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就算沒這么多道程序,衣服起碼要沾點血才對得起B(yǎng)OSS戰(zhàn)吧?!
一位掌門道:“恐怕不能貿(mào)然行動�!�
另一位贊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虛實。”
洛冰河道:“那是一定�!�
他剛說完,漠北君就一腳把尚清華踹了出去。
真的是踹了出去……了出去……出去……去……
在沈清秋震驚萬分的目光中,尚清華連滾帶摔就飛進了山洞,“探一探虛實”去了。
死寂半晌,突然,洞中爆發(fā)出一聲慘叫:“我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了一把藤葉,隨眾人涌入洞中,就聽一個聲音傳來:“沈峰主,又見面啦�!�
心魔劍插在山洞盡頭的巖縫之間。那黑氣紫煙便是從它劍鋒上溢出的。
天瑯君坐在一塊青石之上,尚清華就站在那塊青石前不遠處。
洞外的天光投射進來,照亮了天瑯君半邊身體。登時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沈清秋總算知道尚清華剛才為什么叫那么慘了。
天瑯君雖然面上笑容不改,卻因為小半張右臉盡皆成了腐爛的紫黑色,顯得這笑容極其恐怖。
他左邊袖子空蕩蕩的癟著。看來,那條總是掉下來的手臂,再也接不回去了。
這幅破破爛爛、油盡燈枯的模樣,可跟沈清秋想象中的最終BOSS不太一樣。
沈清秋忍不住留意洛冰河神色。只見他臉上是接近于木然的平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天瑯君側(cè)了側(cè)頭,道:“來的比我想象的要少。我還以為,會像上次白露山那樣,數(shù)百名高手齊上陣呢。”
無妄哼道:“你看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樣,身邊一個嘍啰都沒有,還用得著那么多人來嗎?”
天瑯君道:“嘍啰?我這里的確沒有,不過外甥倒有一個�!�
話音未落,洞中閃過一道青影。竹枝郎無聲無息擋在了天瑯君側(cè)前方。
不知為什么,這一對主從,都是一身狼狽。天瑯君的露芝軀不適應魔氣,被腐蝕得坑坑洼洼,這可以理解。竹枝郎竟也瞳孔泛黃,脖子、臉頰、額頭,手臂,凡裸露在外的地方,都爬著一塊一塊的鱗片,猙獰可怖,看上去和露芝洞里的半人半蛇形態(tài)十分接近。
他啞聲道:“沈仙師。”
沈清秋:“……是我。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岳清源不動聲色:“師弟,你和這位又有何淵源?”
淵源深了去了。走到今天這一步,跟這位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沈清秋正想說話,天瑯君微微一揚下巴,對岳清源瞇眼道:“我記得你�!�
他想了想,確定地說:“當時幻花宮那老兒要你助他偷襲,你沒理會。如今蒼穹山派的掌門是你?不錯�!�
岳清源道:“閣下記性倒是好得很�!�
天瑯君笑著笑著,嘆了口氣。
“如果你們也被壓在一個黑黢黢的地方十幾年,不見天日,每天只能想些過往之事虛度光陰,也會像我一樣記性好�!�
這次沒人答他的話了。岳清源握住玄肅,連鞘帶劍打了出去。
天瑯君堪堪避過,轟隆陣陣,他身后洞壁被生生轟塌了半邊,開了一個大洞,外面便是高空,飛沙滾石跌落,向下方墜去。寒氣霍的流卷而入,細碎的雪花漫空飛舞,迷人視線。百丈之下的冰面上,隱隱傳來一浪高過一浪的獸鳴和廝殺聲。
第一波南疆魔族已經(jīng)落地了。
天瑯君道:“我猜,一定又是百戰(zhàn)峰打頭陣。對不對?”
數(shù)十人分散開來,從各個角度抄了過去。無妄法杖揮得虎虎生風,剛猛十足,搶攻在最前。竹枝郎被玄肅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卻仍盡職盡責地吸引著大部分的火力。天瑯君繼續(xù)坐在青石上,清閑得很,道:“當年我便記得,你拖到最后一刻才拔劍。今天也要這樣?”
岳清源不答話,正要一掌擊上竹枝郎胸口,另一名掌門搶先打了上去。竹枝郎不避不退,生生受了這一擊,可發(fā)出慘叫的卻是那名掌門。
沈清秋瞳孔驟縮,喝道:“別碰他!他身上都是毒!”
