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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已經(jīng)放了寒假的校園一片寂靜,碧荷走在路上,想著自己就這么快速的決定要結(jié)婚了,還是和一個突然回來的人。

    過去的十年太漫長太漫長,就像是一幀幀播放的老式碟片,可林致遠一回來,她的人生又像是按了快進鍵。

    剛檢查出懷孕的時候林致遠就說讓她不要上班了,其實她是不愿意的——就連爸爸媽媽都表示了反對�?墒沁@個人又把二老接到市里來玩了兩天,卻不知道怎么說的,回去之后爸媽就讓了步,說要不先給她辦停薪留職。

    “致遠說的有道理,懷孕也很辛苦的。要不你就先在家?guī)Ш⒆�,”媽媽和她說,“不行再回去上班,反正工作總在那里,也是丟不了的�!�

    唉。

    碧荷抱著自己的行李,在校門口和同事告了別——同事看了看路邊的車,拒絕了她“載她一程”的邀請。司機小劉穿著西裝披著大衣早已經(jīng)在那輛黑色的保時捷旁等了,看見她從學(xué)校里出來了,他馬上打開了車門,在車旁站得筆直。

    就像是這四個月來的每一天一樣。

    “哎呀嘖嘖�!�

    這完全脫離群眾的不知道哪里來的范兒碧荷已經(jīng)完全麻木了。把手揣在黑大衣的兜里,碧荷低頭抿嘴上了車。

    車門砰的一下關(guān)上了,小劉快步小跑,到了前方駕駛室,上車開始系安全帶。

    車子發(fā)動,路邊的樹慢慢后退。車子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碧荷看著窗外。

    這是輛保時捷——哪一款她是記不住的。她有限的奢侈品知識全部來自于同辦公室張姐的教導(dǎo)。

    張姐說這款車要六百萬多萬。

    是她這輩子看也不會看一眼的那類東西中的一樣。

    這學(xué)期剛開學(xué)不久碧荷就檢查出了有孕,林致遠愛護孕婦,非讓司機小劉天天來接送她上下班。小劉每天精神抖擻——就是有時候感覺抖擻過了界。這上車開門下車關(guān)門的,碧荷本來說不要他干自己來,可是小劉表示這是家里司機的統(tǒng)一培訓(xùn)要求,沒按統(tǒng)一教程來上班,被張叔看見是要被扣獎金的。

    碧荷再一看,林伯伯和林致遠也都是這樣。

    算了。

    就是這學(xué)期學(xué)校里所有的老師都知道她傍上了富二代。

    嗯,還未婚先孕了。

    四十分鐘的路程一晃而過。車子下了高速又開了一段,車外的景色漸漸的別致了起來。幾分鐘后,保時捷在小區(qū)保安的敬禮中進入了小區(qū),又在花木成蔭的小道上開了三分鐘,白色銅花大門打開,車子最后慢慢停穩(wěn)在了院子里�!�

    沒有給小劉機會給自己開車門,碧荷自己下了車。

    漢白玉的臺階,雕刻著花紋的廊柱。

    兩邊的花草。

    三米多寬的大門。

    進了屋,客廳寬闊,足足有兩百多個平方——分為了大小廳,視覺遼闊。挑高三層,明亮又大氣。地磚是淡白色的,據(jù)說是哪個山下專門運來的高級石材。落地窗外假山好水。聽林伯伯說這整棟屋子都是名家設(shè)計,內(nèi)飾擺設(shè)和家具都是取的是山水意境。沙發(fā)又是從意呆利定制之后空運過來的,光沙發(fā)就花了三百多萬——

    碧荷丟下包包,坐在了這三百萬的沙發(fā)上。她低頭伸手,摸了摸這柔軟的觸感。

    這沙發(fā)管三百萬?反正她是不信的。

    三百萬,好多呢——她一個月工資才六千。

    有錢人的錢真好騙。

    這也太夸張了。

    不過這房子真的太美,無論在哪個角落拍張照,都是美好的風(fēng)景。

    “什么?”

