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Judy早猜到了幾分,輕嘆口氣,扶著額說:“連侯總的兒子都有女朋友了,我們可真老了!”
顏曉晨忐忑不安地問:“侯總是不是很生氣?”
Judy微笑著說:“她看上去是有些不對頭。不過,別擔(dān)心,侯總的氣量很大,就算一時不高興,過幾天也會想通,何況她本來就挺喜歡你,還想把你挖過去幫她做事,沈侯找了個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朋友,她應(yīng)該高興才對。”
顏曉晨依舊很忐忑,Judy揮揮手,“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出去工作吧!”
顏曉晨走出辦公室,猶豫著該不該打電話告訴沈侯這事。沈侯在外地,現(xiàn)在告訴他,如果他立即趕回來,就是耽誤了工作,只怕在沈侯的父母眼中,絕不會算是好事,如果他不能趕回來,只會多一個人七上八下、胡思亂想,沒有任何意義。顏曉晨決定,還是先不告訴沈侯了,反正再過兩三天,沈侯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顏曉晨忐忑不安地過了兩日,發(fā)現(xiàn)一切如常,沈媽媽并沒找她談話。
顏曉晨試探地問Judy:“侯總還在上海嗎?”
Judy不在意地說:“不知道,侯總說就待一兩天,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鳖仌猿克闪丝跉�,是她太緊張了,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把兒子談個戀愛當(dāng)回事,又不是立即要結(jié)婚。
顏曉晨放松下來,開始有心情考慮別的事。想著沈侯快要回來,決定抽空把房間打掃一下。
晚上,顏曉晨把頭發(fā)挽起,穿著圍裙,戴著橡膠手套,正在刷馬桶,門鈴響了。
不會是沈侯回來了吧?她急急忙忙沖到門口,從貓眼里看了一眼,門外竟然是沈侯的媽媽。
顏曉晨驚得呆呆站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沈媽媽又按了一次門鈴,顏曉晨才趕忙脫掉手套,把頭發(fā)攏了攏,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侯總�!�
沈媽媽盯著她,臉色十分難看。
沈侯租了四年的房子,他爸媽就算沒來過,也不可能不知道,否則今天晚上找不到這里來。顏曉晨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心虛地低下了頭。
沈媽媽一言不發(fā),快速地走進沈侯的臥室,又走進顏曉晨的臥室,查看了一圈,確定了兩個人至少表面上仍然是“分居”狀態(tài),還沒有真正“同居”。她好像緩過了一口氣,坐到沙發(fā)上,對顏曉晨說:“你也坐吧!”顏曉晨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沙發(fā)一角。
“幫沈侯代考宏觀經(jīng)濟學(xué)的人就是你?”沈媽媽用的是疑問句,表情卻很肯定。
“是�!�
“我看過你的成績單,沒有一門功課低于九十分,是我們家沈侯害了你,對不起!”沈媽媽站了起來,對顏曉晨深深地鞠了一躬。
顏曉晨被嚇壞了,一下子跳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扶沈媽媽,“沒事,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沒事,我真的不介意。”
沈媽媽沉痛地說:“我介意!”
顏曉晨不知道該說什么,手足無措地看著沈媽媽。
沈媽媽緩和了一下情緒,又坐了下來,示意顏曉晨也坐。她問:“你和沈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大四剛開學(xué)時,確定了男女朋友關(guān)系,可很快就分開了,大四第二學(xué)期又在一起了�!�
沈媽媽算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難怪她詢問沈侯有沒有女朋友時,沈侯總說沒有。她想了想說:“既然你們能分一次手,也可以再分一次。”
“什么?”顏曉晨沒聽懂沈媽媽的話。
“我不同意你和沈侯在一起,你們必須分手!”
顏曉晨傻了一會兒,才真正理解了沈媽媽的話,她心里如臺風(fēng)刮過,已是亂七八糟,面上卻保持著平靜,不卑不亢地說:“您是沈侯的媽媽,我很尊敬您,但我不會和沈侯分手�!�
“你和沈侯分手,我會幫你安排一份讓你滿意的高薪工作,再給你一套上海的房子作為補償,可以說,你的分手頂了別人三四十年的奮斗,好處很多。但你和沈侯在一起卻是壞處多多,我會讓公司用一個最不好的理由開除你。你試想一下,一個品行不端,被大學(xué)開除,又被公司開除的人,哪個公司還敢要?”
