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二,
葉陽買的紙箱子到了,下班后,
她開始收拾東西。
東西雖然多,
但都是小件,還算輕松。
李小白過來幫她將裝好的紙箱子挪到客廳。
兩人看著那些箱子,
一時之間,有些傷感。
到底一塊住了快一年。
葉陽想起什么,回到臥室,
把東西拿出來遞給李小白:“要走了,送你個小禮物,不過我對這些東西沒研究,就記得你提過,希望沒送錯。”
李小白拆開一看,
是她最喜歡的一款香水,
十分驚喜,
忙過去抱她:“親愛的,你太貼心了,這還是我從女人手中收到的第一瓶香水,
我一定好好用�!�
大約要分開了,平時不好意思表達的謝意,
這會兒都能說了,
葉陽回抱了一下,笑道:“是我要多謝你,不僅給買餛飩,
還給當人生導師。”
李小白放開她,嗔道:“這話就言重了,相互幫忙而已,什么謝不謝的,你還給做早飯了�!闭f罷,忽然就感傷起來,“不知道下個室友什么樣兒,希望是像你一樣安靜的人,要是碰到不安生的,估計少不了拌嘴,想想就頭大�!�
葉陽安撫道:“肯定會來一個比我更好的,天天打掃屋子,天天做飯,到時候你就有口福了�!�
“但愿吧�!崩钚“子挚粗锌�,“我談了四個,都沒發(fā)展到同居這一步,沒想到你就一步到位了。”頓補充道,“你們要是結婚,一定給我發(fā)請柬,讓我去感受一下。我覺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受不到愛情了,只覺得大家都在搭伙兒過日子。如果我身邊有誰真正遇到愛情了,我還能說服自己只是倒霉,沒有遇見而已,而不是那東西壓根不存在�!�
葉陽笑道:“真不真誰知道,但愿是真的。”
李小白嘆氣:“十月天,光著腳坐在樓下等了那么久,誰要是這么等我,我估計要感動死�?上н^了二十五歲后,就再也沒遇到能等這么久的人了,人吶,年紀越大越?jīng)]耐心,別說別人,我自己都是這樣�!�
葉陽道:“沒有吧,我覺得你挺有耐心的�!�
李小白嗐了一聲,道:“無所謂了,愛誰誰吧�!�
跟李小白說完話,葉陽回到自己臥室,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無事可做,就坐在床上發(fā)呆。
原以為自己不離開X京,就不會離開這個小區(qū),沒想到這一天這么快就來臨了。
她拿了鑰匙,下樓溜達,夜已經(jīng)深了,小區(qū)里連跑步的人都沒有,她在長凳上坐了許久。
次日十點多,搬家公司進了小區(qū),葉陽盯著他們把東西一件一件的搬下去。
臨走時,把臥室鑰匙從鑰匙扣上摘下來,擱在桌上。
李小白上班去了,家里沒其他人,她關上大門時,看了最后一眼。
她到X京后,除了學校宿舍,住的最長的一個地方。
三年多了。
如果她和張虔分手,她一定還會回來住。
不一定是這間房,但一定還是這個小區(qū)。
但愿不會有那么一天。
摁了電梯,電梯從樓上下來,門一開,發(fā)現(xiàn)里頭是樓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中握著布袋小拉車,看樣子是要出去買菜,見她抱著紙箱子進來,親切的來打招呼:“上班去?”
葉陽微笑道:“沒,今天搬家,請假了,您這是買菜去?”
老太太十分驚訝:“搬哪去?”
