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荷花聽他這話,便知他又想干那事兒了,只假裝不明白的嗯了一聲,脫衣服鉆被窩兒。
長生卻道荷花已經應允,又見她脫衣裳心里便歡喜了,趕緊著低頭解褲子,三兩下便脫了個干凈,可待他脫得光溜溜的準備開始行動的時候,卻見荷花好好的躺在被窩兒里背著身子好像睡覺了。
長生失望的皺了眉,伸手扯了扯荷花的被子。
荷花回頭望他:“干嘛?”
長生看了看荷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是請她檢查似的道:“我洗干凈了�!�
荷花忍著沒笑出來,只道:“洗干凈你就睡唄,跟我說什么�!�
長生緊忙道:“進去,進去�!�
荷花打岔道:“是,別晾著了,進你被窩兒睡覺去。”
“不是進被窩兒,是進你這兒去……”長生說著便把手伸進荷花的被窩兒,輕車熟路地往她褲襠里摸。
荷花扭身躲開,抓了他的手甩出自己的被子,撒嬌似的小心嘀咕:“進去干嘛,又給你折騰我……每次只管你自己舒服,也不理人家是疼是癢……”
長生道:“你哪兒疼我給你揉揉,你哪兒癢我給你撓撓,讓我進去吧,都好久沒進去了!”
長生這話不錯,頭些日子出了杏花的事兒,荷花心里全是憂愁,哪兒還有心思想這些,近些天又是忙著秋收,白日里累了一天,晚上也就不想了,縱是長生往她身上蹭,她也怕他累著推開了。想來長生倒確實是憋了不少日子,可她這會兒想來倒覺得合適,頭先不知懷了娃子不知道小心,他那個蠻牛勁兒上來,只怕會不小心傷了她肚里的娃子。
荷花抿嘴一笑,故意逗他道:“不行,今兒不許進去,以后也不許,你若是想了,自己一邊兒摸褲襠去吧。”
長生遭了雷擊似的傻住了,那表情只似被剛剛判了死刑,他腦子里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做錯事了,荷花是在罰他。做錯事了……做錯事了……長生腦子里不停的轉著,把這些天自己做的所有的事和荷花說的所有的話都回憶了一便,確定自己確實沒有做錯事之后,方瞪著眼理直氣壯的問道:“為什么!”
荷花臉上一紅,道:“我說不行就不行……你那家伙進來會捅著小娃子的……”
長生沒言語,仍是瞪著眼望著荷花,好像沒聽懂。
荷花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掀開被子,摸著自己的肚子道:“你兒子在里面呢……你不是說想要個小娃子嗎,小胳膊小腿小**,現(xiàn)在他就在我肚子里呢……你要當爹了……”
長生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目光慢慢移到荷花的肚子上,怔怔的望了許久,受驚似地喃喃自語:“小娃子在里面……我兒子,長生的兒子……”他嘟囔了一會兒方琢磨過來,隨又凝著荷花補充道,“是長生和荷花的兒子,咱們的兒子�!�
荷花笑著應道:“嗯,是……不過也可能是丫頭,我要是生了丫頭你不許不高興啊�!�
長生沒應,只專注的盯著荷花的肚子。這里面有個小娃娃,他瞪著眼往前蹭了蹭,掀開荷花的衣服晾出她的肚皮,小心翼翼的把手掌覆在上面。小娃娃……小娃娃……在哪兒呢?他的手掌在荷花肚皮上來回游走撫摸,想要尋找到小娃娃的蹤跡,摸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摸到。可能藏起來了,長生想著伸出手指在荷花肚子上按了按。
荷花好笑,拍開他的手道:“干啥,別給按壞了。”
長生好像真怕給按壞了似的攥住自己的手,愣了愣,問道:“在哪兒呢……沒有……肚子還是平的……”
荷花把手輕輕的放在肚皮上,一邊來回的撫摸著,一邊滿足地道:“他還小呢,等再過幾個月就長起來了,那會兒就能摸到了�!�
“哦……”長生呆呆的應了,不錯眼珠兒的盯著荷花的手在她自己肚子上摸啊摸,然后很不滿意似地拿開荷花的手,學著她剛剛的語氣道:“你也別給按壞了。”
