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來，你沒有說謊。
因為你真的，會放我自由。
許久。
就在烏衣寐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謝懷終于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把雪青色的劍。
烏衣寐不悅的看著謝懷。
他一早便知道，謝懷會害了尊上，若非謝懷，尊上也不會中毒，九死一生……
即便連這種時刻，尊上最后掛念著的，都是還劍于謝懷。
也許尊上心中最在意的人，是你……
但能最后陪尊上死在浮丘山的，只有我。
如今仙魔大戰(zhàn)在即，謝懷注定要站在萬仙盟那邊，他繼續(xù)留在這里，只會讓尊上徒增心傷。
想到這里，烏衣寐冷冷看著謝懷，道：“無論如何，這段時間，尊上也待你不薄，你若有心，便走吧。”
謝懷眸底驀地浮現(xiàn)悲痛冷厲之色，握劍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他用極為緩慢、克制的聲音，一字字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烏衣寐被謝懷的眼神看的一凜，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不過尊上若不想謝懷走，為何要還劍？
烏衣寐說：“這是尊上的意思�！�
謝懷忽的冷笑一聲，眼神如刀，一字一頓：“若是他的意思，便讓他，親口來同我說�！�
烏衣寐皺了皺眉，冷哼一聲：“尊上很忙，沒有時間管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拂袖而去。
謝懷胸腔不住的起伏，漆黑的眸底神色有如困獸，本命靈劍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在他手中微微輕顫，發(fā)出不安的悲鳴。
謝懷的手用力一握，靈劍瞬間安靜下來。
許久，他譏誚的扯了扯唇角。
當(dāng)初是你讓我來的。
現(xiàn)在便想，這樣輕易的打發(fā)了我嗎？
休、想。
………………
烏衣寐將劍還給謝懷之后，就回去向方黎復(fù)命。
方黎得知謝懷收了劍，稍微松了口氣。
雪青劍是謝懷本命靈劍，對劍修來說如同性命一般重要，自己當(dāng)初奪了他的劍，可謂是奇恥大辱，現(xiàn)在終于物歸原主，希望謝懷不要過于記恨自己……
不過方黎隨即怔了怔，失笑一聲，自己都要走了，還管他記恨不記恨呢？
謝懷那邊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了，方黎又開始安排浮丘山的事。
雖說自己已準(zhǔn)備好赴死，但還是有些事情要安排，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按照原著劇情，最后一戰(zhàn)因都蒙反水，不少魔修背叛了厭睢，在關(guān)鍵時刻放萬仙盟的人上來，導(dǎo)致萬仙盟長驅(qū)直入，唯有烏衣寐拼死抵抗，最后死在了浮丘山上，烏衣寐死后，萬仙盟的人勢如破竹，很快就殺上了魔宮。
這次自己會尋個時機(jī)，提前將烏衣寐打發(fā)走，沒有了烏衣寐，剩下的魔修要么反水，要么做鳥獸散，便和萬仙盟的人打不起來，雙方也都不會死什么人了。
至于其他的……
方黎沉吟片刻，道：“本尊身邊不需那么多人伺候，舞姬、仆從、還有后院那些人就都撤了吧，免得擾了本尊的清靜�！�
烏衣寐抿著唇，眼神難過，最后還是道：“好�！�
尊上這是準(zhǔn)備孤身赴死么？
不過那些人走就走吧，本就無所謂，但我一定會留在您身邊。
………………
就快要完成任務(wù)了，方黎最近比較閑。
因為把人都送走了，就連仆從都撤了。
魔宮頓時冷清了許多。
方黎覺得很好，很適合睡覺，安靜。
他這身體本是強(qiáng)弩之末，動用過玉符后，已是不太行了，最近是越來越嗜睡了，一不小心就昏睡過去，而且很難醒過來。
方黎擔(dān)心自己睡過了最后的大戰(zhàn)，一再囑咐系統(tǒng)到時候記得弄醒他。