    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傳來。碧荷站了起來,順著聲音走了過去。

    林致遠原來在家的啊。

    男人站在小廳的落地窗前,身姿頎長,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揣兜里,正背對著她不知道給誰打著電話。

    “懷孕了?”碧荷聽到他說話。

    碧荷站在原地,看著他修長的背影。

    “什么時候的事情?”他說話,聲音平靜。

    碧荷看著他,慢慢伸手扶住了門框。不知道是不是太冷——就連手臂都細細密密的抖了起來。

    “這個小子�!彼吡艘宦暎缓筠D(zhuǎn)過了身來。似乎是看見了門口的碧荷,男人劍眉一挑,薄唇一勾,開始向她走了過來,“那他家里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結(jié)婚——”

    “呵�!彼橇艘宦�,有些諷刺的音調(diào)。

    “我建議?他家的事情我能建議什么?”碧荷看著他走了過來,一把把她摟住了,他還在她頭頂說話,聲音震動,似乎是從胸腔傳來,“我讓他結(jié)他就結(jié),我讓他打他就打?是他玩的妞還是我玩的妞——”

    碧荷抬頭看他,微微皺了眉。林致遠也低頭看她。

    “我是哪種人嗎?”他又補充。

    “好了好了,”那邊又說了什么,他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他的事我管不了的媽——”

    原來是阿姨打來的電話呀,碧荷又想。

    “我知道,行,那邊是個ABC吧?”碧荷看著他的薄唇又勾了起來,“要我?guī)兔φ衣蓭煟繘]問題——這個要求倒是簡單。不過我介紹的律師,那都很貴的�!�

    “不坑,絕對不坑,”兒子又不耐煩了起來,“他愛要不要吧�!�

    “掛了掛了�!�

    不是他啊。

    碧荷看著他俊美的臉。她還以為——

    “這個林三,”

    林致遠掛了電話,又把伸手把她抓住門套的手指掰了下來握在了手里,又挑眉笑,“碧荷你回來了。你的手怎么那么冷?這個林三,”

    他握著女人的手,又接著剛剛的話笑,“就是我那個遠房堂弟——你沒見過的。隔了可遠了,我其實和他也不熟。他前年去了美國留學(xué)——家里還有幾分錢,就去美國蹦噠,這回好了,怕不是被人下了套呢。”

    婚禮(2.婚紗)

    2.

    “哦�!�

    真的不是他啊。

    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碧荷又抬頭看他俊美的臉。陽光從落地窗玻璃撒入,映到他微笑的臉上。鼻子高挺,嘴角含笑�?∶夹憋w入鬢,脖頸上他的喉結(jié)分明,襯衫的衣領(lǐng)白的讓人心動。

    是林致遠啊。

    他還和高中的模樣差不多,還是那么帥——可是又始終哪里有點不一樣了。容貌依舊英俊,卻又成熟了很多,是快30歲男人的樣子。

    已經(jīng)不是那個當(dāng)年的少年了。

    她不知道他在美國做了什么,甚至他剛剛打的電話到底在說什么,她都聽不懂了。

    更多的時候,她連他在想什么,都猜不出來了。

    挪開眼,碧荷把自己的手拉了出來。她又看了看他身后這套寬闊的大房子——光他身后這個小廳的面積,就已經(jīng)比她自己買的那套小二房大了許多。

    地板磚蹭亮光滑,水晶燈絢麗明亮,落地窗外的假山流水,屋里的那些精巧的裝飾和擺設(shè),都是她這輩子都買不起的東西。

    “碧荷你不上班了正好,就好好在家休息,”

    男人笑吟吟的樣子,似乎是不滿意她把手收回了,又伸手抓起了她的手。熱量透過接觸的肌膚傳遞到了她的身上,他低頭看她,“還有兩個月就是婚禮了,你正好趁這段時間想想看還有什么需要的,想要什么都要提出來——”

    男人的薄唇微勾,“雖然時間是有點倉促,可是現(xiàn)在哪里還有用錢辦不到的事?你想要什么你就說,我一定都給你搞來�!�

    “哦,好。”碧荷點了點頭。

    沒有用錢買不到的事呀。

    去年四月校慶。七月她家里破產(chǎn)和陳子謙分了手,她來找他“借了錢”。十月她就發(fā)現(xiàn)懷上了,他說結(jié)婚。

    林家雖然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高戶,可是好像真沒媒體上描寫的那么疏遠和難以親近。這半年她和二老吃過幾十次飯了——林致遠在國內(nèi)的話,共餐的頻率更高些;林致遠要是去美國了,阿姨基本上固定在每周五喊她去喻園吃飯。

    然后再留她在那里住兩天,周末晚上再讓司機送她回學(xué)校上班。

    二老看起來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準兒媳”毫無意見。就是叔叔表情嚴肅,不太喜歡說話,碧荷其實還有點怕他。

    十月她剛查出來身孕不久,二老就專門抽空去一趟北湖登門提親。

    天盛董事長攜夫人突然親自降臨,當(dāng)時簡直轟動了全鎮(zhèn)。林致遠給她家里買的那套120平的新房子還沒來得及裝修出來,還是借的舅舅的房子待的客——小鎮(zhèn)民風(fēng)淳樸,大家都很熟悉。爸爸不知道怎么地搞得,還請來了鎮(zhèn)長和書記親自作陪。