顏曉晨難以置信地看著沈媽媽,“您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做了什么,讓您這么討厭?”
“你說為什么呢?學(xué)校里小打小鬧談?wù)剳賽郏趺礃佣紵o所謂,可談婚論嫁是另外一回事,門不當(dāng)戶不對,你配得上做我們家的兒媳婦嗎?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過你們家,不但一貧如洗,你媽媽還是個爛賭鬼,好酒好煙!婚姻和戀愛最大的不同就是,戀愛只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我兒子娶的不僅僅是你,還是你的家庭,我不想我兒子和一個亂七八糟、混亂麻煩的家庭有任何關(guān)系!我也絕不想和你們家這樣的家庭成為親家!”
顏曉晨猶如一腳踏空、掉進了冰窖,冰寒徹骨,她想反駁沈媽媽,她家不是亂七八糟,她媽媽不是爛賭鬼!但是,沈媽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原來,在外人眼中,她家是那么不堪。
“貧窮也許還能改變,可是你們家……無藥可救!”沈媽媽冷笑著搖搖頭,“我會不惜一切手段,逼你離開沈侯,我不想那么做,但我是一個母親,我必須保護我的兒子,讓他的生活不受你的打擾!我請求你,不要逼我來逼你,更不要逼我去逼沈侯!”
顏曉晨木然地看著沈媽媽,她只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怎么就變成了她在逼沈侯的父母了?
沈媽媽把一張名片和幾張照片放在了茶幾上,“這是一套連排別墅,價值八百多萬,你打名片上的電話,隨時可以去辦理過戶手續(xù)。還有,我希望你盡快搬出這個屋子�!鄙驄寢尷_了門,卻又停住步子,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地說:“你是個好女孩,但你真的不適合沈侯!人生很長,愛情并不是唯一,放棄這段感情,好好生活!”
砰一聲,門關(guān)上了,顏曉晨卻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沙發(fā)上,站都站不起來。
從屋子的某個角落里傳來叮叮咚咚的音樂聲,顏曉晨大腦一片空白,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音樂響起,愣愣地聽著。
音樂聲消失了,可沒過一會兒,又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顏曉晨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她的手機在響。她扶著沙發(fā)站起,腳步虛浮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機,是沈侯的電話,每天晚上這個點他都會打個電話。
第一次,顏曉晨沒有接沈侯的電話,把手機放回了桌子上,只是看著它響。
可沈侯不肯放棄,一遍又一遍打了過來,鈴聲不會說話,卻清楚地表達出了不達目的它不會罷休。
手機鈴聲響到第五遍時,顏曉晨終于接了電話。沈侯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滿是焦躁不安,“小�。啃⌒�,你在哪里?你沒事吧?”
顏曉晨說:“我在家里,沒事�!�
沈侯松了口氣,又生氣了,“為什么不接電話?嚇死我了!”
“我在浴室,沒聽到電話響。”
“怎么這么晚才洗澡”
顏曉晨含含糊糊地說:“下班有點晚。”
沈侯心疼地說:“工作只是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不顧身體,身體第一!”
“我知道,你那邊怎么樣?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應(yīng)該明天下午就能回去�!鄙蚝钆d高采烈地給顏曉晨講述著這次在長沙的見聞,顏曉晨突然意識到,沈侯很熱愛他們家的公司,并不僅僅是因為金錢,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和驕傲。自小的耳濡目染,四年的商學(xué)院學(xué)習(xí),他對自己的家族企業(yè)有很多規(guī)劃和幻想,所以,他才不想出國,才會寧愿拿低薪也要去做銷售。也許,沈侯對功課不夠嚴肅認真,可他對自己的人生很嚴肅認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愿意為之仔細規(guī)劃、努力付出。
沈侯說了半晌,發(fā)現(xiàn)曉晨一直沒有說話,以為她是困了,關(guān)切地說:“忙了一天,累了吧?你趕緊去睡覺吧!”
顏曉晨輕聲問:“沈侯,你有沒有發(fā)覺你剛才是以一個企業(yè)掌舵者的角度在分析問題?”
