他也看不清兩個妙齡女子一來一回幻影般的招式,只能聽到空氣不停被劃破的聲音。

    聽在耳里,宛如身上皮肉被利刃劃開一道又一道滲血傷口,還沒來得及縫合,又被劃開一道。

    兩人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誰都沒有饒過誰。

    就這樣僵持一會,突然郭明亮聽見有人悶哼了一聲。

    他正想睜大眼睛看看是誰先受了傷,下一秒手臂旁側驟然一冷,他側過臉一看,是一把刀飛了過來,深深插進沙發(fā)里,猶如切開塊兒蛋糕那么輕松容易。

    刀刃堪堪擦過郭明亮的手臂,若是稍微偏個兩三毫米,他就要見血了。

    郭明亮認出,這是剛剛在他太陽穴拍打的那把戰(zhàn)術刀。

    手腕被折得生疼,鵼柳眉深鎖,自己的招式仿佛都在面前女人的預料之中,怎么攻怎么守都被她看得通透。

    雖然刀打格斗她們在貝爾松受的訓練相同,但鵼不得不承認,這女人身經百戰(zhàn)的肌肉記憶,是目前的她望而不及。

    鵼在學校里引以為傲的速度反應與殺人技,在

    這個時候似乎成了慢動作電影,一幀一幀緩慢播放。

    她順著勢掙脫了春月的鉗制,左臂擋住來勢洶洶的攻擊,右手往腿旁槍套摸去,指尖才剛碰到手槍,

    膝彎內側被狠踹了一下!

    鵼趕緊用右掌去擋對方的踢擊,卻撲了空。

    春月并沒有連接著去攻擊她的腿,而是后退一步,伏低背脊沖向她身前,鉗住她右手前臂,握刀的手肘屈起猛撞向她

    下巴。

    鵼后仰躲過,左掌及時護在自己脖前位置抵住對方的攻擊,以免讓她突襲傷到喉嚨脆弱的部位。

    突然,鵼發(fā)現自己的右手自由了,前輩沒再鉗住她的腕子,但心里也倏地一沉,這時再往大腿旁一摸,槍套里已經是空蕩蕩。

    手槍被奪走了!

    再看眼前的女人,左手持刀在前,右手握槍在后,刀尖與槍口都對著她。

    鵼慢慢舉高雙手作投降狀,她收起眼里濃烈的殺意,贊嘆道:“……前輩不愧是前輩,之前的我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現在看看,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向你學習啊�!�

    春月挑了挑眉角:“你突然這么乖,我好不習慣哦�!�

    “姐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剛剛的無禮吧,而且我也是按歐生的order辦事,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吧?”少女聳聳肩,無奈地扁了扁嘴。

    壁鐘秒針滴答滴答走了一會,春月唰地收起折刀,把手槍的彈匣推出后,才把槍支拋還給對方。

    “謝謝前輩……”鵼嘴里說著謝謝,心里卻暗罵著“蠢女人!”

    她右手

    拿著手槍,左手暗地里偷偷繞到背后,想去拿備用彈匣。

    突然,她身體一僵,停下了動作。

    備用彈匣也沒了!

    “哎呀,”春月驚呼一聲,從另外一邊的褲袋里掏出一排彈匣,語氣驚訝:“小妹妹,你在找這個嗎?”

    剛才假裝乖巧的模樣不復存在,鵼又換上那副蛇蝎面孔,咬牙切齒道:“你怎么知道我還有備用……”

    春月冷眸笑答:“這不就是你說的‘規(guī)矩’?學校的教官們不懂變通,這些年教來教去不都是那幾招么?刀要收在哪里,槍要怎么用,妹妹,所有你會的,我以前都學過�!�

    她把兩排彈匣收進褲袋里,聲音淡淡:“你走吧,回去跟歐生說,尾款這事我自己處理,讓他少操心。整天那么有空,不如去好好改革一下學校吧,別總培養(yǎng)些一模一樣的機器人就以為天下無敵了�!�

    鵼的雙頰燙得發(fā)癢。

    讓她感到恥辱的不僅是打不贏春月,更多來自于,她被春月“施舍”了同情。

    她把手里廢鐵一般的手槍猛地丟向春月,準備赤手空拳也要與她肉搏。

    隱形耳機里傳來的冰冷聲音將少女雙腿凍在原地,這不是剛才還在與她連線的良伯,而是另一個男人。

    是歐先生。

    “歐、歐生,我還可以繼續(xù)任務的!”她倔強地請求著。

    “3998,我說了,結束�!�

    “歐生!”

