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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亡靈冷臉站了起來,提起放在地上的書包背到身上:“你是誰?”

    “我的事還沒辦完,并不想打架�!蓖鲮`抬起僅剩的左手調皮輕蔑地擺了擺,“兔子?我沒礙到你什么事吧。”

    見言逸不回答,亡靈轉身就走,他有飄空的能力,踩上鐘樓的欄桿輕飄飄地朝空中飛去。

    沒想到,他飛至空中時回頭看向高臺,言逸已經(jīng)不見了,亡靈心中一凜,匆忙轉頭,而言逸竟然已經(jīng)貼至面前,他的高速彈跳和瞬移能力結合時相當于短暫滯空。

    言逸的長腿迅猛一掃,凌空撞在亡靈腹上,凌厲的氣勁直接將亡靈踹回高臺,狠狠在地面上摔出一個深坑。

    亡靈打了個滾從深坑里翻出去,才避開言逸瞬移出現(xiàn)重重落下的全身重量,看著衣擺翻飛衣領未亂的言逸,亡靈終于從氣息中意識到危險,警惕起來。

    “s肆…你是IOA…”亡靈大笑起來,“還從沒與S肆級人類交過手,我好榮幸�!�

    他腳下立刻鋪開一面無垠的鏡面,鏡中鬼手貪婪地朝言逸爬去。

    永生亡靈的伴生能力潘多拉魔鏡,和蘭波的水化鋼機制相似,后續(xù)能力都需要在潘多拉魔鏡的基礎上施展,才能展現(xiàn)出最大的威力。

    就在亡靈即將接近言逸時,遠處隱約有破空聲疾速傳來,永生亡靈偏頭瞄了一眼,身體飄蕩躲避,一枚消音狙擊彈擦著他臉頰略過,帶出了一道冒著黑煙的傷痕,傷痕緩緩愈合。

    狙擊彈擊中了亡靈腳下的鏡面,被鏡中的鬼手無聲吞噬。

    永生亡靈循著狙擊彈的來向望去,近千米外的尖頂建筑黑暗處,陸上錦藏身于此,閉上一只眼睛,為言逸架槍。

    “A叁游隼么,倒也不算多么稀奇。來玩�!蓖鲮`微揚下頜,尖銳地笑起來。

    突然,亡靈腳下的魔鏡竟變得模糊清淺,幾秒鐘后,魔鏡破碎消失。

    亡靈皺起眉,狠狠咬牙回眸蹬了陸上錦一眼,上次遇見的天馬的消除正面增益的能力就惡心到他了,這次怎么又來一個有消除能力A叁。

    言逸邁著平靜的腳步接近他,冷肅質問:“我得到的消息是,小白的惡化因你而起,對嗎。”

    亡靈歪頭笑笑:“是啊。”

    “你手里有促聯(lián)合素,對嗎�!�

    “對啊,有本事來拿�!蓖鲮`抖了抖書包。

    他朝言逸飛去,突然身體一僵,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了,一陣虛弱感從腺體中升起,直擊大腦。

    陸上錦安靜地趴在狙擊點位上,在狙擊鏡中觀察著他們的動向,眼睛被一層隼鳥瞬膜覆蓋。

    游隼A叁能力“強化瞬膜”,使等級低于自身的目標全部能力瞬時無效化,與自身同等級目標全部能力瞬時削弱至叁拾%,高于自身等級目標全部能力瞬時削弱至伍拾%,任何等級目標伴生能力瞬時無效。

    久等啦,今天差不多伍k字

    陸上錦的削弱能力雖然強悍,但作用時間僅有短暫的一瞬間,這種高消耗能力不能連續(xù)發(fā)動,兩次削弱之間需要一段讓發(fā)熱腺體冷卻的時間,只有擁有高速移動能力,以極致速度作為優(yōu)勢的突擊手才能與他打出最完美的配合,抓住每一次瞬時削弱的節(jié)奏,無限與敵人貼臉,再在削弱失效時撤出對方的攻擊范圍,這種高難度的配合需要磨合多年的默契作為基礎,以至于不管級別多高實力多強的對手,每當同時面對這兩人遠點牽制近點耗磨時都被壓著打得很難受。

    永生亡靈也一樣,惡化期實驗體總體實力與S肆級進階人類的實力差距可以忽略不計,但遠處有架狙擊槍隨時用子彈限制著亡靈的走位,且一直在削弱他的分化能力,消除他的伴生能力,每當他的能力消失,言逸就會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立刻出現(xiàn)在他臉前。

    亡靈被對方瞬移和高速彈跳的虛影晃得眼花繚亂,身上時不時出現(xiàn)一條傷口或者一顆彈孔,如果不是本身生命力頑強,早就被言逸磨掉一條命了。

    言逸也在觀察著亡靈的動向,雖然亡靈受他們限制基本沒有還手的機會,但他的愈合速度太快,言逸也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傷害,處在一個看不慣他但也干不掉他的尷尬情況。

    亡靈終于被磨掉了耐心,一把扯下頭上的白布,蓋在了在身邊浮空跟隨的珍珠上,低聲召喚:“給我出來,我要看看那游隼的削弱是不是只能針對一個人�!�

    但珍珠沒有響應他的召喚,并沒以冥使全擬態(tài)現(xiàn)身。

    亡靈納悶地掀開白布一角:“喂,你聾了嗎。”

    色澤暗淡變得粗糙的珍珠不情愿地向他手里吐了幾個水泡,長條狀泡沫拼成了兩行字:“不要叫我,我打不過。”

    亡靈氣得直跳。

    又一次能力削弱襲來,言逸突然出現(xiàn)在他背后,左手迅速扳住他的下頜,右手單手拿uzi,抵住亡靈腰眼開槍,一梭子彈打空,沖破亡靈腹部的彈孔向外冒著滾滾黑煙。