荷花復又把手放回肚皮上,揚著下巴理直氣壯地道:“我哪兒按了,我摸摸,這是我娃子�!�
長生的兩只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來回的蹭,羨慕的看了一會兒,方意識到自己似是被欺負了,趕緊也把手放上去,道:“我不按,我也摸摸,也是我娃子�!�
作者有話要說:荷花爹的手還沒好利落便到了秋收�;艏疑缴夏瞧厝珙A想中的一樣沒什么收成,荷花和長生緊著把自家地里的活兒忙完了,便去娘家?guī)兔Α?br />
荷花爹雖知沒有長生兩口子幫忙自家地里這糧食收不完,可嘴上卻不愿承這個情,由是他如今沒了兩根手指頭,更不愿人家覺得他就此不中用。見荷花他們來了,他也不給個好臉色,還很不滿意似的發(fā)牢騷,說他們兩口子心賊,一收糧食屁顛兒屁顛兒的跑來干活兒,存心憋著他家的糧食呢。
荷花知他爹的脾氣,也不說什么,再看見他爹那沒了倆手指頭的左手就更是窩心。她知道她爹這倆手指頭是為杏花沒的。她當日在王家莊下跪磕頭,是怕杏花落了個招娘家人滋事的話柄讓人拿捏,他爹剁了自己的兩根手指頭,也是為了這事兒徹底就此了結。一來是不讓王家那群混蛋日后隔三差五的來要錢,還自己這一大家子人一個清靜太平;二來,也是為了給杏花留條后路。她一人孤身在外,若有一日活不下去了再回來投奔娘家,王家人也再沒道理過來尋她麻煩。
想了這些,以往她心里對她爹存的那些委屈就算不得什么了,也不在乎她爹嘴上怎么罵得難聽。她只是怕長生這個心實的傻家伙聽不得他爹說那些擠兌人的話,可觀察了兩日,發(fā)現(xiàn)自己大概是多余操心了。不論她爹嘴里怎么嘟囔,長生都跟完全沒聽見似的,照樣兒不惜力氣的干活兒,干完了自己手里的又把她爹手里的活兒搶來干。
一來二去的,荷花爹不干了,他覺得自己被個傻子瞧不起,他是故意擠兌他年老手殘干不了活兒。長生再來幫他忙的時候,他就瞪著眼沖他嚷嚷,讓他一邊兒待著去。長生被他吼得驚住,只覺自己大概是做錯了,一臉惶恐地四下張望去尋荷花,看見她對自己回以笑容便安了心,抿著嘴滿足地一樂:沒做錯,我沒做錯,荷花笑了,我做對了。然后便也不理荷花爹,得了啥獎賞似地喜滋滋的繼續(xù)搶荷花爹的活兒干。
荷花爹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恨不得飛起一腳踹他一大跟頭大罵:你傻笑個屁�。】砷L生到底是姑爺,不能跟自己兒子似的想打就打,他也只得愈發(fā)窩火似地罵咧咧嘟囔上幾句,甩手走開。
次數多了,長生自覺想明白了,這個人大概是和荷花不一樣,荷花開心的時候都是笑,他開心的時候是大聲嚷嚷。長生有了這個認知,荷花爹再沖他吹胡子瞪眼的大喊時,他便再沒什么惶恐不安了。他是在開心,是因為自己做對了事而對他表示“友好”,于是他也很認真的對他彎彎嘴角。這是荷花關心在意的人,我也要關心在意,長生這樣告訴自己。
出手不打笑臉人,時候長了,荷花爹也受不住了,人家姑爺輪圓了膀子給自己干活兒,挨打挨罵不還口,還總是一副和善的模樣兒,真真是挑不出半分不是來,若這樣自己還要挑理,倒顯得自己無理取鬧不上道了。慢慢的,荷花爹也便少了吵嚷。可他這一不嚷,長生反倒不習慣了,心中惴惴不安的適應了好一陣子,才又納過些悶兒來:這人嚷嚷的時候也是開心,不嚷嚷的時候也是開心,他一直都很開心。
不管二人心里是怎么個活動,但見了她爹和長生似乎達成某種默契似的漸漸接納了彼此,荷花終是倍感欣慰,只覺這些日子籠在頭頂的烏云漸漸散去,日頭每天都掛得高高的,把她這人從里到外都給曬暖和了。
讓她感到歡喜的不僅是長生漸漸的接納了她的家人,還有她自己特別的狀況:她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之前她一直為杏花那事心愁,只覺是累得身子出了毛病沒有多想,這些日子才忽然生了心思,她別不是懷了娃娃了!
