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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顏曉晨勉強地笑笑,“不用,和你沒有關(guān)系�!�

    顏曉晨拿起包,急匆匆地出了辦公室。

    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沒有堵車,不到一個小時,顏曉晨就趕回了學(xué)校。

    她給剛才的男生打電話,“你好,我是顏曉晨,已經(jīng)在辦公樓下了�!�

    “好的,你上來吧,在五樓,我在電梯口等你”

    顏曉晨走出電梯,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沖她笑,“顏曉晨?”

    顏曉晨卻一點笑不出來,只是緊張地看著他,帶著隱隱的希冀問:“教授找我什么事?”也許完全不是她預(yù)料的那樣,也許有另外的原因。

    “不知道�!蹦猩詾樗幸娎蠋熅o張癥,和善地安慰她,“王教授雖然看上去古板嚴厲,但實際上他對學(xué)生非常好。”

    男生領(lǐng)著顏曉晨走到王教授辦公室前,門虛掩著,男生敲了敲門,“教授,顏曉晨來了�!�

    “進來!”

    男生推開門,示意顏曉晨進去。顏曉晨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戰(zhàn),半晌都沒挪步。男生很是奇怪,忍不住輕輕推了顏曉晨一下,“教授讓你進去。”顏曉晨一步一挪地走進了辦公室,男生看教授再沒有吩咐了,恭敬地說:“教授,我走了�!彼p輕地虛掩上門,離開了。

    辦公桌前有一把椅子,可顏曉晨根本不敢坐,也壓根兒沒想到要坐,只是表情呆滯地站在辦公桌前,像一個等待著法官宣判死刑的囚徒。

    王教授抬頭看著顏曉晨,嚴肅地問:“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嗎?”

    到這一刻,所有的僥幸希冀全部煙消云散,顏曉晨蒼白著臉,一聲沒吭。

    王教授說:“前幾天我收到一封匿名舉報電子郵件,說你上學(xué)期幫一個叫沈侯的學(xué)生代考了宏觀經(jīng)濟學(xué)。我調(diào)出了沈侯的試卷,又調(diào)出了你上個學(xué)期的經(jīng)濟法試卷,這里還有一份沈侯的經(jīng)濟法試卷。”

    王教授拉開抽屜,取出三份試卷,一一放到顏曉晨面前,“我想,不需要筆跡鑒定專家,已經(jīng)能說明一切。”

    顏曉晨看著桌上的證據(jù),面如死灰。她雖然聰敏好學(xué)、成績優(yōu)異,可家庭條件決定了她沒有被督促著練過字,她的字工整有力,卻一看就是沒有正規(guī)筆法的。沈侯卻不一樣,從小被母親寄予了厚望,五歲就開始練字,啟蒙老師都是省書法協(xié)會的會員,雖然沈侯上初中后,放棄了練字,但從小打下的根基已經(jīng)融入骨血中,他一手字寫得十分漂亮,一看就是下過苦工的。

    王教授嚴厲地說:“不管是做學(xué)問,還是做人,最忌諱弄虛作假!學(xué)校對作弊一向是嚴懲,一旦被發(fā)現(xiàn),立即開除學(xué)籍。”

    顏曉晨的身子晃了一下,她臉色煞白,緊緊地咬著唇,一只手扶著桌子,好像這樣才能讓自己不摔倒。

    雖然從字跡能看出考經(jīng)濟法的沈侯和考宏觀經(jīng)濟學(xué)的沈侯不是同一個人,但畢竟不能算是真憑實據(jù),筆跡鑒定專家也只存在于影視作品中,王教授壓根兒沒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過此類人,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如果顏曉晨死不承認,王教授還真要再想辦法,這會兒看她沒有厚著臉皮抵賴,王教授的臉色和緩了一點,“對這個叫沈侯的學(xué)生我沒有任何印象,可對你的名字我不陌生,在你沒放棄保研時,院里以為你肯定會接受保研,兩個教授都已經(jīng)準備找你談話,希望你能做他們的研究生,沒想到你放棄了保研,好幾次吃飯時,我都聽到他們遺憾地提起你。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我特意查問了一下你四年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說,你是讓所有老師都滿意的學(xué)生!我聽說你家庭條件很困難,已經(jīng)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你應(yīng)該很清楚開除學(xué)籍意味著什么。我可以告訴學(xué)校,是你主動找我坦白認錯,替你向?qū)W校求情�!鳖仌猿肯窦磳⒛鐢赖娜俗サ揭粔K浮木,立即說:“我愿意!”

    王教授指指她身旁的椅子,“你先坐�!彼岩豁承偶埡鸵恢ЧP推到她面前,“你寫個認錯悔過書,承認你是被沈侯威脅鼓動,一時糊涂,犯下大錯。幾經(jīng)反省,現(xiàn)在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找我坦白,承認了過錯�!�

    驚恐慌亂中,顏曉晨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她拿起筆就開始交代犯錯過程,寫了一行字,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份悔過書在把所有過錯推向沈侯。她停了筆,囁嚅著問:“教授,學(xué)校會怎么處理沈侯?”