    這已經(jīng)是小鎮(zhèn)最大的官了。

    當(dāng)時二老開回去的勞斯萊斯,還有前二后二的四輛車的保鏢和助理,還有那十八擔(dān)的提親禮,都讓人嘖嘖贊嘆。

    鎮(zhèn)長和書記喝的臉紅耳赤,吃完了又帶著二老去小鎮(zhèn)附近走了一圈,欣賞了一番北湖“人杰地靈”“鳳凰于飛”的好風(fēng)水。最后好像是說達成了協(xié)議,由天盛出資幾百萬,政府出地,在鎮(zhèn)上給居民修一個一千五百平方米的活動廣場。

    他們的婚期也順利的定在今年三月。

    到時候她肚子都很大了。

    好像有點丟人。

    不過有了婚約在身,總算不至于丟人太嚴重——

    “下午是不是試婚紗的要過來了?”碧荷聽他說話,“下午我還要去趟京城,陪不了你了。我和媽說了,她到時候過來陪你看——”

    “記得拍照片給我�!彼皖^含笑,“碧荷,我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吃過了午餐,林致遠果然就上車走了,十分繁忙。他說起來是在國內(nèi),可是根本就不是休假。常飛京城不說,附近的幾個國家他也經(jīng)常會去出短差。碧荷一個人在屋里百無聊賴,出去看了一眼小廳外的魚池里的小魚,又拿著手機看了一下教案——

    說是不上班了,可是她感覺還是有點放不下她的工作。

    下午兩點的時候,A家的服務(wù)人員帶著一輛包廂貨車準時到了門口。

    什么樣的人,才能享受高定婚紗品牌的跨國上門試穿服務(wù)呢?

    碧荷站在試衣間,在三個工作人員的幫助下?lián)Q上了這套價值四十萬美金的婚紗。屋內(nèi)暖氣溫暖,潔白的紗幔層層疊疊,裙擺足有三米。整個裙擺上面還有無數(shù)手繡的銀色星點,行走之間裙擺浮動,星點燈光下反射點點亮光,若有若無。婚紗整個露肩的設(shè)計,腰身抬高了幾寸——碧荷低頭扯了扯腰身,覺得好像有些寬松了。

    光頭的男設(shè)計師穿著黑西裝開始在旁邊說著嘰里咕嚕聽不懂的語言,旁邊的翻譯小姐說這是為了考慮她兩個月后的肚子。這個腰身是獨特的設(shè)計,到時候還可以根據(jù)她小腹的情況,小范圍的收緊或者放松。

    碧荷站在巨大的試衣鏡前,又沉默的看著助理給自己戴上了潔白的長手套。然后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這手套又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做成,觸手柔軟,卻又質(zhì)地優(yōu)良,光澤流轉(zhuǎn)。

    “前面的裙擺長了一點,”

    阿姨穿著墨綠色的套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又過來提著她前面的裙擺——已經(jīng)拖在了地上。她說,“這個裙擺需要再短一點,剛剛及地就好�!�

    婚禮呀。

    手機在剛剛和客戶聊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震動過了,林致遠從大樓出來,司機已經(jīng)拉開了車門。

    沒有管旁邊走過的那只瞄他的女妖精,男人坐在車子后排,摸出了手機點了幾下,然后笑了起來。

    寬闊的試衣間。

    潔白的婚紗如云如絮。

    穿著黑色制服的服務(wù)人員圍繞。

    母親站在一旁。

    梁碧荷穿著婚紗,帶著手套,側(cè)頭看著鏡頭——眼睛圓圓的,就像是看著他。?

    她穿婚紗原來是這個樣子。

    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真好。

    鏈條一點點的收緊。

    小鳥正被推入了籠子。

    結(jié)婚證其實已經(jīng)領(lǐng)了。賓客名單已經(jīng)擬定,伴郎名單已經(jīng)確定——酒店已經(jīng)訂好,請柬馬上開始發(fā)放。

    岳父岳母收了聘禮,嫁女兒嫁得十分滿意。

    兩個月。

    男人看著窗外,他完全擁有耐心。

    婚紗(3.儀式)

    3.

