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阿爹不讓我說，幼時他曾告訴我，不哭不苦，不苦不哭，傷口恢復(fù)得快，和生來就會鳧水，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被人發(fā)現(xiàn)會很麻煩而已，所以我要乖，當(dāng)一個普通孩童，我就是一個普通孩童。」

    我惶然道：「直到我知曉，我的命是阿爹用赤珠換來的，我才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妖怪，很怕被人綁起來燒掉。

    「寒山月，你會怕我嗎，你不要怕我好不好，不管我是人還是妖怪，我從來沒有害過別人�！�

    「阿寶，我知道，你若是人，便是我的阿寶，你若是妖怪，那便是我的小妖怪，別怕，我還在。」

    寒山月將頭抵在我的額上，頓了頓，她又道：「若我不在，你也不必害怕，寒家勢必會護(hù)你周全�！�

    寒山月沒有撐過那年年底。

    她實在太累了，熟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最后她是在令儀失蹤前，久睡長辭的。

    彼時嶺南道在寒四爺和常家兄弟二人的帶領(lǐng)下，大敗朝廷的兵馬。

    皇帝在京中焦頭爛額，眼看各處局面失控。

    寒錚先是被一干士兵擁立為將軍，后來又直接掛旗，打算在嶺南道自立稱王。

    這是寒山月的意思。

    坐以待斃，只能畫地為牢。

    人自生來，無不在枷鎖之內(nèi)，掙脫了這道枷鎖，終將所向披靡。

    她說，她終于能將寒家，放心地交給四叔了。

    她要寒錚答應(yīng)她一件事，將來無論是令儀，還是他自己的那雙兒女，家主的位置，有能者居之。

    寒錚答應(yīng)了，他紅著眼睛，落淚叫了她的名字：「阿月，四叔能做到，且一定會做到�！�

    她不是寒山玉，是寒山月。

    可是直到臨死，她才做回了自己。

    她道：「四叔，阿月有勞了�！�

    寒山月死后不久，令儀和嘉娘便失蹤了。

    有人說，是趁亂時嘉娘偷偷帶她走的。

    寒錚率兵守城的時候，在朝廷的隊營，看到了令儀的尸體。

    當(dāng)年寒府內(nèi)那名叫云州的侍衛(wèi)，是徐閹的義子。

    他真是好狠的心，誤以為令儀是寒山月的孩子，殺死后綁到了陣前祭旗。

    令儀才三歲。

    嘉娘瘋了一般，舉起匕首刺向他。

    然后她被亂箭射死。

    那日我并不在現(xiàn)場，聽寒錚道，他將云州斬于馬下，為令儀報了仇。

    天下紛爭的開端，是顛覆一個不仁的皇帝。

    有紛爭，就勢必會死人。

    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死，包括令儀。

    我依舊是哭不出來的胡阿寶，

    沒有例外。

    那年我十九歲，回首過往，

    身邊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沒有阿爹，沒有寒山月，沒有令儀，

    也沒有嘉娘。

    哦，我還有阿莘。

    她比從前又老了，鬢間已經(jīng)有了許多白發(fā)。

    寒四爺不在府內(nèi)，他的夫人是個彪悍的采珠女，

    可與他一同翻身上馬，

    逐鹿天下。

    阿莘老了，

    總說她想回家。

    我執(zhí)拗不過她，最終只得安排了馬車和侍從，仔細(xì)叮囑一番后，送她返鄉(xiāng)。

    自她離開，

    我越發(fā)覺得自己是困頓于深宅之中，生無可戀了。

    寫字，

    畫畫，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