沈侯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原來我的話已經(jīng)暴露了我的野心啊?看來我下次和別人聊天時要注意一點,省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個野心家。我爸媽就我一個兒子,東方的企業(yè)文化和西方的企業(yè)文化截然不同,不可能完全依靠職業(yè)經(jīng)理人,我遲早要接掌公司,多想想總沒壞處。說老實話,我是想做得比我爸媽更好�!�
顏曉晨有點心驚,卻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男人似乎是天生的猛獸,現(xiàn)代社會不需要他們捕獵打仗了,他們所有的血性和好斗就全表現(xiàn)在了對事業(yè)的追逐上,沈侯的性子本就不會甘于平庸,他不想攀登到最高峰才奇怪。沈侯看曉晨一直提不起精神說話,“小小,你休息吧,我也睡了,明天訂好機票,再給你電話�!�
“好的,�!睊炝穗娫�,顏曉晨坐在餐桌前,怔怔看著窗外。
清晨,顏曉晨走進Judy的辦公室,把一份清楚全面的工作總結(jié)和交接報告遞給Judy,“我想辭職�!�
Judy大吃一驚,“為什么要辭職?哪里做得不開心,還是對我的工作安排不滿?”雖然顏曉晨表現(xiàn)很優(yōu)異,可才工作半年,不可能是其他公司來挖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顏曉晨自己對工作不滿。
顏曉晨說:“工作很開心,跟著您也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辭職是純粹的私人原因�!�
“有其他公司的工作了嗎?”
“沒有�!鳖仌猿恳蚕胝业较乱患业墓驹俎o職,但找份工作至少要兩三個星期,并不適合她現(xiàn)在的情形。
Judy一臉不贊同,“不管是什么私人原因,都至少堅持一年,你這樣的工作履歷再去找工作很不利!工作經(jīng)驗很少,不能給你加分,還給公司一種你沒有常性,不能堅持,遇見一點困難就逃避的印象,哪個公司會喜歡招一個只待半年就走的員工呢?”
“謝謝,但我必須辭職�!�
“你是不是和沈侯吵架了?戀愛歸戀愛,工作是工作,兩碼事!”
顏曉晨說:“和沈侯沒有關(guān)系,純粹私人原因。”
Judy看顏曉晨態(tài)度很堅決,覺得自己的好心全被當(dāng)了驢肝肺,很失望,也有點生氣,態(tài)度冷了下來,“好的,我接受你的辭職,公司會盡快處理�!鳖仌猿縿倧腏udy辦公室出來,就接到了劉總秘書的電話,讓她去見劉總。
顏曉晨走進劉總的辦公室,劉總客氣地讓她坐。
劉總把一沓文件遞給她。顏曉晨翻了一下,是她以前填寫過的財務(wù)單據(jù)復(fù)印件,顏曉晨不明白,“劉總給我看這個是什么意思?”
劉總清了清嗓子說:“你的這些單據(jù)里有弄虛作假�!�
顏曉晨先是一驚,是她不小心犯了錯嗎?可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劉總他們都是老江湖,不小心犯錯和弄虛作假之間的不同,他們應(yīng)該分得很清楚。
顏曉晨把文件放回了劉總的桌子上,沉默地看著劉總。
顏曉晨的目光坦蕩磊落,清如秋水。劉總回避了她的目光,“如果因為弄虛作假、欺瞞公司被開除,想再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就非常難了,你要清楚……”
顏曉晨打斷了他的話,嘲諷地說:“我很清楚,我不過是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弱女子,你們卻是資產(chǎn)幾十億的大公司;我只有一張嘴可以為自己辯白,你們卻連白紙黑字的文件都準備好了;我請一個好律師的錢都沒有,你們卻有上海最好的律師事務(wù)所,上百個優(yōu)秀律師時刻等著為你們服務(wù);我在上海無親無友,你們卻朋友很多。劉總,您不用贅言了,我真的很清楚!”
