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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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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重要(4300+)

    距離農(nóng)歷新年不到一個月,舊金山唐人街尚未掛起喜慶紅燈籠,雖然街道不如以往那般熙熙攘攘,但比起一年前的蕭條冷清,如今總算是有了些生氣。

    許多老店硬是熬過了這次寒冬,陸陸續(xù)續(xù)開門迎客,或黃或紅的店招牌亮著燈,夜間的霓虹閃爍。

    今日是已關(guān)店一年的和興酒樓重開之日,許多老主顧都特地趕來幫襯,掛著流蘇宮燈的宴會廳內(nèi)坐了幾近全滿,許多顧客都是三代同堂,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很是熱鬧。

    石白瑛一人霸了一張大圓枱,極度奢侈地點了清蒸龍蝦同椒鹽焗大蟹,想再加一只貴妃白切雞時酒樓老板唐富海趕緊喊停他:“你叫這么多菜干嘛?一支公*哪里吃得完?”

    石白瑛翻了個白眼:“我就鐘意叫這么多菜�!�

    “得得得,你鐘意,你最大�!�

    年輕老板撇撇嘴,在單子上龍飛鳳舞,有錢不要才是傻佬:“你阿妹呢?今次沒同你一起回來?”

    “沒,她還在瑞士。”

    石白瑛再添了白灼油菜心和黃金蛋炒飯,才肯放過唐老板,還從褲袋里摸出個利是,塞到對方手里:“新開張,利利是是�!�

    唐富海立刻樂了:“哪有客人給店家紅包這種事?讓人看見不像樣的�!�

    “廢話那么多?拿著啦,好好守住你阿爸間酒樓,希望等到我不是一支公的時候,你的酒樓還在咯�!笔诅址藗白眼,拿起茶杯抿了口普洱。

    “哇!你有女朋友了?”唐富海一臉驚詫,聲量都拔高了一點:“怪不得你現(xiàn)在越來越少呆在三藩市啦�!�

    剛剛講話時沒過腦子,石白瑛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話。

    茶杯白煙裊裊,他的話也含糊在熱煙里:“沒有,哪來的女朋友?你給我介紹一個?反正我也到年紀(jì)了,相親結(jié)婚算咯。”

    這下輪到唐富海翻白眼:“我可不敢,禍害人家女孩子,好折墮的�!�

    石白瑛氣笑:“折墮?現(xiàn)在我的條件很不行嗎?”

    唐富海與他相識多年,即便知道他真實身份是殺人不眨眼的頭牌殺手,心里也沒有半分恐懼,揚揚菜單丟下一句“你自己知自己事”就去廚房交代了。

    人走后,石白瑛夾起桌上小瓷碟盛著的蘿卜干咬得咔嚓咔嚓聲,這盤玩意兒,賣鬼佬可是當(dāng)沙拉在賣的,金貴得很,他的話能吃免錢。

    這酒樓保留著唐父在時的裝修,紅絨地毯,金腳圓桌,舞臺上垂著大紅色的幕布,角落甚至還有一臺不知道多少歲數(shù)的卡拉OK機,擱國內(nèi)看已經(jīng)是老土到爆炸的風(fēng)格了,唯獨放在唐人街,看起來還頗有別樣韻味。

    鬼佬總是愛這一套。

    他和唐富海認識太多年。

    當(dāng)年石白瑛15歲剛?cè)胄校词股硎衷僭趺戳说靡婚_始總不可能沒傷沒痛,一次在唐人街殺個黑幫老大時被對方馬仔拿刀捅傷,對方還把街區(qū)封了,放話說一只烏蠅都不讓飛出去。

    那時他逃進了和興酒樓,躲在雜物室時被同齡的唐富海發(fā)現(xiàn),石白瑛失血過多,還沒來得及滅口,自己就暈了過去。

    醒來時傷口被包扎好了,手法不算嫻熟但好歹血止住了,腳邊還放著面包和礦泉水。

    他在燈都沒有、只有一扇排氣扇的雜物室里躲了幾天,黑幫來搜查時唐富海會把雜物室的小木門拿木柜擋上堵住,等人走了才推開柜子。

    最后他讓石白瑛躲在酒樓運菜運海鮮的面包車下方,幫他出了這半封鎖的唐人街。

    石白瑛最后問他為什么幫他,唐富海只是淡淡說了聲,你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

    后來才知,唐富海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讓那黑幫老大落藥迷奸,末了還丟給馬仔肆意玩弄,姑娘不堪受辱,選擇了自殺。