    “林總,林太,小林總,明天的婚禮流程呢,我們這里再過一下,”

    喻園寬闊的客廳里,穿著工裝的秘書挺直了背半坐在沙發(fā)上。她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攤開的黑色文件夾,里面一疊白色的文件上放著一只打開的鋼筆,鋼筆的旁邊還有一杯熱茶,正在散發(fā)著裊裊的熱氣。

    落地窗外春花搖曳。

    眉目沉穩(wěn)的老林總坐在沙發(fā)上,任由太太給自己整理著衣服,面無表情的唔了一聲。

    “首先,小林總,”

    秘書看了看旁邊眉目含笑的男人。

    春天已經(jīng)來了,屋內(nèi)溫度適宜,男人穿著棕色的薄絨衫愜意的靠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他嘴角含笑,眉目極其的俊美——意氣風(fēng)發(fā),任誰看見了,都會在心里贊嘆一聲好兒郎。

    是明天的新郎。

    秘書定了定神,拿出了專業(yè)的態(tài)度來,“為了時間充足,明早五點我們這邊就要整理好車隊出發(fā),以便七點能到北湖接親——所以您這邊最遲凌晨四點半就要起床�!�

    “今晚別玩太晚�!豹氉拥幕槭聦嵲谑侵匾�,一向?qū)鹤臃湃巫粤鞯母赣H也沉聲囑咐,“致遠你今晚住哪里,都要和Bryon說一聲,他好去叫你起床�!�

    “我就住天盛凱恩那邊,”兒子笑了笑,“我讓經(jīng)理在那邊安排了兩層樓——是58和59樓吧?”他扭頭問不遠處的助理,助理點了點頭,他又扭回頭笑,“安頓我的那些朋友,還有伴郎。今晚人多好玩,我睡不睡都不一定�!�

    “還是要睡一下,”林太太有些擔(dān)心,“明天事更多呢�!�

    “那行�!蹦腥丝吭谏嘲l(fā)上笑嘻嘻的隨口答應(yīng),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好的,那我們明早五點準時出發(fā),”

    秘書在紙上打了一個勾,又接著念,“預(yù)計七點到北湖。我們看的時辰是八點前要接新娘子出門——這個時辰不能耽誤的。迎親的時候要注意。”

    “唔�!崩狭挚傆诌砹艘宦暎爸逻h你自己把握好時間�!�

    “爸你放心,”男人又笑吟吟的應(yīng)了一聲,姿態(tài)隨意,“我和岳父岳母都說好了。”

    說好的一個億賣女兒,岳父岳母看起來也很滿意的么!

    “八點回程,十點車隊先把新娘子接到濱江一路,”

    秘書在紙上又畫了一個勾,接著念,“新娘子的陪嫁放下了,十點半到酒店�;槎Y十二點正式開始——”

    “行,沒問題�!�

    男人又確認了一遍流程,站了起來,“沒別的事的話,那我先去酒店了,那邊還有朋友等著。明早我直接從酒店過來——迎親的車呢?”

    他又扭頭問誰,“車來齊沒有?”

    “來齊了,36輛都在門口了,”有人回答。

    男人說了一聲好,拿起鑰匙出了門。沒一會兒門外又有跑車發(fā)動機的轟鳴響起,由大到小,越來越遠,然后消失了。

    黑色的跑車出了院門,迅速的滑過門口那靠在墻邊的一串超跑——各種顏色,造型各異,好似一場跑車展。男人瞄了一眼,旁邊還有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正拿著綢帶在往上面綁。

    有不少人駐足觀看。

    就連他的出現(xiàn)也吸引了不少注意——男人面無表情,油門一踩,在攝像頭對準自己之前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好像是張揚了一些。他的這場婚禮,基本上是世界上排名前10的跑車都有出現(xiàn)——竭盡奢侈。這不符合老頭子一貫的低調(diào)習(xí)作風(fēng),也和這片土地什么簡樸低調(diào)的人文要求相悖。

    男人握著方向盤,面無表情。

    不過這也不是該低調(diào)的時候——兒子結(jié)婚,父親還低調(diào),那就說不過去了。

    而且天盛的實力需要彰顯。天盛的供應(yīng)商和關(guān)系網(wǎng)大部分都在國內(nèi)——這也是老頭子最終決定還是在國內(nèi)舉辦婚禮的原因之一。他自己其實是無所謂——美國那邊的客人也可以請過來,來不了也無所謂,但是梁碧荷想要一個“完整的”“”傳統(tǒng)的”婚禮。

    這個女人,前方剛好紅綠燈,男人又哼了一聲,趁著停車的功夫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點燃了,又慢悠悠的吐了一個煙圈——她一向傳統(tǒng)慣了,又有些什么“從一而終”“寬容忍讓”的良好品質(zhì)——

    這點小心愿,他自然會滿足她的。

    明天。

    明天一切塵埃落定,他將重得圓滿。

    煙霧騰起,略過男人瞇著的眼。右手不知道為什么又微微抖了起來——他咬了咬煙頭,又哼了一聲,甩了甩手。

    從法律上,她早就是屬于他了。

    不過從民俗上,她顯然還需要一個“儀式”來完成對他的服從和認可。他自己當(dāng)然不需要這種儀式——自我認知能力足夠強大的人,當(dāng)然不需要羊群“眾”的認可來加深自我認知。但是梁碧荷是普通人——她需要。而他,自然毫不介意,甚至當(dāng)然會主動的利用這一點來“幫助她加深對他的服從”。