系統(tǒng)表示沒問題。
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正好。
方黎不喜屋內(nèi)的寒涼，于是親自搬了把躺椅出來，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融融暖意落在身上，方黎很快就睡著了。
空無一人的寂靜魔宮。
只有微風(fēng)輕輕掠過樹葉的沙沙聲。
細(xì)碎陽光鋪滿的石子路面上。
一個白衣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謝懷垂眸看著眼前人。
他還是穿著那身厚重的黑袍，長長衣袖拖曳在地上，蒼白面容安靜而恬淡，睡著的時候，眼睫在眼下落下陰影，神色柔和而美好……
他睡的這么好。
誰知道，他就要死了呢。
謝懷有些失神。
眼前一幕，似乎變的有些模糊，朦朧之間，就好像又回到了夢中。
夢中這人命不久矣、身殘眼盲，但他也是這般平靜以待，欣然面對注定的結(jié)局……
他如此的平靜。
就好像不是在面臨死亡，只是在結(jié)束一場夢罷了。
現(xiàn)在這個人，要又一次，死在自己面前了。
這一次，是真的。
謝懷狠狠的閉了閉眼。
半晌，他緩緩伸出手捧起了這人的面容，輕柔的像是在捧著易碎的瓷器。
你是做了很多錯事。
但我知道你良心未泯、依舊心存善良，而越是這樣的你，越無法面對你做的一切，你備受煎熬，不想再受內(nèi)心的折磨，不想再繼續(xù)下去了……
有時候，活著要比死了更痛苦。
我能理解你的選擇。
可既然大仇已報，為何不再給自己一次機(jī)會。
我決不允許，那一幕重演。
不許你，這樣任性的，作出獨自離開的決定……
謝懷深吸一口氣。
他驀地低頭，吻上了這個人的唇。
這般出格的舉動，除了情蠱發(fā)作那一次，再也不曾有過，他曾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再這樣。
對一個魔頭情難自禁。
可事實就是，他做了，甚至不愿停下。
他如此留戀他唇上的味道，清冽甘甜，和他冷戾的外表不同，柔軟又溫和，令人念念不忘，久久不散，想要緊緊的擁抱這個人，想要讓他留在身邊……
想要溫暖他冰冷的身軀，告訴他，你不再孤單，不再是一個人。
這一吻兇狠而決絕。
許久……
謝懷終于抬起了頭。
他幽黑深邃的眼中，是一往無前的孤注一擲。
上古昆侖秘境有九瓣蓮，生在紅蓮業(yè)火之中，有續(xù)命重生之能。
地處險峻，危機(jī)重重。
千年來，無人能取。
但我一定會為你取回來。
所以，你要等我回來……
活下來……
我陪你一起，用余生贖罪。
第40章
結(jié)束
方黎一覺睡到了半夜，才幽幽醒轉(zhuǎn)。
睜開眼一看，原來已這么晚了，自己也睡的太死。
幸好現(xiàn)在宮中沒什么人，否則被殺了都不知道。
這身體變的越發(fā)不經(jīng)餓了，方黎準(zhǔn)備去弄點宵夜吃吃，結(jié)果嘴唇似乎有點疼，一摸竟然破了個口子……不會吧，他已經(jīng)餓到把自己咬了嗎？
系統(tǒng)默不作聲，欲言又止。
其實當(dāng)它看到謝懷吻宿主的時候，它是震驚的，當(dāng)場就嚇宕機(jī)了。
它看得出因為宿主改變劇情，謝懷沒有那么恨他想殺他了，甚至可能不太討厭宿主了……但是謝懷對宿主有這種想法，系統(tǒng)是萬萬沒想到的，這也隱藏的未免太深了吧？！
謝懷怎么就喜歡上宿主了？
什么時候喜歡上的？
完全看不出來啊！
一想到劇情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崩成了這個樣子，系統(tǒng)頓時心如死灰。
完了，任務(wù)完不成了，這世界要沒了。
大概是死灰著死灰著……系統(tǒng)也就慢慢佛系了。
要是劇情剛開始的時候，系統(tǒng)非得念叨念叨，讓宿主好好走劇情……但是到了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劇情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