混戰(zhàn)之中,幾人中毒,幾人被爆炸的魔氣靈力震出洞外,身體飛入半空,下墜的途中翻上了飛劍,才穩(wěn)住身形。尚清華偷偷摸摸往沈清秋那邊溜,竹枝郎正戰(zhàn)得血氣翻騰,驀地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往外蹭,不假思索甩了兩條青蛇過去。沈清秋看得清楚,反手一翻,一枚青葉正要飛出,挽救作者菊苣的生命,兩條青蛇被倏然生出的冰劍穿刺而過。
漠北君鬼影般出現(xiàn)在戰(zhàn)圈之中,拎起尚清華,扔小雞一樣扔到沈清秋那邊,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來的十秒內(nèi),沈清秋算是見識了什么叫做“暴打”……
竹枝郎這邊被漠北君狂毆不止,圍攻天瑯君的火力陡然加大。
天瑯君雖沒了一只手,以一對多,風度仍分毫不亂,笑道:“其實我本來沒合并兩界的意思。偶爾越界,來這邊唱唱曲,讀讀書,挺好。不過,既然都在白露山待了那么多年,不真如你們所想做點什么,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岳清源指尖一彈,玄肅出鞘三寸,靈力暴漲。天瑯君身上骨骼錯位般咯咯作響,“咦”了一聲,道:“果然是掌門�!�
他伸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肅劍鋒,恍如無知無覺,笑道:“為何不盡數(shù)拔出?只是這樣,還奈何不了我。”
岳清源目光一沉,玄肅再次出鞘半寸!
忽聽洛冰河涼涼地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
天瑯君笑容未褪,突然,一道強勁的魔氣如斧砍刀劈般襲來。
他僅剩的那只手脫臂而出,被狂風卷起,飛出洞外,直墜下埋骨嶺。
洛冰河終于出手了!
這對父子再次對上,這次,終于輪到天瑯君毫無還手之力。
洛冰河兩眼紅得刺目,緊繃著臉,出手狠戾,毫不容情。天瑯君現(xiàn)在雙手皆斷,竟然有了左支右咄、應接不暇之態(tài)。竹枝郎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漠北君,臉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見主受困,像是殺昏了頭,橫沖直闖過去。恰好無妄被天瑯君魔氣掃過,口噴鮮血,向后飛出,無塵大師迎身去接。眼看竹枝郎就要撞上他,沈清秋見勢不好,閃身擋在無塵身前。
竹枝郎一見沈清秋,黃澄澄的瞳孔閃過一絲清明,猛地剎步。導致身形不穩(wěn),踉蹌著險些栽倒,正要繞過沈清秋去助天瑯君,倏地一道白光橫穿而來。竹枝郎背部重重撞上洞壁,被生生穿胸釘在了巖石之上。
他胸口那半截修長的劍身,正是正陽。
沈清秋回頭,洛冰河緩緩收手。天瑯君平靜地站在他身后兩丈之外。
只站了一會兒,他就姿勢優(yōu)雅地倒了下去。
……
打完了?
這么簡單?
沈清秋還有點沒法接受。
他都沒打幾下呢。這就完了?!
他拍尚清華:“……你不是說天瑯君很難打嗎?”
尚清華說:“……是很難啊�!�
沈清秋:“這贏的有邏輯嗎?”
尚清華:“再難打的BOSS,也會被男主端了。這不是公認的邏輯嗎?”
兩人環(huán)顧四周,來時有數(shù)十人,滿血狀態(tài),到現(xiàn)在,站著的已經(jīng)沒剩幾個了。
沈清秋看著之前視作超難關(guān)卡BOSS的兩位。
一個正躺在地上,十分符合“飽受蹂躪的破布娃娃”的描述;一個被釘在墻上,鮮血淋漓。
半點也沒有打完終極BOSS的酣暢淋漓之感,越看越覺得,這根本就是己方在欺負老弱病殘,仗著人多不要臉地群毆……
是的他們的確是在群毆!
可誰知道會變成這樣?BOSS實力和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洛冰河轉(zhuǎn)回身,滴血未沾,氣定神閑,問沈清秋:“要殺了他嗎?”
他指的是天瑯君。竹枝郎聞言,握住正陽劍身,奮力外拔。他脖子臉上鱗片似乎在混戰(zhàn)中被刮去不少,這時一陣一陣用力,血流如注。
自從知道公儀蕭為他所殺后,沈清秋心里一直有個疙瘩,但這幅模樣,實在慘不忍睹,見者很難不同情。而且,雖然沈清秋被他詭異的報恩方式坑了無數(shù)次,可好歹竹枝郎從沒對他起過壞心思。
他心想,這人一生稀里糊涂,都是因為腦子轉(zhuǎn)不過彎,嘆道:“都變成這樣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血沫,干啞地說:“變成這樣?”