劉總也不愧是商海沉浮了幾十年的人,竟然還是那副心平氣和的態(tài)度,“清楚就好!只要你聽話,侯總可以幫你安排一份遠比現(xiàn)在好的工作�!�
“我不需要她給我安排工作,我能養(yǎng)活我自己!”顏曉晨起身朝外走去,快出門時,她突然想起自己還忘記說一句話,回過身對劉總說:“請轉(zhuǎn)告侯總,我已經(jīng)辭職�!闭f完,快步走出了劉總的辦公室。
顏曉晨拿著包,離開了公司。
她找公交卡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僵硬,原來她一點不像她表現(xiàn)得那么平靜,而是一直凝聚著全身的力氣才能維持那一點平靜。
公交車上人不算多,顏曉晨找了個最后面的空位坐下,神情迷茫地看著車窗外。
沈媽媽太不了解她了,也許一般的女孩會被她的威脅嚇住,可她不是一般家庭的一般女孩,她只是困惑于沈媽媽昨晚說的一段話,婚姻并不只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庭的事,如果沈侯和她結(jié)婚,沈侯娶的不僅僅是她,還是她的家庭,沈侯能接受真正的她和她的家庭嗎?
手機突然響了,是沈侯的電話,顏曉晨打起了精神,“喂,機票訂好了?幾點的飛機?”
沈侯的語氣很抱歉,也很興奮,“長沙這邊的事完了,但我趕不回去了,劉總讓我去三亞見兩個重要的客人�!�
顏曉晨苦笑,這應(yīng)該只是沈媽媽的一個安排,三亞的客人見完,還會有其他事情,反正商場上瞬息萬變,刺激有趣的事不會少,想要吸引住沈侯很容易,看來短時間內(nèi),沈侯不可能回到上海了。
沈侯說:“對不起,本來還想陪你一起過元旦,要不你找魏彤來陪你吧!”
“沒有關(guān)系,你好好工作,不用擔(dān)心我,元旦假期我正好好好休息一下�!�
“好的,我去收拾行李,準備去機場了,到三亞再和你聯(lián)系,拜拜!”
“拜拜!”
算上周末,元旦假期總共有三天,顏曉晨又失業(yè)了,暫時無事可做,她突然做了個決定,趁元旦假期去一趟三亞。
三亞應(yīng)該還很溫暖,她特意去買了一條保暖一點的長裙,早晚冷的時候再加一個大披肩應(yīng)該就可以了。
顏曉晨下了飛機,把羽絨服脫掉塞回行李箱,坐車去沈侯住的酒店,從機場趕到酒店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
這次沈侯要見的客人應(yīng)該真的很重要,連帶著沈侯住的酒店都是五星。
酒店就在海邊,剛下車,就看到燈火輝映中一望無際的大海,火紅的鮮花開滿道路兩旁,景色明媚鮮艷,一點冬日的陰霾都沒有。
顏曉晨來之前已經(jīng)問清楚沈侯住哪個房間,本來想直接上去找他,也算是給他一個節(jié)日的驚喜,可沒想到剛走進酒店,就有服務(wù)生來幫她拿行李,詢問她是住宿還是訪友。看他們這架勢,肯定不會隨便放陌生人去住客的房間,顏曉晨只得放棄了突然出現(xiàn)在沈侯房間外的計劃,“我朋友住這里,我來找他�!�
服務(wù)生領(lǐng)她到前臺,前臺打電話給沈侯的房間,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前臺抱歉地說:“沒有人接電話,應(yīng)該不在房間,要不您和您的朋友聯(lián)系確認一下時間,或者在大堂等一會兒?”
顏曉晨問:“我能把行李寄放在您這里嗎?”
“沒問題!”服務(wù)生幫顏曉晨把行李放下,辦好寄放手續(xù)。
顏曉晨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fā)上,給沈侯發(fā)微信,“吃完飯了嗎?在干什么?”
沈侯很快就給了她回復(fù),“吃完了,在海灘散步。雖然住在海邊,可白天要陪客人,壓根兒沒時間看看海�!彼玫氖钦Z音,說話聲的背景音就是海浪的呼嘯聲。
顏曉晨立即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隨便找了個服務(wù)生問:“海灘在哪里?”
“沿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左拐,再右拐,穿過餐廳就到了。”
“謝謝!”
顏曉晨腳步匆匆,走過長廊,穿過人群,跑到了海灘上。
海天遼闊,一波波海潮翻滾著涌向岸邊,雖然太陽已落山,可霓虹閃爍、燈火輝煌,海邊仍舊有不少人在嬉戲玩耍。
顏曉晨一邊拿著手機給沈侯發(fā)微信,一邊尋找著他,“海好看嗎?”
“很好看,可惜你不在我身邊,我很想你!”
