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淺語:……
她都想讓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直接把油加到他嘴里,讓他什么話都敢往外扔。
第9章
她就是個妖精
烏云漫天,不見日光,五彩繽紛的旗子在寒風中凜凜作響,林淺語神態(tài)自若地在臺上講著話,眼睛始終注視著烏壓壓的人群后方。
他走的是大路,這個時間還沒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面上不露聲色,沉穩(wěn)地給簡短的講話結了尾,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她走下臺,眼皮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下沒一下地跳了起來。
向小園小跑著上前,湊到林淺語身邊小聲道,“林總,我還是打不通陸助的電話。”
林淺語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掃了一眼人群,往常在這種時刻慣會往她身邊湊的程深,現(xiàn)在正在角落里打電話,神色看起來不怎么好,她面無表情地撤回視線,轉頭看向旁邊的小伍,他說這個叫小伍的是他最信得過的人。
小伍大名叫伍自成,他知道林淺語在想什么,上前一步道,“林總,驍哥給我的任務就是讓我今天寸步不離地跟在您身邊,您不用擔心,驍哥一向福大命大,他肯定不會出什么事兒�!�
林淺語慢慢摩挲著手機屏幕,再福大命大,也抵不過蓄意的人禍,她怕她低估了程家喪心病狂的程度,萬一程崇遠想一不做二不休,她不知道他一個人能不能應付得來。
陳巖快步走過來,低聲匯報,“林總,淮城的曲書記到了�!�
林淺語看著遠遠走來的一行人,有些意外,他們這個廠區(qū)當初能在淮城立項,離不開這位曲書記的支持,今天的落成儀式曲書記是讓秘書代為出席的,沒想到他現(xiàn)在又親自到場了。
她邊走上前去迎人,邊吩咐向小園,“你去大門口等著,他人一到,就立刻給我打電話�!�
向小園快速地應一聲好,跟一條魚一樣擠過人群,一溜煙地跑向了大門口。
那會兒在加油站,陸助和林總單獨說了幾句話,她使勁支棱著耳朵,也沒聽清他們到底說了什么,而且陸助個子老高,肩膀又挺又闊,他那樣半俯身擋在車門口,把林總擋了個嚴嚴實實,她也看不到兩個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憑她多年被漫畫浸泡出來的直覺,陸助那會兒和林總說話的架勢,根本不像是下屬面對老板。
向小園拿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打了個賭,左手賭陸助和林總之間應該有些什么,右手賭兩個人就是單單純純的上下級關系。
要是左手賭贏了,她就拿她第一個月的工資買兩金項鏈,一條給她媽,一條自己戴。要是右手賭贏了,她就要老老實實地把錢全都存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她的左手會贏,等今天晚上回去,她得先挑挑金項鏈的款式。
林淺語陪著曲書記轉完兩個廠區(qū),又將他們一行人送上車,也沒等來向小園的電話。
天陰得愈發(fā)沉,空中有零星的白色隨風落下,劃過手背,涼意浸到皮膚里,林淺語抬頭看向天空,原來是下雪了,這好像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候在一旁的一眾高層全都圍了過來,嘴里說著瑞雪兆豐年這一類恭維吉祥的話,其中不乏一些當初和程崇遠站在一起堅決反對建廠的老臣子們。