    王教授是七十年代末恢復(fù)高考后的第三批大學(xué)生,當年為了讀大學(xué),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堅持,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在他眼中,學(xué)習(xí)的機會很寶貴,他對現(xiàn)在身在福中、卻不知福的年輕人非�?床粦T。王教授漠不關(guān)心地說:“按校規(guī)處理!我查過沈侯四年來的成績,也打聽了一下他平時的表現(xiàn),既然他一點都不珍惜在大學(xué)學(xué)習(xí)的機會,這個懲罰對他很合適!”

    顏曉晨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窒,剛剛帶給她一線希望的浮木竟然變成了絕望的石頭,帶著她向水下沉去。顏曉晨哀求地問:“沈侯也可以主動坦白認錯,教授,您能不能幫他求求情?”

    王教授暗中做調(diào)查時,已經(jīng)知道顏曉晨在和沈侯談戀愛,但他對這種戀情很不認可。他痛心疾首地說:“你一個勤奮刻苦、成績優(yōu)異的學(xué)生被他害成這樣,你還幫他說話?什么叫愛情?真正的愛情是像居里夫人和居里先生、錢鍾書先生和楊絳先生那樣,愛上一個人,通過擁抱他,擁抱的是美好!你這根本不叫愛情!叫年少無知、瞎胡鬧!”

    一個瞬間,顏曉晨已經(jīng)做了決定,她輕輕放下了筆,低著頭說:“謝謝教授想幫我,可如果減輕我的懲罰的方法是加重對沈侯的懲罰,我不能接受!”

    王教授訓(xùn)斥說:“就算你不接受,學(xué)校一樣會按照校規(guī),嚴肅處理沈侯!不要做沒意義的事,趕緊寫悔過書!”

    顏曉晨輕聲說:“真正的愛情不僅是通過他,擁抱世界的美好,也是榮辱與共、不離不棄,我看過楊絳先生的《我們仨》,十年浩劫時不管多艱難,楊絳先生始終沒有為了自保,和錢鍾書先生劃清界限�!�

    王教授勃然大怒,拍著桌子怒罵:“沈侯能和錢鍾書先生比嗎?冥頑不靈,是非不分!出去!出去!收拾好行李,準備卷鋪蓋回家吧!”

    顏曉晨站起來,對王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謝謝教授!”說完,她轉(zhuǎn)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辦公室。

    顏曉晨腦內(nèi)一片黑暗,行尸走肉般地下了樓,心神中只有一件事情,她即將被學(xué)校開除學(xué)籍,失去一切。

    她的大腦已經(jīng)不能做任何思考,可習(xí)慣成自然,腿自然而然地就沿著林蔭道向著宿舍走去。

    今天是別的院系拍攝畢業(yè)照,到處都是穿著學(xué)士袍、三五成群的畢業(yè)生,時不時就有尖叫聲和歡呼聲。就在昨天,她還是他們中的一員,雖然有對校園和同學(xué)的依依惜別之情,可更多的是興奮和歡喜,憧憬著未來,渴望著一個嶄新生活的開始。

    但現(xiàn)在,她的世界突然黑暗了,一切的憧憬都灰飛煙滅,整個世界都對她關(guān)上了門。

    顏曉晨回到宿舍,宿舍里沒有一個人。她緩緩地坐到椅子上,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書桌。書架上擺著整整齊齊的書,都是顏曉晨認為有價值的教科書,沒有價值的已經(jīng)被她低價轉(zhuǎn)讓給了低年級的師弟師妹們。

    這些書見證了她大學(xué)四年的光陰,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它們知道她是多么痛苦地堅持著。其實,對她來說,失去了高薪的工作,失去了即將擁有的絢爛生活并不是最殘酷的,讓她最絕望的是她即將失去這四年苦苦奮斗的學(xué)位。

    那并不僅僅是一個學(xué)位,還是她對父親的交代!雖然顏曉晨并不確定那個冰冷漆黑的死亡世界里是否真有鬼魂,她的學(xué)位是否真能讓地下的父親寬慰幾分,可這是她必須完成的事情,是她大學(xué)四年痛苦堅持的目標。但是,現(xiàn)在沒有了。

    中午的午飯時間,魏彤和劉欣暉一塊兒回來了,看到顏曉晨竟然在宿舍,吃驚地問:“你沒去上班嗎?”

    顏曉晨勉強地笑了下說:“有點事就回來了�!�

    劉欣暉開心地說:“太好了,隔壁宿舍下午去唱歌,我們一起去吧!”

    顏曉晨不想面對她們,敷衍地說:“我先去吃飯,下午還有事,你們?nèi)ネ姘桑 彼闷鸢掖译x開了宿舍,可心里就好像塞了塊石頭,壓得五臟六腑都墜得慌,根本沒有空間去盛放食物。

    顏曉晨在校園里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到了湖邊,她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怔怔地看著湖。

    一會兒后,她拿出錢包,這個褐色棋盤格的錢包是沈侯送給她的新年禮物,有了它之后,她才拋棄了把錢和雜物裝在各個口袋的習(xí)慣。

    顏曉晨盯著錢包看了一會兒,打開了錢包,在錢包的夾層里藏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十五歲那年,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他們一家三口在高中校門外拍的照片,照片上三個人都滿懷希望地開心笑著;還有一張照片是爸爸的黑白照,爸爸下葬時,用的就是這張照片。

    顏曉晨看著照片,心里的那塊巨石好像變成了鋒利的電鉆,一下下狠狠地鉆著她,讓她整個身體都在劇痛。

    手機突然響了幾聲,悅耳的聲音讓顏曉晨像是從夢中驚醒,立即把照片放回錢包,掏出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提示有來自猴子的微信消息,自從顏曉晨送了沈侯一只木雕孫悟空做新年禮物,沈侯就不再抗拒猴哥的稱呼,主動把自己的微信昵稱改成了猴子,顏曉晨的微信昵稱被他改成了小小。

    “吃過飯了嗎?中午吃的什么?”