    削弱消失,亡靈轉身飄忽落地,但他的腰椎被那一梭子彈打碎了,整個人從中間折斷,以一個詭異可怖的折疊癱瘓姿勢在空中飄蕩,他腳下又展開一面潘多拉魔鏡,鏡面鬼手朝著言逸的方向貪婪地抓了過去,言逸腳尖輕點地面跳躍避開,一只鬼手伸長抓住了言逸的腳腕,頃刻便被一發(fā)狙擊彈準確擊中炸飛。

    遠處,陸上錦在狙擊點位上安靜蟄伏,面無表情透過倍鏡觀察著鐘樓天臺上對峙的兩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細雨和潮霧浸透,水順著脖頸向下流淌,但他依舊紋絲不動,虛扶在扳機上的指尖也不見絲毫顫抖,言逸的一舉一動都處在他的倍鏡中,十字準星下一覽無余。

    亡靈也看出現(xiàn)在局面對自己不利,他歪曲的身體發(fā)出吭吭的骨響,被打碎的腰椎一截一截生長復原,他重新直起身子,歪著頭,用死氣沉沉的眼神望著言逸,高高地翹起唇角,抬高的嗓音聽起來病態(tài)扭曲令人不適:“和我拖時間好玩嗎?你回頭看看。”

    一聲震響隨之而來,言逸回頭望去,遠在迷霧中的鐵塔似乎攔腰折斷。他緊皺著眉環(huán)視四周,在遙遠的霧氣中,出現(xiàn)了許多灰白實驗體的輪廓,在城市中肆意破壞。

    “你為什么這么做?”言逸抬起槍口,指著亡靈的腦袋。

    永生亡靈在空中轉了一圈,悠哉笑道:“不公平嗎?在我死之前,人們向我索取生路,在我死后,我奉還給他們死亡。這不是我能控制的,因為我所到之處,亡魂會為我開路,這是他們對死神的敬意。”

    見言逸變了臉色,亡靈像目睹了一場歡樂的喜劇,狂笑起來:“我在這兒留得越久,聚集過來的亡靈就越多,如果這座城市淪陷,你可要負起責任啊�!�

    言逸心里清楚,決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目光在亡靈身上游移,尋找破綻,事件突發(fā),他們出來得太匆忙,設備不齊,他和陸上錦之間沒有通訊器聯(lián)絡,只能用瞳仁的微小移動來暗示他。

    他的一個眼神變化,在陸上錦的極限視力下也能被清晰捕捉,陸上錦透過目鏡沉靜地注視著他,順著言逸的視線稍微移動槍口,十字準星在亡靈左肩上方抬高,食指輕扣扳機。

    一發(fā)狙擊彈撕裂空氣破空而去,算準了亡靈的站位和動向,在亡靈側身躲避的一剎那穿過了他掛在肩頭的書包背帶,背帶斷裂,書包被亡靈甩了出去。

    言逸在海般密集的鬼手之中閃現(xiàn)前移,在亡靈伸手之前抓住了書包,亡靈用僅剩的一只手抓住書包另一條背帶搶奪,拉鏈嘶啦一聲扯斷了,里面的五三高考練習冊、稿紙、記號筆和一管促聯(lián)合素注射槍全部凌亂地散落出來。

    亡靈抓住了記號筆,而注射槍落在了言逸手中。

    亡靈怒了,朝他嘶吼:“還給我!”

    言逸掂了掂手中的注射槍:“自己戴上抑制器再來找我拿吧。”

    他緩緩退后,退到天臺邊緣,輕輕一躍,墜落時,一道飛鳥黑影從他身下掠過,將言逸從空中接走。

    陸上錦扇動強勁有力的翅翼,帶他向著遮蔽光的黃昏烏云中飛去,言逸坐在他肩頭,垂下雙腿,回眸冷冷瞥了亡靈一眼。

    韓醫(yī)生的別墅里時不時會傳出幾聲嘶吼和痛叫。

    蘭波騎在白楚年后腰上,雙手死死禁錮住雙眼亮起藍光,牙齒變尖正在扭動發(fā)狂的alpha。

    “randi,別亂動,醒醒�!�

    白楚年雙手被他反綁到身后緊緊壓住,骨骼發(fā)出吭吭的響聲,拴在床腳上的死海心巖鎖鏈被晃得嘩嘩亂響。

    窗簾縫隙中的星光投映在白楚年被冷汗透的臉龐上,顯得臉色更加痛苦蒼白,發(fā)絲漉漉地黏在了額頭上。

    等一陣躁動過去,白楚年無力地趴在床上,佝僂起身子蜷縮跪著,頭埋在支撐的雙臂之間,微張著嘴喘氣,拷住脖頸和雙手的鎖鏈在他皮膚上勒出了血痕,血順著手臂淌下來,蹭臟了新?lián)Q的床單。

    蘭波也累倒在他身邊,用指尖撥開他黏在額前的發(fā)絲,扶著他臉頰放出安撫信息素安慰。

    白楚年艱難地側躺下來,把蘭波摟進懷里拍拍:“乖老婆胳膊被我劃破了吧,對不起�!�

    “我沒事,還痛嗎�!碧m波手臂上留下了十來道帶血的指甲劃痕,這倒沒什么,一會兒就好了。

    “不痛不痛�!卑壮暧H了親他嘴唇,“我去沖個澡回來睡覺�!�

    蘭波給他解開鎖鏈,望著他慢慢坐起來,扶著墻腳步蹣跚地向臥室里的淋浴間走去。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蘭波攥了攥床單,將被汗水弄臟的地方凈化如初。

    他默默思考著,今天消耗了太多體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蘭波被床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他睜開一只眼睛向下瞄了一眼,看見白楚年正背對著他坐在地板上,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專注地拼。

    蘭波沒出聲,而是繼續(xù)半睜著眼睛看著他。

    白楚年的手由于身體虛弱和劇痛而悄悄發(fā)抖,拼接零件的動作很慢,也有些遲鈍,和他從前機敏靈活的樣子大不相同了。

    他用死海心巖鑄造了一個方形獸籠,然后扶著床站起來,在床邊搜羅了一件蘭波穿過的T恤,拿著T恤鉆進獸籠里,用死海心巖從內部封死了籠門,然后抱著蘭波的衣服疲憊地躺在了地板上,蜷縮在擁擠狹小的籠子里,低頭默默吸著衣服里殘留的信息素昏昏睡去。

