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安向人行禮,回道:“徐王殿下還在宮中。不得空見客……還未恭賀大哥高升,恭喜了,長姐�!�
沈汀花哼笑一聲,坐在原地沒有動,端起茶盞,撇了撇茶沫。
她平日最畏懼徐王,若不是因?yàn)樽蛉丈蜇┫嗑锐{有功,連他大哥沈風(fēng)閑也得了封賞,沈家風(fēng)頭正盛,否則她是不敢來徐王府問安的。
可徐王卻不在,他松了口氣的同時飽含惡意地看向沈安,道:“茶涼了,重新?lián)Q一盞來�!�
沈安上前,正要將茶盞接在手里,沈汀花卻狀似無意地一把推翻了茶盞。滾燙的茶水澆在了他手上,沈安沒接住,茶盞掉在地上,碎了。
“大膽!”
沈汀花旁邊的侍女綠柳呵斥道:“險(xiǎn)些驚了王妃,該當(dāng)何罪?徐王府的下人就是這般教養(yǎng)嗎?”
沈安身懷品階,綠柳便敢這么呵斥他,顯然是得了沈汀花的授意。果然,沈汀花沒有怪罪,可惜地看了看身下碎裂的茶盞,假惺惺道:
“弟弟,沒有燙壞吧?”
沈安的手紅了大塊,他沒有回答沈汀花的話,而是抬頭,沖著簾子后面隱晦地?fù)u了搖頭。
原本要掀簾而出的蕭封觀就這么停在了原地。
沈安蹲下身,將茶盞碎片一點(diǎn)一點(diǎn)撿在手里,道:“茶的確涼了,王妃見諒,這就去給您重新?lián)Q一盞來�!�
沈安剛走出正廳,就看到了小侍女緊張的眼神,小聲又氣憤道:“王妃怎么敢這樣?沈小大人,您手沒事吧……”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可能是被燙傷了。沈安不留聲色地將手往身后撤,道“沒事,你去換盞茶來,我送進(jìn)去,你就別進(jìn)了。”
侍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感激地看了一眼他,隨后又換了盞茶來。這次的茶只是溫?zé)幔恢劣跔C到人。
沈安重新端著茶走進(jìn)去,奉給沈汀花道:“王妃請用。”
沈汀花沒有立馬接在手里,而是抬頭看了看他,尤其看到那雙與他有三分相似的眉眼時,神色越發(fā)冷了下來。
一個庶子,一個庶子!她在心中道。過了半晌才接過了茶,笑了一聲:
“從前在王府里時,我讓你奉茶,來做王爺?shù)逆�,你拒絕了……如今到了徐王府里,還不是只能當(dāng)一個下人�!�
“沈安,你是天生賤命,就該老老實(shí)實(shí)聽從家中安排,怎么敢在新婚夜和你的姐夫!”
沈汀花深吸了一口氣,恨恨地看向深安:“只要我不死,就永遠(yuǎn)都是宗譜上名正言順的淮南王妃,而你,我的好弟弟�!�
“憑著這幅容貌,又能得意幾時?”
這句話放在從前,可能還會讓沈安心頭緊縮,可如今他只是隱秘地看向簾后,笑了笑,道:
“長姐,縱使我得不到名分,可你就能如愿嗎……當(dāng)初推拒了那樣一門好親事,非要嫁給蕭封觀,如今來了王府,姐夫有一次正眼看過你嗎?”
沈汀花臉色變了又變,忽然攥起茶盞猛地摔在了地上。
碎片四濺,她身邊的綠柳臉上被劃了道血口子,只是縮了一下,不敢出聲。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沈汀花憤怒地嘶吼。
她再也保持不住名門貴女的端莊,神色猙獰可怖,猛地站了起來。
“沈安,你不敬長姐,不敬王妃,膽敢口出狂言……今日我罰你罰得名正言順!”
“我走后,你就跪在瓷片上反省,綠柳,你留下來看著他!”
綠柳低頭忙稱是。
沈天花憤怒離開,而沈安剛俯了俯身,就被綠柳扶住,先他一步跪在了地上。
“公子,求公子了!”
