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娘,這?場雨來得急,盛二姑娘怕山路滑,便留了我們等?雨小,還請姑娘莫怪罪�!痹坡兜吐曊f著,綠柳在一旁垂首。
付清秋搖頭說:“無事,去?歇會吧,我再坐坐�!�
聞言,云露連忙進(jìn)屋去?換鞋,綠柳守在付清秋身邊,二人裙角沾了污泥,付清秋見她還在,便問。
“t?綠柳,你不去?換身衣裳嗎?”付清秋抬眸望向她。
綠柳輕聲道?:“姑娘,我想陪著你。”
付清秋垂首不語,綠柳靜候在亭下,她心知姑娘不同于以往,故而想多留在她身邊,陪著她。
雨后山色空蒙,輕霧繚繞,仿佛瑩白披帛,檐下水珠仍舊滴答,風(fēng)凜凜地吹,云露找來披風(fēng)為付清秋膝上。
“綠柳姐姐,去?歇一歇罷,手?都冷了�!痹坡独^綠柳的手?往屋里去?。
翌日一早,付清秋只?身一人往大殿去?上香,空山新?雨后,青山寺位于半山腰,青山如洗,頗有空遠(yuǎn)開?闊之意,一副活靈活現(xiàn)的山水畫。
禮佛畢,出殿時恰遇空絕方丈,付清秋頷首施禮。
空絕鬢發(fā)斑白,身著百衲衣,左手?捻著佛珠,見有人向他施禮,白眉輕動,半瞇著眼笑起來。
“娘子?體弱,何須早起來上香�!笨战^聲音沉重古樸。
若非這?風(fēng)吹得付清秋手?冷面寒,她便覺著眼前人是?老神仙來了。
“姐姐說,上香需早需誠,如此想著我便來得早些了�!备肚迩锾魍旰笮�?山,緩緩開?口問,“方丈,我聽聞賀夫人曾在此修行過一二年,不知我能否也在這?兒修行�!�
空絕瞳孔輕顫,癡癡笑起來,“娘子?若愿意,留下便是?,不止賀夫人,小公子?也常來青山寺修行,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這?山路難行,娘子?可舍得吃苦,寺里齋飯清淡,又不知娘子?能否適應(yīng)�!�
汴京中多有假借修行的名義,為自身添一份風(fēng)雅,只?是?正在在寺里清修的,空絕只?見過兩人,一是?尹惜,二是?王恒。
除此之外,偶有修行的官員來參拜,不過是?待上一兩日便離開?了。
聽空絕如此說,付清秋猶豫半晌,笑道?:“這?樣啊,那也無事,正合我意�!�
空絕原以為她會知難而退,卻不想她竟應(yīng)了下來,她有此志,空絕亦不再勸阻,頷首應(yīng)了下來,吩咐元圣元智楓林宴后騰出一間?寮房。
付清歲得知此事,連連蹙眉,道?:“絕不行,母親看重你,怎么會由得你胡來�!�
“姐姐,我自會和?母親的說的,我意已決,兩年后我再下山,母親若是?怪你,便和?她說我這?輩子?再不下山�!备肚迩镅酆σ猓熘肚鍤q的手?,一如幼時求她辦事。
付清歲憂心道?:“你的病才好?,又要離家兩年,母親父親怎么能放心?”
“你還沒忘記那件事?”
“你的心里還有師無涯,是?不是??”
付清歲接連追問,付清秋眸光忽暗,松了付清歲的手?,背過身去?。
“姐姐,何須問這?么多呢,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付清歲拗不過她,終是?應(yīng)了下來,妥協(xié)后,付清歲道?:“你身邊總得留個?人在,綠柳和?云露都是?你的貼身女使,又是?你從小的玩伴,讓誰留下來?”