    蘭波一直凝視著他。

    許久,蘭波撐著床坐起來,窩在籠里睡著的小白倏然豎起白絨耳朵,抬起頭困倦迷茫地張望。

    蘭波扶著狹窄的籠子,坐在床邊低頭看他:“你干什么。”

    白楚年怔了怔,坐起來,背靠籠壁,勉強笑笑:“我怕半夜又犯病,吵你睡覺。”他小聲喃喃:“…三番五次的,脾氣再好也該煩了�!�

    蘭波抬手收起死海心巖,流動的漆黑晶石瞬間散落,流淌到一邊,白楚年背靠的籠壁融化消失,支撐不住身體向后倒去,被蘭波扶住。

    蘭波蹺起一條腿,抓住小白的頭發(fā)強迫他抬頭挨近自己,俯身在他頰邊緩聲道:“你可以撕咬我,我不怕痛。我生氣的時候只會揍你,不會不要你。”

    白楚年抽了一口氣,半跪著轉過身來,鼻尖泛著紅,撲進蘭波懷里,抑制不住地仰頭親吻他的胸口和小腹,悶悶地一直叫他的名字,壓在他身上嗅聞氣味舐親吻。

    蘭波縱容地輕撫他的脊背。

    第二天早上,韓行謙來得晚了些。

    照舊是蘭波過來開門,韓行謙手里提著一個便攜保溫箱,表情看上去有些嚴肅。

    蘭波神情也跟著沉下來:“怎么了。”

    “上樓說�!�

    他們走上木質旋梯,蘭波推開臥室門,一對鬼火藍眼便沖到了他近前,把韓行謙驚得后退了一步。

    白楚年身體猛地停滯,被扣在脖頸和手腕的鎖鏈狠狠扽住,掙扎著想要觸碰蘭波,身上的束縛鎖鏈被拽得嘩啦啦響,那瘋狂兇狠的樣子和渴血的猛獸無二。

    蘭波卻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走過去把小白摟進懷里,撫摸著安慰。

    小白軟化下來,臉埋進蘭波頸窩哼唧,韓行謙看準機會,一把將他按在地上,注射了一管解離劑。

    休息半個小時后,白楚年神志清醒有了些力氣,能不靠支撐自己坐起來了。

    “韓哥,什么事�!卑壮甏炅舜昴�,努力打起精神。

    韓行謙看了看他們兩人,輕嘆了口氣:“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白楚年撓了撓頭發(fā):“壞的�!�

    蘭波緊盯著他:“我不想聽壞的�!�

    韓行謙搖搖頭:“壞消息是,亡靈召喚體肆虐,威斯敏斯特淪陷,國際會議結果無限推遲了。”

    蘭波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郁下來,隔著幾尺遠能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白楚年還算平靜。他早有預感,事情不會如想象般順利,IOA傾盡資源治療他已經(jīng)足夠感激了,他如今已是一把接近報廢的武器,畢生價值殘余不多了。

    “好消息是,會長命秘密特工連夜帶回了這個。”韓行謙將手中的保溫箱推到他們面前,打開開關,液壓箱蓋慢慢開啟。

    里面放著一支促聯(lián)合素注射槍。

    注射槍下壓著一張鋼筆手書,字跡雋秀飄逸,是會長留下的

    “囑咐小白沒有心理負擔地使用這支藥劑,其他事情我們來處理。”

    蘭波和白楚年無聲對視了一眼,蘭波手快一把搶過促聯(lián)合素,揚手朝白楚年后頸扎下去,被白楚年握住手腕架住。

    “乖,打了它。”蘭波微微咬牙,用力將針頭向他后頸壓,白楚年注射解離劑后的虛弱還沒過去,被蘭波壓得手有些發(fā)軟。

    “老婆你別激動,先放下。”

    僵持了一小會兒,蘭波松懈下來,拿著促聯(lián)合素的手垂到身側,郁郁地坐著,前額的發(fā)絲遮住了眼睛,嗓音發(fā)顫:“別等了…”

    白楚年從他手里拿過促聯(lián)合素注射槍,舉到面前端詳:“現(xiàn)在除了研究所總部,外界只有這么一支促聯(lián)合素,如果我用了,永生亡靈就沒得用了,如果他失去理智后,亡靈召喚體在世界范圍內泛濫,會造成多大的傷亡?”

    這件事顯然也在韓行謙的考慮范圍內,他托著下巴簡單算了算:“如果亡靈召喚體是一個地區(qū)一個地區(qū)那樣出現(xiàn),還有挽回的余地,但如果亡靈召喚體是在短時間內同時爆發(fā),那的確很難控制。會長愿意把這支促聯(lián)合素給你用,就意味著他將要親自出手追擊永生亡靈了吧。”

    白楚年抿唇想了想,又問:“這一管一定要全部注才有效嗎?”

    “根據(jù)人偶師拿到的促聯(lián)合素資料來看,每毫升藥劑可以多維持十天,這管藥劑一共三毫升,總共可以維持惡化期實驗體理智狀態(tài)三十天。”

    “韓哥,你從里面抽一毫升給我。”白楚年將注射槍放到韓行謙面前,“余下的藥劑你拿回醫(yī)學會,一半用于取樣仿制,另一半存起來,如果亡靈暴走,這三分之一的促聯(lián)合素能臨時救急,多給我們爭取十天的時間�!�

    “十天的時間,醫(yī)學會很難成功仿制這樣的藥劑�!表n行謙皺起眉,“況且只有十天,這十天過后,你打算怎么辦?”