    報警無用,黑幫還隔三差五來姑娘家的洗衣店破壞搗亂,連想幫姑娘母親出頭討說法的幾家店都受到了牽連,最后姑娘母親也燒炭跟著去了。

    唐富海本來都買了槍了,但還沒搞懂怎么用,已經(jīng)聽說那畜生讓人殺了。

    ……

    “嘿,菜都未上,你凈吃蘿卜干和小魚干都吃飽啦。”

    一句調(diào)侃把石白瑛拉回現(xiàn)實。

    說話的是唐富海的老婆關(guān)柔,今日客人多,她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也要下場幫忙。

    也不用石白瑛開口,關(guān)柔已經(jīng)幫他空了的小碟添滿了小菜,也不知是不是夫妻同心,這會關(guān)柔邊夾小菜,邊問了一次剛才老公問過的問題。

    與丈夫不同,關(guān)柔格外關(guān)心石白瑛的感情問題,石白瑛也不嫌煩,嬉皮笑臉地再回答一次。

    “話說我有個朋友……”

    “stop、stop,”一聽開頭就知道關(guān)柔在操什么心,石白瑛哭笑不得,急忙拒絕:“我不用你介紹女朋友�!�

    關(guān)于他的真實身份和“職業(yè)”,唐富海一直守口如瓶,包括對上關(guān)柔,也沒透露過半分,也因如此,石白瑛才能同他像正常人一樣來往。

    唐富海知道他的秘密,他也知道唐富海的。

    心里藏著一片愿意為對方葬送自己未來的白月光,這事,石白瑛也一直替他保守秘密。

    畢竟人現(xiàn)在即將一家四口和樂融融,有些事,讓時間掩埋到不見天日就好了。

    “你次次都這么說……其實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啦?我給你多多留意。”關(guān)柔小小聲問。

    白瓷杯中茶水微晃出淺淺漣漪,剎那間,石白瑛好似從茶水倒影中看見了那人跑過的影子。

    為了方便行動,她常留齊耳短發(fā),烏黑,天然,沒漂染過,你想卷在指尖,下一秒她便會咻地逃開,和某種雀鳥的翎羽一樣。

    “唔,我喜歡長頭發(fā)的女仔,蓬松的大波浪,栗色或火紅色……”

    他忽略那一瞬的幻想,故意胡說八道,還雙手在面前比了個葫蘆狀:“要前凸后翹S型身材,大長腿�!�

    關(guān)柔自然聽出了他在瞎扯,瞪了他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掏出張紙條放到茶杯旁:“有空就約一下啦,對方和男朋友分手不久,當(dāng)交個朋友也行的�!�

    石白瑛沒推脫,笑道一聲“OK”,將紙條收進口袋。

    難得見他這么合作,關(guān)柔也嘻嘻笑,捧著肚子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埋單時唐富海不愿意收石白瑛錢,因為石白瑛的利是里塞的是張支票,金額還挺高。

    石白瑛離開時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等人走遠了,唐富海果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袋里又多了幾張綠票子。

    每次都這樣。

    石白瑛從唐人街離開后回了山頂公寓附近,但沒直接回家,在路邊找了家酒吧,坐在吧臺發(fā)會呆。

    這周他沒有接job,著實有點無聊啊。

    一杯威士忌落肚,旁邊來了人,高跟鞋叩叩聲,人還沒走近,麝香調(diào)的香水氣味已經(jīng)飄到鼻前。

    對方是美國人,身材外貌和他剛剛跟關(guān)柔描述的“喜歡類型”幾乎一致,火紅大波浪卷發(fā),身材火辣,妝容美艷,指尖輕捻一根細長雪茄,問他能不能借個火。

    石白瑛勾唇,搖頭,讓她自己跟酒保借火機,再給自己要了杯威士忌。

    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當(dāng)然沒有嚇跑紅發(fā)女子,她也要了杯酒,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

    枱面上兩人還保持著半臂距離,但枱面下已是暗流涌動,紅底高跟鞋在煙灰西褲褲管處若有似無地蹭磨著,煙草氣味像粘合劑,意圖將兩人越拉越近。

    冰塊再一次在空酒杯中當(dāng)啷響。

    石白瑛心想,也是奇了怪了,明明以前自己確實是鐘意這種豐腴成熟的類型,挑炮友一夜情對象也是挑這款,為什么如今心里一點兒水花都激不起來。

    紅發(fā)女子看出他心不在焉,獵艷失敗也不惱,直接問:“你有女朋友或妻子了?”