良久,付清秋道?:“留云露罷。”
*
韋氏得知此事,氣得摔杯砸盞,幾?度想要去?青山寺將人拿回來,卻聽付清歲將付清秋的話帶了回來。
若是?付家有人去?尋她,她便永生永世不入汴京,自裁跳河什么事她都能做得出來。
付彰和?韋氏只?得縱著她去?,就連付高越和?付遠(yuǎn)衡都不敢去?尋。
付清秋自小性子?擰,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來的,韋氏成日哭得昏天黑地,幾?夕之間?,鬢發(fā)生白絲,李媽媽跟著急,心里只?怪是?師無涯惹出來的禍?zhǔn)�,�?是?付家的災(zāi)星。
一去?兩年,韋氏扳著手?指數(shù)日子?,付清歲侍奉在韋氏身邊,無一絲差錯。
付清秋不在宅里,綠柳空守杏院,與這?相比,她更不明白為何付清秋留下的是?云露。
青山寺中的日子?清閑規(guī)矩,每日誦經(jīng)禮佛,閑時付清秋便跟著元圣元智讀詩賞景,素衣簡食,她仍舊住在先前的客堂里,云露見她如此,只?得跟著誦經(jīng)禮佛,吃得嘴里都沒了味。
幸而青山寺的�?�,常來。
尹惜得閑便會上青山寺,那日去?尋元智偷酒吃時,竟然瞧見了個?素衣美人,走近一看竟是?熟人。
付清秋知尹惜是?�?�,并不驚訝,反倒是?尹惜繞著付清秋轉(zhuǎn)了好?幾?圈,蛾眉深蹙。
“付二姑娘,這?是?作?甚?”尹惜驚疑道?。
付清秋眸光瑩潤,眼中歡喜,道?:“我如今在青山寺修行,望尹姐姐能點撥一二。”
尹惜頓覺詫異,“當(dāng)日你在青園可不是?這?般模樣,如今反倒要我點撥你?我尹惜恐怕沒有這?個?能耐�!�
“那時我愚笨,哪里知道?尹姐姐如此好?,尹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妨同我說說詩詞歌賦。”付清秋湊到尹惜身邊,親昵地挽上她的手?,眉目可憐地望著她。
尹惜眉尾輕挑,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下回得幫我從元智哪兒拿酒吃。”
付清秋道?:“這?有何難�!�
凜冬將至,遠(yuǎn)山共色,白雪飄零。
付清秋與尹惜亭下對弈,尹惜忽地開?口:“我聽聞付夫人是?不允你修行的�!�
“已在寺中三四月,還能繼續(xù)修行,多謝尹姐姐常來陪我。”付清秋手?執(zhí)白棋,認(rèn)真?思索著。
尹惜不以為意,道?:“不止有我來呢,還有那位國公少爺呢,可見我不在時,亦有人陪著你�!�
付清秋羞赧一笑,尹惜隨手?放下黑棋,道?:“若喜歡,就緊著點,不喜歡便放手?罷了,空叫人傷心。”
“那國公少爺我是?見過的,人品高潔,實乃君子?之風(fēng)。”尹惜攏了攏披風(fēng),起身道?,“今日我不留宿�!�
*
春去?秋來,光陰逐水流,不知多少回對弈,不知多少回吟詩作?曲。
這?一晃眼,已有兩年有余。
從青山寺離開?時,元圣元智又長高了,元智紅著眼說:“付二娘子?何時再回來?”
元圣敲他,“付二娘子?是?回家又不是?不來了,只?曉得哭�!�
付清秋招手?讓元智過來,悄聲在他耳邊低語。
“尹姐姐,又挖了你藏在桂花樹下的酒吃,今日王郎君要來,你告訴他我今日離開?的,回汴京后金明池見�!�
元智又氣又急,頓時止住了淚,那酒是?他私釀的,尹惜常吃他的酒,元智倒也習(xí)慣了,可這?回是?桂花釀!是?王國公要點名釀的。
“行了行了,我賠你一壇就是?了�!备肚迩镙p撫元智的頭,“呀,元智長高了呢�!�
元智拔腿躲到元圣身后,空絕面目慈悲,相較于兩年,仍無變化。
空絕道?:“付娘子?修行兩年不知心中是?否找尋到了答案�!�
付清秋施禮,道?:“不談頓悟,只?覺少時多有愚鈍,心有執(zhí)念罷了,多謝方丈照拂�!�
春風(fēng)拂面,汴河楊柳又綠,滿城春色不盡。
時隔兩年,再回汴京,街頭鬧市依舊繁華,汴京從未變過。
她還有一生的時光去?消磨,那十二年她不要了,往后自有無盡春色。
第23章
兩情相悅
韋氏聽聞她今日回京,
早早地候在?南薰門,春色醉人?,韋氏撩開幕簾,
只盼著?快些見著?她。
兩載,
整整兩載光陰,
她日思夜想的小女兒,總算回京了。
付清秋與云露輕裝簡行?,一路步行?至韋氏跟前,
韋氏只一眼便?瞧出了那抹幽幽青影,只這一眼,
韋氏心頭萬千苦楚傾瀉而出,
登時紅了眼。
李媽媽知她心急,忙扶著?韋氏下馬車。
“你還知道回來�!表f氏捶胸頓足,哭喊道,
“你這心是鐵打的不成,竟叫為娘的兩載不見女兒�!�
付清秋輕笑,
柔聲?道:“母親,我不是回來了嗎,又不是不回來了。”
“回來?那時你是如何?說的,
只怕是想再不回來。”韋氏聲?淚俱下,
李媽媽順著?后背,朝付清秋頷首。
回宅途中,韋氏拉著?付清秋說了好些,
恨不能將這兩年發(fā)生的事?一一說下來。
付清秋心知母親念著?她,一字一句間漸漸紅了眼,聽韋氏娓娓道來,好似她從未離京修行?,
而是服侍在?父母膝下安樂無憂。
離京兩年,世事?變遷。
回付宅后其中兩樁事?讓付清秋一時沒回過神?來。
一是付遠(yuǎn)衡娶妻,且大嫂已有孕在?身。
二是付清歲已嫁人?。
付清秋回杏院后來不及收拾,匆匆去見付遠(yuǎn)衡,此時付遠(yuǎn)衡不在?家中,想來只有她的那位大嫂。
穿行?回廊之間的付清秋心中好奇,她的大嫂是一個什?么?的女子。
端莊柔婉,清艷脫俗,亦或是絕色佳人?。
陽春三月,春景煞是明艷,晴空萬里,庭中樹木回春,花香四溢,光影躍動之間,鉤織出一副盎然春景圖。
“姑娘慢些,大娘子又不會跑。”云露快步跟著?她。
付清秋t?頓步,云露險些撞上去。
“你說得有理,大嫂不會跑�!备肚迩锘剡^神?來,“你覺得我今日去見大嫂如何??或者我是不是該備些東西給我的小侄子?或者我——”
付清秋眉頭深蹙,急得直打轉(zhuǎn),且不說她才得知此事?,又因未曾見過,不知嫂嫂所喜何?物?,實?在?為難。
這比尹惜考她詩文更為緊張。
云露窘迫地看著?付清秋,朝她使眼神?,“姑娘,何?不當(dāng)面問問大娘子。”
付清秋眸光一轉(zhuǎn),忽覺后背一寒。
她的大嫂嫂是她值得敬重的人?,怎么?就要這樣倉促狼狽的見面了。
“清秋?”
呂氏看著?面前背對著?她的小娘子,她嫁進(jìn)付家一年,只見過付清歲,前幾日她聽聞在?青山寺修行?的妹妹要回京,韋氏本欲讓她一道去,只是她身子重,實?在?難以承受,便?想著?等她回來,備一份厚禮。
春風(fēng)襲來,付清秋緩緩轉(zhuǎn)身施禮,她梳著?簡單的發(fā)髻,素綠的簪子和她衣裙甚是相?配。
呂氏忙扶她,道:“我未曾去接你,是因身子重,怕沿路顛簸�!�
“聽母親說你在?青山寺修行?,如今才回來,乍一相?見,我覺你甚是相?熟�!眳问蠣恐�?她的往杏院去,付清秋順勢輕扶著?她。
她的這位大嫂,端莊賢淑,眉目之間極為溫和,談吐不俗,與她大哥是相?配的。
付清秋挽著?呂氏的手?進(jìn)屋,綠柳云露奉茶。
付清秋接著?方才的話,“大嫂如何?見過我,若是兩年前,倒還有印象,我與大嫂一見如故,只恨不能早些相?認(rèn)。”
二人?相?談甚歡,從呂氏口中得知了她與付遠(yuǎn)衡相?知相?識的事?。
付清秋細(xì)細(xì)算來,付遠(yuǎn)衡和呂氏早已相?識,也算得上青梅竹馬了。
青梅竹馬......