他苦笑道:“如果我說,白露山那副模樣,才是我的原身,沈仙師你有何想法?”
一個轟天雷劈到沈清秋腦門頂上。
怎么,原來白露林那在地上爬爬爬的蛇男才是竹枝郎的原始形態(tài)嗎?!
竹枝郎喘了一口氣,道:“我說過,我血統(tǒng)微賤,只因我父親是一條巨蛇,母親生下我時,便是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樣。一直長到十五歲,旁人皆棄我惡我,辱我驅(qū)我。若非君上助我化為人身,我便一生都是那蠕動在地的怪物�!�
他咬牙道:“君上第一個讓我為人,沈仙師你則是第二個�;蛟S對你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卻是萬死莫敢不報……沈仙師問我‘何苦’?你說我是何苦?”
天瑯君忽然嘆道:“傻孩子,你跟他說那么多做什么?”
他雖然躺著,卻躺的依舊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氣侵蝕的小半張臉,就更雍容了。
他望著天,悠悠地說:“人啊,總是相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再親密的人,轉(zhuǎn)眼也可以欺騙于你。何況一直都只是你一廂情愿地要報恩?你說再多,他也不懂你,只會厭煩。又何必多言?”
……莫非他這么多年,一直以為當年是蘇夕顏刻意將他騙上白露山的?
沈清秋本想脫口而出,你誤會大了!可他再看一旁面無表情的洛冰河,又說不出話了。
無塵大師卻道:“若閣下當年真的無此意圖,聽信讒言,是我們的錯。今日之事,躲不過,避不得。種惡因,得惡果,遲早都要償還。”
他合掌道:“可蘇施主不惜自服毒藥,也要去見你一面,又怎能說她是欺騙你?”
天瑯君微微一愣,抬起了頭。
沈清秋心里也是一動。好歹,無塵大師把“墮胎藥”改成了“毒藥”,也算是照顧了下洛冰河的感受。
他軀體殘缺,這樣勉力抬頭,還有血跡凝在唇邊,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可憐。
頓了半晌,天瑯君道:“……是嗎。”
說完這兩個字。他又問了一句:“真的?”
無塵大師道:“老衲敢以性命擔保,所言非虛�!�
天瑯君轉(zhuǎn)頭,看向沈清秋和岳清源,索證般地問道:“真的?”
岳清源點頭,沈清秋也緩緩一點頭。
天瑯君像是忽然脫了力,重新躺了下去。
他嘆道:“好吧。好歹,總算有件不那么糟糕的事�!�
沈清秋轉(zhuǎn)頭去看洛冰河。
他正微微低頭,眼睫垂著,沾了一點雪花,輕輕顫動。
這樣把話說開,天瑯君的心結(jié)固然是解了�?蓪β灞佣裕疵鈿埲�。
心魔劍還在源源不斷散發(fā)著紫黑之氣,下方廝殺之聲越發(fā)清晰�?峙侣窆菐X的下落仍在持續(xù),不知距離洛川冰面,還有多少距離。
岳清源朝插著心魔劍的巖壁走了幾步。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瑯君,你收手吧�!�
現(xiàn)在收手,還不算太晚,如果天瑯君繼續(xù)往心魔劍中輸送魔氣,就真的只有殺了他才能阻止合并了。怎么說,沈清秋也并不特別希望天瑯君真的去死。
畢竟,談個戀愛被坑成這樣,實在是夠倒霉了。再要人家的命……沒有哪個BOSS這么苦逼的!
天瑯君卻忽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笑聲在山洞和嶺中回蕩。
他像是覺得十分滑稽,歪頭道:“沈峰主,你看,現(xiàn)在的我,甚至連竹枝郎的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啊�!�
這時候,沈清秋還沒覺察他話中的意思,只是隱隱覺得心中哪里一跳。
天瑯君慢條斯理道:“和你們斗了這么久,我這副身體,消耗不可謂不大。你以為,一直撐住心魔劍魔氣供給的,究竟是誰?”
這句話他說的不快不慢,可進了沈清秋耳朵里,一字一句,聽得他如墜冰窟,脖頸漸漸僵硬起來。
“你是該叫人收手。只是,那個人卻不是我�!�
第79章
執(zhí)念
天瑯君肢體已殘破不堪,竹枝郎被釘在巖壁上,無塵大師扶著頭破血流的無妄,漠北君拎著尚清華,岳清源站在沈清秋身邊。
只有洛冰河立在正對心魔劍的位置上,正低頭,慢慢整著袖口。
沈清秋沉聲道:“洛冰河,你過來�!�
洛冰河搖了一下頭。
只一下,但非常堅定。
沈清秋失望透頂,冷聲道:“……你又騙我。”
洛冰河道:“師尊,我說過會幫你對付天瑯君�,F(xiàn)在我可以立刻殺了他給你看,怎能說我是騙你?”