荷花歡喜又羞澀,卻是忐忑的不敢跟人說,只怕想錯了空歡喜一場,等到熬過了這個月的日子,月事仍舊沒來,她方覺準了幾分,卻也不敢和家人先說,只私下里偷偷去找了周夫子給她把脈。周夫子把手搭在她腕子上,沒一會兒便露了笑容。
回到家,荷花先跑去四奶奶那屋,紅著臉把有喜的事兒說了。四奶奶聽了愣了愣,隨即樂得不知怎么才好,拉著荷花的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只問她長生知道了沒。荷花羞臊的說還沒跟他說呢,也不知怎么跟他說。四奶奶笑說不知怎么說也得說啊,這是你們倆的孩子,你還讓別人去告訴他不成?荷花聽完,扭捏的笑了。
晚上,荷花鋪好了炕等著,長生卻在灶房里磨蹭了好久才穿了條單褲光著膀子進屋,一進屋就緊著往炕上爬,蹭到荷花跟前道:“我洗干凈了。”
荷花聽他這話,便知他又想干那事兒了,只假裝不明白的嗯了一聲,脫衣服鉆被窩兒。
長生卻道荷花已經應允,又見她脫衣裳心里便歡喜了,趕緊著低頭解褲子,三兩下便脫了個干凈,可待他脫得光溜溜的準備開始行動的時候,卻見荷花好好的躺在被窩兒里背著身子好像睡覺了。
長生失望的皺了眉,伸手扯了扯荷花的被子。
荷花回頭望他:“干嘛?”
長生看了看荷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胯下,好像是請她檢查似的道:“我洗干凈了。”
荷花忍著沒笑出來,只道:“洗干凈你就睡唄,跟我說什么。”
長生緊忙道:“進去,進去�!�
荷花打岔道:“是,別晾著了,進你被窩兒睡覺去�!�
“不是進被窩兒,是進你這兒去……”長生說著便把手伸進荷花的被窩兒,輕車熟路地往她褲襠里摸。
荷花扭身躲開,抓了他的手甩出自己的被子,撒嬌似的小心嘀咕:“進去干嘛,又給你折騰我……每次只管你自己舒服,也不理人家是疼是癢……”
長生道:“你哪兒疼我給你揉揉,你哪兒癢我給你撓撓,讓我進去吧,都好久沒進去了!”
長生這話不錯,頭些日子出了杏花的事兒,荷花心里全是憂愁,哪兒還有心思想這些,近些天又是忙著秋收,白日里累了一天,晚上也就不想了,縱是長生往她身上蹭,她也怕他累著推開了。想來長生倒確實是憋了不少日子,可她這會兒想來倒覺得合適,頭先不知懷了娃子不知道小心,他那個蠻牛勁兒上來,只怕會不小心傷了她肚里的娃子。
荷花抿嘴一笑,故意逗他道:“不行,今兒不許進去,以后也不許,你若是想了,自己一邊兒摸褲襠去吧�!�
長生遭了雷擊似的傻住了,那表情只似被剛剛判了死刑,他腦子里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做錯事了,荷花是在罰他。做錯事了……做錯事了……長生腦子里不停的轉著,把這些天自己做的所有的事和荷花說的所有的話都回憶了一便,確定自己確實沒有做錯事之后,方瞪著眼理直氣壯的問道:“為什么!”
荷花臉上一紅,道:“我說不行就不行……你那家伙進來會捅著小娃子的……”
長生沒言語,仍是瞪著眼望著荷花,好像沒聽懂。
荷花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掀開被子,摸著自己的肚子道:“你兒子在里面呢……你不是說想要個小娃子嗎,小胳膊小腿小**,現(xiàn)在他就在我肚子里呢……你要當爹了……”
長生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目光慢慢移到荷花的肚子上,怔怔的望了許久,受驚似地喃喃自語:“小娃子在里面……我兒子,長生的兒子……”他嘟囔了一會兒方琢磨過來,隨又凝著荷花補充道,“是長生和荷花的兒子,咱們的兒子�!�
荷花笑著應道:“嗯,是……不過也可能是丫頭,我要是生了丫頭你不許不高興啊。”
長生沒應,只專注的盯著荷花的肚子。這里面有個小娃娃,他瞪著眼往前蹭了蹭,掀開荷花的衣服晾出她的肚皮,小心翼翼的把手掌覆在上面。小娃娃……小娃娃……在哪兒呢?他的手掌在荷花肚皮上來回游走撫摸,想要尋找到小娃娃的蹤跡,摸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摸到。可能藏起來了,長生想著伸出手指在荷花肚子上按了按。
荷花好笑,拍開他的手道:“干啥,別給按壞了�!�
長生好像真怕給按壞了似的攥住自己的手,愣了愣,問道:“在哪兒呢……沒有……肚子還是平的……”
荷花把手輕輕的放在肚皮上,一邊來回的撫摸著,一邊滿足地道:“他還小呢,等再過幾個月就長起來了,那會兒就能摸到了。”
“哦……”長生呆呆的應了,不錯眼珠兒的盯著荷花的手在她自己肚子上摸啊摸,然后很不滿意似地拿開荷花的手,學著她剛剛的語氣道:“你也別給按壞了�!�
荷花復又把手放回肚皮上,揚著下巴理直氣壯地道:“我哪兒按了,我摸摸,這是我娃子。”
長生的兩只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來回的蹭,羨慕的看了一會兒,方意識到自己似是被欺負了,趕緊也把手放上去,道:“我不按,我也摸摸,也是我娃子�!�
第四十一章
...