新廠的落成儀式順利結束,又有曲書記親自到場坐鎮(zhèn),他們都清楚,以后任誰再想拿之前的事情做什么文章,都得先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再沒有比他們更會見風使舵的。
林淺語心不在焉地應付著過來打招呼的人,手無意識地劃開手機屏幕,摁下了一連串的數(shù)字,剛要撥出去,手指又驀地頓住。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按出這個號碼來,時間過了這么久,這個號碼竟還存在她的腦子里。
身后有熟悉的氣息靠近,她回過頭,撞進一雙沉沉的眸子里,他將手里的傘撐到她的身上,擋住了寒風和冬雪。
四周的嘈雜全都淡去,兩廂對望中,無聲的靜默蔓延開。
林淺語從上到下地一眼打量過他,胳膊腿都在,外面的大衣和里面的西裝都是早上出門的那一套,應該是沒有受什么傷。
陸驍?shù)囊暰落到她還亮著的手機屏幕上,微怔,林淺語注意到他目光的落點,眼神冷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摁滅屏幕,不再管他,轉身和湊上前來的部門經理對上話。
雪勢漸大,零零散散的雪粒子慢慢變成鵝毛般的大雪,林淺語一早讓人安排了酒店的廚師過來,在廠區(qū)內擺了慶祝的酒席。
酒宴過半,大家興致愈發(fā)高漲,新廠大大小小的主管領導,在廠長吳強的帶領下,拎著幾瓶白酒,來到主桌敬林淺語,別的時候,林淺語或許可以借口提前離席,今天這個看似還算平靜的場合下面壓著太多的暗潮,她必須坐到最后。
林淺語酒量還算不錯,但喝白酒不太行,一口下去,胃已經燒了起來,陸驍起身站到她身邊,要替她回敬。
有人混在人群里小聲嘀咕,“陸助的身份代替林總喝,分量是不是不太夠�。俊�
陸驍看那人一眼,面上帶著些笑,他拿過三個大酒杯一字排開,全都倒?jié)M白酒,依次將三個酒杯里的酒喝下,中間都沒有停一下,他喝完最后一杯,氣定神閑地將酒杯倒扣向地面,晃了晃,又看向那人,“您喝一小杯,我喝大三杯,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那人沒想到他這么狠,又窺到林總沒什么表情的臉色,悻悻地笑了笑,退到吳強的身后,沒敢再說什么。
新廠區(qū)的負責人吳強,五十多歲,仗著技術過硬,又是公司的老人,很少把誰放在眼里,他平時沒什么事兒就愛整兩口喝,在他這兒,最信奉酒品看人品,光看陸驍這喝酒的利落勁兒,立馬對這位年輕人多了幾分歡喜。
他看著林淺語道,“林總,這位陸助喝酒可以啊。”
林淺語微微一笑,“他是我父親生前看重的人,各方面的能力自然不會差,后面在新廠的一些工作上,會由他代替我出面安排,那個時候,我可不希望吳廠長您下面的人再質疑我們陸助分量夠不夠的問題,質疑他,就相當于質疑我了�!�
她這話說得綿里藏針,看似溫溫和和,實際敲打的成分居多。
吳強老臉一紅,他這才知道他的心思應該自始至終都沒瞞過這位小林總。
他一直以來表現(xiàn)得對林淺語還算尊重,其實打心眼里對她不服氣,在他看來,生意場就是酒場,一個女娃娃,之前又沒接觸過生意場上的事兒,連酒都喝不下去幾口,又怎么掌管一個偌大的集團,他雖然看不上程崇遠那個笑面虎,可也不想受一個女娃娃的管。
他本想借著今天這個場合,給她幾分顏色看看,讓她知道生意場上的難處,趁早退位讓賢,老老實實回家里當她的大小姐好了,沒想到反被她給四兩撥千斤地敲打了。
他舉著酒杯,嘿嘿笑兩聲,“那肯定不敢,下回誰再說這種話,我拿鞋底子拍他�!�
林淺語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她之前聽她哥提過這位吳強一兩句,思想有些老派,但能力是真有,她原也沒打算一上來讓他就服她的管,人心總要慢慢收服。