    顏曉晨不知道該如何回復(fù)沈侯。沈侯知道她工作忙,上班點都不會給她發(fā)消息、打擾她,但中午休息時分,卻會發(fā)發(fā)微信,打個電話,就算只是各自描述一遍中午吃了什么,兩人也會咕咕噥噥幾句。

    顏曉晨知道這件事必須告訴沈侯。以王教授提起沈侯的語氣,肯定不會提前知會沈侯,只會把一切證據(jù)直接上交到院里,任憑學(xué)校處理。雖然提前知道這事,只會提前痛苦,但總比到時候一個晴天霹靂的好。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大概因為她反常地一直沒有回復(fù),沈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小小,收到我的微信了嗎?”

    顏曉晨低聲說:“收到了�!�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回復(fù)我?”

    顏曉晨不吭聲,沈侯叫:“小��?小�。 �

    顏曉晨想說話,可嗓子干澀,總是難以成言。沈侯的飛揚不羈立即收斂了,他的聲音變得平穩(wěn)冷靜,“小小,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訴我�!�

    顏曉晨艱澀地說:“不是公司,是……學(xué)校。”

    “怎么了?”

    顏曉晨低聲說:“王教授發(fā)現(xiàn)我?guī)湍愦己暧^經(jīng)濟學(xué)的事了�!�

    電話那頭的沈侯震驚地沉默了,顯然,沈侯也完全沒想到,馬上就要畢業(yè),已經(jīng)過去半年的事卻變成了一個大地雷。半晌后,他才不解地低語,“院里作弊代考的人多了去了,沒道理會發(fā)現(xiàn)�。 �

    “有人發(fā)了匿名舉報的電子郵件�!�

    電話里傳來一聲響動,估計沈侯氣惱下砸了什么,但他立即克制了怒火,“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得先想辦法,看能不能讓王教授從輕處置,我先掛電話了�!�

    “好�!�

    沈侯叫:“小��!”

    “嗯?”

    “這事是我害了你,我會盡全力減少對你的傷害。”

    顏曉晨居然還能語氣柔和地寬慰沈侯,“別這么想,反正不管結(jié)果是什么,你都肯定會比我慘,只要你能扛住,我也能扛住。你別太著急,也千萬別把事情想得太絕望,天無絕人之路,就算被學(xué)校開除了,日子也照樣能過。”

    沈侯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下,大學(xué)四年,他經(jīng)常坐在教室的后面,看著顏曉晨的勤奮努力,她是全院唯一一個沒有曠過一次課的人,每一門課,她的筆記都可以做范本。在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她即將失去一切的情況下,她竟然對他沒有一絲遷怒怨懟,不要說飄忽善變的年輕戀人,就是結(jié)婚多年的老夫老妻能做到這一點都很難。一瞬間,沈侯生出了一個念頭,他到底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這輩子才修來了一個顏曉晨?沈侯心中激蕩著愧疚、感動,想對顏曉晨說點什么,可“對不起”太輕,“別害怕”太沒用,他只能干澀地說:“我掛電話了,等我消息�!�

    顏曉晨把手機塞回包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以沈侯的性格,這個時候他本應(yīng)該沖到她身邊來陪她,可他沒有來,只能說明他有更迫切的事要做。這個節(jié)骨眼上,更迫切的事只能是想辦法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考試作弊這種事,只要老師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稀里糊涂過去的例子也很多�?墒�,沈侯只是一個學(xué)生,他哪里能有社會關(guān)系和資源去擺平此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家里人求助。雖然兩人已經(jīng)是戀愛關(guān)系,但顏曉晨并不了解沈侯的家庭,沈侯給同學(xué)們的印象只是家里有點小錢,他雖然花錢大手大腳,可現(xiàn)在都是獨生子女,花錢大方的人很多,沈侯并不更突出。他在吃穿上從不講究,很少穿名牌,也從沒開過豪車招搖過市,可顏曉晨總覺得沈侯家不僅僅是有點小錢,他在很多方面的談吐見識都不是一般的小康之家能培養(yǎng)出來的。但王教授不是一般的老師,他古板、嚴厲,有自己的堅持,不見得吃中國人情關(guān)系這一套。顏曉晨正在胡思亂想,手機又響了,顏曉晨掏出手機查看,是個有點眼熟的陌生號碼。

    “喂?”

    “顏曉晨,你好!我是王教授的研究生,早上咱們剛見過�!�

    顏曉晨說:“你好!”