    所以這個宣告她屬于他的“儀式”,他不介意做到極致——這樣自然會把這種精神烙印給她加到最深。

    又得意的抽了幾口煙,男人看了看旁邊空蕩蕩的副駕駛,心里卻又突然的莫名煩躁了起來。

    他又甩了甩手。

    梁碧荷今早回老家了。

    是回老家待嫁——等他明天去接她過門。

    還挺著一個大肚子。

    里面是他播的種。

    今晚沒有她抱著睡了,香香軟軟的。懷孕后期其實他也會干她的——把她剝光了,讓她跪趴著,后入就可以了。

    她的小逼白嫩嫩的,那么多年也沒長,像個饅頭——

    手又有點抖了起來,男人又甩了甩手,心里越發(fā)的煩躁了起來。

    前方還是紅燈。他咬著煙,掛著空擋又不耐煩的轟了幾腳油門,感覺那馬達轟鳴聲震耳,順著耳膜進入了自己的血液,讓他蠢蠢欲動——他咬牙忍著自己一腳油門全部把前面的幾輛車碾成鐵片的沖動,又咬緊了嘴里的煙頭。

    操!

    想殺人。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男人胸膛起伏,一臉不耐煩的咬著牙摸出了手機。

    臉色一下子緩和了下來。

    他先摁滅了煙頭,然后清了清嗓子,按了接通。

    “碧荷?”他聲音溫柔。

    清泉注入了血液。

    “林致遠你看見我的口紅沒有?”話筒里女人的聲音清脆,“我的口紅是不是忘帶了——”

    “什么口紅?”綠燈亮了,車子慢慢的動了起來。

    “哦哦,找到了!在這里!”

    婚禮(4.不要讓他看見就行了)

    4.

    “找到了?”男人拿著電話,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女人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她旁邊似乎還有別人,說著什么“是這只嗎?”“這是什么口紅”之類的。

    是個女聲。

    還行。

    “嗯,找到了,沒事了我掛了啊�!�

    碧荷看著小表妹手里拿著的口紅就要掛電話�?赡沁吜种逻h好像還想說什么——碧荷等了幾秒,他還是沒說話,反而有跑車馬達的咆哮聲傳來。碧荷頓了一頓,又小心翼翼的說了一次“你在開車啊?那你開車小心點,那我先掛了�!�

    然后輕輕的掛了電話。

    那邊男人似乎嗯了一聲。

    “哎呀姐姐你和姐夫感情那么好呀?”⒈

    表弟看她掛了電話,開始打趣。他已經(jīng)脫了鞋子,正站在碧荷的婚床上踩來踩去——

    一邊拿著氣球和彩帶往天花板上貼。

    小戶人家,當(dāng)然沒什么“表弟不能進表姐臥室”的規(guī)矩。

    正論起來,這房子才裝好半月,今晚碧荷才準備在這里住第一晚而已,算不上是碧荷的閨房。

    這套新房子其實還是幾個月前林致遠第一次登門的時候買的。當(dāng)時他就那么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開著上百萬的奔馳,穿著襯衫西褲,襯衫雪白,皮鞋蹭亮,容貌那么的英俊,風(fēng)度翩翩,說話都帶著腔調(diào)——就像是電視里走出來的明星,甚至比那些明星還要俊上三分。

    那時他在餐桌上二話不說,一口菜沒吃,笑吟吟的一下子幫她還完了四十多萬外債的豪爽模樣,更是震驚了梁家所有人。

    然后他又花了四十萬給她在鎮(zhèn)上買了房子。因為那次登門直接說了結(jié)婚——這房子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婚禮前裝了出來。裝修后來還花了三十萬——也是他給的錢。

    這在小鎮(zhèn)上已經(jīng)是實打?qū)嵉暮姥b了。

    大家都知道碧荷釣了個富二代。

    “還行吧。”

    碧荷坐在主臥的大床上,接過了表妹手里的口紅,放進了自己的隨身小包里。這主臥是留給她和林致遠的,著實有些大——就像她昨晚住的那間門面房那么大。裝的中式田園風(fēng)格——爸媽品味有限,不算時尚,只是整潔。

    她現(xiàn)在肚子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了,有時候呼吸都有點喘。身下的床單是剛剛換上的大紅色的鴛鴦錦被——四周剛剛也被劉順都鋪上掛上了紅色銀色的氣球,旁邊的地上還堆著幾堆合計二十八床紅被子——是家里給她的嫁妝。