曲曲折折的海岸,三三兩兩的人群,看似不大,可要找到一個人,又絕沒有那么容易,就像這世間的幸福,看似那么簡單,不過是夕陽下的手牽手,窩在沙發(fā)上一人一瓣分著吃橘子,卻又那么難以得到,尋尋覓覓,總是找不到。
沈侯拿起手機,對著大海的方向拍了兩張照片,發(fā)給顏曉晨,想和她分享他生命中的這一刻,就算她不在身邊,至少讓她看到他現(xiàn)在的所看、所感。
顏曉晨看看照片,再看看海灘,辨認清方向,驀然加快了速度。軟軟的沙,踩下去一腳深、一腳淺,她跑得歪歪扭扭。海灘上有孩童尖笑著跑過,有戀人拉著手在漫步,有童心大發(fā)的中年人在玩沙子……
她看見了他!
沈侯面朝大海而站,眺望著海潮翻涌。距離他不遠處,有一對不怕冷的外國戀人,竟然穿著泳衣在戲水。沈侯的視線掃過他們時,總會嘴角微微上翹,懷著思念,露出一絲微笑。
顏曉晨含笑看著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似乎走得越慢,這幸福就越長。
她從沈侯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沈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想要甩開她,可太過熟悉的感覺讓他立即就明白了是誰,他驚得不敢動,聲音都變了調(diào),“小小?”
顏曉晨的臉貼在他的背上,“我也很想你!”
突如其來的幸福,讓一切不像是真的,太過驚喜,沈侯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她的溫?zé)釓乃谋臣箓鬟M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咧著嘴無聲地大笑起來,猛地轉(zhuǎn)過身子,把顏曉晨抱了起來。
顏曉晨“啊”一聲叫,“放我下來!”
沈侯卻像個小瘋子一樣,抱著她在沙灘上轉(zhuǎn)了好幾個圈。顏曉晨被轉(zhuǎn)得頭暈眼花,叫著:“沈侯、沈侯……”
沈侯放下了她,雙臂圈著她的腰,把她禁錮在身前,“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再嚇我!”
顏曉晨歪過頭,“哦!原來你不高興我來啊,那我回去了!”她掙扎著想推開他,作勢要走。
沈侯用力把她拽進懷里,“高興,我太高……”他吻住了她,未說完的話斷掉了,也無須再說。
兩人手挽著手回到酒店的房間,沈侯打開門,放好行李,幫顏曉晨倒了杯水。
房間不算大,兩人坐在小圓桌旁的沙發(fā)上,面對著的就是房間里的唯一一張床,潔白的床單,鋪得十分整齊,連一條皺褶都沒有。
看著這張突然變得有點刺眼的床,沈侯覺得有點心跳加速。
“看電視嗎?”他起身找遙控器。
“我先去洗澡�!�
“哦,好�!鄙蚝钅弥b控器,卻忘記了打開電視,視線一直隨著顏曉晨轉(zhuǎn)。
顏曉晨走到行李架旁,打開了行李箱,翻找洗漱用具和衣服,沈侯看到箱子里的女生內(nèi)衣褲,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
顏曉晨拿好東西,進了衛(wèi)生間,才發(fā)現(xiàn)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衛(wèi)生間是用透明玻璃墻隔開的,里面的一舉一動,外面一覽無余。
沈侯一個人住時,并沒覺得不妥,這會兒才覺得“怎么有這樣的裝修”?轉(zhuǎn)念間又想到,這是度假酒店,也許裝修時是特意能讓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人洗澡,情人間的一點小情趣。
顏曉晨和沈侯隔著透明的玻璃墻,面面相覷地傻看著對方,大概都想到了酒店如此裝修的用意,兩人不好意思起來,移開了視線。
顏曉晨在浴室里東張西望,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指指玻璃墻上面,“有簾子,收起來了,應(yīng)該可以放下�!�
沈侯忙走進浴室,和顏曉晨四處亂找了一通,才找到按鈕,把簾子放下�!翱梢韵戳��!鄙蚝钭叱鲈∈�,把衛(wèi)生間的門關(guān)上。
不一會兒,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沈侯坐在沙發(fā)上,心猿意馬,視線總?cè)滩蛔】聪蛞呀?jīng)被簾子遮住的玻璃墻。他打開了電視,想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可只看到屏幕上人影晃來晃去,完全不知道在演什么。
顏曉晨用毛巾包著頭發(fā),穿著睡裙,走出了浴室,一邊拿著吹風(fēng)機找插座,一邊問:“你要沖澡嗎?”