傻子長生要當爹了,村里人茶余飯后又多了個聊天兒的話題。
正經點兒的是說這傻子的孩子不知是不是也是傻子。有人說不會,長生爹娘除了命薄無福,活著的時候也都是好端端的尋常人,還有長生他爺爺,當年更是村里一等一的人物,憑白生出個傻子來就算是稀奇的了,總不能他老霍家自長生這輩兒起世世代代都傻下去吧。也有人說保不齊,即便生下來不是個傻子,只讓長生這傻爹一帶,沒準兒就變傻了,趕明兒傻爺兒倆一塊兒往大樹底下一坐,比著齊的發(fā)呆望天兒,也怪有意思的。
不正經的是說別看人家長生成日里呆呆傻傻的,晚上倒也知道往媳婦兒身上爬,還真讓他弄出個孩子來。又有人嬉笑說不定是誰往誰身上爬呢,長生傻是傻,那身板兒可一點不差,成日里跟這么個漢子睡一被窩兒,再臉皮兒薄的大閨女也得受不住撲上去。眾人聽了哈哈一笑,熱烈地討論起人家小夫妻的房事來。
有時趕巧長生在旁邊走過,眾人便招呼著逗他:
“長生,你媳婦兒咋樣了?有幾個月了?”
“長生,干嘛去啊?媳婦兒懷娃子了怎么不在旁邊兒守著?”
“長生,你媳婦兒懷的男娃女娃��?”
對于這些長生照例是沒聽到似的一概不理,但若是有人在他旁邊喊“長生,要當爹了��?”他眼睛會忽然一亮,就好像是天外來音傳到他耳朵里把他敲醒了似的,也不看問話的人,只彎著嘴角自語道:“嗯,長生要當爹了。”
只這么簡單的一句卻讓村里人都驚詫得很,因長生自小兒在這村子長大,除了他認識的那么幾個人,是從來不應人家的話的。傻子開口說話了,村里人全都新鮮得很,每日里會有好多人或玩笑或好奇地沖長生喊:“長生,要當爹了�。俊�
于是,長生每天要對自己應上好多遍:“嗯,長生要當爹了�!�
另一邊,荷花有孕的消息,讓還沒從杏花一事上緩過勁兒來的李家終于見了光亮,一家上下都跟著高興。因知霍家山上那片地沒收得什么,荷花爹還讓大寶扛了糧食過來,說是荷花肚子里的也是他李家的血脈,怕他們養(yǎng)不起給餓死了。
荷花知他爹的性子不覺什么,只怕四奶奶聽了不高興。四奶奶倒也沒那么心窄,近半年來更是比從前開朗了許多�?伤睦锊唤橐猓焐蠀s也沒饒人,只笑說一個村子住了這么多年,誰是什么樣的人還能不知道,你爹他就圖個嘴上痛快,我一個要抱重孫子的人了,不跟他一個抱孫子的小輩兒計較。
至于荷花娘,那就更是歡喜了。因桃花嫁得遠,有孕之時她不方便時常在旁守著,如今荷花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住著,可是把她忙壞了,一日里至少要往荷花家跑三趟,要么是送個東西,要么是叮囑句話,有時前腳才走,沒盞茶的功夫又回來了。
這日她又想起個事兒來,來了荷花家問她有啥想吃的,說是家里才賣了些糧食,她爹手里攥了錢了,這會兒她只管說,不管酸甜苦辣她爹沒有不給買的。
荷花道:“倒也沒什么特別想吃的,總說什么酸兒辣女的,可我這會兒也不想吃酸,也不想吃辣,也不知是姑娘還是小子……娘,您說這酸兒辣女的話可準不?”
荷花娘似被打開了話匣子,眼睛一亮道:“準,這老話兒怎能不準了?我記得我懷你那會兒,雖說也不是特想吃辣的,可這酸的東西卻一點兒吃不得,吃點兒就吐。偏生你奶奶就信這酸兒辣女的話,說是當初她懷孩子的時候家里窮苦,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沒有,成日里只摘山上半生不熟的酸棗子吃,結果生了仨全是兒子。這么著,就非讓你爹上山給我摘山棗吃,還必須是全青酸牙的那種,你爹這個大孝順兒子忒聽話,摘了這一大簸籮棗子,愣是一點兒紅都沒有,全是青的……說吃了,光看一眼我就差點兒吐了……”
荷花道:“我奶奶那么厲害,她說讓您吃,您敢不吃��?”