    “如果十天內,會長能把取締研究所的搜查文件帶回來,秘密特工會幫我取到促聯(lián)合素的�!�

    “國際會議無限推遲了,十天內…不好說�!�

    “那這十天內,我要潛入研究所總部,把促聯(lián)合素帶出來。”白楚年盤膝坐在地毯上,指尖無聊地在地毯上畫圈。

    韓行謙怔怔看著他,從前赤誠風趣的少年如今已經(jīng)病成了一副弱不禁風的蒼白模樣,手里拿著救命的藥,心里想的卻是留一份給聯(lián)盟救急。

    一時間,他回憶起小白剛被帶回IOA的那段子,遍體鱗傷虛弱到站不起來,卻還是扯起一副勉強的笑臉,努力向所有人表現(xiàn)著自己的無害,編號的全擬態(tài)實驗體神使,沒有醫(yī)生和護士敢與他獨處,韓行謙也一樣謹慎,每天都用獨角檢測他,擔心他心存歹念暴起傷人。

    然而沒有,每一次用伴生能力圣獸徘徊讀取小白的內心,總是清澈得令人自慚形穢。

    “潛入研究所總部行動雖然會被組長默許,但不會得到特工組任務書的書面批準,意味著沒有支援和裝備,我得先準備一陣子,你多給我留幾針解離劑,促聯(lián)合素太少了,我省著點用�!�

    蘭波也沒有再說話。

    臥室里變得沉默,只有白楚年看上去心情還不錯,坐在地上卷起T恤下擺脫掉,打算換件干凈的,兩只腳因為沒外人在場所以就沒注意控制擬態(tài),變成了白絨獅爪,粉爪墊左右擺。

    突然,韓行謙一把抓住白楚年的項圈,令他不設防地被扯到自己面前,用額前獨角輕輕觸碰了他的額頭,便讀到了白楚年這一時刻毫無防備的內心。

    他心里有個顫抖的聲音,在說:“我不想死。”

    距離第一波亡靈召喚體出現(xiàn)在加拿大勞倫斯山脈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一夜。

    白雪城堡仍舊被守得固若金湯,沒有任何敵人能越過防線闖入城堡,打擾到工作間內的人偶師。

    工作間被從內反鎖了,這一天一夜中,里面除了時不時傳出打磨和切割的細小動靜,一直十分安靜。

    房間里只有工作臺上亮著一盞臺燈,周圍光線昏暗,床上躺著一具人偶娃娃,從四肢到軀干都是陶瓷材質,制作成了alpha的體型,身材高挑修長,白人膚色,手腳十指的球形關節(jié)小而靈活,只不過這具陶瓷人偶頸上沒有頭顱。

    人偶師穿著皮質圍裙坐在工作臺邊,蹺起一條腿,將陶瓷頭顱倚在腿上,桌上擺滿了上妝工具。

    陶瓷頭顱還沒來得及精雕細琢,但人偶師的手藝精湛,粗略雕刻過的五官也十分立體英俊,此時上妝已經(jīng)完畢,人偶師用細毛筆蘸取紅色墨汁,細細地在人偶的面頰上,從左到右畫了一條橫過鼻梁的紅線,再換筆蘸取黑墨,縱向畫了一道黑線,與紅線形成十字,最后在整張臉上噴了一層透明啞光漆。

    人偶師從抽屜里挑選了自己制作的一對淺綠色琉璃眼球,安放進人偶空洞的眼眶中,之后,拿出收進自封袋里的銀色短發(fā)絲,一縷一縷錐進人偶的頭頂。

    一切制作就緒,人偶師將頭顱安放到床上的人偶肢體上,試了試扭動、低頭、抬頭。

    人偶師已數(shù)不清自己多少夜未曾闔眼了,眼球上爬滿了血絲,下巴冒出了胡茬,整個人憔悴了太多,他慢慢摘掉半掌手套,用布滿細小傷口和裂紋的手將厄里斯的身體扶坐起來。

    陶瓷娃娃沒有生命力,自然沒有支撐自己坐起來的能力,他只能肢體和關節(jié)扭曲地靠在人偶師懷里,下巴搭在他肩頭。

    人偶師從口袋里摸出神圣發(fā)條,插入厄里斯后頸的鑰匙孔中,半圈半圈地小心旋轉。

    起初發(fā)條的轉動由于內部嶄新尚未使用而顯得卡頓,后來便順利起來,人偶師將神圣發(fā)條轉了三圈,隨即使用了自己的A叁能力上帝之手,龍舌蘭信息素從他的腺體中向四周蔓延,注入了厄里斯體內。

    在厄里斯?jié)嵃椎奶沾绍|體背后,一道紅背蜘蛛徽記從后腰皮膚下方浮現(xiàn),這步驟很像給出廠的娃娃印上品牌logo。

    昏暗的工作間中,桌上的臺燈閃了一下,靠在人偶師肩窩的人偶一寸一寸滯澀地抬頭,淺綠色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在眼眶中轉了轉,眨了眨眼睛,鮮紅狹長的唇角向上彎起來。

    房間里終于出現(xiàn)了說話聲。

    “你說你喜歡暴力的世界,那樣生命會更迭得很快,我一直在按你的秩序走,尼克斯,你怎么好像不高興?”

    厄里斯的嗓音一如往常,一分少年晴朗,一分野狗陰郁。

    人偶師專注地用砂紙打磨厄里斯腰部的球形關節(jié),平靜道:“那要建立在你我永生的條件下,厄里斯,人類的本質是雙重標準�!�

    “好吧�!倍蚶锼剐廊粍恿藙舆有些僵不順滑的關節(jié),抬手攥握幾下手指,搭在了自己左胸上。

    “你在我胸腔里裝了什么?”厄里斯閉上眼睛撫摸自己的左胸,“這里面有個東西,它像從沸水里拿出來的,又燙又重�!�

    “怎么樣。”人偶師問。

    厄里斯不明就里,卻只因為這機械核心出自尼克斯之手就感到榮幸之至,用手在胸前劃著十字保證:“我會一生珍藏它�!�

    厄里斯的手默默搭在了人偶師背上,順著他的脊背向下摸到了腰側,在他快要反感訓斥自己之前,迅速地從他圍裙的口袋里摸出一塊芯片。

    是雅典娜盾上掉落的的戰(zhàn)斗芯片,與厄里斯曾經(jīng)用的版本相同,可以為首位編號陸的實驗體所通用。

    “等等,我還沒考慮好�!比伺紟熞徽�,抬手攔他,厄里斯已經(jīng)擁有了與人相近的心臟,理應由更合理的程序與之相配,但這樣的理智需要用犧牲戰(zhàn)斗力的代價來換取,因此變得難以抉擇。