綠柳哭著攥住沈安的衣袍下擺。
“今日這事求您千萬別聲張,就當(dāng)可憐可憐奴婢這條賤命……別讓王爺知道!否則奴婢的手也要保不住了,也要像紅枝那樣,那樣……”
綠柳閉了閉眼,就要往地上磕去,地上還全是碎瓷片,沈安不想讓她磕下去,強(qiáng)行拽著她直起了身子。
沈安低頭,忽然笑了笑,對她說:“我可以答應(yīng),即使王爺發(fā)現(xiàn)了,我也保證他怪罪不到你身上……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從今日起,你要為我做事�!�
十五、“嘶……別出聲�!薄白屓寺犚姡删鸵獊G面子了。”
【作家想說的話:】
蕭封觀別cos變態(tài)了,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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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沈安撩開簾子離開,被蕭封觀抱了個滿懷。
“好威風(fēng)啊,小沈大人�!弊詮牡昧斯俾�,蕭封觀很樂意這么叫他。
徐王從前沒有收過侍官,如今又這么看重沈安,是擺明了想要重用,所以旁人叫他小沈大人時都是敬畏有余,親切不足。
而換成蕭封觀這樣叫他時,總是帶了些旖旎意味。
他將臉埋進(jìn)沈安的肩窩,親的人不住后仰,忽然聽到沈安問:“昨日春獵之事,是徐王一手操控的吧。”
蕭封觀頓住,從他肩窩中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
沈安眼神柔和,甚至抬手摸了摸蕭封觀的側(cè)臉。
他鮮少這樣和顏悅色過。
“我父親與兄長是什么德行,我自然是比旁人都清楚的。什么忠君之心?不過是對權(quán)柄的渴望罷了�!�
“他肯豁出命去救皇帝?連沈風(fēng)閑那個草包廢物都得了蔭封,皇帝捧殺之意明顯,也只有我長姐才看不通。”
在徐王的這場策劃下,拿到這場救駕之功的本應(yīng)該是蕭封觀,可他卻為了救沈安而身受重傷,并且在危險(xiǎn)的時候離了皇帝身側(cè)。
這下別提封賞,不被訓(xùn)斥從此失了圣心就算好了。
“你在這之中又擔(dān)任著什么角色呢?”沈安攬住蕭封觀的脖子,湊到他而畔問:“你也想要沈家覆滅,對嗎?”
蕭封觀眼中晦暗不明,隔了半晌才笑了一聲,抬臂攬住了他腰側(cè):“好聰明,僅憑著沈汀花的一番話就能猜出這么多,你若是入朝為官,走的會比你父親遠(yuǎn)�!�
沈安的大哥沈風(fēng)閑是京中出了名的草包廢物,可即使笑話不斷,也有父母在前為他保駕護(hù)航,如今還得了蔭封。
而???沈安自幼早慧,曾經(jīng)屢屢被夫子夸贊聰明,可若不是他爬上了蕭封觀的床,如今說不定已經(jīng)被人在玩死在床榻了。
命運(yùn)何其不公啊……沈安笑了笑,眉眼中閃過一絲厭倦。
“讓我來猜猜。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些……是因?yàn)樵谀阊壑�,我是沈家不受寵又飽受折磨的庶子。柔弱,低賤,偏偏又貌美,最適合被人關(guān)在金玉籠中妥善保護(hù)起來……
“不必忍受風(fēng)吹饑餓,但也不必有鴻鵠之志,更不必飛得更高更遠(yuǎn)�!�
“蕭封觀,你也想讓我柔順安靜地待在你身邊 ,做你的籠中雀?”
簾帳之后晦澀昏暗。
“不會�!笔挿庥^低頭注視著沈安,字句清晰:
“你從來不是籠中雀鳥,不要覺得我是困住你的牢籠,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可以相信我�!�
……
三日后,徐王回了府中。
侍女為她遞上了擦手的帕子,他拭凈了指尖殘血,猛地將帕子甩進(jìn)了一旁的水盆里。
“沈汀花越來越不懂規(guī)矩了,如今剛得了些勢,就敢到我府上撒野�!�
“沈安�!毙焱蹀D(zhuǎn)過頭來,饒有興致的問:“她是你的長姐,若今后死于我刀下,你會不會恨我?”