一想到劇情不能完成，這個世界就會消失，宿主也會一起消失……
系統(tǒng)頓時就不忍心，告訴宿主發(fā)生了什么。
之前在幻夢里面，宿主那把劍自刎的狠勁兒，系統(tǒng)到現(xiàn)在還記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還是不要說出來刺激宿主了吧？
就讓他安心的去吧。
也算是臨終關(guān)懷。
因為仆從全都打發(fā)走了，方黎一個人摸到廚房，一邊翻箱倒柜的找吃的，一邊喃喃自語：“咬嘴巴估計是想吃肉了，我得吃點兒葷的才行�！�
系統(tǒng)心中滿是悲憫與同情，緊緊閉上了嘴當(dāng)個啞巴。
好在魔宮雖然沒了人，但山珍海味備了很多，方黎自己動手，也吃的不亦樂乎。
吃飽了就又回去睡覺。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來，方黎將烏衣寐喚來。
烏衣寐還是那副恭敬模樣：“尊上有何吩咐�！�
方黎沉吟片刻。
自己就要死了，無關(guān)人等也都打發(fā)了，如今只剩烏衣寐了。
他緩緩開口：“本尊有一件事，要讓你去做，唯有你本尊才能信任�！�
烏衣寐當(dāng)即道：“請尊上示下�！�
方黎道：“本尊已知曉都蒙在哪，他就在清氏山回春谷，你去將他擒來�！�
說著一揮手，一個黑色小塔浮現(xiàn)在他手心，正是他的法器煉魂塔。
“都蒙修為深不可測，你恐不是對手，帶上本尊的煉魂塔，即便拿不下也能自保�！狈嚼璧�。
烏衣寐眼神驀地變了，暗紅的眸子，像是滴了血，他第一次沒有直接領(lǐng)命，而是啞著嗓子道：“您要我，現(xiàn)在離開？”
萬仙盟隨時可能打上來，而回春谷離這里有萬里之遙，一來一回，不論有無擒到都蒙，都不可能在十日內(nèi)趕回來。
且煉魂塔是尊上最重要的法器之一，和他的本命靈器黑石戟一樣重要，在這般關(guān)鍵時刻，竟將他的保命底牌給了自己……
尊上在趕他走。
他要一個人留下來赴死。
烏衣寐跪了下來，額頭叩地，一字字道：“如今您身邊更需要人，擒都蒙的事，屬下可以日后再去……”
方黎聲音一冷：“你是在違抗本尊的命令嗎？”
烏衣寐一動不動，哀求的看著方黎：“請讓屬下留下�！�
但方黎不為所動，神色越發(fā)森冷，語氣涼涼道：“看來本尊是真不行了，連你都敢違抗本尊了�！�
烏衣寐嘴唇顫抖：“不，不是的……”
我只是，想要留下來陪在您身邊。
方黎戲謔的俯身，凝視著烏衣寐，輕笑一聲：“你這又是什么表情，是覺得本尊要死了？你就這么看輕本尊嗎？”
烏衣寐悲哀的看著方黎，神色絕望又痛苦，為什么一定要趕我走。
我跟了您這么多年。
只想一直跟下去。
難道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愿望，也不可以嗎？
方黎望著烏衣寐的神色，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但是他不能讓烏衣寐留下，狠狠心，轉(zhuǎn)過身寒聲開口道：“走，若是不走，就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本尊面前了，本尊從來不需要，會違逆本尊的手下。”
烏衣寐看著方黎冷絕的背影，心臟如浸冰窟。
他知道這人說的是真的……
尊上從來不需要會違逆他的人，這么多年，他踏著尸山血海走來，所有違逆他的人，都成了他座下冤魂……
自己違抗了他的命令，卻不用死，只是再也不見。
已是這人網(wǎng)開一面了。
可自己若是聽從命令走了，也許……便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他一時竟不知，到底是哪種選擇，更絕望一些。
就在這時，烏衣寐聽到前方那人，又淡淡的開口了：“你相信本尊嗎？”
烏衣寐怔怔抬眼。
方黎說：“你今日走了，許還有再見之日，若不走，便沒了�！�
方黎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十分的平靜，卻有著無可置疑的篤定，就好像之前每一次一樣，這人說的每句話，都如有千鈞擲地有聲，自己也從未質(zhì)疑過，他的任何一個決定。