    “王教授讓我轉(zhuǎn)告你,貧寒人家出一個大學(xué)生很不容易,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下班前,教授希望能在辦公室看到你�!�

    顏曉晨沉默了一瞬,說:“我知道了,謝謝你。”不管王教授是惜才,還是同情她,王教授一直想拉她一把,可是,顏曉晨不可能通過把過錯完全推到沈侯身上去拯救自己。雖然事情的確如王教授所說的一樣,不管她怎么做,沈侯考試作弊的事實不可更改,按照校規(guī)肯定是嚴懲,但顏曉晨做不到,有些事情重要的不僅僅是結(jié)果,還有過程。

    一整個下午,都沒有沈侯的消息,顏曉晨反倒有點擔(dān)心他,但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不敢貿(mào)然聯(lián)系他。

    晚上七點多時,沈侯打來了電話,“小小,你還好嗎?”

    顏曉晨說:“還好,你呢?”

    “我也還好。”

    顏曉晨試探地問:“你爸媽知道這事了嗎?他們有沒有責(zé)罵你?”

    沈侯被匆匆趕到上海的爸爸狠狠扇了兩巴掌,這時半邊臉腫著,卻盡量用輕松的口吻說:“都知道了,這個時候他們可顧不上收拾我,得先想辦法看看這事有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放心吧,他們就我一個寶貝兒子,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得幫我�!�

    顏曉晨說:“這事對父母的打擊肯定很大,不管他們罵你,還是打你,你都乖乖受著�!�

    沈侯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發(fā)青的膝蓋說:“知道!”他可不就是乖乖受著嗎?老爸打,他一聲沒吭地讓他打,老媽罰他跪,他也乖乖地跪,這會兒是趁著他們出門去見朋友了,才趕緊起來活動一下。

    沈侯說:“我爸媽都在上海,這兩天我沒時間去看你,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好的。你爸媽還不知道我吧?”

    “還不知道�!鄙蚝钆骂仌猿空`會,急急地解釋:“我媽一直希望我能出國再讀個碩士,我卻不想再繼續(xù)讀書了,她拗不過我,只能憋著一肚子氣由著我找工作,我怕我媽以為我是因為談戀愛談昏了頭,才拒絕出國,所以琢磨著晚一點,等一切都穩(wěn)定了,再告訴他們我和你的事,可沒想到,現(xiàn)在出了這事……”沈侯更不想讓爸媽知道他和顏曉晨的關(guān)系,所以他連顏曉晨的名字都沒提,一直含含糊糊地說,他請了個同學(xué)代考,沒想到被教授發(fā)現(xiàn)了他考試作弊,想開除他。他想得很明白,首犯是他,只要爸媽能護住他,顏曉晨自然也不會有事。

    顏曉晨截斷了沈侯的話,“我明白,沒有關(guān)系的�!�

    沈侯依舊不安,“小小,等這事處理完,我一定會盡快告訴我爸媽�!鳖仌猿空f:“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你想讓我給你爸媽一個最好的初次印象,再說了,我也沒告訴我媽我們的事�!�

    沈侯遲疑著問:“這次的事,你告訴你媽了嗎?”從小到大,他爸別說打他,連兇一點的呵斥都沒有,可這次竟被氣得一見他就動了手,他媽也是毫不心軟地讓他一跪幾個小時,沈侯還真怕顏曉晨的媽媽也動手。

    “沒有�!�

    “那就先別說了�!鄙蚝畛聊艘幌拢瑔枺骸澳忝魈爝去上班嗎?”

    “不知道。雖然公司那邊還不知道,可遲早會知道的,再去上班好像沒有什么意義�!�

    “你如常去上班,畢竟還沒走到最壞的一步�!�

    顏曉晨聽從了沈侯的建議,“好,能上一天是一天吧!”

    沈侯怕爸媽回來,也不敢多聊,“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受,但千萬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記得吃飯,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

    “好的,再見!”顏曉晨猜到他那邊的情形,主動掛了電話。第二天清晨,顏曉晨如往常一樣,和吳倩倩一起坐公車去上班。顏曉晨本來以為自己會心情忐忑、坐臥不安,可也許因為已經(jīng)過了一天,她表現(xiàn)得遠比她自己以為的鎮(zhèn)定,一整天,她一直專心于工作,就好像那件事壓根兒沒有發(fā)生一樣。

    快下班時,王教授的研究生打了電話過來,氣急敗壞地說:“顏曉晨,你今天究竟過來不過來?王教授下午可一直在辦公室等你,馬上就要下班了!”

    顏曉晨說:“我在外面,趕不回去了。謝謝你,也謝謝王教授�!�

    男生也許知道了些什么,感慨地說:“希望十年后,你不會后悔今日的決定�!彼L長嘆了口氣,掛了電話。

    顏曉晨默默發(fā)了一瞬呆,繼續(xù)埋頭工作。

    這很有可能會是她最后一天工作,顏曉晨很是戀戀不舍,把手頭的事情全部做完后,又仔細地把辦公桌整理好,才拿起包回學(xué)校。

    九點多時,沈侯來了個電話,讓顏曉晨明天繼續(xù)去上班,兩人隨便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周五清晨,顏曉晨走進辦公室,繼續(xù)如常地工作,內(nèi)心卻時不時計算著這件事的發(fā)展動態(tài)。