天瑯君笑道:“養(yǎng)寇自重,這一步棋想的是挺好。只可惜我不太中用,還是得他親自出馬了�!�
“養(yǎng)寇自重”四個字一出來,沈清秋越發(fā)心中不安。
心魔劍,會不會是洛冰河故意給天瑯君的。
拿到心魔劍后,天瑯君那露華芝塑成的身軀,腐蝕的越來越快,就算把劍給他,對洛冰河也構(gòu)不成多大威脅。
也許是他亂過了頭,把心中所想也漏在了臉上,洛冰河傷感地說:“師尊,你又在想什么呢?心魔劍的確是他搶去的,只是它仍舊認我這個主人而已。為什么又不肯相信我了呢?”
沈清秋緩緩地說:“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剛才為止,還一直是相信你的�!�
洛冰河說:“是嗎?”
他牽起一個扭曲的笑容:“可我卻不敢相信師尊了�!�
這笑容詭異至極。沈清秋覺察他情緒不對勁,放緩了表情和語氣:“你究竟是又怎么了�!�
他稍微溫柔一點,洛冰河便忽然不笑了。
他看上去像是傷心欲絕的樣子:“師尊,我就說過,果真你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最高興的�!�
剛開始,沈清秋還沒弄明白“他們”指的是什么。
洛冰河在心魔劍的巖壁前,緩緩來回踱著。
他自嘲地笑道:“每次我求師尊跟我走,你從來沒有一次答應。即便答應了,也只是我強求所致�?伤麄冏屇懔粝聛淼臅r候,你便毫不猶豫�!�
他看著沈清秋:“師尊,你不常笑。我愛看你笑,可是一想到,你只有在和他們一道時,才會這樣笑,我就……”他輕聲細語道:“……非常,非常痛苦�!�
沈清秋終于明白了。
“他們”,指的是蒼穹山派!
那天在竹舍,柳清歌忽然開窗查看,果然覺察到了一直徘徊在外的洛冰河。
他沒有離去,而是把竹舍內(nèi)的歡聲笑語、把他那一聲“嗯”的應承,全部聽在了耳中,記在了心里。
沈清秋道:“你是因為這件事,所以生氣了?”
“生氣?”
反問之后,洛冰河陰戾地吐出兩個字:“我恨!”
“我恨我自己!”
他負著手,暴躁地加快步伐。
“我恨我沒用。我恨我總是留不住任何人,從來……沒有誰肯選擇我。”
洞中其余人都不便輕舉妄動。洛冰河現(xiàn)在維持著心魔劍的供給,誰都不想他突然發(fā)難。
岳清源卻道:“你的意思,是要他二選一?”
洛冰河頓住腳步,搖了搖頭:“二選一?不。這不是�!�
“我知道,如果要選,師尊一定不會選我。所以,只要沒有選擇就好了�!�
洛冰河流露出一種奇異的興奮,蒼白的臉涌上一層潮紅。
“所以這次我吸取了教訓。蒼穹山派不存在就好了。這樣,師尊就只剩我了�!�
無塵大師不忍卒聽,合掌佛號不斷,阿彌陀佛道:“洛施主,你魔怔了。”
洛冰河兀自大笑,無塵大師繼續(xù)道:“沒有選擇的可能,固然也沒有了放棄你的可能。但沈峰主對你的所作所為,又怎會釋懷?”
洛冰河柔聲道:“師尊,清靜峰沒了,我可以再給你造一個。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不奢求什么了。你一不順心,就可以打我,殺我,反正我死不了。只要……只要你不離開我就好。”
他虔誠地說:“真的,我只有這一個愿望了�!�
沈清秋喉嚨干啞,口里發(fā)苦,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確定,洛冰河已經(jīng)神智不清了。
他瞳孔渙散,紅色的漣漪時擴時縮,笑容扭曲,真真正正是一副徹底發(fā)瘋、失去理智的模樣。心魔劍上紫光大盛,不知道他在控制這把劍,還是這把劍在控制他。
竹枝郎忽然道:“除了蒼穹山派,這世上沈仙師在意的東西千千萬,你是不是都要毀了才好?”