    “沒有�!笔诅鴽]考慮太久就搖頭否認:“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不再逗留,起身放了幾張票子在吧臺上,示意酒保再給這位小姐來上一杯威士忌,拎著搭在椅背的長風(fēng)衣走向酒吧大門。

    舊金山入夜后寒冷,夜風(fēng)從領(lǐng)口灌進,讓他因想起某些事忽然燥熱不已的胸口舒服了一些。

    他沒穿上外套,抬頭嘆了口氣,白煙很快讓夜風(fēng)吹散得無影無蹤。

    今晚有月亮,彎彎一枚,像誰在夜空對著他笑。

    該死,能不能別再想起她了��?

    石白瑛還在生氣。

    氣那負心人兩個月沒聯(lián)系過他了,明明他給她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改。

    還氣她怎么就不愿意低頭哄哄他,說不定他大發(fā)慈悲、再破例一次原諒她了呢?

    在寒風(fēng)中繞了一段路,沒察覺有人跟蹤,石白瑛才回了公寓。

    上樓前把關(guān)柔給的紙條丟進垃圾桶了。

    公寓夜景極佳,黑夜里那座跨海大橋宛如傾倒的天神火炬,石白瑛沒開燈,城市燈火已經(jīng)足夠明亮。

    他把腳踝旁的匕首拔出來放到島臺上,走去水龍頭邊接了杯涼水,幾口喝下,那淡淡的酒意已經(jīng)幾乎要散完了。

    眼角瞟向客廳沙發(fā),上面坐著一只大號的達菲熊公仔,一臉憨笑,毛茸茸腦袋斜靠著椅背。

    哼,當(dāng)然毛茸茸,他從上海把它扛回來之后特意送洗了呢!

    他送出的禮物,被那臭妹妹遺忘在酒店,孤零零的,氣得他腦袋發(fā)疼!

    走到沙發(fā)旁,他掐住熊公仔的脖子一手把它提拎起來,另一手握成拳頭就想往它臉上揍,好泄泄自己心頭的那團煩躁。

    拳頭暴沖到公仔額頭前堪堪停下,石白瑛不耐煩地“嗤”了一聲,咬牙切齒一副糾結(jié)到不行的模樣,最終只探出手指,在熊腦殼上狠狠彈了一下。

    彈棉花連個聲響都沒有,剛才在酒吧瀟灑不羈的男人這時滿臉挫敗,抱著熊倒在沙發(fā)上唉聲嘆氣。

    他甚至開始自言自語。

    “bro,我們相依為命算數(shù)啦�!�

    “你千萬不要喜歡上像那臭妹妹一樣的女人,太慘了,太慘了�!�

    “你說我現(xiàn)在給她打電話,會不會好丟架好無面?”

    在無人的公寓里石白瑛終于可以不用再端著壓著,他認了,認栽了。

    以前他和春月有時一年只見個兩三回而已,但就算大半年沒見,他也沒擔(dān)心過太多,反正兩人一見面就能打得火熱,好像距離和時間在他們之間從沒產(chǎn)生過影響。

    而這次兩人只是兩個多月沒見,他就跟丟了魂似的。

    他沒談過戀愛,但直覺覺得不能再這樣冷戰(zhàn)下去,不然他未來肯定會后悔的。

    鯉魚打挺坐起身,他把“bro”丟到一邊,抓起手機就想給春月打電話。

    剛按下+86,跳進來一個電話。

    前綴+41,是妹妹石心敏的電話。

    看了看時間,日內(nèi)瓦那邊不過是凌晨四點,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石白瑛眉心微蹙,接起電話:“阿敏?”

    但話筒傳來的不是石心敏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阿瑞斯嗎?呵呵,第一次和你談上話……”

    對方的聲音聽著平順溫柔,但實則陰暗寒冷。

    石白瑛眼里溫度驟降,緊捏著機身的手指指腹泛白,冷聲問:“你是誰?”

    雖不知對方有沒有用變聲器,但他已經(jīng)點開手機錄音,將對方的聲音錄了下來。

    對方又呵呵笑了兩聲,慢條斯理道:“我是誰現(xiàn)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xiàn)在在誰的家中�!�

    “阿敏她現(xiàn)在怎么樣?”石白瑛沉住氣,快步走向走廊盡頭的槍房,準(zhǔn)備從電腦查石心敏目前的定位。

    石心敏有條項鏈,里面藏著定位裝置,除了洗澡,其他時間都會戴著。

    “放心,沒什么大礙,但接下來有沒有事,就要看你的誠意了�!�

    床上的姑娘沉睡如睡美人,靳安右手中把玩著一條小巧精致的心形相框項鏈,“啪”一聲打開相框蓋子:“哇,你們兄妹感情很好嘛,妹妹戴著的項鏈里裝著你的相片呢�!�

    腳步猛地剎住,憤怒和殺意從石白瑛腳底往上飆升:“你想要什么?”