    如果王教授今天早上把這事報告給院里,院里肯定會找她談話,同時報告給學(xué)校。馬上就要放假,這又是嚴重違反校規(guī)的事,處理速度應(yīng)該會很快,也許明后天就會有初步的結(jié)果。所以,這事也就這一兩天里,公司就會知道消息。

    可是,顏曉晨等了一天,院里都沒有老師打電話給她。以王教授的性子,肯定不會是忘記了上報學(xué)院,看來是沈侯爸媽那邊的“活動”有了效果。反正她幫不上忙,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又等了一個周末,學(xué)校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沈侯沒法來見她,只能每天悄悄給她打個電話。顏曉晨如常地生活,她以為自己一切正常,可連劉欣暉都察覺出了她的異樣,想來魏彤和吳倩倩都已經(jīng)察覺,只是裝作沒有察覺而已。

    劉欣暉拉著魏彤一起來問顏曉晨,“你和沈侯是不是吵架了?”

    顏曉晨微笑著說:“沒有�!�

    劉欣暉還想說什么,魏彤示意她別多問了,顏曉晨的性子和劉欣暉不一樣,她不說就是表明不想說,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周一,顏曉晨依舊鎮(zhèn)靜地上著班,沒有一個實習(xí)生留意到她其實坐在一個炸藥包上,反倒人人都羨慕著她。據(jù)說近期就會公布去美國的人員名單,大家都認定了顏曉晨肯定在那個名單上。

    周二的早上,顏曉晨依舊像往日一樣在勤奮工作。

    人力資源部來叫Jason去開會,等Jason開完會回來,他走到顏曉晨的桌子旁,說:“到小會議室來一下�!彼砻嫔弦磺腥绯�,可看顏曉晨的眼神有了一點變化。

    顏曉晨立即明白,公司知道了。她一直在等這一刻,倒沒有多意外,唯一讓她困惑的是為什么這事會是公司先找她,難道不該是學(xué)校先找她嗎?

    顏曉晨走進小會議室,Jason沉默了一下,才開口:“昨天晚上,MG上海區(qū)的負責(zé)人周冕先生,MG大中華區(qū)的總裁陸勵成先生同時收到了一封匿名電子郵件,電子郵件的內(nèi)容你應(yīng)該清楚。因為這事引起了陸先生的直接過問,公司的處理速度非常快,已經(jīng)和王教授聯(lián)系過,確認了郵件的內(nèi)容有可能屬實。公司決定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你就先不要來上班了。之前你上班的工資照常結(jié)算,公司會在工資發(fā)放日,將所有工資轉(zhuǎn)賬到你的賬戶內(nèi),所以先不要將銀行賬戶注銷�!�

    顏曉晨站了起來,摘下臨時員工卡,放到桌子上,低聲說:“好的,我明白了。謝謝您!”

    Jason嘆了口氣,真摯地說:“祝你好運!”到這一步,他和顏曉晨都明白,顏曉晨絕不可能再有機會進MG工作,這個姑娘真的需要一點運氣,才能熬過去。

    顏曉晨默默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開始收拾東西,隔壁的實習(xí)生問:“你又請假了?”

    顏曉晨沒有吭聲,無形中算是默認了,也就沒有人再過問。出門時,吳倩倩追了上來,關(guān)切地說:“你怎么又請假?你再這么搞下去,就算上司對你有幾分好印象也要被你折騰完了,有什么事不能讓沈侯幫你處理一下……”

    顏曉晨打斷了吳倩倩的關(guān)心,“我不是請假,我是被公司開除了�!�

    吳倩倩瞪大眼睛,驚訝地盯著顏曉晨。

    顏曉晨說:“我現(xiàn)在不想多說,反正過幾天你就會知道原因。我走了�!币驗椴皇巧习帱c,公車上竟然有空位,顏曉晨找了個位置坐下,可她真渴望能天天擠著公車上下班。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要在失去后,才發(fā)現(xiàn)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是多么幸福。

    顏曉晨回到宿舍樓,樓道里并不冷清,有人敞開了宿舍門在看韓��;有人在收拾行李,畢業(yè)的手續(xù)已經(jīng)都辦完,性急的同學(xué)已經(jīng)準備離校。不過,顏曉晨的宿舍還是很安靜,劉欣暉和同學(xué)出去玩了,吳倩倩在上班,魏彤在圖書館用功,不到深夜,這個宿舍不會見人影。顏曉晨關(guān)上宿舍門,默默坐了會兒,給沈侯打電話,“你現(xiàn)在方便說話嗎?”

    沈侯很敏感,立即說:“方便,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沒去上班?”

    “公司知道了,讓我不用再去上班。”

    沈侯一下子炸毛了,吼起來,“怎么會?!不可能!我爸媽說已經(jīng)……”

    沈侯立即意識到現(xiàn)在還說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沉默了下來。一會兒后,沉重地說:“小小,對不起!”