葉陽溫柔道:“去九棵槐那邊住一陣�!�
“喲。”老太太一臉惋惜,“那還挺遠的�!�
葉陽解釋道:“也不遠,地鐵一個小時就過來了�!�
正說著電梯門開了,葉陽先一步出去,給她開樓門。
老太太道了謝,葉陽跟著出去,上了搬家公司的車,跟車走了。
四十多分鐘后,搬家車進了張虔所在的小區(qū),停在二十六號樓前。
葉陽先一步上到六層去開門。
簡約的黑白灰裝修風格,流暢的幾何線條,跟她想象中相差無幾。
一塵不染,整潔有序。
葉陽走進去找自己的房間,三室兩廳的房子,每間房的門上都掛了一個卡哇伊的門牌,是房子里為數(shù)不多的鮮艷色彩。
門牌上的空白處用黑色簽字筆注明房間用途。
“主臥”、“書房”、“衣帽間”、“洗手間”,還有一間是“歡迎葉女士入住�!�
葉陽笑了,一時好奇,順手將牌子翻過去看背面,背面寫著“某事業(yè)有成的年輕男人留”。
葉陽笑得更甜了。
在這樣的甜蜜中,她對涂白寺和散漫自在的單身生活的最后一點留念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將門推開,讓搬家公司把東西放在這個房間。
周四晚上十一點多,張虔的航班在機場落地,跟同行的顧景明分手后,打車回了家。
摁了密碼,開了門,家里靜悄悄的,客廳有一點光,他小心翼翼的把包放下,怕驚動了誰,都沒有穿鞋,赤腳走進客廳。
客廳里的光并非來自他想象中的電視顯示屏,而是來自裝在墻上的氛圍燈。
氛圍燈的燈光淺,只有一點,隱約照出客廳的輪廓,灰色的沙發(fā)上躺著一個人,毛毯松松的蓋到腋下,昏暗中看著像牛油果的顏色。
他俯身細看,明明知道是誰,非要親自確認一下。
這么居高臨下一看,倏然發(fā)現(xiàn)她的臉真小,還沒他的手掌大。眼睛閉著,嘴巴微微撅著,特別有小女孩的神氣。
張虔想起以前來。
她總愛發(fā)呆,發(fā)呆時,臉是空白的,嘴巴卻噘著的,像是對一切都不滿意。
問她發(fā)呆時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還否認自己有噘嘴。后來,拍照給她看,她看完自己都笑了,說好傻。他卻覺得那種無意識的流露很有意思,她有很多這種瞬間,總讓人產(chǎn)生保護欲。
張虔直起身體,輕手輕腳的把外套脫了,擱在沙發(fā)轉角的扶臂上。
他已經(jīng)忘記在已逝去的歲月中,有沒有真心期待過這種時刻的發(fā)生。
想必是沒有的。
他一直覺得任何感情,無論如何美好,如何刻骨銘心,一旦成為過去,就沒有了價值。
過去永遠不會比當下更值得人珍惜。
只是走著走著,逐漸發(fā)現(xiàn)人生并非一條直線,而是一個圈,兜兜轉轉,他走回了原點。
他到長沙發(fā)前,將毛毯掀開扔掉,俯下身去吻她。
葉陽還未完全清醒,衣服就已經(jīng)被剝光。那只手熱烈又潮濕,在她身上近乎肆虐般的揉搓。嘴唇也毫不留情,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她在半夢半醒間陷入了洶涌黏膩的欲望中。混沌中,想到了邊紫的新鮮感,然而也很快拋棄了它。
過去她就因不知道會到來還是不會到來的預判斷送了愛情,這次她要心無旁騖,好好享受他。
他挺進來,以一種蠻橫強硬,不許拒絕的姿態(tài)。
葉陽死死咬住嘴唇,然而很快在他的動作中敗下陣來,迷蒙中又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便試圖用手蓋住臉來掩飾,卻被他一把壓住手腕。而后她被拎到洗手間,摁在洗漱臺上。葉陽不敢看鏡子,他就攥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她大汗淋漓,喘息不止,幾乎撐不住。人又被他用水一沖,直接弄到床上,來勢洶洶,沒有商量的余地。
葉陽醒來時,天還黑著。
房間里只亮了一盞臺燈,燈光清淡無力,她略略掀了一下眼皮,瞧見張虔就坐在沙發(fā)椅中,正在看她。
她有些被嚇著,而后迅速鎮(zhèn)定下來。
他依然在看她。
窗外有淅瀝雨聲,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下的,這樣的夜晚,聽起來格外有情調。
她呆呆的聽了一會兒雨聲,又瞧見睡衣就在床邊,就拿到被子里穿好,起身下了床。
他指間又半支煙,葉陽伸手將煙從她手中取走,坐在他大腿上和他接吻。
張虔扶住了她的腰。
吻罷,葉陽將臉埋在了他頸邊,沒有言語。
半支煙很快燃盡,灼到手指,她松了手,煙蒂掉在地上,她沒有管,把空著的那只手搭在他肩上,輕聲問:“出差順利嗎?”
張虔嗯了一聲:“還行,沒出什么岔子�!�
葉陽吻了一下他的頸兒,輕聲道:“有想我嗎?”
張虔嗯了一聲,道:“想了�!�
她又問:“怎么想的?”