荷花娘道:“自然是不敢,全吃了,一個沒剩�!�
荷花瞪大了眼,才為她娘心疼,便見她娘噗嗤笑了,只道:“不過不是我吃的,全讓你爹給吃了�!�
荷花一怔,荷花娘笑道:“你爹看我那樣兒怪可憐的,就背著你奶奶自個兒把那大笸籮酸棗子都吃了,吃了好幾天呢,到最后臉兒都綠了……你奶奶還當是我愛吃,打發(fā)你爹再去摘,可把你爹嚇得,這么多年沒見過他那個慫樣兒……”荷花娘說完咯咯笑了。
荷花聽了有些吃驚,愣了愣,也抿著嘴笑了,道:“敢情我爹也會疼人。”
荷花娘回憶著年輕時的往事臉上也添了幾分光彩,聽荷花這么說又一瞪眼,道:“哪兒啊,就那兩年,新娶了媳婦兒可不得讓著些?后來我懷大寶的時候,咱家日子也算是好了,可我什么也不想吃,單想當年那一大笸籮的青棗子……”
“那讓我爹給你摘去唄�!焙苫ㄦ倚Φ馈�
荷花娘哼了一聲,道:“那會兒已是老夫老妻了,哪兒還使得動他,我只跟他說說想吃酸棗子,他就說我沒事抽風擺忙,我說你還記得當年懷老大時你替我吃青棗子的事兒嗎?你猜他怎么說的?”
“怎么說?”
荷花娘道:“他說:‘那玩意兒酸了吧唧的能往嘴里放?你是王母娘娘啊,我憑啥替你受這罪!’”
荷花聽她娘學著她爹的語氣神態(tài),被逗得哈哈直笑。荷花娘嘆了口氣,也跟著搖頭笑了。
當天晚上,荷花躺在被窩兒靜靜地望著長生,他已經閉了眼瞇了半天,大概快睡著了,荷花看了一會兒,調皮地彎了彎嘴角,小聲道:“長生,我想吃山棗兒……”
長生迷迷瞪瞪的睜了眼,轉過頭來望著她:“嗯?”
荷花撒嬌重復道:“我想吃山棗兒了。”
長生揉了揉眼,掀了被子爬起來。
荷花拽了他道:“干嘛去?”
長生愣愣地道:“摘棗子�!�
荷花抿嘴一笑,又把他拽進被窩兒里躺下,往他身上蹭了蹭道:“我不要你現(xiàn)在去,我要你十年以后去�!�
“��?”長生沒聽明白。
荷花也不解釋,只道:“你記住我這話就得了,等咱這娃子十歲的時候,我要你上山給我摘山棗吃……不只是十歲,他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也要摘……四十歲嘛……那會兒你就是老頭子了,再讓你爬樹上摘棗好像是欺負你了……算了,就到三十歲吧……咱這娃子十歲,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你都要給我摘山棗吃……記得不?”
長生在腦子里認真記下荷花說的每一個字,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記住了�!�
隨著荷花的肚子一日日長起來,天也一日冷似一日。四奶奶的病原說是夏天的時候就該回去請周夫子的爺爺給看的,只先是遇了長生走丟,后來荷花娘家又出了事兒,再然后就是荷花有孕,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冬天。待大事小情的都過去了,周夫子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荷花長了口,請她一塊兒去勸勸四奶奶。
四奶奶原是不愿去的,只想荷花現(xiàn)在越來越不方便,只怕長生照顧不好她,再者,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去年這年就沒在家過,今年荷花肚子里有了娃子,她就更想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團圓在一塊兒了。周夫子和荷花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了好幾日,說是把身子徹底養(yǎng)好了,往后想一塊兒過多少年都是有的。
這一回長生卻沒像上一次似的藏鞋不讓走,反是拍著胸脯子保證一定好好照顧荷花,等奶奶回來抱重孫子。四奶奶眼瞅著長生有點兒要當爹的樣兒了,欣慰的同時也安了些心,私下里又去找了荷花娘,拜托她多費些心幫忙照看,這才趕在下雪之前和周夫子動身回了老家。
四奶奶走后沒幾日便下了一場大雪,天兒一下子冷了下來,荷花和長生像村里人一樣,都是成日窩在里家不出門只等年關。只還沒進臘月,荷花娘家卻又出了事兒,卻是大寶一紙休書,把胖丫兒給休了。
第四十二章