    然而但連續(xù)數(shù)通宵熬夜使人偶師動作遲鈍,伸手抓了個空,厄里斯早一步將戰(zhàn)斗芯片放進口中,仰頭吞下去,芯片自動吸附歸位,與心臟建立連接。

    由研究所研發(fā)的特種作戰(zhàn)武器戰(zhàn)斗芯片,可以賦予實驗體對武器構造的了解、格斗知識、戰(zhàn)斗意識以及屠殺傾向。

    芯片驟然歸位,厄里斯軀體內響起齒輪轉動咬合的聲音,眼球上滾動過一片金色的讀取程序。

    隨后,他便感知到了白雪城堡外聚集近的危險,從床上站了起來,向窗外張望。

    人偶師靜靜地端詳這具完全出自自己之手的藝術品修長的小腿上每一根筋絡和每一股肌肉可以隨著動作而拉伸變化,來不及精確測量雕刻的軀體由他信手塑成,反而無比靈動,最重要的是,他擁有人類同比例倒模的心臟,再沒有人能復刻出這樣一顆機械核心了。

    這是他用時最短所做出來的人偶,雖然尚未來得及精心打磨,但光看雛形就知道,這將是他終了一生也無法再度超越的作品了。

    像所有藝術家一樣,他無端地擔憂起自己的作品百年后是否還能長存于世,厄里斯身為全擬態(tài)使者型九級成熟體,如果放任他野蠻生長下去,進入惡化期不可避免。

    他需要促聯(lián)合素。

    人偶師這樣想著,盡管厄里斯沒有任何惡化的表現(xiàn),他仍舊生出了些神經(jīng)質的恐慌。

    厄里斯?jié)M不在乎地裂開狹長唇角笑起來:“如果你有禁止我做的事,可以口頭命令我,尼克斯�!�

    人偶師把神圣發(fā)條放到厄里斯掌心,緩聲囑咐:“這一次只殺亡靈召喚體,不要傷害其他任何生物。”

    白雪城堡外的亡靈召喚體被殺死了一批又一批,但相隔幾個小時就會卷土重來,因為勞倫斯山脈也是培育基地集中銷毀實驗體的地點之一。

    奇生骨坐在皚皚白雪覆蓋的城堡圍墻之上,雙腿垂下外墻,高跟鞋掛在腳尖一晃一晃,吹了吹手中過熱的槍口。

    她領著眾多實驗體和人偶娃娃在墻外抵抗亡靈召喚體,但回頭看一眼彈藥箱,余下的彈匣已經(jīng)不多了,擊退了這一波亡靈召喚體,還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還有多少。

    “一天過去了。”奇生骨抬起孔雀羽扇遮擋落向發(fā)間的大雪,低頭問飛在她腳下的蜻蜓,“尼克斯死了嗎。”

    “不會的,再堅持一下…”蜻蜓疲憊地雙手拖著槍飛在空中,她背后其中一段透明翅膀斷裂,只剩下一半,身上層疊的傷也無力愈合。

    奇生骨看著她羸弱的樣子嗤笑。

    地面忽然隱約傳來輕微的響動,奇生骨警覺地睜開眼睛,遠處覆蓋茫茫白雪的地平線上,又涌現(xiàn)了一群通體灰白的實驗體。

    “又來了,沒完沒了,這種鬼東西研究所到底銷毀了多少?”奇生骨煩躁地抬起步槍,適配型號的彈匣已經(jīng)耗盡了。

    蜻蜓累到趴在高墻上飛不起來,翅膀虛弱地動了動,血還在順著指尖向下流,低頭看向城堡腳下,人偶破碎的殘骸堆積了厚厚一層,被積雪漸漸覆蓋。

    她和大多數(shù)住在這里的實驗體并不擅長戰(zhàn)斗,級別也不夠高,在一天一夜的高強度抵抗戰(zhàn)下,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

    魍魎抱著沙漏從高處跳下來,滑落在奇生骨身邊,他也有些腺體透支,抱著沙漏的手都在輕微發(fā)抖。

    “真沒用�!逼嫔菕咭暳诉@些不爭氣的東西一番,扔了用盡彈藥的步槍,從墨綠旗袍裙擺下的腿側拿出一把手槍。

    就在他們準備撐著受傷的身軀重新站起來迎戰(zhàn)時,一陣瘋狂刺耳的笑聲從城堡高處傳來。

    人們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望去,城堡最中央最上方的一扇拱形窗被推開,厄里斯像報時鐘里的布谷鳥一樣從窗中飛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從等高人偶身上扒下來的巴洛克華麗禮服,從空中躍出一道弧線,重重落在了城堡墻外的積雪中。

    積雪被他墜落的身體砸開四濺,雪花紛飛,厄里斯從眾多人偶的陶瓷和木頭殘肢中緩緩起身,抬手從背后握住神圣發(fā)條所鑄造成的半人高的銀色剪刀,刀刃上零散纏繞著詛咒之金線,猩紅的唇角向上揚起裂開。

    “I’m

    Eris~”

    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白楚年正手支著頭在桌上打瞌睡,突然被來電驚醒,揉了揉眼睛,按了接聽。

    是言逸的電話。

    “老大?哦哦,你那邊怎么樣了,你和錦叔沒事吧�!卑壮瓯M量提起十二分精神,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么疲憊。

    這一周來,他清醒的時候都會著自己部署行動計劃,可他舍不得現(xiàn)在就注射促聯(lián)合素,浪費那珍貴的一毫升藥劑,所以還是用解離劑吊著,如此一來,他清醒的時候不多,就只能拼命壓榨休息的時間來做行動計劃。

    言逸卻還是聽了出來:“你抽了多少煙,嗓子啞成這樣�!�

    “我…”白楚年看了一眼手邊的煙灰缸,煙灰缸堆滿了,他索性換了個垃圾桶在腳下。上周他趁著清醒,從韓行謙的別墅里告別搬了出來,仍舊回到了自己常住的小公寓,韓哥的別墅太安靜了,這座小公寓外電梯上上下下,鄰居時不時出來遛狗,他聽著這樣的聲音才安心。

    “你錦叔都戒煙了,你也不要太過火�!毖砸葺p聲數(shù)落他。

    “嘿嘿,知道知道�!卑壮険炱鹱郎系姆浪P在指尖轉,兩只腳蹬到椅子上,蹲坐著認真打電話,唇角忍不住向上翹起來。

    “蘭波在嗎�!�

    “他出門幫我辦事去了,我現(xiàn)在身體…不方便出門�!�

    “你沒打那針促聯(lián)合素?”