“要!”沈侯去衣柜里拿了睡衣,快速地走進浴室。
往常沈侯洗澡速度都很快,今天卻有點慢,一邊心不在焉地沖著水,一邊琢磨待會兒怎么睡。
直到洗完澡,沈侯也沒琢磨出結(jié)果,他擦干頭發(fā),走出浴室,看到顏曉晨蓋著被子,靠躺在床上看電視。
沈侯走到床邊,試探地問:“就一張床,都睡床?”
“好��!”顏曉晨盯著電視,好似壓根兒沒在意這個問題。
沈侯從另一邊上了床,蹭到被子里,靠躺在另一側(cè)床頭。兩個人已經(jīng)“同居”半年,有不少時候孤男寡女單獨相處,可是剛同居的那兩三個月,沈侯剛被學(xué)校開除,顏曉晨丟了學(xué)位和工作,沈侯面對顏曉晨時,總是有負疚感,壓根兒沒心情胡思亂想。到后來,隨著兩人的工作步入正軌,籠罩在心頭的陰影漸漸散去,但一個頻頻出差,一個工作強度很大,就算耳鬢廝磨時偶有沖動,也很快就被理智控制。
沈侯往顏曉晨身邊挪了挪,把她摟在懷里,告訴自己這其實和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沒什么不一樣。兩人目不斜視,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電視,表情專注嚴肅,像是要寫一份電視劇的分析研究報告。
剛剛洗完澡的肌膚觸感格外好,滑膩中有一絲微微的冰涼,沈侯忍不住輕輕地撫著顏曉晨的胳膊,撫著撫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手就探進了顏曉晨的衣服里。他們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時,沈侯也不是沒有這么干過,可那時衣服套衣服,總有許多阻隔,不像這次,寬松的睡裙下連胸衣都沒有,他的手好像哧溜一下就握住了那個柔軟的小山峰。
就像一根火柴丟進了汽油里,看似只一點點螢火,卻立即燃燒起了熊熊大火。沈侯只覺整個身體都沸騰了,再裝不了在看電視,一個翻身就壓到了顏曉晨身上,開始親吻她。一只手緊緊地握著柔軟的山峰,又捏又揉,一只手早亂了方寸,只是隨著本能,在柔軟的身體上亂摸。
顏曉晨的睡裙被推到脖子下,胸前的起伏半隱半露,沈侯覺得礙事,雙手幾下就把睡裙脫掉了。當(dāng)赤裸的身體被他用力壓進懷里時,他一邊情難自禁地用下身蹭著她的身體,一邊卻逼著自己微微抬起上半身,喘著氣說:“小小,我想做壞事了!”
顏曉晨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低聲說:“我也想做壞事呢!”
沈侯再控制不了,順著年輕身體的強烈渴望,笨拙地嘗試,把顏曉晨從女孩變成了女人。
初嘗禁果,沈侯十分亢奮,折騰到凌晨兩點多才睡。早上剛六點,沈侯就醒了,不想打擾顏曉晨睡覺,可心里的愛意太滿太滿,無法克制地外溢,讓他忍不住,時不時地悄悄摸下她的身體,偷偷吻一下她的鬢角。顏曉晨本就睡得不沉,很快就醒了。
沈侯輕聲問:“累嗎?”
顏曉晨用手摩挲著他的臉頰,微笑著沒有說話,兩人的目光猶如糖絲,膠黏在一起,舍不得離開對方一秒。都不是賴床的人,但年輕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最美妙的游樂園,一個撫摸、一個親吻,都是天堂,讓人沉溺其中,舍不得離開。
一直耳鬢廝磨到九點多,要去陪客人時,沈侯才不得不起了床。
沈侯去沖澡,顏曉晨躺在床上假寐。
突然,沈侯大叫一聲,渾身濕淋淋地就沖到了浴室門口,“小小,我們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顏曉晨剛睜開眼睛,又趕忙捂住了眼睛,雖然最親密的事情都做了,可這樣看到他的身體,還是很羞窘,“什么事?”
沈侯也很不好意思,立即縮回了浴室,“我們忘記……用避孕套了�!�
顏曉晨以前也曾想到過如果兩人發(fā)生關(guān)系,一定要記得讓沈侯去買避孕套,但昨天晚上,一切都是計劃之外,卻又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她也忘記了。
沈侯喃喃說:“應(yīng)該不會中獎吧?”