張虔道:“想你在干什么?”
她離開他,定定的看著他:“我在干什么?”
張虔也看著她:“你也在想我�!�
葉陽笑了,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嘴唇,道:“這個沒法反駁�!�
他順勢咬上來,與此同時,手滑入T恤中。
葉陽有些氣短,無力的倒在他身上。
他一邊揉捏,一邊道:“前些天盛超又來找我,說想一塊開公司,他拍片,我做制片和宣發(fā),一人一半的股權,你覺得怎么樣?”
葉陽一把摁住他的手,歇了片刻,還是有些暈,于是抵在他肩上,小聲道:“我喜歡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良久,他淡淡道:“也沒什么想做不想做,畢竟本質都一樣,不會有大區(qū)別,區(qū)別只是選擇給別人打工,還是自己做老板。”
葉陽嗯了一聲,輕聲問:“那你在猶豫什么?”
他沉默了半分鐘左右的樣子,方才緩緩道:“開公司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操心的事也多,忙起來就沒完沒了,做不大不甘心,做大了事更多,辛苦倒是沒所謂,但怕自己太忙,無法分心照顧家庭。別等我四十好幾,功成名就,老婆孩子卻怨聲載道�!�
葉陽沒吭聲。
他又沉默了一陣,道:“我沒精力照顧家庭,你也不會甘心做家庭主婦,矛盾就來了。我在琢磨,未來的十年中,事業(yè)和家庭在我的人生中哪個權重比較高。”
第54章
X京十一月很少下雨,
不知道今晚怎么下了,像特意為他們倆下的,
她覺得浪漫,
其實不太想考慮太現(xiàn)實的東西,輕笑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談過戀愛了,
現(xiàn)在才剛戀愛,你就扔這么大的問題過來,太為難我了,
我這會兒沒辦法理智思考未來,如果你問我的看法,我只想你做自己想做并且認為值得去做的事情。至于家庭與事業(yè)的沖突,我覺得還很遙遠,等那一天真到來了再說吧,
好么?”害怕不夠有說服力似的,
補充道:“我過去就是因為太看重結果,
忘記了當下,才導致了悲劇,這次不想考慮那么多。”
她的聲音輕輕的,
細細的,伴著窗外的雨聲,
一字一句的鉆到他耳中,
再滲入心里,像長了尖利細齒似的,一點點在里頭啃噬,
啃得他整個人都軟了,又軟又癢,一點力氣都沒有。他說不出來是好受還是不好受,于是抬手揉了一下心口,道:“以前不該想的時候你要瞎想,現(xiàn)在該想了,你又不想了�!�
其實,不可能不想,只是她想要的家庭生活,是夫妻在日常相處中|共同維護起來,而不是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丈夫的喪偶式婚姻。如果那樣,她寧愿不進入婚姻。但她沒辦法說出這些東西,因為不希望張虔因為這些而改變自己的方向或者有太大壓力。同時她也知道自己不會為任何人改變或者勉強自己,哪怕是因為愛情。順其自然吧,他創(chuàng)他的業(yè),她談她的戀愛,當有一天,倆人的節(jié)奏徹底合不上了,就會分開。
葉陽直起身體,將用手臂圈住他的脖頸:“你是在怪我嗎?”
她最漂亮的就是眼睛和眼角的淚痣,這兩項是這張臉的驚艷所在,張虔微不可聞的嘆口氣:“不是怪你,我怪盛超,我也才剛戀愛,他就過來搗亂,再晚一年半載的,等進入了厭倦期不成么?”
葉陽笑了,過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起來給你做�!�
張虔卻沒回答,而是換了話題,問:“很久是多久?”
葉陽沒反應過來,問:“什么?”
張虔直接道:“剛才說很久沒談戀愛,是多久?”