    通話戛然而止。

    鵼鼻酸眼燙,明明她已經有名字了,為什么他還要喊她的編號?!

    春月揚揚手:“走吧走吧,下次再對我拔刀,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誰要你的同情!我才不稀罕!”少女后跳到茶幾上,踢翻裝著糖水的瓷碗,再跳到沙發(fā)上,反手握住插在沙發(fā)靠背上的刀柄。

    唰啦一聲,鋒利刀刃劃破布藝沙發(fā),一瞬間棉絮漫天飛舞。

    鵼把刀收進刀鞘里,

    她沒有看在沙發(fā)上癱成一團的中年男人,

    既然歐生說任務結束,那這男人也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在四處飄蕩的白色棉絮中,她冷眸凝視面前也跳到茶幾上、拿著折刀指著她的春月說:“前輩,你最好得一直跑,不要停下來,不然后面的

    豺狼虎豹隨時都會從你背后撲上來,啃你的肉,吸你的血……”

    春月呵笑一聲:“那我還得謝謝你的忠告了�!�

    待少女離開,春月才再一次收起折刀,低聲說:“人走了�!�

    郭明亮緩緩放下支在面前的雙臂,瞳孔努力著重新找回焦點:“……謝謝你……你就是,幫我殺了那三個小孩的……殺、殺手嗎?”

    他剛才隱約聽見她提起,說委托人什么的。

    春月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跳下茶幾,大大咧咧直接坐在矮幾上,面對著郭明亮,直截了當地問:“你故意不還尾款,就只是求一死?那怎么不直接自殺?我們組織對待欠款的委托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會吊著你們的命,讓你們生不如死。”

    郭明亮滿手都是自己的血,顫抖著捂住臉,低著頭不停流淚:“我、我我……我自殺可以,但我沒辦法對阿茵下手��!”

    左臂靠近肩膀的地方現在才開始隱隱作痛,春月側過頭忍不住皺眉。

    黑色袖子裂開了一道口子,七八厘米左右,是剛才刀戰(zhàn)時被那新人亂刀劃到的,傷口不深,只傷到了淺淺皮肉,洇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你要么逃,要么死,別留在這了。”春月用嘴咬住袖子,嘶啦一聲,扯落布料,問:“你這有碘酒和紗布嗎?”

    聞言,郭明亮抹掉眼淚,抬頭一看:“你受傷了?等、等我一下,我去找藥箱……”

    他站起身,顧不上打掃地上的一片狼藉,跌跌撞撞往收納柜方向走,也忘了自己其實傷得比女孩還重。

    郭明亮找出藥箱,轉身正想返回沙發(fā)旁,卻腳步一頓。

    他看著妻子從臥室里走出來,腳步蹣跚,雙手在身前不可控制地顫抖,一步一步朝茶幾旁的年輕姑娘走去。

    “敏敏……敏敏……是我的敏敏回來了……”魏茵雙唇顫動,眼眶發(fā)紅。

    “阿茵,那不是……”郭明亮快走了兩步,想要阻止妻子。

    就算這位姑娘目前對他們不帶殺意,他也不愿意讓妻子離她太近,要是惹怒了對方,對方改變了想法那怎么辦?

    但他來不及了。

    魏茵小跑了兩步飛撲到茶幾上,膝蓋骨頭直直撞在冰冷的鋼化玻璃上,伸臂攬住了眼前的鏡花水月。

    “敏敏、敏敏……媽媽好想你……”

    周末想休息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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