荷花初聽大寶把胖丫兒給休了,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再一細打聽,卻也非因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說近了年底,各家忙活了一年都得了些錢,關系好的少不得坐在一塊兒喝喝酒打打牙祭。一日大寶和村里的幾個小伙子一塊兒酒,也不知誰起的話頭,卻提起了原和大寶定過親的小秀兒來。說是趙家大少奶奶上個月斷了氣,小秀兒如今懷上了大少爺的孩子,來年若生個大胖小子,必能給扶了正。大寶聽了心里就不舒坦,桌上又有喝多了沒眼色的拍著他說虧得人家沒跟了你,要不哪兒來這當太太享福的命。大寶聽完立時掀了桌子,若非旁人攔著怕就要動起手來。
一伙人不歡而散,大寶醉醺醺氣不順的回了家,進了屋沒說幾句便和胖丫兒吵了起來,說來也不過是小兩口吃醋拌嘴的話,可大寶喝醉了酒,心里又煩悶,一時口無遮攔的就說了要休妻的話。胖丫兒給他嚇住了,只管嗚嗚的哭。大寶聽了更覺心煩,直接摔門走了,又去找人喝酒。偏生又遇上了不上道的,人家夫妻吵架也不知勸和,還真順著大寶的話幫他寫了一封休書,又奚落他怕不敢真的休媳婦兒,大寶是個受不得激的人,又借著酒勁兒,回家就把這休書拍給胖丫兒了。胖丫兒是個心實的丫頭,嫁了大寶這么久心里也存了委屈,見了休書大概是傷得寒了心,第二日天還沒亮,也沒跟荷花爹娘說話,自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荷花娘早起做飯沒見胖丫兒,想著頭日夜里聽著他們兩口子吵架,只怕是胖丫兒受了委屈在屋里偷偷抹淚兒,忙進屋去勸,卻只見大寶一人兒耷拉著腦袋在屋里坐著。一問才知出了事,直把荷花娘氣得狠捶了他幾拳,催他趕緊去追。大寶梗著脖子耍脾氣,娘兒倆正說著呢,荷花爹聽了動靜進屋,知了這事兒直接踹了大寶幾腳,大寶這才別別扭扭地出去追,結果晚了一步,胖丫兒已經回了家了。
在半路沒截住,讓人家姑娘拿著休書回了娘家,這便不是小夫妻拌個嘴吵個架那么簡單的了。大寶聽他爹娘的話過去接,直接讓他丈母娘拿棍子給打了出來,說你接誰?都被你這混蛋給休了,白紙黑字按著你李大寶的手印兒,哪個還是你媳婦兒,你給我滾蛋!
大寶臊眉搭眼的回了家,到家一學舌,又挨了他爹一頓板子,說讓你小子喝酒�。∽屇阕�!你還長本事了,還敢休媳婦兒了!你老子辛苦半輩子給你攢了錢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兒,讓你說休就休了!這回人家不跟你了,看你找誰去!你別指著我豁出我這老臉上人家給你討好擦屁股去!你有本事的就再討個回來,沒本事的就打一輩子光棍兒去吧!再讓我給你出錢討媳婦兒,門兒都沒有!橫豎我不止你這一個兒子!
事情就是這么個原委,荷花娘跟荷花說這事兒時氣得直掉淚,只道:“你說大寶這混小子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偏又鬧出這么個事兒來……我看了,我早晚得給他急死……”
荷花勸道:“您別著急了,說來這事兒也沒那么嚴重,不過是大寶喝醉了酒干下的混事兒。王家人也是一時氣恨,還真能拆散了他倆不成?換了是我,自家的閨女讓相公給欺負了,我也不能白白的就讓接回去,怎么著也得說道說道,陪個禮道個歉,再跟老丈人那兒磕個頭便是……要我說也不是壞事,也給大寶長個教訓,別日日對胖丫兒呼來喝去的不給好臉,讓他知道知道媳婦兒的珍貴,多跑幾趟給求回來,日后回家小兩口兒沒準兒更好了呢……回我去說說大寶,您不說咱家今年有些進項嗎,正好也快過年了,讓大寶買點兒好吃好喝的帶過去孝敬孝敬,大不了多跑幾趟,年前必能把胖丫兒給接回來�!�
只說荷花想得簡單,和她娘一塊兒催著大寶拿了東西又往王家去接了兩次,可大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問他人家說什么了他也不答,只沉著臉啞巴似的在一邊兒坐著不言語,到后來荷花娘再催他去,他連動也不動了,再多說幾句,索性抬屁股走人了。
荷花娘沒少掉眼淚,又去讓荷花爹拿主意,荷花爹瞪眼道:“讓我拿什么主意?你是讓我去接兒媳婦兒回來?我還要不要臉了?!他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去!回回讓家里人給擦屁股,哪輩子能懂點兒人事兒!”