可是烏衣寐這次不敢信，他面色慘白，怔怔道：“您說的，是真的嗎……”
方黎笑了：“本尊何時騙過你�！�
他頓了頓，又緩緩道：“活下去，就還會再相見�！�
烏衣寐定定看著他。
雙目暗紅宛如浸血。
這個人，這一路走來，從未騙過他……所以，這一次，您也不會騙我的，對嗎？
屋內(nèi)一片寂靜無聲，唯有一人站立，一人跪伏。
也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烏衣寐慢慢的站了起來，煉魂塔飛入了他的懷中，他眷戀不舍的看了方黎一眼……
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我們一定，還有再見之日。
這是您答應(yīng)我的。
方黎聽到身后人一步步離開，直到確定對方走遠(yuǎn)了，才神色復(fù)雜的回轉(zhuǎn)身。
也不算騙你。
若這次我們都能活下來，許還有再見之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系統(tǒng)默默看著這一切，心中十分不忍，若是這個世界消失了，那么你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系統(tǒng)忍不住委婉的提醒宿主。
【系統(tǒng)：其實你不必這樣的，如果任務(wù)沒完成，就算你把他送走了，他也留不下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會消失。
方黎不愛聽這種喪氣話，他都努力這么久了，怎么就不能完成任務(wù)了？
方黎道：“我覺得可以完成�！�
【系統(tǒng)再次委婉道：我覺得謝懷可能不會愿意殺你�！�
方黎聞言沉默片刻，道：“不到那個時候，不要妄下結(jié)論�！�
系統(tǒng)心道我這是妄下結(jié)論嗎？我這是上帝視角！
謝懷要是愿意殺你，以后我就叫你爸爸。
方黎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淡淡道：“你放心好了，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萬仙盟很快就會攻打過來，只要謝懷在場，我就有辦法走完劇情。”
【系統(tǒng)：呵呵�！�
它實在不知道宿主的自信從何而來，就算你不知道謝懷喜歡你，也該看得出謝懷對你沒殺意吧？
我當(dāng)初就是被你忽悠瘸了，才信你什么這差不多那差不多……結(jié)果劇情崩成這個樣子，這就是你當(dāng)初說的差不多？
心累，不想說話。
方黎看到系統(tǒng)不說話了，也樂得清靜，說起來有幾日不見謝懷了。
謝懷畢竟是本文主角，最終劇情的重要嘉賓，方黎決定去看看謝懷，了解一下狀況……
結(jié)果他走到偏殿一看，謝懷不在屋中。
謝懷去哪里了？
方黎將整個魔宮走了一遍，都沒有找到謝懷。
方黎：“……”
剛才大話說太滿了，饒是他其他地方機(jī)關(guān)算盡，卻唯獨沒有料到，謝懷他跑了！
不是吧……
這不符合謝懷的行事風(fēng)格啊……
他像是那種會臨陣脫逃的人嗎？！
可現(xiàn)在的事實就是……
謝懷不在。
難道，自己之前做的太過分，真把他氣跑了？
主角不在，他就是準(zhǔn)備了再多的法子，那也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方黎頓時有些心虛，但他剛還在系統(tǒng)面前信誓旦旦，表示一定可以完成任務(wù)，這會兒自打臉可不行啊……
半晌，方黎輕咳一聲，若無其事道：“那個，要是到時謝懷不在，我死在萬仙盟手里，也算是完成任務(wù)吧？你看，畢竟走到這個地步了，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只差百分之一，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吧？”
【系統(tǒng)聲音木然：你說謝懷是那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