付清秋心頭一窒,轉(zhuǎn)頭望向院里的那棵青梅樹,早已枯敗,只余樹干橫斜。
“綠柳這棵青梅樹是如何?枯的?”付清秋輕撫樹干,樹皮卷翹干枯,如同沙漠中的干樹。
綠柳道:“去年便?如此了,不管如何?照料總不見好,夫人?幾次要鏟了,我都攔了下來�!�
付清秋凝眉,也不是沒有辦法叫這棵青梅樹活過來。
“隨它去罷,若是那一日徹底枯了,便?讓人?來鏟了就是�!备肚迩镩L舒一口氣,對綠柳輕笑道,“這兩年辛苦你守著?杏院了�!�
綠柳心頭酸澀,掩下眸中淚花,“姑娘哪里的話�!�
自幼時起,綠柳便?跟著?付清秋,青山寺一別,是最久的一次,整整兩年。
“綠柳,日后你若有想求之事?,我必應(yīng)你。”
付清秋眉目舒展,笑意輕淺,這一笑叫綠柳失了神?,較兩年前的姑娘,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更為嫻靜文雅。
從前的姑娘不見了。
綠柳眸光黯淡,垂首侍立。
回付宅的第?一日,付清秋正欲去尋付高越,卻聽綠柳說付高越已往邊塞去,已有一年多。
付清秋愣神?,付宅里竟只有大哥和大嫂,難怪母親說及這兩年的事?,總隱隱含憂,膝下子女各奔東西,空留大宅院。
如此一想,付清秋心懷愧疚。
韋氏向來疼愛子女,往日里的熱鬧,霎時冷清,恐怕心里是不好受的。
杏院枝頭雪白杏花搖曳,花雨紛紛,付清秋正坐在?亭下悵惘,忽地一聲?,有人?喚她。
“清秋�!�
付清秋循聲?望去,只見那人?如身姿輕盈,身著?杏色海棠對襟長褙子,頭簪鮮花,清雅脫俗。
“姐姐�!�
付清秋起身,眸中倒映著?她的身影。
一別兩年,她的姐姐仍如當(dāng)年溫婉嫻靜,只是她已嫁作人?婦,眉梢別添一抹風(fēng)韻。
付清歲眸中帶淚,快步上前,欲抱住她,卻又怕太過唐突,只是拉著?她的手?。
“清秋,青山寺里一切可好?聽聞你回來,我便?從家趕來�!备肚鍤q泫然欲泣,瑩瑩淚光點點,一雙溫和的眼眸直盯著?她。
她是后悔當(dāng)年沒將付清秋帶回來的。
只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付清秋被她這一說,鼻尖一酸,道:“姐姐,我一切都好,倒是不知姐姐嫁給了誰?那人?待你可好?”
從前,師無涯與付清歲兩情相?悅,情意深重,或許有朝一日,師無涯會再回來求娶付清歲。
可怎么?還未等到師無涯回來,她的姐姐就嫁給了別人?。
付清秋心下釋然,倘若師無涯真的回來娶付清歲,她必送上厚禮,歡歡喜喜地送姐姐出嫁,遂了兩人?的心愿。
青山寺的兩年,叫她想明白了這些俗事?,師無涯不喜歡她,她不該去強求。
過往種種,只當(dāng)是她年少不知事?。
付清歲止住淚,道:“很好,這一生如此平安喜樂,有親人?在?世,便?是最好的�!�
付清秋凝眉,再三啟齒,最終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姐姐,這樁婚事?,是你情愿的,還是母親做主的?”付清秋問。
付清歲倏忽一笑,斟茶道:“母親做主,我情愿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她愿意的。
聞言,付清秋輕輕松了口氣,呷了口茶,付清歲靜靜地看著?她,總覺得這個妹妹變了,又好像沒變。
杏院杏花紛飛,春風(fēng)悠揚,輕撫衣裙。
亭下付清秋似想起什?么?,轉(zhuǎn)頭朝云露道:“去拿棋來�!�
付清歲揚唇輕笑,“你要棋作甚?一回來就要和我對弈?怕是在?青山寺學(xué)了不少東西,要回來考我。”
“那是自然,姐姐,今夜在?杏院歇下如何?。”付清秋湊近付清歲,挽著?她的手?輕搖著?,嬌嗔道,“我和姐姐可有兩年未見,我心心念念著?姐姐能陪我呢。”
付清歲垂眸注視著?付清秋,哪里舍得回拒,只是身不由己,她今日是要回府去的。
“不可,清秋,我已嫁人?,哪有歇在?娘家的,況且母親命我晚間回去服侍,怕是不能了�!备肚鍤q眼中不忍,見她傷心,反握著?她的手?,“待到月末,我與母親說,那時我回來陪陪你如何??”