荷花娘在荷花爹這兒碰了壁,挨了數落,心里一委屈,索性也撂了手不理了,只少不得和荷花絮叨,只說這家里不知沖撞了哪路神仙,一事兒連著一事兒,沒個讓人消停。
一個月眨眼就過,眼瞅著就是大年三十兒了,荷花見家里為了這事兒一點兒過年的氣氛都沒,不免又語重心長地去勸大寶,只道:“要不你再去一趟,實在不成,你就給你老丈人磕幾個響頭,賭咒發(fā)誓的話還不會說嗎?只說往后一心一意的對胖丫兒,再不跟她拌嘴了,老人兒都聽不得軟話……明兒就大年三十兒了,他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不能真真就斷了這親了……”
大寶仍是低著頭不言語,荷花又柔聲勸道,“也許人家這幾次不回來,是考驗考驗你是不是真心知錯了……胖丫兒心軟,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好,氣過也就算了,或許這會兒正等著你接家過年來呢……”見大寶仍是不說話,荷花又柔聲道,“要不,你跟姐說說,你這兩回去,人家都說什么了?我?guī)湍隳脗主意……啊?”
或是被荷花這一大串兒的話說得煩了,大寶忽地抬頭黑著臉地大聲道:“能說啥!說她不愿跟我過了唄!說被我休了就開心如意了!說往后再不許我去了!去一次打我一次!你讓我干啥去�。∪思叶疾幌敫疫^了!你讓我干啥去!”
荷花被大寶這突然地暴怒嚇得往后一靠,心口突突突突,跟要跳出來似的。
大寶紅著臉沖荷花大吼:“現(xiàn)在你全知道了!滿意了吧!還有啥想打聽的!你說!”
荷花捂著心口,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著大寶,又氣又恨又委屈,吼道:“我滿意了?我滿啥意?!我是沒事兒撐的上這兒打聽閑話兒來了?!李大寶!你行!往后我再問一句,我……我……”荷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荷花娘在外聽了動靜進屋,見這姐弟倆吵了起來,急道:“這是怎么了,怎么說說嚷起來了?大寶,你咋回事兒��?你姐姐懷著身子還為你這事兒著急,你咋能跟她嚷嚷啊�!�
荷花娘不說還好,一說聽這話,荷花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站起來淚眼婆娑的沖大寶道:“我往后再不管這閑事兒,我好好過我的日子去,你愛咋樣咋樣,橫豎咱誰也別搭理誰!”說完抹了眼淚便走。
荷花娘急得錘了大寶一拳,趕緊跟了出去。另一邊,荷花爹也聽了動靜,這會兒從屋里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瞪著眼睛沖大寶那屋子大罵:“往后誰也甭管他!從小兒把他慣出毛病來了!得誰跟誰干仗!我看你哪天氣兒不順了,敢拿刀子往你老子腦袋上砍!小兔崽子!一早兒知道你這樣,生下來就把你掐死!白費了糧食養(yǎng)你這么大禍害人!”
荷花耳聽著他爹扯著嗓子罵人,頭也沒回的離了娘家。荷花娘兩頭著急,又怕荷花這么氣著回去腳滑摔跤,又怕自己一走,家里那父子倆真要干起仗來。荷花走出一段兒停了腳步,抹了眼淚,回身對她娘道:“您回去吧,我沒事兒。”
荷花娘道:“別跟你弟弟置氣,他是這些日子心里煩,回去我給你罵他�!�
荷花道:“我知道,您趕緊回吧,勸勸我爹去,大過年的別讓他跟著著急了�!�
荷花娘依舊不放心,跟了幾步,站在遠處眼瞅著荷花走遠才憂愁地嘆了氣回家。
只說荷花一個人往家走,越想愈覺得委屈生氣,只覺自己這么多年白疼大寶了,免不得又掉了淚。長生一直坐在門檻兒上往西邊兒往,看荷花出現(xiàn),便趕忙跑過去。待到近身,卻見她眼睛紅紅地還掛著眼淚。
“怎么了?怎么了?”長生著急地問道。
荷花一看見自己男人,心里的委屈又放大了幾倍似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道:“長生,你去把李大寶給我揍一頓�!�
“��?”長生一愣,有點兒糊涂。
荷花委屈地望著長生,一副要哭的樣子道。
長生才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往荷花娘家跑。
“回來!”荷花跺腳喚道,“你還真去��!”