    紅的一片喜慶。

    碧荷又摸了摸身下的床單。床單入手結(jié)實柔軟。這是她上周剛從市里專賣店買了送回來的,還花了四千多呢。

    婚期臨近,肚子也大了,林致遠好像對她又格外的大方了很多。前段時間他還拿了一張信用卡給她,說額度有五十萬。

    碧荷還記得自己仔細問了是一年五十萬還是一個月五十萬。林致遠說是一個月五十萬。

    她怎么可能一個月花得了五十萬?碧荷想。不過林致遠這趟回來真的是大方了很多——他自己消費好像變得很高的樣子,只是脾氣好像也變了壞了很多。

    他的脾氣好像沒有以前那么好了,同居那么久了她也看到過幾次他把長腿搭在書桌上打著英語電話——語氣激烈,語速極快,好像是在罵人。

    畢竟分開十年了。

    肚子里的孩子滾動了幾下,碧荷又摸了摸肚子。

    “姐姐,你這個包是什么牌子的?”

    小表妹今年也上了大學(xué),開始接觸新世界——倒懂不懂,似是而非。她坐在她旁邊一邊打著氣球,一邊撥弄著碧荷旁邊的包,“你明天都嫁入豪門了,我聽說別的其他的闊太太,背的包都要幾十萬呢,都值一套房子了呀�!�

    “不是什么牌子�!�

    碧荷又在床上挪了挪,看了看旁邊的小包。她其實一直挺節(jié)省的,除了林致遠和阿姨帶她買的那幾個包,她都沒自己去買過。

    花林致遠的錢,到底不心安——

    不是十年前了。

    她現(xiàn)在天天上著班,接觸的都是學(xué)生,也總覺得夠了。

    “哎呀劉順你小心一點!”

    旁邊的小表妹尖叫了起來,推了表弟一把。這床墊太軟,剛剛表弟趔趄了一下,晃了幾晃,差點沒摔倒在碧荷身上。

    “行了行了,”這間屋里已經(jīng)裝扮得差不多了,男孩子也不小氣,劉順自己跳下床,汲上拖鞋出去了,又喊,“曲橘你把氣球拿出來,客廳我們也來搞一下。”

    表弟表妹很快都出去了,碧荷又坐了一會兒,媽媽和二姨又很快走了過來。

    “我明天給她陪了二十八床被子,”兩個長輩自顧自說話,對坐在床邊的碧荷熟視無睹,“另外我還加了一套金飾——”

    “一套金飾會不會少了點?”二姨說話,“那邊高門大戶的,你就一套金飾,讓人看見——”

    “不只是一套。我把他家拿過來的十八盒,再加上一盒全部陪回去,十九盒——長長久久么!”

    “不好不好�!倍陶f,“結(jié)婚都是成雙不成單,誰陪嫁個單數(shù)的?我們再怎么也要湊個雙數(shù)來�,F(xiàn)在來不及買,大姐你再去拿個盒子來,把這些金飾勻一勻,勻出個二十盒來——”

    沒人問她的意見。

    “這二十八套被子還是可以的,”

    二姨又說,“在這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陪嫁了。就是不知道別人市里的規(guī)矩——”

    “就是別的多的也沒有,”碧荷又聽見媽媽在說話,“我就是到底還有些覺得不像——”

    “我們這邊的家庭情況,碧荷公公婆婆都來看過的,”二姨說,“他們心里也有數(shù)的�!�

    “有數(shù)是有數(shù),”媽媽又說,“可是這是我們自己到底盡心沒有的問題,嫁妝低了,碧荷以后在他們面前也不好處——”

    “關(guān)鍵是我們砸鍋賣鐵,別人也還是看不上呀!”

    “地毯送到了,劉順你下來幫忙一起把地毯鋪上——”門外又有姨父在招呼表弟。

    “禮花呢?煙呢?酒呢?”是舅舅在問。

    “哥你們給新郎官的改口給包好沒有?少了可不像樣子——”是舅媽在笑,“這么好一個女婿,你們當(dāng)岳父岳母的要拿出你們的滿意來——”

    明天就要出門了,現(xiàn)在家里的親戚都來幫忙,吵吵鬧鬧。

    碧荷坐在一邊,聽二姨和媽媽密探了一番這些“自以為機密實際上完全被旁邊的她全部聽完”的機密后,二姨出去找紅盒子去了,梁媽媽似乎這才終于看見了碧荷。

    “孩子鬧騰沒有?”她站在一旁問。

    “還行�!北毯烧f話。

    “累了你就把門關(guān)上休息,反正也不要你做什么,明早你還要早點起來化妝呢,”