    “我們做個游戲吧?”

    石白瑛沒回答問題,直接和他談判:“你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我才對,我用我自己換我妹妹�!�

    靳安右用脖子夾著手機,手持匕首,刀尖輕輕一劃,兄妹合照的小相片就被撬起來,無聲往下落,和屋外的雪一樣。

    曝露出來的項鏈底座上緊貼著一枚圓片,不到尾指指甲蓋大小,他松手,項鏈也落到地毯上,再被軍靴重重碾壓過,只一下便支離破碎。

    “我現(xiàn)在挺好奇的,在你心里,是妹妹重要一點呢……”

    他也不搭理對方,自顧自地說:“還是鵺更重要呢?”

    一支公=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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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物(5000+)

    舊金山天晴,日內(nèi)瓦下雪,而羊城此時正下著雨。

    南方冬季雨水并不多,偶爾下一場也只是毛毛細雨,但今天不知怎么,那天好似破了洞,嘩啦啦往外淌水。

    看看日歷,離春節(jié)還有許多天呢,如今春雷尚未響,這雨倒是陣勢挺足,雨大得想把整個城市都淹沒。

    從落地窗望出去,遠方站立在城市中央的高塔在雨水中顯得格外孤獨凄冷,仿佛是哪個原本駐守在人間、最終對人類失望透頂?shù)奶焐耠x開時遺忘在這里的火炬,沒有火種能讓它再次燃起。

    春月剛做完一小時高強度混合有氧訓(xùn)練,運動內(nèi)衣前后都濕透,從淺紫變成深紫,不停有水珠沿著腰部人魚線下滑,沾濕同色瑜伽褲的褲腰邊緣。

    滑落的汗水進了眼,有些酸疼,她像淋了雨的小狗甩了甩頭,汗水四處飛濺。

    烏韞遞了水杯和毛巾給她:“休息一下吧�!�

    春月摘下箍住大半張臉的黑色面罩,普通的訓(xùn)練已經(jīng)沒辦法滿足她,帶面罩能讓她減少氧氣攝取量,身體很快能夠進到極限狀態(tài)里頭。

    烏韞本來一開始還跟在她身后做運動,沒戴面罩的狀態(tài)下也只能跟上半程,后半程高難度動作一出現(xiàn),他便乖乖坐在健身房角落里看他的夢中情人揮汗如雨對著假模特練招數(shù)。

    這幾天他們都住在竇任家中,一是因為這里是竇任的老巢,附近的每一個天眼監(jiān)控都是他的眼,他們就像住在蛛網(wǎng)中央,有蟲子撞到其中一根蛛絲,他們都能立刻知道。

    二是竇任最近需要追蹤深挖的事情較多,光靠移動網(wǎng)絡(luò)和筆電已經(jīng)有些不夠用,家里的設(shè)備齊全不少,用起來得心應(yīng)手如虎添翼。

    三當(dāng)然是因為地方夠大,五個房間,一間電腦房,春月一間,他和竇任各一間,剩下的空房間拿來做了健身房。

    熊霽山?jīng)]在這里住,他之前有別的“任務(wù)”。

    烏韞看了眼腕表,估計熊霽山差不多回來了。

    竇任之前開玩笑說等熊霽山回來就讓他睡沙發(fā),這樣能給他們守夜,還說這“保安”牛高馬大的,賊看見了得立馬掉頭就跑。

    果然,門被“叩叩”敲了兩下。

    竇任推開門,瞧了眼屋內(nèi)兩人,對春月說:“他回來了�!�

    春月小口小口咽水,點點頭,表示她聽到了。

    熊霽山回來時還順路去買了菜,大包小包的正在廚房整理,聽見腳步聲,洗了手走出廚房。

    他從褲袋摸出一張折起來的紙,走到春月面前遞給她:“這個,是那大塊頭給的�!�

    春月沒直接接過來,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屋外的大雨繼續(xù)擦頭上的汗。

    竇任知道他們最近十分別扭的相處模式,撇了撇嘴,從半空截了那紙張,攤開來看。

    紙上的手寫字體談不上好看,好似出自八九歲的小孩兒,落款處的名字倒是寫得端正,金寅。

    “金寅,是金先生的……”