顏曉晨說:“可以吃藥,我陪劉欣暉去買過,有一年五一她男朋友來看她,她男朋友走后,她就拉著我陪她去買藥�!�
“安全嗎?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劉欣暉說老吃不好,但偶爾吃一次沒有關(guān)系。”
“叫什么?”
“我不知道�!�
沈侯想著待會兒打個電話給狐朋狗友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待會兒出去買�!彼畔滦膩恚^續(xù)去沖澡。
穿戴整齊,都要出門了,沈侯忍不住又湊到床邊,吻著顏曉晨。顏曉晨推他,“要遲到了!”
沈侯依依不舍地說:“你要累就多睡睡,餓了可以讓服務(wù)生把食物送到房間吃,反正公司報銷,千萬別幫公司省錢�!�
“好的,快點,快點!”
“晚上我會盡早趕回來,等我�!鄙蚝钜徊饺仡^,終于離開了。顏曉晨也是真累了,翻了幾個身,暈暈乎乎就又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顏曉晨慢悠悠地起了床,沖了個澡,看看時間已經(jīng)三點多,給沈侯發(fā)了條微信,“你在哪里?”
沈侯發(fā)來了一張高爾夫球場的照片,顏曉晨問:“陪客人打球?累不累?”
“不累!人逢喜事精神爽!”文字后,沈侯還配了一張叼著煙抽、志得意滿的無賴表情。
顏曉晨哭笑不得,扔了他一個地雷,沈侯卻回了她無數(shù)個親吻。顏曉晨問:“你晚上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沈侯不開心了,扁著嘴的表情,“吃過晚飯才能回來,大概要八點左右�!薄拔以诰频甑饶恪!�
剛點擊了發(fā)送,顏曉晨就覺得這句話太有歧義,但已經(jīng)晚了。果然,沈侯那個潑猴子立即貫徹發(fā)揚了不要臉的精神,竟然發(fā)了一張避孕套的照片過來,“剛買好的,一定不會辜負你的等待�!�
“不理你了,我去吃飯�!鳖仌猿繉κ謾C做了個惡狠狠地鬼臉,準備去覓食。
她拿出特意買的美麗長裙穿上,照照鏡子,還算滿意,帶上披肩,去了餐廳。
顏曉晨昨天就發(fā)現(xiàn)酒店餐廳的位置特別好,正對著大海,木地板的大露臺延伸到沙灘上,坐在那里吃飯,有幾分古人露天席地的天然野趣。她決定奢侈一把,點了一份飯、一杯果汁,坐在露臺上,一邊吃飯,一邊欣賞著碧海藍天。
因為是假期,沙灘上戀人很多,一對對要么在玩水,要么躲在太陽傘下情話綿綿,顏曉晨這樣孤身一人的,很是罕見。顏曉晨看看自己的裝扮,看似隨意,實際是特意,只可惜女為悅己者容,那個悅己者卻忙著建功立業(yè),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看到。但現(xiàn)在不是古代了,沒有人會“悔教夫婿覓封侯”,因為不要說男人,女人都需要一份事業(yè)才能立足,沒有經(jīng)濟基礎(chǔ),什么都不可能。
顏曉晨吃完飯,懶得動,一直坐在露臺上,面朝大海,曬著太陽,吹著海風(fēng)。看似一直對著一個景致,可景致一直在變幻,云聚云散、浪起浪伏。過了五點,天開始有點涼了,顏曉晨拿出包里的大披肩,裹到身上。
夕陽漸漸西墜,猶如有人打翻了水彩盒,天空和大海的色彩變幻莫測,緋紅、胭脂、櫨黃、金橙、靛藍、艾青……交錯輝映,流光溢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只是輕描淡寫,于世間的凡夫俗子已是驚心動魄的美麗。
很多人在拍照,顏曉晨也拿起手機,對著天空和大海拍了好多照片。
正低著頭挑照片,打算發(fā)兩張給沈侯看,感覺一個人走到她的座椅旁,顏曉晨以為是服務(wù)生,沒理會,可來人竟然拉開了她身旁的椅子。
顏曉晨抬起了頭,居然是沈侯,她驚訝地問:“你怎么這么早回來了?”“找了個借口,沒和他們一起吃晚飯�!鄙蚝罹痈吲R下,仔細地看著她,“你今天很漂亮,剛才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你了。”
顏曉晨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下椅子,示意他坐,“點些東西吃吧!”