    “打了、打了�!卑壮暧志幤鹣乖拋�,面不改色心不跳。

    言逸才放下心:“好。你幫我轉達給蘭波吧,他命令人魚從海峽登陸幫助清理肆虐的亡靈召喚體,幫了很大的忙,首相先生也很想當面感謝他�!�

    “他不在乎這些的�!�

    言逸也剛剛處理完那邊的亂攤子,有些勞累,他又安撫了小白幾句,兩人閑聊了一小會兒,臨近道別時,白楚年支吾著叫了一聲“會長”。

    “嗯?”

    “謝謝�!卑壮晷φf。

    言逸怔了怔,輕聲哼笑:“傻孩子。我去洗漱一下?lián)Q身衣服,先不說了�!�

    “嗯�!�

    等通話掛斷,白楚年抱著手機發(fā)了一會兒呆,又給何所謂撥了個電話。

    上午正是PBB部隊訓練的時間,何所謂抽空接了電話,結果白楚年只是占用人家訓練的時間嘮些有的沒的閑嗑,被罵了才笑嘻嘻地掛斷電話,又打給蚜蟲島的教官和孩子們,沒什么事,只是無聊了,想訓訓他們。

    直到對面掛斷電話,手機從通話頁面恢復成了正常桌面,白楚年才心情很好地把手機放到桌上,趴到桌面上給蘭波發(fā)消息。

    他坐在公寓臥室內秘密武器庫的制圖臺前,雙手雙腳腕和脖頸都扣著死海心巖鎖鏈,而整個桌面外罩著一整個死海心巖獸籠,將他緊緊地鎖在這方寸之地。

    蘭波也剛到IOA聯(lián)盟大廈,從電梯中下來,穿著白楚年的衣服寬松的籃球背心和短褲,反戴著一頂鴨舌帽,凌亂的金發(fā)卷卷地貼著脖頸,斜挎著背包,行走在嚴肅忙碌的聯(lián)盟大廈里顯得格格不入,當然那張漂亮的面孔也與其他平凡容貌格格不入。

    手機震了一下,蘭波腳步慢下來,看了一眼消息。

    randi:“老婆,我超喜歡你。”

    還能發(fā)消息,看來是沒太難受。蘭波輕笑,回了一句語音:“miyer。(寶貝)”就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他剛從蚜蟲島回來,受白楚年之托帶著促聯(lián)合素去見了無象潛行者。

    無象潛行者為他憑空復制出了一管與促聯(lián)合素顏色相同的紅色藥劑,但經(jīng)過檢測,只有顏色相同,成分上基本毫無關系。

    夏小蟲無奈搖頭:“我只能復制分子構造已知的東西,你有藥劑成分說明書嗎�!�

    如果有的話,醫(yī)學會就能順利仿造了,根本不需要特意跑到蚜蟲島來求助他。

    從蚜蟲島無功而返,蘭波回到了IOA聯(lián)盟大廈,到了約定見面的房間時,里面已經(jīng)有兩人在等了。

    林燈和多米諾一直住在這里,雖然得到IOA的保護,可以在聯(lián)盟總部區(qū)域隨意走動,申請的話也可以走出總部大樓,不過他們也不常出去。

    蘭波一進來,多米諾就熱情地端著甜咖啡和新烘烤的曲起餅干迎了過來,頭上的蝴蝶觸角開心地抖動。

    “王,請坐,請坐。”多米諾把桌上的大綱筆記本、鋼筆和寫到一半的手稿隨手掃開,給蘭波騰出了一塊寬敞的地方。

    自從韶金公館遇襲事件發(fā)生后,多米諾受了重傷,雖然在IOA醫(yī)學會的搶救下?lián)旎匾粭l命,可作為腺體細胞延伸的蝴蝶翅膀被扯爛,腺體還是受到了嚴重損傷。

    蝴蝶腺體的固有能力是幻想,大多數(shù)蝴蝶腺體擁有者都從事著藝術創(chuàng)作和自由職業(yè),他們最擅長也最熱衷的事情就是創(chuàng)造一切美麗的東西。腺體被毀,對多米諾來說比落下殘疾和終身癱瘓更不能接受,在他躺在病床上最絕望的時候,是蘭波替他修補了翅膀。

    多米諾親昵地摟著蘭波的手臂,把特意準備的點心全拿出來擺了滿滿一桌,然后從上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疊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紙,放到蘭波面前。

    “其實很早以前白楚年就跟我們提過,關于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的情況,所以我很早就去調查過。”多米諾把一疊一疊用訂書器分別裝訂的紙頁翻開,“這一周時間,我按照白楚年制定的行動計劃,梳理出了十條潛入研究所總部的路線,我保證,就是艾蓮本人也絕對找不出第十一條可行的路線了�!�

    多米諾的J壹能力是連鎖反應,隨便做點什么,就會徹底改變某件事情發(fā)展的方向,同時,也能將行動按照最順應好結果的順序排列成一條線。

    蘭波依舊看不大懂,但這些天,他學習的文字比之前二百七十年加起來還多,他從未這般急切地想要學會什么東西,也從未如此自責過在邏輯和大局觀上的欠缺。

    在他翻看多米諾拿來的文件時,門被輕輕踹開,爬蟲抱著一箱子卷成筒的工圖進來,工圖紙幅很大,襯得爬蟲個子更小了,映入眼簾的除了他的小個子,還有他身上扎眼的印著黑色蠕蟲logo熒光黃衛(wèi)衣。