    竇任還沒問完,紙讓春月奪去。

    “嗯,金先生的養(yǎng)子�!贝涸轮鹱挚催^去。

    傻金寅能有什么壞心思,無非就是想要她有空就去看看他。

    熊霽山后退幾步,手背在身后,也不等竇任傳話了,直接開口匯報:“金先生不在,金條我留給了金姑娘,那人火化后的灰我也找地方處理干凈了。”

    被火化的是一個禮拜前跟蹤竇任的那家伙。

    ……

    一周前。

    從婚紗街接走春月后,他們把跟蹤者載回原來住的別墅,地下的影音房正好可以拿來當(dāng)拷問室用,還自帶隔音效果。

    為了方便處理,熊霽山還從車?yán)锶×朔浪�,認真鋪在影音房的地毯上。

    烏韞朝竇任豎起大拇指,專業(yè)的就是不一樣,他又上了一課。

    跟蹤者是個年輕男子,中等身材,身上沒有身份證和駕駛證,但有手機。

    竇任只用了不到半分鐘就破解開密碼,并把手機內(nèi)容復(fù)刻進電腦中,粗略翻了一下,微信聊天記錄、短信、通話記錄都刪除得干凈,看來是每用一次就刪一次,相冊也是空白的,整部手機乍看之下像個空紙殼。

    但這難不倒竇任,幾下便查到了這個手機號碼近一個月來的短信內(nèi)容和通話記錄。

    通話記錄中每天都會收到虛擬號碼的來電,每天的號碼都不同,看來是沒辦法直接追到對方的蹤跡。

    短信中倒是有些有用信息,例如銀行發(fā)來的余額變動短信,電費繳納成功信息,快遞物流信息等等。

    很快有了跟蹤者的全部資料。

    陳昆,28歲,未婚,無業(yè)。

    25歲時有過尾隨女子進屋并意圖強奸的案底,被判兩年零十一個月有期,三個月前出獄。

    看見自己的資料沒一會兒就被翻個底朝天,被反綁在椅子上的陳昆不停發(fā)抖,他被剝光全裸,嘴巴被自己的內(nèi)褲塞住,無法說話,口水滴得到處都是。

    春月睥睨著他,像打量一塊即將要腐爛的魚肉。

    繞到他身后,勾勾手指讓烏韞來剪開他手腕的扎帶。

    烏韞不解,問如果解了扎帶對方反抗怎么辦。

    春月輕笑。

    讓他失去反抗的能力就行了呀,她說。

    到底還是熊霽山有經(jīng)驗。

    他接過烏韞的剪刀,在剪開扎帶的同時,一手往后扯住男人發(fā)麻還未恢復(fù)力氣的手臂,一手摁緊他后頸,毫不猶豫地把對方的手臂弄脫臼了,就像折斷蟬的翅膀那么輕松。

    陳昆痛得眼淚鼻涕一起流,左手的痛還沒過去,右手也被折了。

    兩條手臂像斷了的皮筋,在身側(cè)松松垮垮晃著,春月用兩指捻起男人的手掌,好像多嫌棄似的。

    男人手背上紋了身,左手紋了個「L」,右手是「R」,黑色的花體英文。

    她沉思了一會,沒給陳昆開口解釋的機會,直接讓竇任搜索有沒有什么組織用了這樣的紋身。

    有黑手黨和黑幫成員有類似的紋身,但紋的是家族或個人名字的縮寫英文,和陳昆身上的不同,但竇任從警方資料庫里查到了,前段時間竟有一名縱火犯也有著同樣的紋身。

    黃明,有縱火案底,目前因幾起公寓縱火及入室盜竊案正在看守所呆著。

    看著第一次縱火案的發(fā)生地點,春月有些愣神。

    竟是佟永望家?

    也就是和菲妮婭有些關(guān)系的那一次?

    她飛快回想那次事件的細節(jié),一直缺了幾塊拼圖的畫面在這時漸漸補上了空缺。

    那個指定她去殺美咲和Max的委托,委托人的聲音和她的一模一樣,他們懷疑是菲妮婭做的事,之后菲妮婭就失蹤了……

    佟永望在電梯里遇到的那幾人,春月大致上確定是黑鯨的“清潔工”和另一名女性,而箱子里極大幾率裝的是尸體……

    阿九說,鵼的聲音和她的幾乎沒差……

    所以是鵼為了得到某些東西,把菲妮婭殺了?