答案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徐王在府中鮮少這樣極言厲色,一旁的侍女們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個小鵪鶉似的不敢抬頭。唯有沈安從容上前,將干凈的干帕遞給徐王,自然道:
“殿下是天皇貴胄,雄心韜晦無一不精。今后事成,臣懇請殿下,能準(zhǔn)允我親手手刃沈家上下滿門。”
徐王安靜看了他兩秒,隨后笑開:“沈相老了,眼前只看得見蠢笨如豬的嫡子,守著勞什子的嫡庶尊卑,卻從來沒看清過你……若他曾經(jīng)一手栽培的是你,今日恐怕連本王也不得不忌憚沈家了�!�
“臣子便是臣子,須盡輔佐之力�!鄙虬驳溃骸叭舴吹故谷思蓱劊褪遣豢坝�。不堪用的刀,殿下就該熔了它。”
徐王走近,低頭看向沈安:“既然你有此心,本王便給你這個機(jī)會。這件事,還非你不可�!�
……
四月里柳絮浮動。
正值春時好日,四月初八是釋迦牟尼圣誕,也是沈府老夫人的整歲大壽。
又逢沈府圣恩正濃,所以早于十日前便開始在街上布恩施粥,為老夫人積福行善。
初七這一日,府中下人忙的連說話空閑都沒有,正廳里沈相爺正在待客,各府夫人們也都被沈夫人領(lǐng)著在花廳吃茶賞花。
沈老夫人高坐上首,笑得像個菩薩。她握著沈風(fēng)閑的手,向周遭夫人們夸贊:
“我這孫兒,像極了他爹……開蒙晚,懂事也晚,可卻是個孝順的,也是個有才干的。這不,知道我冬日怕冷,親自去獵了兩頭黑熊來,要給我做大氅呢!”
這眼看著要入夏了,祖母壽辰卻送了兩頭黑熊皮來,看著著實(shí)有些不合適�?杀娙艘娚蚶戏蛉诉B連夸贊的樣子,也只能附和:
“是呢,風(fēng)閑大了,前陣子聽我家老爺說,陛下當(dāng)朝夸贊了沈相爺,還給咱們大公子賜了蔭封,小小年紀(jì)便這么有作為,沈老夫人這下可要享兒孫之福嘍�!�
沈老夫人笑瞇了眼睛,連拍了拍沈風(fēng)閑的手,而沈風(fēng)閑一概受下,拱手道謝。
“郭夫人家中的嫡幺女,如今也有十六了吧?”沈老夫人忽然開口問道。
那郭夫人笑意僵了僵,回道:“是呢,去年七月里才辦及笄�!�
沈老夫人笑回:“我記得,是個模樣極好,又聰明的孩子,如今可有相看了人家?”
“尚未定下呢�!惫蛉酥荒苋鐚�(shí)回答:“窈兒還小,我與她父親都舍不得姑娘,且要再留兩年呢�!�
沈老夫人搖了搖頭,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子嫁人天經(jīng)地義,耽誤了花期,今后可不好相看好人家了�!�
見敷衍不過去,郭夫人心中冷笑,面上卻笑意盈盈:
“是呢,老婦人教誨的是,上個月趙王府的王妃娘娘來邀我去喝茶,說他家世子與我家姑娘年歲相當(dāng),何不親上加親?我也是這么說的……王妃是個和善人,說不急,等過兩年姑娘大了,再談也來得及�!�
沈老夫人笑意僵在了原地。
就在此時,門房忽然大聲傳道:“徐王府侍官前來恭賀老夫人壽誕!”
沈老夫人忙站起來,笑意更深了,他自覺有面子的很,招呼著各家夫人:“我這把老骨頭,竟也勞動徐王殿下費(fèi)心,真是慚愧……”
身邊的幾個夫人附和著:“老夫人的壽誕時候好,四月初八,正是佛祖誕辰!可見老夫人本就是有佛緣的,如今兒孫又都這么有出息。便是陛下的禮,那都接得!”
沈老夫人年輕時也是精明能干的當(dāng)家主母,可隨著年紀(jì)漸長,頭腦也發(fā)昏了,起來竟沒聽出來這是句捧殺,竟然就這么笑意盈盈的應(yīng)下,滿懷期待地看向大門方向。
沈安捧著紅木匣,迎著眾人期待的眼神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