付清秋眉頭輕蹙,神?色郁郁,提不起興頭,趴在?桌上側(cè)目看她。
恍惚之間,她仿佛回想起付清歲尚未嫁人?時的模樣,那會她們都是閨閣少女,嬉笑言談好不自在?。
付清秋眼中閃過一絲悲戚,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抵就是如此了。
“想什?么?呢?”付清歲接過云露手?中棋具,拉起付清秋,見她興致缺缺,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付清秋懨懨地下棋,付清歲眼中帶笑,手?執(zhí)白棋遲遲未落。
“當(dāng)真是在?青山寺學(xué)了,我如今是贏不了你了。”付清歲起身,輕撫她的頭。
“我要走了,清秋下回我再回來。”
付清秋登時起身,撲進(jìn)付清歲懷里,一抹輕淺的橘香縈繞著?她,付清歲輕輕抱著?她,撫著?她的背。
比起宅里多了個嫂嫂,付清秋更難以接受的是昔日閨閣玩樂的姐姐不能再輕易相?見。
十五年朝夕相?伴的姐姐,忽然之間,就不再只是她的姐姐了。
“莫哭了。”
眼見著?暮色四合,霞光飛天,冬盈急道:“姑娘,得走了,大人?該回來了。”
付清秋不再多留,目送付清歲離開。
月上枝頭,清輝薄紗,籠罩春夜。
付清秋在?房內(nèi)書架上點書,好些都是尹惜在?青山寺贈與她的,還余些是王恒送她的。
書案前付清秋正細(xì)致地打理典籍,云露匆匆進(jìn)屋,眉眼歡喜。
“姑娘,王郎君當(dāng)真來信了�!痹坡稄男渲腥〕鲂�,遞到她面前。
云露笑道:“約姑娘金明池相?見呢�!�
屋內(nèi)燭火明滅,付清秋垂眸看他的信,若有所思地想著?什?么?,燈火翩然映照她的側(cè)臉,云露看她看得失神?,眸中人?膚白如玉,眉眼如畫比前兩年的姑娘出落得更水靈。
付清秋收好信,思忖片刻道:“明日我要穿那件桃紅海棠短褙子和泥金百迭裙,前些日子王郎君送的海棠簪子你放哪兒了?”
云露連連點頭稱好,綠柳自是不知,只一個勁地追問云露。
“你如何?照顧姑娘的,這些事?都記不住�!本G柳數(shù)落道。
云露道:“這兩日太忙了,家中的東西還未理清,外頭又有,姑娘,綠柳姐姐是我做得不對。”
付清秋抬眼看她二人?,輕嘆一聲?,“出去罷�!�
翌日清晨,綠柳如往常進(jìn)屋為付清秋梳妝,卻不見人?影,忙出來問云露。
“姑娘不愛上妝,況從前在?寺里,姑娘哪有心思做這些�!痹坡端怆鼥V,拉過綠柳的手?,“綠柳姐姐,姑娘如今有自己的主意,我們何?必管這么?多呢,什?么?簪子衣裳,姑娘心里是有數(shù)的。”
綠柳眸光一沉,調(diào)轉(zhuǎn)話頭:“那姑娘人?呢?”
云露懶懶道:“出門了啊,早出去了t?�!�
仲春時節(jié),天青水綠,御街旁楊柳遍地走,池水清清,錦鯉游躍,日光輕柔暖和。
金明池畔佳人?踏青,一眼望不盡錦繡綾羅,世家貴女云集,春色如畫。
池邊亭下,春風(fēng)襲來,攪動羅裙錦袍。
王恒身著?天青色繡金云紋長袍,玉冠束發(fā),眉眼清潤,與他同坐的付清秋愜意地眺望池邊燕雀筑巢。
“回京了,為何?不提前和我說?”王恒溫聲?問道,眼中倒映著?她的身影。
付清秋視線仍落在?柳樹枝頭,悠悠道:“同你說作甚?王郎君未必還要接我不成?”
“不是不可�!�
王恒唇角輕揚,“空絕大師,可問你悟了什?么??”
付清秋愕然回神?,“你怎么?知道�!�
王恒笑意更甚,看她烏發(fā)間那支海棠栩栩如生,很是襯她。
“往日也問過我,賀夫人?也被問過,想來不會落下你�!彼�,“寺中那般清凈之地,有你在?倒是樂趣橫生,回了汴京怕是難得了。”
青山寺本是清凈地,付清秋被尹惜帶著?,幾次被方丈捉著?罰抄經(jīng)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