    譬如那枚有她聲紋的蝶形變聲器?

    嚯,石白瑛當(dāng)時也送了一個給她玩,她還沒想過它的用途能被人發(fā)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黃明和陳昆住同個監(jiān)房,而他們第一次入獄時手上還沒有紋身,也就是說,手背的RL英文是他倆出獄后才紋上的。

    別墅沒有專門拿來拷問用的工具,春月讓烏韞去工具箱里找錘子和鉗子來就行,還把他趕出影音房,說接下來的內(nèi)容兒童不宜。

    烏韞又氣又覺得好笑,這句話當(dāng)年春月來救被綁架的他時也曾經(jīng)說過。

    但現(xiàn)在的烏韞可不是十歲細路哥,春月說兒童不宜他就真的乖乖閉上眼。

    他躲在門外偷偷看,見熊霽山把桌子拉到陳昆身后,連椅帶人往后帶,傾斜的椅背呈45度角抵在桌子邊緣,陳昆兩條無力的手臂仍然下垂,如今雙腿又離了地,這會真像是一條砧板上的死魚了。

    春月想去拿走陳昆口中的布料,讓熊霽山阻止了。

    也是,臟男人的內(nèi)褲,怎么能讓姐姐碰,烏韞贊同地默默點頭。

    布料剛被取走,陳昆立刻邊流口水邊求饒,說他只是個私家偵探,收人錢辦事而已。

    春月耷著眼皮睨他,聲音慵懶,問他手背上的紋身是什么意思呀。

    陳昆哭著說是前女友的名字而已啊,哪有什么意思。

    只聽春月輕輕“呵”了一聲,熊霽山便朝陳昆口中塞了一枚口塞。

    黑色圓球不大,正好壓住了男人的舌頭,頂在他上顎,只露出上下兩排牙齒。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陳昆瞬間心中有數(shù),他哭得更厲害了,腦袋左右搖得飛快。

    但很快被熊霽山一雙大手緊緊錮住。

    春月背對門口,人擋在椅子前面,手里握著鉗子落下,烏韞只看見她的背影,但看不見她在陳昆臉上搗騰什么,只能看見陳坤懸在半空的腳趾頭顫抖痙攣,從喉嚨里擠出的痛苦哀嚎在影音房內(nèi)盤旋。

    咔嚓一聲,聽得烏韞牙關(guān)一酸,接著就瞧見顆帶血的牙齒掉到防水布上。

    我今晚心情不太好,下手沒個輕重,你可要忍一忍呀,春月笑道。

    被直接粗暴地拔了五顆牙,陳昆終于受不住了,哀嚎里夾雜了幾個其他詞語,只不過實在含糊不清。

    但他太遲了,竇任在他坦白之前尋回了他手機瀏覽器被清空的歷史記錄,有許多網(wǎng)頁都與「F神會」有關(guān)。

    包括前一天在日本發(fā)起的「梶浦彩子該不該死」投票。

    春月沒立刻殺了陳昆,而是把他囚禁在別墅。

    不用她提,熊霽山已經(jīng)給自己安排好了看守的崗位,這幾天都由他看著陳昆。

    「F神會」和這一連串事情有關(guān)?

    春月心里記下,讓竇任把之前她沒放在心上的「眾籌殺人」相關(guān)事件全找出來。

    她也一眼便看出了梶浦彩子這件事有些不同,不像這個組織干的事。

    竇任拼上了第一黑客的驕傲,之前是他自個兒說的,只要到了網(wǎng)絡(luò)就是他的天下,這個時候可不能拖后腿認衰仔。

    一層層抽絲剝繭,他找到了一個叫“大泉舞”的女人,是她模仿做的假投票網(wǎng)站。

    大前天在富華酒店見過歐晏落最后一面后,春月本來要直接去機場飛東京的,但航班臨時被取消,改簽成了第二天早上再飛。

    錯有錯著,當(dāng)晚深夜日網(wǎng)又出現(xiàn)了一次投票。

    署名仍是「F神會」,不過這次投票的人選改變了,從梶浦彩子變成了大泉舞。

    投票限時一小時,贊成「大泉舞該死」的票數(shù)不停飛漲。

    這么看來,大泉舞是讓真正的「F神會」盯上了。

    春月笑道,如若是她被人模仿,那她肯定會殺了那個copycat。

    鵼的話真是可惜了,她遲了一步,要是當(dāng)時鵼尚未自殺,落在她手中,下場估計比陳昆還要難看。

    竇任之前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大泉舞的資料,自然包括住址電話和所有網(wǎng)絡(luò)社交賬號。