長生被荷花喊住,又跑了回來,殷切地眼望著她,好像在等她接下來的吩咐。
荷花伸手扯了他胸前的衣襟,拽到自己跟前兒,扁著嘴在他胸口上捅了捅,撒嬌似地小聲嘀咕:“你啥時候才能聽出人家哪句是氣話,哪句是真話啊……”
兩人手拉著手回了家,荷花與長生絮叨了一天:
“大寶真是混賬,我好心好意的去勸他,他倒跟我干上了,我可是去打聽閑話兒了?王八蛋!以后再不對他好了!”
“合該胖丫兒不愿跟他過日子,就他那倔脾氣,一百個媳婦兒都得給他折騰跑了!他當他是啥香餑餑啊,人家姑娘憑啥受他的氣,換我是胖丫兒老早就回娘家了!”
“臭混蛋!我看他往后怎么辦!就讓他打一輩子光棍兒去!到老也沒人做伴兒,一人上大街上討飯去吧!路過我門口我看都不看一眼!哼!”
“往后我再不回家受這閑氣了!咱就好好過咱的日子,趕明兒咱多生幾個,兒女成群的氣死李大寶這孤家寡人!我看他還跟我瞪眼!王八蛋!”
荷花就這么絮叨了一天,長生就在她跟前兒安靜地聽了一天,順著她的語氣說辭或點頭,或搖頭,到了晚上,荷花這火氣總算是消了下去。
夜里,荷花躺在被窩兒里怎么也睡不著,伸手捅了捅長生道:“長生,跟你商量個事兒。”
長生睜開眼望著她。荷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明兒三十兒,咱去我娘家過行嗎?”
長生沒吭聲,荷花又道:“今年家里不順,杏花跟人跑了,我爹為了這事兒又沒了倆指頭,眼瞅著到了年了,大寶那小子又把媳婦兒給趕跑了,我今兒回來時,我爹還氣得罵人呢……明兒三十兒晚上,家里肯定過不痛快……我想著反正奶奶也不在家,咱倆人在哪兒過都是一樣,若是回娘家過,還能給家里熱鬧熱鬧,好歹把這年踏踏實實的給過去了……你說呢?”
長生望著荷花,道:“你開心……我聽你的……”
荷花有些不放心地道:“不只要我開心,我要你也開心,你心里要是不愿意便說出來,不用事事依著我。”
長生搖道:“和荷花在一起……荷花開心,我就開心�!�
荷花心甜,彎彎嘴角往長生身上蹭了蹭,嘆道:“老天爺向著我,把天底下最會疼人的男人給我了……真該讓大寶那臭小子聽聽這話,他但凡有你一半兒,也就天下太平了……”
第二日,荷花和長帶了東西回了娘家,荷花娘聽說倆人要來家里過三十兒,多少日子沒見的笑容終于又爬上了臉,只連荷花爹這面冷的,也難得沒說什么旁的話,只讓荷花娘多往餃子餡兒里放些肉。
荷花和大寶頭天剛吵了架,雖說姐弟倆沒有隔夜仇,可心里都是別扭,只荷花才來的時候,大寶掃眉搭眼的叫了聲姐,荷花含含糊糊不抬眼皮兒的應了,之后就誰也不搭理誰了。
因休媳婦兒這事兒,大寶這些日子成了家里最不受待見的那個,荷花爹成天不給他好臉子看,說不上幾句還就要罵人動手。大寶不愿上他跟前兒找不痛快,可大過年的也不好躲出去,只獨自一人窩在自己那屋里待著,直到近了傍晚才從屋子里出來。
時荷花娘和荷花在灶房里忙活做年夜飯,荷花爹自己在屋里算計著一年的收入進項,小寶和長生在院子里堆雪人。大寶在屋門口蹭了蹭,覺得哪處都容不下他似的,只好在院子里搬搬抬抬的尋了點兒閑事兒干,然后就揣著手往石磨邊兒上一坐,看著長生和小寶把雪人堆得越來越大,尤其是那個圓咕隆咚大腦袋,七扭八歪地遙遙欲墜。
大寶禁不住開口道:“你們把他腦袋弄那么大干啥,那么小的身子禁不住,一會兒就得掉下來�!�
長生正捧了一捧雪準備往雪人腦袋上拍上去,聽大寶這么一說愣在那兒有些猶豫。小寶跳過來拉了長生道:“別理他,他把我嫂子罵走了,我爹不讓理他。”說完還故意挑釁似的,沖大寶吐了下舌頭。
大寶瞪眼指著小寶剛要開口,便聽咕嚕嚕啪!那大雪人的腦袋終于禁不住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