她和吳強碰一下杯,面不改色地將杯子里的白酒一飲而盡,笑著道,“有吳廠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吳強這下倒是對這個女娃娃有些另眼相看了,他為人處世的規(guī)則很簡單,那就是你有能力我自然就服氣你,他也一口氣干完自己酒杯里的酒,回林淺語,“下次再發(fā)生這種事,您只管拿我是問。”
其余的人見這個架勢,也紛紛干了自己酒杯的酒,有了這一出,鬧鬧哄哄的敬酒鬧劇算是歇了下去,但吳強拉著陸驍單獨喝上了,陸驍喝酒不上臉,喝得越多,眼睛越亮,眼神始終是清明的。
吳強越看他越覺得稀罕,現(xiàn)在的年輕人,別看平時裝得一本正經,人五人六的,幾兩馬尿一下肚,立刻原形畢露,像這位陸兄弟這樣的還真是少有。
他摟上陸驍?shù)募绨�,嘴里噴出的全是酒氣,“小陸兄弟,你平時工作這么忙,是不是還沒搞對象,你要是還沒談朋友的話,我想把我閨女介紹給你,我跟你說,我閨女那是要學問有學問,要模樣兒有模樣兒,天上地下都難挑出這么一個人�!�
陸驍喝過酒的嗓音有些沙,“吳老哥,先謝過你,我暫時還不考慮這些。”
吳強大手一揮,聲量有些大,“快得了吧,咱都是大男人,不說這些說冠冕堂皇的假話,你說不考慮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正在聽身邊人說話的林淺語,看熱鬧似的,捎過來一個眼風,陸驍和她對上視線,又漫不經心地移開,拿著酒杯慢慢地喝著酒,像是默認吳強的話。
吳強不甘心地又湊上前,“我真不騙你,我閨女是真漂亮,比電視上那些明星都好看,我不信你心里那人能有這么漂亮?”
林淺語懶得再聽兩個醉鬼的胡話,別人不知道,他人看著是還清醒,但已經醉了,她起身想叫向小園弄些蜂蜜水過來。
桌子底下,陸驍攥上她的手,十指交扣地握緊,又將她拉回座椅上,慢悠悠地回吳強,“在我眼里,她自然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林淺語慢慢頓住。
陸驍看著酒杯上倒映出的影子,又添一句,“也最沒心肝兒�!�
吳強拍著膝蓋大笑,“你這怕不是喜歡上了個妖精�!�
陸驍默了默,沒說話。
吳強最終撐不住,搖搖晃晃地倒在了桌子上。
陸驍拿食指懶懶地抵著太陽穴,偏頭看向旁側的人,一雙被水洗過的黑眸,在燈光下亮得能照透人心。
他攥著她的手,捏了捏,聲音低到只有她可以聽到,“她就是個妖精。”
第10章
林總,你弄疼我了
寒冬的深夜,大雪還在洋洋灑灑地下,風夾著雪敲打著車窗玻璃,應和著車內輕緩的音樂,勾得人越發(fā)昏昏欲睡,副駕上的向小園怕自己睡著,也怕正在開車的伍自成犯困,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小聲說著話。
相比之下,后座昏暗又安靜,聽不到一點兒聲響,兩個人就跟楚河漢界一樣,各自占據(jù)著后座的兩側,互不打擾。
林淺語的手機調了靜音,她沒有管程深又一次打進的電話,繼續(xù)和母親發(fā)信息聊著今天的情況,陸驍闔目仰靠在椅背上,身上搭了件黑色的大衣,像是睡了過去。
大衣下面,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林淺語的左手被他攥在掌心,她掙不出來,又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只能拿拇指使勁掐著他的手背。
可她沒有指甲,他又皮糙肉厚,她就算再用力,也傷不到他半分,反倒是她的手心折騰出了一層汗,又黏又濕,她被惹出了些惱,又掐上他的虎口,讓他放手。
陸驍依舊閉著眼,他用拇指展開她的手,將她皮膚上的那層黏濕直接抹去。
粗糲的指腹碾過柔軟的掌心,林淺語指尖一熱,掙脫的幅度又大了些,但他的手又大又有力,完完全全地掌控著她,她再掙,也逃脫不到哪兒去,最后也只能作罷。