    “地圖印出來了�!迸老x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插兜坐到沙發(fā)上,腳踩在箱子上沿,“我熬了好幾個大夜�!�

    爬蟲的M貳能力“地球平行位面”能夠目標實體轉換成副本數(shù)據(jù),再進行文字轉換,獲得對目標的詳細分析,所有客觀存在的無生命物體都可以從物品欄拉出來,查看它的詳細資料。

    他拉取了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大樓建筑內部構造圖,以及內部擺設的俯視圖,但僅限于此,他無法說清每個區(qū)域和房間都是干什么用的。

    好在林燈在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工作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即使這些年來,研究所的裝潢和擺設一直在更新,但基本格局都沒變動,林燈憑借記憶給地圖做了整整三萬字的注釋。

    這次潛入壹佰零玖研究所總部竊取促聯(lián)合素的行動不會得到IOA的書面批準,意味著他們將沒有支援,沒有裝備,一切準備和行動都只能靠自己。

    蘭波把多米諾的文件和爬蟲的工圖都疊起來放進背包里,拿回去給小白看。

    多米諾黏著蘭波有點舍不得他走,把自己烤的餅干點心用紙袋打包給他拿上。

    蘭波走出門時,爬蟲叫住他:“這么多年,從研究所逃出來和被買賣出來的實驗體不計其數(shù),想回研究所報復的并非沒有,但他們都失敗了。研究所的突入難度是難以想象的。”

    蘭波瞥了他一眼:“那是因為我還沒去�!�

    爬蟲插著兜,因為身高原因只能微微仰視他:“你也沒那么自信吧�!�

    蘭波攥了攥背包的肩帶,的確,他也沒有什么把握。

    “不如去找撒旦占卜一下�!迸老x說,“至少是個心理安慰�!�

    “占卜?”蘭波嗤之以鼻。他向來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何曾寄希望于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過。

    他出聯(lián)盟大樓時,剛好與送文件回來的畢攬星打了個照面,畢攬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裝束才認出來:“蘭波?你怎么在這,楚哥也回來了嗎?”

    “我只是來拿東西,小鬼少管閑事�!碧m波壓低帽檐,低頭匆匆走了出去。

    白楚年不想這些小朋友知道自己的計劃,對誰都沒提起過,到現(xiàn)在也只有韓醫(yī)生一個人知道他們的計劃。

    畢攬星望著蘭波匆忙的背影,有些疑惑,低頭給陸言和蕭馴發(fā)了個消息。

    蘭波照舊乘地鐵回家,路過教堂一站時,本不想下車的,可門快關上的時候還是鬼使神差走了下去。

    這一站沒什么人下,地鐵站空蕩蕩的,蘭波想了想便邁開步子往教堂方向去了。

    從這條路走正好能看見海濱公園,他看見公園里圍出了一塊正在修建的工地,圍欄中央是一座人魚雕像,雕像周圍是一圈還沒鋪磚的蓄水池,看樣子是要做成許愿池。

    蘭波瞄了一眼人魚的雕像,魚尾是細細的一條尖尾,看上去這雕的就是自己。

    未竣工的雕像池周圍已經(jīng)擠了不少人,他們從口袋里摸出幣,拋進了還沒蓄水的池中,合十雙手閉上眼睛虔誠地默念著什么。

    離得太遠,蘭波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但心里依舊知道這些人類喜歡討要些什么,看著他們裝模作樣的嘴臉,蘭波感到十分厭煩。

    不過,他忽然感到胸口浮現(xiàn)一股暖意,伸手勾著領口向里面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胸口被死海心巖刀捅穿的那道傷口愈合的速度似乎加快了。

    神如果傷害信徒,將會受到十倍反噬,而同樣的,信徒的祈禱也將會為神治愈創(chuàng)傷。

    蘭波扶著傷口,目視著那些看上去有些愚鈍的人類,有點意外。

    蚜蟲市的教堂沒有建立在繁華地段,周圍十分安靜,與海濱相距也不算太遠。莊重寧靜的管風琴樂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
    由于之前遭到厄里斯襲擊,教堂的一面墻被破壞了,索性翻新了一下,走進去時,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映在地上,晶瑩的色彩在地上流淌,看上去有種剔透感。

    這個時間教堂里幾乎沒什么人,撒旦獨自坐在空蕩的教堂中間,膝頭放著圣經(jīng),手指輕撫著管風琴鍵。

    蘭波的腳步聲在教堂中回蕩,理應不會被忽視,但撒旦也并未立即起身迎接他。

    蘭波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坐下,掃視周圍屹立的神像和穹頂油畫上的諸神,由于身份相當,他并沒露出多么震撼的表情。

    面前的桌上扣著一百張黑底燙金的牌。

    樂音終止,撒旦終于開了口。

    “白楚年不在的話,我無法為你推演不同路線的發(fā)展,只能為你占卜每條路的生死�?礃幼樱壮陙聿涣肆�,那么你做個選擇吧�!�

    蘭波挑眉:“你知道我來做什么?”

    撒旦惜字如金,不愿費口舌去解釋無關緊要的問題。

    蘭波想了想,將多米諾給的文件從包里拿出來,放在桌上:“那幫我預測這十條路的生死�!�

    撒旦說:“你面前有一百張牌,默念每一條路時抽牌,抽到天使牌則有生的希望,抽到惡魔牌就意味著死路一條。每個選擇可以抽三次�!�

    蘭波聽懂了規(guī)則,拿起第一份文件,默念著“從研究所正門突入”,然后從一百張牌中摸了一張。

    牌面自動翻開,一張山羊頭惡魔笑臉出現(xiàn)在桌面上,令人毛骨悚然。

    蘭波連抽三次,都是惡魔牌。

    看來從研究所正門突入是行不通的。

    蘭波在第一份文件上打了個叉,pass了第一條路線,又拿起第二份文件,心中默念著“從研究所地下突入”,手在空中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中了一張牌。