    顏曉晨說:“這句話應(yīng)該我來說!寫匿名信的人是看學(xué)校一直沒有處理我,想到了事情有可能會被從輕處理,就又給公司發(fā)了信件,她是沖著我來的,對不起,我拖累了你。”事情到這一步,就算沈侯家有關(guān)系,學(xué)校也很難從輕處理了,畢竟連外面的公司都知道了,學(xué)校再不嚴肅處理,很難對外交代。

    “就算這個人是沖著你來的,可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攤不上這種事!”沈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媽!這個混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斷人生路去報復(fù)?等我查出是誰,我不會放過他!你有懷疑的對象嗎?”顏曉晨眼前閃過一個人,卻覺得現(xiàn)在追究這事沒有意義,歸根結(jié)底是他們先做錯了,“我想不出來,也不想去想。”

    “小小……你別害怕!”沈侯斷斷續(xù)續(xù),艱澀地說:“就算……沒了學(xué)位,你也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人,沒有人會嫌棄有真才實學(xué)的人。我家在上海有公司,你來我家公司工作,等工作幾年,有了工作業(yè)績后,誰會在乎你有沒有大學(xué)的學(xué)位?比爾?蓋茨、喬布斯都沒有大學(xué)學(xué)位,不都混得挺好?”沈侯說著說著,思路漸漸清晰了,語氣也越來越堅定流暢。顏曉晨打起精神,微笑著說:“好的,我會努力!”

    沈侯很難受,但不管再多的對不起,再多的抱歉,都不能幫顏曉晨換回學(xué)位,他只能先盡力幫她找一份工作,“就這么說定了,你到我家的公司來工作,我安排好后,就回學(xué)校來找你�!�

    顏曉晨掛了電話,拽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行李。不管沈侯的父母之前找了哪個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去找王教授談話,想要化解此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東窗事發(fā),找王教授的領(lǐng)導(dǎo)為了撇清自己,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處理此事。

    果然,下午三點多時,魏彤氣喘吁吁地跑回了宿舍,連書包都沒有拿,顯然是聽說了消息后,立即就趕了回來。

    她看到顏曉晨的行李箱,一屁股軟坐在了椅子上,喃喃問:“是真的?你幫沈侯考試作弊?”

    顏曉晨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魏彤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么那么糊涂啊?為什么要幫沈侯考試作弊?”可仔細想一想,院里的同學(xué),不要說有戀愛關(guān)系的,就是普通的關(guān)系要好的同學(xué),考試時“互相幫助一下”也是經(jīng)常有的,只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有被抓住而已。大家也不是不知道作弊被抓的嚴重后果,但事情沒輪到自己頭上時,總覺得不過是“幫一個小忙”而已,沒人會把這事當真,等真發(fā)生時,卻不管是痛哭,還是后悔,都沒用了。

    顏曉晨放好最后一件衣服,關(guān)上了行李箱,“學(xué)校打算怎么處理我們?”“我的導(dǎo)師說,沈侯立即開除學(xué)籍,連結(jié)業(yè)證書都沒有,只能拿個肄業(yè)證書。鑒于你認錯態(tài)度良好,有悔過之意,保留學(xué)籍,給予畢業(yè)證書,但不授予學(xué)士學(xué)位,聽說王教授幫你求了不少情。”

    顏曉晨半張著嘴,滿面驚訝,“我認錯態(tài)度良好?”王教授本來對她還有幾分同情,卻早被她氣沒了,再加上沈侯家的暗中運作,以王教授古板耿直的性子,只會對她越發(fā)憎惡,否則也不會早上MG公司和他一聯(lián)系,他立馬把事情說了個一清二楚,讓MG給她定了罪�?啥潭贪胩斓臅r間,他竟然又回心轉(zhuǎn)意,幫她求情,憑借自己在學(xué)術(shù)界的清譽,讓學(xué)校給了她畢業(yè)證書。

    魏彤一看顏曉晨的反應(yīng),就知道她壓根兒沒有“認錯態(tài)度良好”,魏彤嘆著氣說:“王教授算是給你留了一條生路,就算沒有學(xué)位證書,你拿到了畢業(yè)證書,成績單又全是A。過一兩年,等事情平息后,你還能考個研究生,或者攢點錢,去國外讀個碩士學(xué)位�!痹捠沁@么說,但這一兩年才是最難熬的,一個讀了四年大學(xué),卻沒有學(xué)位證書的人只能去找一些工資最低的工作。顏曉晨看魏彤十分難受,反過來安慰她,“我沒事的,大不了我就回酒吧去打工,養(yǎng)活自己還是沒問題�!�

    顏曉晨表現(xiàn)得十分平靜,魏彤卻很擔(dān)憂顏曉晨的精神狀況,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堅強的,但如果碰上這事,非崩潰不可。

    顏曉晨把行李箱放好,微笑著說:“我出去一下�!�

    魏彤立即站起來說:“你去哪里?我陪你�!�

    顏曉晨看著魏彤,“我不會自殺,只是想一個人走一走�!�

    魏彤訕訕地坐下,“那你去吧!”