陸驍攏著她的手,安撫似的輕叩了她手腕兩下,在她手背寫道,【讓我牽一會兒
我有些難受】
林淺語忽略掉心頭被他作亂的手指弄出的異樣,回他兩個字,【活該】
陸驍睜開眼,側過頭,林淺語壓著他的視線回視,陸驍盯她半晌,用口型道,“沒心肝兒。”
林淺語唇角勾出了冷冷的笑,她另一只手將手機放下,順著衣角的邊沿伸到大衣底下,拇指和食指握住他的中指,用力向后掰過去,恨不得直接給他掰斷。
陸驍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林總,你弄疼我了。”
車內的空氣幾乎是在一瞬間全都給凍結住了。
向小園用出了吃奶的勁兒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回頭的沖動,她連后視鏡都不敢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路,耳朵已經轉了一百八十度,就差要貼到座椅后背上了。
伍自成倒是很淡定,他只管認真開自己的車,就是默默地將車內的音樂聲又調大了些。
林淺語的聲音是從齒縫兒里擠出來的,“陸助你也太脆弱了點兒,我就是不小心壓到了你的手,能有多疼。”
陸驍看著她粉盈盈的一張臉,懶散一笑,也不爭辯,又躺回椅背,閉上了眼,大衣底下,他將她的手攏到掌心,握得更緊。
要不是車上現(xiàn)在有人,林淺語真的很想打開車窗,直接把他給扔到外面野地里去,管他是真醉還是裝醉,凍他一凍,總歸就清醒了。
向小園耳朵支棱了一路,都快要把自己給支棱成個兔子,結果直到把她送到家,除了剛剛那兩句,她就再沒聽到林總和陸助的其他動靜,她只能跟林總恭恭敬敬地道了別,下了車。
她站在風雪里,裹緊脖子上的圍巾,看著走遠的車,有些遺憾今天不是她開車,不然她還能看看喝醉了的陸助是不是直接就被林總帶回了自己家。
除了每個月要到手的工資,向小園為自己上班又找到了一個動力,可惜明天是周六,她都有點兒期盼著周一快些來了。
這邊,方蕓也站在風雪里,翹首以盼著大門口的方向,雪下得這樣大,她在屋里也坐不住,索性就到院子里來等。
車開進了院兒,方蕓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來,伍自成停好車,先從車上下來,又關上車門,禮貌地和方蕓做自我介紹。
兩個人在車旁正低聲說著話,安靜的后座車門突然打開,林淺語從車上下來,又摔上門,對伍自成微點頭,道一聲“今天辛苦”,徑自朝屋里大步走去,方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忙跟了上去。
陸驍從車的另一側下來,將拎在手里的大衣隨意地搭在胳膊上,朝伍自成走過來,只是走得有些慢,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的一條腿有些不對勁兒。
伍自成忍了忍,沒忍住,嘴角隱隱地抽了下。
林淺語知道今天走路會多,所以沒穿太高跟的鞋,不然他就不是瘸一條腿的事兒了。
她一回屋,先去沖了個熱水澡,從浴室出來,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了,但手心里被他攥出來的那種燒熱好像還在,怎么都洗不走似的,她有些后悔剛才怎么沒踹得再狠一些。
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
林淺語放下手,道了聲“進”。
方蕓端著杯牛奶進來,著急道,“綰綰,阿驍受傷了!我剛去給他送蜂蜜水,看到他背上青了好大一塊兒,都淤血了,胳膊上也有擦傷,我看著可嚴重了,他非說沒事兒,他那傷口要是不及時處理,再化了膿,那可就真麻煩了�!�
林淺語眉頭蹙起,剛想往外走,又止住腳步,看方蕓,“家里有處理擦傷的藥吧?”