    接下來便是他最“擅長”做的事,入侵別人家的網(wǎng)絡(luò),通過攝像頭窺探別人的生活。

    只不過他們怎么都沒想到,會看到大泉舞死亡之前最后的樣子。

    大泉舞的電腦是一體機,攝像頭只要沒被遮擋黑客就能直接使用,麥克風(fēng)也是,就算電腦關(guān)閉了收音,竇任也能從后臺打開。

    所以他們看著一個戴口罩的黑發(fā)男人在鍵盤上假扮成大泉舞發(fā)出求助,聽著那男人恥笑大泉舞,最后自己笑到咳嗽不已。

    中途男人走到光照不到的地方接了個電話,有點距離,加上大泉舞一直在呻吟,所以聽不太清男人說了什么。

    但男人說了中文。

    投票結(jié)束,「該死」的票數(shù)果然遙遙領(lǐng)先,正當(dāng)竇任他們以為會看到殺人直播時,男人把電腦給關(guān)了。

    電源線都拔了的那種。

    竇任長吁一口氣回頭,發(fā)現(xiàn)一直不說話的春月眼里閃著異樣的光芒。

    近一個小時的窺視被竇任錄了下來,春月直接上手操作,調(diào)出視頻,在攝像頭最后一次拍到那男人正面樣貌的時候按了暫停。

    春月眼里的光芒閃得更璀璨了,好似找到惡龍洞窟的獵人,黑眸里倒映著金燦燦的金銀珠寶。

    這不就是她一直在等的獵物嗎?

    雙胞胎殺手之一,是靳安右還是靳安左?

    啊啊,無所謂,來誰都一樣。

    狙殺名單上倆兄弟的近照都是好些年前的了,但眼睛沒怎么變過,春月拿著相片去別墅給奄奄一息只靠一口氣吊著的陳昆看。

    從男人驚恐的眼神中春月確認了自己的推斷。

    陳昆也失去他存在的意義。

    ……

    “上個月我去林亞婆那補藥的時候,她跟我說了,要陪金先生去別的城市和國家走走,老太婆說,等逛完一圈,找個好看的地兒再給老頭子安樂死�!�

    春月把傻金寅寫的信按原來的紋路折好,抬眸時對上竇任眼下浮著淡淡烏青的眼。

    知道雙胞胎再次出現(xiàn),竇任跟打了雞血一樣,這兩天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在電腦前查「F神會」的所有細節(jié)資料。

    誰讓雙胞胎的懸賞分數(shù)高呢,她的積分剛被清零,竇任呲著嘴說必須讓她吃點肉補補血。

    這事還不能聲張,不能找別的黑客幫忙,怕走漏風(fēng)聲,讓別的獵人捷足先登了。

    她看向另一人。

    熊霽山雖皮膚黝黑看不出有黑眼圈,但眼里布滿紅血絲。

    也有一個禮拜沒睡過踏實一覺了。

    唯獨烏韞精氣神極佳,也是,其他粗重功夫都有熊霽山搶著干,小少爺只需要提供免費槍支彈藥,十指無需沾陽春水。

    她鼻哼一聲,指竇任:“你去洗澡,然后睡覺,我沒叫你起床你不許起,不然我就把你打暈讓你繼續(xù)睡。”

    再指熊霽山,但還是對著竇任說話:“叫他也去洗洗睡覺,中午不用他煮飯,烏韞去買漢堡給我吃�!�

    最后指烏韞,冷眼看他:“你,進來陪我再打一場,再敢偷懶以后就別想再上我床。”

    把三人安排妥當(dāng),春月頭也不回轉(zhuǎn)身走向健身房。

    剛把面罩戴好,一直在角落安靜躺著的手機震動起來,一聲一聲,像海面涌起波浪。

    她走過去,低頭看,來電是個美國電話。

    美國……

    “是我�!�

    石白瑛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海上被傾倒的火炬,啞笑一聲:“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春月站在落地窗前,望著被雨澆濕的火炬,輕笑一聲:“你這么快就不生氣了?還是說,找我有什么事?”

    玻璃倒映著石白瑛微瞇的眼,眸中有忽閃忽滅的星火:“上次在酒店,你走之前在我耳邊說過的話,你還記得?”