    牌自動翻開,是惡魔牌。

    連抽三次,都是惡魔牌。

    第二條路線也pass了。

    蘭波拿起第三份文件,他不信邪,一次性翻開了三張牌。

    全是惡魔。

    蘭波感到自己被戲耍了,抬起頭瞇眼看向撒旦:“這里面有多少張?zhí)焓�,多少張惡魔?�?br />
    撒旦回答:“我不知道。這副預知牌會根據(jù)你詢問的事件而變化�!�

    蘭波深吸一口氣,耐下心來,一條路一條路地占卜。

    九條路都占卜結束,蘭波一次天使都沒抽到,盡管在他抽牌的過程中如何使用錦鯉賜福,還是無法改變這個結果,翻開的惡魔笑臉陰森地盯著他,讓蘭波打心底抓狂。

    只剩最后一條路了,從研究所檢測室突入。

    蘭波平復了許久的心情,終于鼓起勇氣,默念著最后一條路線,顫抖的指尖在空中猶豫徘徊,幾次伸手又縮回來。

    第一張,惡魔牌。

    蘭波心臟都跟著顫抖了一下,他收回手,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迅速地翻起第二張牌。

    惡魔。

    這張可憎的山羊臉看得蘭波快要喘不上氣來。

    撒旦默默撤了一步。

    蘭波怒火中燒,一股怒意從心里蹭的冒出來,猛地站起身,一把掀翻了放牌的桌子,吼道:“你敢耍我!這里面根本沒有天使!”他還從未如此失態(tài)。

    掀翻的桌子飛了出去,正好砸到撒旦剛剛站過的位置,把地板砸出一個大坑,占卜牌浮在了空中,整齊排列漂浮,環(huán)繞在蘭波周身。

    九十九張笑容詭異的惡魔牌發(fā)出悚人尖笑,唯一一張?zhí)焓褂脻嵃壮岚虬约骸?br />
    撒旦捧著圣經(jīng),淡淡道:“我沒有耍你,這是你的劫難和懲罰�!�

    蘭波冷笑,手中的文件被他攥得直響:“誰有資格懲罰我?”

    撒旦回答:“沒有人能懲罰你,偉大的王。生而為神,本應公正,你只是在為曾經(jīng)藐視眾生和耽溺情愛時閃念的自私贖罪�!�

    今天

    家人們,下章就進最后副本了

    公寓外的電梯移動發(fā)出微小的噪音,趴在桌上無聊玩自己尾巴的白楚年立刻豎起耳朵,他聽覺靈敏,可以清楚地辨認出蘭波的步態(tài)和呼吸聲,蘭波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里,白楚年就欣喜起來,帶著一身鎖鏈趴到了籠門上。

    蘭波開了門,在門口換鞋,摘掉帽子掛在衣架上,去餐廳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后往臥室走來。

    他剛走到臥室床邊,就被小白撲了個滿懷,仰面重重地倒在床上,砸得床咯吱咯吱地響。

    白楚年把籠門融化,拖著一身鎖鏈抱到蘭波身上,用鼻尖蹭他的頸窩,吸他身上的氣味:“你終于回來了,我一個人在家里好無聊�!�

    白楚年親了他臉頰一口,翻身躺在了他身邊,和他并排看著天花板:“怎么樣,我拜托你的事都做好了吧。”

    “en。”蘭波仰面躺著發(fā)呆,白楚年湊過來親他的耳垂和臉頰:“東西拿回來了嗎?你怎么了?”

    蘭波斜過視線瞧了他一眼,抬手搭在了白楚年脖頸上撫摸。

    白楚年不設防地讓他撫摸,舒服地發(fā)出呼嚕聲,卻漸漸感到他的手指在收緊,逐漸緊得他喘不過氣,臉色也從白變紅。

    “蘭波…太緊了…咳…”

    “如果我現(xiàn)在殺了你,所有的事都不必再擔心了�!碧m波用手肘撐起半個身子,俯視著他,海藍色的眼睛深不見底,“反正不論我怎么救你,百年后你還是會離開我,那時候所有人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只有我還在,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十萬年…只剩我自己�!�

    蘭波的力量很大,本能驅使白楚年雙手扶上了他繃起青筋的手,張開嘴喘氣。

    窒息的感覺令他無比痛苦,但白楚年在蘭波眼睛里看見了更加痛苦的東西,糾結成一團,墜落進眼底的深淵中。

    “對…不起…我陪不了你…還招惹你…”變了調的嗓音從白楚年齒縫里擠出來,他垂下雙手,任由蘭波處置。自己的存在就是個災難,如果能完整地死在蘭波手里,陪他去海底度過難熬的千萬年也好,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

    蘭波受驚突然松了手,白楚年失去支撐一頭栽了下去,一只手撐著床,一只手扶著喉嚨劇烈咳嗽。

    蘭波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又驚醒似的看了看險些被自己殺死的小白,終于清醒過來,沉默著兀自甩掉拖鞋和衣服,雙腿合并成半透明魚尾,卷成一個魚球,從床上骨碌到床邊的玻璃魚缸里,撲通一聲掉進去。

    白楚年終于咳嗽過勁兒來,摸著被攥紅的脖頸看向魚缸,蘭波已經(jīng)卷成球沉底了,一動不動,看上去很委屈的樣子。

    “怎么這是,回來就怪怪的,在外面挨欺負了?”白楚年爬上床,趴到魚缸邊伸手進去撈蘭波,“你怎么了,你別沉底啊,怪可憐的�!�

    魚球滾到了離白楚年最遠的角落,不想搭理人。

    白楚年于是挽起袖子用手臂攪和魚缸里的水,水被他攪出漩渦,魚球就跟著漂起來轉圈,最終旋轉到了水面上,被白楚年一把撈走。

    白楚年抱著魚球站起來,去拿了條干凈毛巾把它表面擦干,然后坐到地毯上,把魚球放在兩腿間固定,手指輕輕撓他漏在外邊的尾巴尖。

    蘭波才慢慢軟化下來,舒展開身體,坐在alpha腿間,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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