方蕓憂心忡忡,“我就是給他拿了藥,他自己應該也弄不了,我看他醉得不輕,眼神都有些茫了,這個天氣,也不好打電話叫成醫(yī)生過來,我這個手也不行,一干這種精細的活兒,就會抖,我怕我要是給他弄的話,再給他弄得更嚴重了�!�
林淺語默了片刻,又道,“您先去拿藥箱吧。”
方蕓由憂轉喜,把杯子給她放到桌子上,“你等我哈,我這就去拿�!�
方蕓藥箱拿來得很快,林淺語看著藥箱,慢慢地吹著頭發(fā),吹到一半,她關掉吹風機,拿上藥箱起身,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扯了件開衫穿到身上。
他房間的門半開著,屋里亮著燈,林淺語敲了兩次門,里面沒有任何聲音,她遲疑兩秒,邁步進了屋,又慢慢停住腳。
他癱開著長腿趴在床上,臉悶在枕頭里,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應該是洗完澡了,頭發(fā)濕著就上了床,大冬天的,也不怕著了涼,連上衣都沒穿,只穿著一條黑色長褲。
背上的那大塊兒淤青在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胳膊上的擦傷倒沒有蕓姨說得那么嚴重,但他連處理都沒處理,就這樣沾水洗了澡,不嚴重也要變得嚴重了。
林淺語沒來由地有些生氣,沒有刻意地放輕聲音,將藥箱咚一下放到床頭柜上,床上的人似乎一點兒都沒被吵到,連動都沒動一下,睡得很熟。
她蹙著眉在床前站了會兒,又上前一步,俯下身,仔細端詳著他的背,他的傷不只在肩膀上,腰上也有淤青,腰窩的那一處不太明顯,但越往下越嚴重,再下面被松松垮垮的褲子擋著,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況。
林淺語盯著他的傷,神色凝重,程崇遠可真能下得了狠手,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她不給他留任何活路了。
她想事情想得太認真,等她注意到床上的人睜開了眼,已經晚了,她故作淡定地從他翹挺的臀上收回視線,又直起身。
陸驍半撐起腰,似笑非笑地啞聲道,“你饞我的身子就直說,用不著趁我睡著了,再這樣偷偷摸摸地看。”
林淺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黑狐貍似的一雙眸子,心想,妖精可不是她。
第11章
乖寶
兩人一躺一站,目光相接,陸驍在她的注視下,拉過被子的一角,要遮不遮地搭在自己身上,像是怕被她看了去。
林淺語氣極反笑,“別遮了,就你這身子板,從上到下,沒有一處是值得我多看一眼的地方。”
陸驍倚到床頭,被子又從他身上滑落,露出堅實有力的腰腹,他看著她,平靜地道出一個事實,“我記得前兩天我們才剛達成一致,我不能進你的房間,你也不能進我的房間�!�
林淺語聲音比他還平靜,“我想你大概沒搞清楚一件事,這是我的家,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東西,從門把手到這床頭柜再到這張床,都是我的,是不是你的房間,是由我說了算的�!�
陸驍聞言笑開,“如果說這個房間里所有東西都是你的話,是不是也包括躺在這張床上的我?”