    顏曉晨出了宿舍,慢慢地走著。

    魏彤是因為自己的導(dǎo)師,提前知道了消息,同學(xué)們卻還不知道,依舊笑著跟顏曉晨打招呼,但明天應(yīng)該就都知道了。

    顏曉晨不急不忙地走著,把學(xué)校的每個角落都走了一遍,她知道學(xué)校的校園是很美的,但是大學(xué)四年,一直過得捉襟見肘,總覺得所有的美麗都和她無關(guān),一直咬著牙用力往前沖,直到和沈侯談了戀愛,才有閑情逸致逛學(xué)校的各個角落,可又因為身邊有了一個吸引了她全身心的人,她壓根兒沒留意景色。

    命運總是很奇怪,在這個校園里,咬牙切齒地沖了四年,最后卻連學(xué)位都沒有拿到,失去了學(xué)位之后,反倒想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校園。顏曉晨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到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學(xué)校的哪里,只知道,這個地方她好像曾經(jīng)路過,卻又毫無印象。

    竹林掩映中,有幾個石凳,她走了過去。

    等坐下來,才覺得累,疲憊如海嘯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出來,將她淹沒。顏曉晨彎下身子,用雙手捂住了臉。這幾天雖然不允許給自己希望,可人都有僥幸心理,多多少少還是期冀著能拿到學(xué)位,能保住她剛剛擁有的一切美好。但是,現(xiàn)在全部落空了!

    顏曉晨從錢包里拿出爸爸的照片,黑白照片上的爸爸含著笑,溫和地看著她。

    顏曉晨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但是她必須告訴他,“爸爸,我做了一件錯事,拿不到學(xué)士學(xué)位了,對不起!”

    爸爸依舊是溫和地看著她,就如以前她做錯了事情時一樣,他從不會責(zé)罵她,有時候她被媽媽打罵了,爸爸還會悄悄塞給她一塊巧克力。顏曉晨摩挲著照片,枯竭了多年的淚腺竟然又有了眼淚,一顆又一顆淚珠,順著臉頰滾落。

    顏曉晨正看著爸爸的照片默默垂淚,她的手機突然響了。顏曉晨趕忙擦去眼淚,把照片收好,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程致遠”。

    顏曉晨的直覺告訴她,這絕不是一個閑著沒事的問候電話,她遲疑了一下,接了電話,“喂?”

    “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晚上一起吃頓飯�!背讨逻h的聲音依舊如往常一樣,溫文爾雅,沒有絲毫不同于往常的波瀾,但自從顏曉晨和沈侯明確關(guān)系后,他就從沒有主動邀請顏曉晨出去過。

    顏曉晨想了想說:“好的,在哪里?”

    “你沿著小路走出來,就能看到我�!�

    顏曉晨愣了一下,拿著手機站了起來,沿著小路往前走。小路的盡頭就是她起先拐進來的林蔭小道,程致遠正站在蔥蘢的林木下,打電話。

    他看到了她,掛了電話,對她笑了笑。

    顏曉晨問:“你怎么在這里?”

    程致遠遲疑了一瞬說:“我去找你,正好看到你從宿舍樓里出來,你沒看到我,我不知道該不該打擾你……就跟過來了。抱歉!”

    顏曉晨想到她剛才躲在無人處,拿著爸爸的照片潸然落淚,有可能全落在了他眼里,惱怒地質(zhì)問:“你看到了?”

    程致遠沉默了一下,說:“我回避了,在這里等,看你遲遲沒出來,有點擔(dān)心,才給你打了電話�!碧鞖夂軣�,程致遠卻穿著淺藍色的長袖襯衣和筆挺的黑色西褲,一身談判桌上的商業(yè)正裝,顏曉晨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他是急匆匆地離開了公司。

    她看著他襯衣上的汗?jié)n,語氣緩和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程致遠也沒否認,淡淡說:“嗯,我在MG有兩三個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曾在他們面前提到過你,他們知道你是我的老鄉(xiāng)。中國人的古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顏曉晨很羞愧,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像給他抹了黑。

    兩人默默相對地站了一會兒,程致遠笑了笑,說:“走吧!李司機在校門口等。”

    打開車門,程致遠先把扔在車后座的西裝外套和領(lǐng)帶放到前面的位置上,才上了車。

    顏曉晨肯定了之前的猜測,程致遠果然是從商業(yè)談判桌上跑了出來,僅剩的幾分惱怒也沒了,若不是真關(guān)心,犯不著如此。想到程致遠幫了她那么多,她卻讓他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程致遠看她仍然低著頭,一副等待批判的態(tài)度,嘆了口氣說:“別難受了,誰沒個年少輕狂、偶爾糊涂的時候?只不過你運氣太差,被人抓住了而已!”似乎怕顏曉晨不相信,還特意補了句,“我也考試作弊過,但運氣好,從沒被抓住。”

    顏曉晨還真不信沉穩(wěn)的程致遠會像她和沈侯一樣,“你不用刻意貶低自己來安慰我�!�

    程致遠淡淡地說:“我還真沒貶低自己!我大學(xué)在國外讀的,沒父母管束,又仗著家里有錢,做過的渾蛋事多了去了。年少輕狂時,干幾件出格的糊涂事很正常,大部分人都不會出事,稀里糊涂就過去了,但有些人卻會犯下難以彌補的錯�!�

    顏曉晨沉默了,她不知道這次的事算不算她年少輕狂犯的錯,也不知道這錯是否能在未來的人生路上彌補。

    程致遠沒帶她去餐館吃飯,而是帶她去了自己家。

    那個會做香噴噴的薺菜餛飩的阿姨在家,她客氣地和顏曉晨打了個招呼后,就開始上菜。等顏曉晨洗了手出來,阿姨已經(jīng)走了,餐桌上放著三菜一湯,涼拌馬蘭頭、燒鱔魚、筍干咸肉,豆腐鯽魚湯,都是地道的家鄉(xiāng)口味。顏曉晨已經(jīng)好幾天都沒有胃口吃飯,即使去食堂,也是隨便扒拉兩筷子就覺得飽了,今天中午沒吃飯,也一直沒覺得餓,可這會兒聞到熟悉親切的味道,突然就覺得好餓。

    程致遠早上聽說消息后,就急匆匆趕去學(xué)校找王教授,壓根兒沒時間吃中飯,這會兒也是饑腸轆轆,對顏曉晨說:“吃吧!”說完,端起碗就埋頭大吃起來。

    兩個人默默地吃完飯,看看彼此風(fēng)卷殘云的樣子,不禁相視著笑了起來。程致遠給顏曉晨盛了一碗豆腐鯽魚湯,自己也端了一碗,一邊慢條斯理地喝湯,一邊問:“沒了學(xué)位證書,工作肯定會很難找,你對未來有什么打算?千萬別說去酒吧打工,那不叫打算,那叫走投無路下的無可奈何!”

    顏曉晨和魏彤同宿舍四年了,也算關(guān)系不錯,魏彤雖然擔(dān)心她,卻不敢這么直白地說話。程致遠和她相識不過一年,卻機緣巧合,讓兩人走得比同住四年的舍友更親近。顏曉晨想了想,如實地回答:“沈侯想把我安排進他家的公司,如果公司能要我,我也愿意去,畢竟我現(xiàn)在這情形沒什么選擇。”程致遠沉默地喝了兩口湯,微笑著說:“這個安排挺好的。事情已經(jīng)這樣,你不必再鉆牛角尖,如果想要學(xué)位,工作兩三年,攢點錢,可以去國外讀個碩士學(xué)位。”

    顏曉晨喝著湯,沒有說話,就算能再讀個學(xué)位,可那個學(xué)位的意義和這個學(xué)位的意義截然不同。人生中有的錯,不是想彌補,就能彌補。

    Chapter

    9

    成長

    人生的長鏈,不論是金鑄的,還是鐵打的,不論是荊棘編成的,還是花朵串起來的,都是自己在特別的某一天動手去制作了第一環(huán),否則你也就根本不會過上這樣的一生�!闋査埂さ腋�

    周三下午,學(xué)校公布了對沈侯和顏曉晨考試作弊的處理,立即成了學(xué)校最轟動的話題,學(xué)校BBS的十大話題里有六個帖子都是討論他們的。同學(xué)們議論得沸沸揚揚時,顏曉晨并不在學(xué)校,她跟著中介,在四處看房子,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時,才疲憊地回學(xué)校。

    魏彤早已經(jīng)叮囑過劉欣暉和吳倩倩,誰都不許多嘴詢問,大家也盡量裝得若無其事,但是刻意下,不是沒話找話說,就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沉默,氣氛顯得很尷尬。顏曉晨洗漱完,立即上了床,把簾子拉好,隔絕出一個小小空間,讓自己和別人都松口氣。

    沈侯打電話給她,“回到宿舍了嗎?”

    “回了�!�

    “房子找得怎么樣?”今天早上沈侯給顏曉晨發(fā)微信時,顏曉晨告訴了他,打算去找房子,想盡快搬出學(xué)校。

    “看了一天,還沒看到合適的。你那邊怎么樣?”

    “我爸命令我去自己家的公司上班,也是做銷售,但每月底薪只有一千八,我爸說切斷我的經(jīng)濟供給,讓我掙多少花多少,自生自滅�!�

    顏曉晨安慰他說:“那就少花點吧!”出了這事,沈侯自己找的那份工作也丟了,雖然沈爸爸撂了一堆狠話,可還是給兒子安排了一條出路。沈侯的語氣倒是很輕快,“小瞧我!底薪一千八,還有銷售提成的,難道我還真只能拿個底薪了?對了,我爸媽今天下午走了,我明天去學(xué)校找你,你別出去,在宿舍等我�!�

    “好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沈侯掛了電話,讓她早點休息。

    顏曉晨躺在床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聽到宿舍的門被推開了,兩個同院不同系的女生邊說邊笑地走了進來。

    “顏曉晨還沒回來�。克粫缓靡馑家娡瑢W(xué)就這么消失了吧?”

    “沈侯和顏曉晨已經(jīng)分手了吧?你們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了,沈侯這幾天壓根兒沒來找過顏曉晨?”

    劉欣暉對她們比手勢,示意顏曉晨就在簾子后面,可她們說得興高采烈,壓根兒沒留意到。

    “沒有學(xué)位,別說正規(guī)的大公司,就是好一點的私企都不會要顏曉晨,她這下可慘了!到時候混不下去,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可以在酒吧當坐臺小姐了,不是說她以前就是坐臺的嘛……”

    兩人自說自話地笑了起來,魏彤聽得忍無可忍,正要發(fā)火,沒想到吳倩倩竟然先她一步。她在衛(wèi)生間刷牙,直接把滿是牙膏泡沫的牙刷扔向兩個女生,大喝:“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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