    玻璃也倒映著春月微瞇的眼,眸里讓傾盆大雨覆上淡淡水霧,影影綽綽看不清:“當(dāng)然,我做出去的承諾,不會反悔�!�

    當(dāng)時她在裝睡的石白瑛耳邊說,她欠他一個人情,之后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石白瑛閉上眼,道:“那你這兩天陪我去看看雪吧�!�

    舊金山天晴,羊城下雨,而日內(nèi)瓦正下著雪。

    越寫越多就是我本人!

    爭取下周周末前正文完結(jié)吧,因為下周周末我又要出門一趟了(忙得停不下來

    還有就是,這本可能不會寫太多番外,我暫時還沒有太多想法,可能會寫寫第三人視角的番外,也可能會寫寫一些以前的事~

    0200

    200

    傘(3200+)

    “哎,這場雨,還真大�!�

    曾博馳抱臂倚著矮墻,他沒回過頭,都能知道窗外的槐樹葉讓雨水打得垂頭喪氣。

    就和他一樣。

    孟玲等了半天才等來曾博馳這么句話,心里越發(fā)忐忑,手指在白被上掐出深淺皺痕,咕噥道:“你倒是教教我怎么辦啊……”

    “我哪有本事教你怎么辦啊,他曾經(jīng)也是我?guī)煾�,我才要問問你怎么辦。”

    曾博馳大口嘆氣,本想讓纏繞在心頭的那股郁氣疏散出去,怎知郁氣分毫沒減,反而更加濃烈了。

    壓得他快要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好笑的是,許是因為有了吳東之前坦白自己的懸崖勒馬,這時再聽見孟江或許有受賄嫌疑時,曾博馳倒是沒那么激動驚訝了。

    他瞄了眼用簾子遮起的門窗,再看回病床上臉色已沒那么蒼白的孟玲,啞聲道:“就算你有大義滅親的心,也得有證據(jù)才行啊,紀(jì)檢怎么可能聽你一面之詞�!�

    他不懷疑孟玲有包庇的心,如果她想瞞著,壓根不需要同他提起這件事。

    既然提了,就代表孟玲已經(jīng)作出了決定。

    “我都差點沒命了耶,擺明了要滅口不是嗎?對方猖狂到這地步,難道我們就只能坐著等他們再一次找上門嗎?”

    一想起半個月前自己才在鬼門關(guān)里溜達了兩圈,孟玲有后怕,也有不甘。

    那場車禍?zhǔn)且馔�,可后面特意假扮成醫(yī)生來醫(yī)院下毒,就不可能是意外了吧?

    決定走刑警這條路,孟玲早做好了隨時遇上危險的心理準(zhǔn)備,在任務(wù)中因公殉職她不怕,但如果是莫名其妙遭歹人耍陰謀詭計暗殺滅口,那可就太虧了……

    她不想帶著遺憾后悔去見閻羅王。

    “既然你說對方是要滅口,那你得先知道,他們是從什么途徑知道你知曉了這件事……”

    一段話說得繞口,曾博馳喘了口氣再繼續(xù)說:“但孟玲,我不希望你繼續(xù)查下去。”

    他們在明,連藏在暗處的敵人長什么樣都不清楚,孟玲這次已經(jīng)遭遇這種事,再查下去,危險陸續(xù)有來。

    “那如果我和老孟捅破天窗說亮話呢?”

    孟玲低著頭,把掐皺的被套輕輕撫平,“你知道的,藏著掖著不是我的做事手法,反正怎么都要痛一次,那長痛不如短痛。”

    經(jīng)歷過生死,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事。

    那輛貨車來到眼前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她還沒和父親好好談一次呢。

    孟玲長吁了一口悶氣。

    今天把這件事說出來,整個人果然輕松多了。

    她仰頭望著天花板,繼續(xù)說:“就算因為這件事以后不能繼續(xù)當(dāng)警察了,我也不覺得遺憾了�!�

    曾博馳頓了頓,耷下眼皮:“好,我知道了。”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是胡丹琴跟其他病人家屬打招呼,大約是互問對方吃飯了未。

    孟玲與曾博馳互視一眼。

    曾博馳走去開門,經(jīng)過病床時低聲說:“無論你決定要怎么做,都要提前跟我講一聲,安全第一�!�

    孟玲眉心酸澀,重重點了點頭:“知道了�!�

    門從里面拉開,胡丹琴一見曾博馳眼睛都亮了:“小曾來啦!”

    “阿姨,我來看看孟玲。”曾博馳擠出笑容迎人,“您吃過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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