    梁媽媽看了看坐在床上挺著肚子的女兒,“你給致遠打電話,喊他也不要搞太晚,明天早點來,別誤了時辰——”

    媽媽又說,“早點接過去也好,你肚子也這么大了——”

    碧荷摸摸肚子沒有吭聲。

    小鎮(zhèn)風(fēng)俗保守。她未婚先孕的事本來是瞞著的,可是后來肚子大了起來——還好是已經(jīng)準備結(jié)婚了,林致遠爸媽還上門來提了親,總算沒有丟臉太厲害。

    鎮(zhèn)上的人有時候嘴也很碎的。

    “碧荷,我還有件事和你說,”

    碧荷看了過去。媽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先轉(zhuǎn)身去把門掩上了一半,又過來和她說話,表情慎重又神秘,“明天晚上婚禮辦完,你和致遠回了屋——”

    “你讓他先睡了。你就拿你右腳的鞋,去壓在他的兩只鞋子上,”

    碧荷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看見了媽媽慎重的臉,“這樣,你這輩子才拿著住他——”

    “真的假的?”碧荷有些不信。

    “我和你爸爸當(dāng)年就是這樣的,”媽媽又說,“你看你爸爸,現(xiàn)在再怎么糊涂,他大部分事,還是聽我的——”

    “致遠是美國回來的人,怕不喜歡你搞這些,”

    母親又叮囑女兒,諄諄教誨,“你等他睡了你再弄,趕在十二點前——后天早上你早點起床,不要讓他看見就行了�!�

    婚禮(5.碧荷我想你)

    5.

    “哦,好。”

    碧荷看著媽媽語重心長的臉,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林致遠來過北湖兩次——上門一次提親一次,都展示了極高的個人素養(yǎng),嘴也甜,對她百依百順,給錢也給的爽快。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媽媽才會覺得他會是一個她“壓得住”的人?

    可他是混跡華爾街的人。

    自己有基金公司。

    媽媽可能一直沒明白這些信息意味著什么。

    想起了什么,碧荷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手上力氣其實好大——他嘴角帶笑,那么看著她,手卻緊緊的掐著。他看起來人模狗樣,瘦瘦的,衣服一脫,全身都是練出來的肌肉,她掙脫不開。

    她捂著脖子,又覺得好像有點窒息。

    還好他這幾個月不發(fā)瘋了,或者至少沒在她身上發(fā)——當(dāng)然她也有意識的不要去惹他。就是不管白天晚上,有時候他喝了點酒,一興奮,就會在床上折騰她。

    哪怕她現(xiàn)在肚子那么大了,他也毫不節(jié)制。

    “婚姻呢,就是這樣,”

    母女到底連著心,看著坐在床上大著肚子吸氣的女兒,梁媽媽似乎心有所感似的,又在她旁邊坐了下來,語重心長,“你是好人,致遠也是好人�?墒窃俸玫娜松钤谝黄�,都是有摩擦的。到時候不是你要讓我,就是我要讓你�!�

    碧荷看著媽媽,只聽見她又說,“現(xiàn)在呢,我看都是致遠讓著你。等結(jié)了婚,你就不能老想著他讓你了,你也要會體諒他,”

    看著女兒沒有說話,梁媽媽又說,“致遠家里經(jīng)濟條件好——他家里經(jīng)濟條件好,我也高興。不是媽媽嫌貧愛富,是他經(jīng)濟條件好,你享福,也少操心,不受罪。我看他爸媽也都好,都是講道理懂禮節(jié)的人。那么大的老板,還親自來我們鎮(zhèn)上提親——這是他們家看重你,接納你。這樣你嫁過去了,以后才會受人尊敬。不過他們到底是他的爸媽,到時候和你有什么過不來的,你可不能像家里這樣,對著我和你爸甩臉色,我們是你的爸媽,”

    媽媽不知道怎么地,竟然哽咽了一下,“那是致遠的爸媽。你要是去甩臉,你讓致遠心里怎么想?所以有事,你要先和他溝通——”

    媽媽不知道怎么地,這一頓嘮叨,竟然一說就停不下來,說了很久很久。

    明天的婚禮,今晚家里來幫忙的已經(jīng)有四五桌人。碧荷的出嫁服已經(jīng)到了,化妝師和遠些的親戚也到了,大件的嫁妝也都在客廳堆好了,碧荷起身出門吃飯的時候,看到了客廳里早已經(jīng)被劉順裝扮得一片喜慶,爸爸媽媽也換好了明天的衣服,正和親戚說著什么,又對著鏡子左照右照。

    “可不能丟碧荷臉�!雹孩�

    “我穿這身合適不?”