林淺語一頓,慢慢磨牙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想看你哪兒就看你哪兒,跟你睡沒睡著沒關系,單看我的心情,”她說完直接坐到了床頭,拿下巴點他的肩膀,冷聲下命令,“翻過身去,我現(xiàn)在要看你的背。”
她的臉是冷的,耳朵卻是粉的,而且那粉還在控制不住地蔓延,陸驍看她一眼,罕見地沒再說什么,一聲不吭地翻過身,又往她跟前挪了挪,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房間里靜了下來,但窗外嗚嗚的風聲又攪得人心亂。
林淺語一看到他背上的傷,眉眼就不自覺地添上了寒,她伸手覆上他青紫最重的那一處,輕輕碰了碰,怕他再傷到了骨頭。
摸著摸著指間又用了些力,他倒是挺能忍,拖著這么重的傷,還喝那么多酒,他要是嫌自己命長就早說。
陸驍悶哼出聲,回身看她,唇色發(fā)白,“沒傷到骨頭,就看著嚴重,其實沒多疼�!�
林淺語沒多少好氣,“沒多疼你哼什么�!�
陸驍嗓音更啞,“因為你摸我了,你只說看,沒說要摸。”
林淺語手上力道加重,神色再溫和不過,“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是再說一句話,我就把拖鞋塞進你嘴里。”
陸驍不怎么清明的眸光里像是浸了層水汽,他不再看她,轉頭趴回到枕頭上,將唇間溢出的聲音全都悶在枕頭里,只留給她一個黑漆漆的后腦勺,后腦勺上還有一縷頭發(fā)直直地立著。
看起來很倔,還有些委屈。
林淺語冷眼打量他,他再變,這一喝醉就變小孩兒的勁兒倒是沒變。
她看那縷頭發(fā)十分礙眼,手伸過去,胡亂地給他撲棱了兩下,將那幾根炸毛給壓平了。
藥箱里有蕓姨準備的冰袋,林淺語去浴室拿了兩條干凈的毛巾,分別裹了兩個冰袋,一個放到了他的肩上,另一個……
她往下看了看,將冰袋直接塞到了他胳膊沒受傷的那只手里。
陸驍從枕頭上偏開些頭,對上她的視線,薄唇緊緊地抿著。
林淺語轉頭去藥箱里找棉簽和碘伏,語氣生硬,“自己敷你屁股上的�!�
陸驍攥著那個被毛巾裹得嚴嚴實實的冰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向下慢慢地移動著胳膊。
林淺語反應過來,傾身扯過被子扔到了他的腰上,因為著急,臉頰上的粉漫到了脖子里。
陸驍冷冷扯了下唇角,只將冰袋隔著褲子放到了腰窩上,又悶聲不響地把臉壓回枕頭里。
林淺語自知受了他的作弄,又暫時拿他沒招兒,要不是因為他這傷是代她受過的,她現(xiàn)在才懶得管他。
她將頭發(fā)簡單地挽起來,扯過他受傷的那只胳膊,拿棉簽沾了沾碘伏,本想使勁壓上去,棉簽一接觸到他還泛著血的傷口,手上的動作又輕了下來,她也是第一次處理這種活兒,等她給他全都消完一遍毒,鼻尖上都出了些汗。
她看一眼還悶在枕頭上的人,從剛才他就沒再出過一聲,連動都沒動一下,就是呼吸聽著有些沉,她握著的手腕也越來越燙,林淺語察覺到不對,摸了摸他的后頸,手又從枕頭側邊探進去,掰過些他的臉,摸上他的額頭,燙得更厲害。
陸驍懨懨地掀起眼皮。
林淺語仔細看他,聲音也放輕,“你發(fā)燒了,還有沒有哪兒難受?”
陸驍沒說話,一只手圈上她的腰,枕著她的腿,把臉貼到她肚子上,蹭了蹭。
林淺語有些急,推他一下,“啞巴了?”