洛冰河莞爾道:“好��?為什么不好!”
他一側(cè)頭,陡轉(zhuǎn)陰鷙:“讓他閉嘴!”
漠北君聞言,想了想,對準竹枝郎臉部打了一拳。
天瑯君看著洛冰河,目光中憫色閃動,嘆道:“……心魔劍已經(jīng)侵蝕入腦。他真的瘋了�!�
洛冰河微笑著點頭:“對。我是瘋了。”
沈清秋聽他親口承認自己發(fā)瘋,心臟一陣抽搐的悶痛。
他輕聲道:“冰河,你先離開那把劍,離它站遠點�!�
他一邊溫言相勸,一邊手在寬袖底悄悄按上了修雅劍劍柄。洛冰河笑道:“沒用的。師尊,你不必這樣。你越是對我好,我越是怕�!�
他說著,右手做了個略略上揚的手勢。剎那間,心魔劍上紫氣大盛。
竹枝郎吐出一口淤血。剛才那一拳,也只讓他閉嘴了一會兒。他平靜地道:“可憐�!�
“可憐?”洛冰河喃喃道:“不錯,我是可憐。就算是可憐我也好,師尊你能有一次留在我身邊嗎?”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滾滾流下。
洛冰河瞳孔赤紅地咬著牙:“師尊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放開我�!�
“每一次,每一次,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能夠成為你拋棄我理由,每一次都是這樣!”
忽然,尚清華啪的一聲摔到地上。沈清秋也下意識扶住了石壁。
整個地面開始劇烈地震顫。
埋骨嶺的下墜速度加快了!
岳清源淡淡地道:“師弟,他是瘋了,你要如何處置�!�
洛冰河冷笑一聲,后退兩步,猛地抓住心魔劍柄。
地面震顫愈發(fā)強烈,透過洞口向外望去,能看見滾滾云叢中,探出無數(shù)高低不一的山頭。沈清秋剛要祭出修雅,忽的身旁白光炫目。岳清源先一步抽出了劍。
劍嘯聲撕裂了彌漫的飛雪和紫黑之氣。
玄肅出鞘!
漠北君見岳清源劍尖對準洛冰河,上前迎戰(zhàn)。玄肅靈力暴漲,還未相接,直接將他震了出去。
漠北君像是完全沒料到自己也會有被人打飛的一天,保持著這種表情,轉(zhuǎn)眼墜下埋骨嶺。尚清華魂飛魄散,抓了一把劍就沖過去,沈清秋忙拽住他:“你干啥!”
尚清華咆哮道:“我靠,他不會飛��!”說完便跳了下去。
沈清秋逆著飛雪和狂風從破口處往下看,恰好看見距離冰面還有百丈的高空中,乘著飛劍的尚清華抓住了漠北確定他摔不死后,沈清秋連一口氣也來不及松,猛地轉(zhuǎn)回頭,洛冰河已和岳清源正面對上。
洛冰河固然爆發(fā)力可怖,沈清秋卻沒料到,玄肅完全出鞘后,威力竟如此強悍,能和發(fā)狂狀態(tài)下的洛冰河戰(zhàn)成平手。沈清秋能感覺到,耳膜和喉嚨被空氣中激蕩的靈力和魔氣壓得隆隆作響。
他見這洞遲早要塌,搶上巖壁,徒手握住心魔劍,一用力,把它拔了出來!
雖然拔了出來,可埋骨嶺下落之勢還沒緩住。洛冰河見狀,要來奪劍。岳清源哪會給他機會,玄肅劍尖在空中劃出肉眼可見的炫目軌跡,一道巨型禁制,繁復的咒印生成一座無形的牢籠,將洛冰河禁錮其中。
岳清源見沈清秋拔了劍,沉聲道:“走!”
還走?!沈清秋立刻搖頭,剛要把心魔劍拋給他,便覺腳下一軟。
不是他軟了,是地面軟了。
這個山洞,終于塌了!
埋骨嶺第二層。
沈清秋把岳清源從亂石堆里刨了出來:“掌門?師兄?掌門師兄!”
岳清源面色隱隱發(fā)白,唇角淌血,咽了咽喉嚨,似乎把一口熱血咽了下去。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沈清秋:“……其他人呢。”
埋骨嶺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類似不規(guī)則的蜂巢,一個洞接著一個洞。沈清秋四下望了一眼:“沒看見無塵大師和天瑯君他們,可能埋在這里,也可能隨著亂石塌到其他的洞里去了�!�
他回頭:“師兄,你什么時候受的傷?”
岳清源不答,問道:“心魔劍還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