沈侯卻沒有坐,而是站得筆挺,看著顏曉晨,好似醞釀著什么。顏曉晨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一直背在背后。她笑問:“你給我?guī)Я硕Y物?”
沈侯突然蹲下,單膝跪在了她面前,顏曉晨驚得去扶他,沈侯趁勢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小小,你愿意嫁給我嗎?”
他另一只手,拿著一枚小小的指環(huán),遞到顏曉晨面前。
顏曉晨目瞪口呆。
“本來我想再存一年錢,買個鉆戒向你求婚,但我等不及了,錢不夠買鉆戒,只能買一個鉑金指環(huán),以后一定再給你補一個大鉆戒。你現(xiàn)在愿意接受這個指環(huán)嗎?”雖然在心里默默演練了多次,雖然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曉晨肯定會答應(yīng),可沈侯依舊非常緊張,最后一句話已經(jīng)帶了破音。顏曉晨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她身子前傾,怔怔地看著沈侯,像是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游客和服務(wù)生都被求婚的一幕吸引,聚精會神地看著,沒有一個人發(fā)出一點聲音,那一刻,海天寂靜,四野無聲,好似整個世界都為他們停止了轉(zhuǎn)動。
“小��?”沈侯突然害怕了,一個念頭竟然飛了出來,難道小小不愿意嫁給他?!他抓著她的手一下子很用力,就像是生怕她會忽然消失。
顏曉晨眼中浮動著隱隱淚光,仍舊沒有說話,沈侯的霸道脾氣發(fā)作,他抓起她的手,就要把戒指往她手上戴,“你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他的口氣十分決然,他的手卻在輕顫,戴了幾次,都沒把指環(huán)戴到顏曉晨的手指上。
顏曉晨握住了沈侯的手,和他一起把銀白的指環(huán)戴到了自己的中指上,動作比語言更能說明問題,沈侯覺得一下子云開霧散晴天來,猛地抱起顏曉晨,得意揚揚地對全世界宣布:“她答應(yīng)嫁給我了!”
圍觀的眾人善意地鼓掌哄笑,“恭喜!”
顏曉晨摟著沈侯的脖子,在他耳畔輕聲說:“傻猴子,我愛你!”
Chapter
11
生活
生活是不公平的,你要去適應(yīng)它。——比爾·蓋茨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顏曉晨告別了沈侯,回到上海。
客廳的茶幾上,還放著沈媽媽留下的那沓別墅照片和聯(lián)系名片。自沈媽媽把它們放在那里后,顏曉晨一直沒有看過。
現(xiàn)在心平氣和了,她坐到沙發(fā)上,拿起照片,仔細地看起來,屋外的小花園、室內(nèi)的裝修,美輪美奐,猶如時尚雜志上的樣板房,不得不說沈媽媽出手很大方,這樣一套房子,只怕很多白領(lǐng)奮斗一生都買不起。
顏曉晨把所有照片和名片扔進了茶幾旁的垃圾桶里,拿好錢包和鑰匙,出了門。
每天衣食住行都要花錢,每個月還要給媽媽一點生活費,她必須賺錢,不可能不工作,但找一份正式工作需要時間,她的狀況更是不知道要花多長時間,兩三個月、半年都有可能。顏曉晨決定先去找一份酒吧的工作,晚上上班,白天休息,既可以賺錢維持生計,又不會影響白天去面試找工作。
顏曉晨有酒吧工作經(jīng)驗,又正年輕,找一份服務(wù)生的工作很容易,從下午跑到晚上,已經(jīng)有三家酒吧愿意要她。她挑了一家能提供住宿的工作。所謂的住宿,其實就是群租,老板在酒吧附近的居民樓里有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放了六張上下床,住了十幾個人,酒吧員工每個月交四百塊就可以入住。
工作和住宿都定下后,顏曉晨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群租房里人多手雜,除了衣服,別的都不敢放,顏曉晨把其他東西拿去了魏彤的宿舍,寄放在她那里。魏彤現(xiàn)在的研究生宿舍兩人一間,放些雜物沒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