陸驍又睜開眼,因為發(fā)燒的緣故,狹長的眼尾都起了紅,他只看著她,還是緊閉著唇,不說話,
林淺語氣得摁上他的唇角,都什么時候了,他還在這兒跟她犯倔置氣,“現(xiàn)在說話�!�
陸驍發(fā)干的唇貼著她的指腹,勉強開口,嗓子啞得跟粗砂一樣,“哪兒都難受�!�
林淺語耐下性子,“你先放開我,我去給成醫(yī)生打個電話,看你這種情況是要吃藥還是怎么辦�!�
陸驍將她抱得更緊,“不想吃藥,睡一覺就好了�!�
林淺語又摸上他的額頭,“就你現(xiàn)在燒得這個勁兒,一覺睡過去,明天起不起得來都兩說�!�
陸驍仰頭看著她,黢黑的瞳仁里壓著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林淺語耐心不多,直接伸手摁上他肩膀上的淤青,陸驍哼一聲,最終抵不住疼,手上松了勁兒,將她給放開了,他自己撐著胳膊挪回到床上,背對著她,面向窗戶側躺著,那縷剛才被她壓下去的頭發(fā)又直挺挺地翹了起來,林淺語想再給他壓下去,手動了動,又垂落回去。
她起身走出房間,回到自己屋,找到手機給成荔撥過去電話,簡單說了下他的情況。
成荔很專業(yè),也不多問,直接報了兩個藥名,讓今晚先吃上,要是明早還沒有好轉,她就上門來看。
林淺語聽著成荔的電話,拿水杯在飲水機接了杯溫水,又走去他的房間,從藥箱里翻出了那兩種藥,看了眼用藥說明,和成荔確認了下,然后掛斷電話。
剛撂下手機,又進來一個電話,是安若打來的,林淺語拆著藥盒,直接按了免提,安若先是恭聲道歉,說她打不通陸助的電話,又說明情況,事出緊急,所以她就直接打了過來,林淺語回說無礙,又三兩句給出安排,回復了安若的問題。
安若一點就透,立馬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林淺語剛要掛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奶奶糯糯的聲音,在叫“媽媽”,安若有一個漂亮的女兒,今年三歲。
林淺語看一眼床上要死不活的人,話頭一轉,懶懶問道,“安若,你家寶寶生病的時候,要是鬧著不肯吃藥,你要怎么辦?”
電話里突然靜了下來,林淺語還以為是電話掛斷了,她看向屏幕,通話還在繼續(xù),她叫一聲“安若?”
安若忙回道,“林總,我在呢,”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聲音里好像突然多了些緊張,不過很快又平穩(wěn)下來,“哄哄她就好了,告訴她吃完藥,身上就不難受了,等她吃完藥,再獎勵她一顆糖,她馬上就開心了,小朋友一般都很受哄,只要好好跟他們講道理,都不會太鬧。”
林淺語的注意力都在床上那個越來越僵的背影上,沒注意到安若的異常,安若看老板沒有再問什么,也松一口氣。
兩人結束通話,林淺語將手機扔到床頭柜上,分好藥粒,端起水杯,走到床前,冷冷淡淡的聲音里沒有任何真情實感,“小寶寶,來,起來吃藥了。”
陸驍慢慢翻過身,盯著她,眸光發(fā)沉。
林淺語挑眉,“不喜歡叫你小寶寶?那你喜歡什么?”她想了想,又道,“還是……乖寶?”
陸驍眸光更深。
林淺語俯身湊近他些,輕輕柔柔的嗓音戲弄的意味明顯,“乖寶--”
陸驍不等她說完,從她手里拿過藥,連水都不喝,就那樣嚼著咽了下去。
林淺語冷聲哼了哼,她還治不了他,這不是挺能吃藥的,眉頭都不帶皺的,還省了水。
陸驍啞聲問,“糖呢?”
林淺語將水杯不輕不重地放回桌面上,她給他點好顏色,他還真打算開間染房了,“你真當自己是三歲的寶寶,這藥能有多苦�!�
陸驍看著她,眼神逐漸危險,林淺語邁腿要走,已經來不及。
他攥上她的胳膊,將她扯到床上,她怕壓到他的傷,失了掙脫的先機,跌倒在了他的身上。
陸驍扣著她的后腦勺,傾身咬上她的唇,深深地吮了一下,就松開,灼燒的唇似碰非碰地抵著她的唇角。
低啞的嗓音很緩,“苦不苦?”
又沉,“乖寶。”
第12章
怎么還是不會換氣?