    二姨不知道也從哪里買來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穿在身上,還念叨著,“碧荷這是嫁入豪門——哎呀呀,天盛啊,這是多有錢的老板?明天他們林家親戚那么多,我們這邊可不能丟了碧荷的臉。這件衣服還是我上周去城里買的,花了一千二呢,”

    看見碧荷出來,二姨又喊她,“碧荷你看看,我穿這身合適不?”

    “合適�!北毯煽戳丝炊陶诓蛔〉男《亲�,又看看她紅光滿面的臉,隨口回答。門口已經(jīng)鋪了厚厚紅地毯,她踩在上面,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從三樓一直走到一樓,地毯軟軟的,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飄在了云上。

    本來都覺得是無所謂的。

    林致遠是她認識十年的人。他家里現(xiàn)在是很有錢很有錢了——可是她認識他的時候,他家里好像也沒現(xiàn)在這么有錢。

    結(jié)不結(jié)婚,她也都是哪個她,是鎮(zhèn)上長大的姑娘,是爸媽的女兒。

    可是現(xiàn)在他們這么一搞,碧荷踩出地毯,踩在結(jié)實的水泥地面上,覺得自己的心情都莫名的惆悵了起來。現(xiàn)在好像明天一過,她的人生真的就要“掀開嶄新的一頁”一樣。

    林致遠是個金龜婿,她知道。所以家里現(xiàn)在一片喜氣洋洋。其實結(jié)婚證是已經(jīng)領(lǐng)了的——真的有差別嗎?人為什么就要結(jié)婚呢?

    肚里的小家伙又踹了一下。碧荷伸手摸了摸肚子,走向了不遠處的房車。

    林致遠說他那邊有八個伴郎,這邊就要有八個伴娘。碧荷一直少朋友,家里現(xiàn)在只能出兩個未婚的表妹——除了高中畢業(yè)的曲鞠,連另外一個高一的表妹都被拉來湊了數(shù)。這邊實在沒人,其他六個伴娘都是林致遠安排來的人:兩個是林家的表妹,兩個是未來婆婆的娘家的表妹,還有兩個說是婆婆朋友家里的女兒。

    這六個女孩下午就到了,碧荷都見過了,都高高瘦瘦,全是美女來著。大約是嫌棄小鎮(zhèn)上的旅館不干凈不安全,她們還開了兩輛房車過來停在小鎮(zhèn)路頭上,說晚上她們就住車里——還自帶了幾個化妝師。

    “你們不用照顧我們,”幾個小姑娘客客氣氣,“你們自己忙自己的,明天早上來喊我們就行。”

    “這可怎么好?”媽媽說,“碧荷你去勸勸,車上睡著可不安全�!�

    幾個小姑娘見到碧荷倒是都很客氣,特別是林家的兩個表妹,看見她“嫂子嫂子”的叫的歡樂。

    “你們都去我樓上住,”碧荷到了她們車上說,“我們家剛剛裝修好的,都沒住過人。林蘋林果你們和我住一間,另外還有兩間,你們兩個兩個住一間,我爸媽也不住這里的,到時候門一鎖,屋里也沒別人——很安全的�!�

    “不用麻煩的嫂子,”

    林家表妹嘴倒是甜,“來的時候致遠哥說了讓我們客隨主便少作妖來著,這房車,”

    表姐抬抬下巴,“就是他給我們安排的呢,你不用管我們了,我們自便——這里啥都有。”

    “這可怎么好?”

    幾勸不行,碧荷又說,“那你們可別去河邊玩,岸邊路滑,要注意安全。我待會讓曲鞠下來陪你們玩好了�!�

    事大,人多,事也多。

    到底五六個月的孕婦,明天四點就要起床,晚上八點過的時候,碧荷又看望了一次伴娘,回到新房鎖上了門。

    那二十盒的金飾一盒盒的擺在她的房間里。

    屋里沒別人,碧荷一盒盒打開,又看過了。里面金鏈子金塊金碗金磚,黃澄澄的一排排。這一盒都有十兩——一盒就值五十萬。

    他家彩禮有金飾十八盒,這就是九百萬了——足以顯示出男方的誠心。她家另加陪嫁的兩盒,鐲子看起來大是大,也是飛龍舞鳳的,其實里面都是空心的,兩盒湊起來也才五十克。兩萬五。

    是媽媽上了幾個月班才湊出來的。

    不過也是盡力了。

    碧荷把媽媽給自己買的空心鐲子拿來戴了戴,又洗漱完了躺在床上,摸了摸肚子。

    感覺自己結(jié)個婚,又把家里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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