何止是苦,林淺語最不喜歡吃藥,她生病的時候寧愿打針輸液,也不愿意嘗這種苦味兒。
他在報復她,連同這聲“乖寶”。
林淺語動彈不了,看到他又出了血的胳膊,直接按上去,慢慢地用力,陸驍沒松手,掐著她的腰將她抱得更緊,兩人鼻尖挨著鼻尖,她睫毛一顫,就刮蹭到他密密實實的睫毛。
他湊到她耳邊,又低低地叫了聲,“綰綰乖寶�!�
林淺語徹底生了惱,張嘴咬上他的唇,嚴嚴實實地堵住了他的聲音,她的咬是實打實的真咬。
陸驍像是感覺不到疼,只看著她,眉頭都沒皺一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耳根處的緋紅,咸腥味兒蓋過了藥的苦澀,在兩個人嘴里蔓延開。
林淺語最終泄了勁兒,唇貼著他的唇,沒有再動。
屋里更靜,空氣中燥熱橫生,血液里壓著的酒勁兒被蒸騰出,燈光是明亮的,視線卻越來越迷蒙,像是隔著深夜的霧,看不清來路,也不知道去路,只能看到咫尺之隔的黑眸,而那雙清亮的眸子里現(xiàn)在滿滿的全是她。
也分不清是誰先主動的,相抵的氣息,試探著,慢慢地,絞纏在一起。
陸驍呼吸一沉,緊壓著她的后頸,又急又重地噬吮上她的舌尖,再一點點深入,林淺語跟不住他的節(jié)奏,細碎的輕喘從嗓子里悶出來,勾得他吮吸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安靜的房間里漸漸響起輕微又暗昧的水嘖聲,林淺語覺得自己身上都要燒了起來,人也愈發(fā)昏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放開她,她軟軟地癱在他的身上,有些急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大腦都是空白的。
陸驍將她紅唇上沾著的銀絲慢慢拭去,眸光幽深,嗓音沉啞,“怎么還是不會換氣?”
林淺語驀地怔住,又回過神,下巴支到他的肩膀上,慵慵懶懶地笑,“那是因為你不會親,只會用蠻力啃,我和別人親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我自己換氣�!�
陸驍指腹停在她的唇角,神色微變。
林淺語“啪”一下拍開他的手,掌心撐著床,想從他身上起來,但她現(xiàn)在根本使不出什么勁兒,胳膊一軟,又跌回到他的胸前,都不能用狼狽來形容。
陸驍攬上她的腰,原本浸著寒意的眸子里又生出些不明顯的笑。
林淺語臉上一熱,拽過旁邊的枕頭使勁捂上他的臉,羞惱道,“管你是發(fā)燒還是難受,就不該搭理你�!�
枕頭下,低啞的笑聲又大了些,壓都壓不住,林淺語冷著臉,手杵在枕頭上,勉強爬起來,一腳踹上他的腰,還不解氣,又踹了一腳,從床上下來,連鞋都沒穿,大步摔門而出。
正在一樓花房澆花的方蕓聽到動靜,嚇了一跳,忙放下噴壺,跑到樓梯口,仔細聽了聽,后面就再沒別的聲音了,她自己琢磨著,就這倆人這性子,就算鬧了別扭,也肯定不會吵起來,最多就是冷戰(zhàn),她又回到花房繼續(xù)澆自己的花,小夫妻嘛,總歸要磨合一段時間,鬧上一鬧,也總比死水一灘的要好。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夜,林淺語以為她會睡不好,但昨晚回到屋,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已經快九點,她很少能睡到這么沉,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蕓姨說他一大早就出門了,精神看著倒還好,就是飯沒吃多少,胳膊上的傷也結了痂,應該沒幾天就會好,就是肩上那傷要再好好養(yǎng)養(yǎng),她晚上得加個骨頭湯,給他補補。
林淺語聽著蕓姨一句接一句的話,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她的嘴唇有些疼,剛照鏡子的時候看,唇角都有點兒腫。
方蕓想起什么,又笑著道,“欸,綰綰,原來阿驍喝醉了會斷片兒,他還以為他胳膊上那藥是我給他抹的,我跟他說是你給他弄的,他還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