葉陽愣了一下,笑道:“挺久了�!�
張虔卻笑了,葉陽的臉忽然紅了,忙從他腿上下來,道:“好困,我先睡了,你慢慢琢磨吧,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鉆進被子里,伸手將床頭的燈關了,房間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張虔坐著沒有動。
好一會兒,葉陽聽到他走出房間,隱約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似乎是去沖澡了。
葉陽一口氣睡到早上九點多,起來后,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遲太多,就不著急了。
微信里有張虔發(fā)的微信,說上午約了人談事情,先去公司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她生出了一點很陌生的幸福感,切實覺得,這個人現(xiàn)在的確是她男朋友。
她拿出手機,找出企業(yè)微信,填了半天的調休假,然后去沖澡。
沖完澡出來,瞧見客廳的桌上擺著一份合同,拿起來看。
是自己放到他房間的租房合同。
合同上甲方信息原本是空白的,這會兒已經(jīng)填好了。
她便笑了,將合同收好,去廚房做了一點簡單的早餐,吃了之后,去了公司。
到公司后,找林天一說《八仙過�!废孪轮馨l(fā)預告片的事情,卻發(fā)現(xiàn)林天一的臉色很差,也沒了往日那種問一句說一大堆的熱情,只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
葉陽回到工位上,用微信問王青萍,林天一挨批了嗎,今天情緒這么不對勁。
王青萍說一來就這樣,今天爆了幾次粗口了。
葉陽發(fā)微信給邊紫,問倆人是不是吵架了。
邊紫回,她跟林天一分手了。
葉陽驚了,問怎么回事。
邊紫說,昨晚倆人相互交代情史,林天一無法接受她之前約過,倆人吵了一架,就分手了。
葉陽更詫異了:“不可能吧,天一觀念挺開放的,平時聊天,說到相關話題,話里話外那意思也是自己雖然不約,但理解并支持別人約的想法和權利,他還覺得這是文化多元的體現(xiàn)�!�
邊紫道:“支持理解別人,但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無法接受,不過挺好的,反正感情也沒多深,分就分了。”
她既這么說,葉陽也無話可說。
下午,張虔問她什么時候下班,他來接她。
倆人的公司離得有一段距離,葉陽覺得麻煩,就說不用了。
張虔沒再堅持,而是發(fā)給了她一個地址,讓她下班后直接過來。
西城的一個主題酒吧
葉陽到了之后,給張虔發(fā)了微信,張虔從里頭出來接她。
這酒吧是張虔大學室友徐瞻開的。
徐瞻是導演系,畢業(yè)后,給人做過MV導演,寫過劇本,甚至還當過龍?zhí)籽輪T。渾渾噩噩好幾年,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能力有限,且吃不了苦,就放棄了導演事業(yè),籌錢開了酒吧,張虔是其中的股東之一。
葉陽立刻樂了,緊抱住他的胳膊笑:“早知道你不僅有房又車還有酒吧,我就對你好點了�!�
張虔覺得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很新鮮,似笑非笑道:“是嗎,你打算怎么對我好?”
葉陽本是順嘴一說,沒想到他還真問了起來,一時語塞。
張虔見她被問住了,一副早知如此,理所當然的樣子,也沒再為難她。
酒吧已經(jīng)開了暖氣,走到門口時,張虔替她將外套脫了,交給迎門酒保。里頭地方倒不大,但很有情調,里邊有皮卡沙發(fā)座和木質桌椅,四面墻上掛著大幅的電影海報。這個點,里頭人不多,樂隊也沒有演出,音響里流淌出曖昧慵懶的爵士樂。
徐瞻和傅晚卓一見張虔接人回來了,趕緊把煙掐了,站了起來,隔著老遠的距離打招呼:“大美女,可把你盼來了,真不容易�!�
葉陽走近后,朝倆人臉上一掃,微笑頷首示意。
徐瞻笑著對張虔道:“她這一笑,我一下就想起第一次在你的生日上見到她,也是只笑不語,這么多年,一點沒變�!�
葉陽瞥了一眼張虔。
曖昧燈光下,堪可入畫的臉漾出一點笑意:“你什么眼神,哪有人九年不變的,那不成妖精了。”
傅晚卓跟著又把葉陽打量了兩三遍,笑道:“以前拘謹,一說話就臉紅,現(xiàn)在知性大方,跟之前判若兩人,我第一次在美術館碰見,差點沒認出來。”說完像是反應過來,對葉陽道,“我在咖啡館第一次見你們倆,就有預感,你們肯定要復合,果不其然,我這第六感,簡直絕了,應該買彩票去�!�
說話間,幾個人坐了下來。張虔道:“還第六感,你是女人嗎?”
“嫌棄我是女人,你們別復合�!备低碜啃�,“而且如果不是我,你倆壓根就不會認識,我怎么也算半個媒人,但至今沒一個人謝我,不像話�!睂⒛抗鈴膹堯{向葉陽,“如今又復合,九年,不容易,你們是不是該找個機會正式謝一下?”
張虔整個人放松下來,那種家世優(yōu)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勁兒出來了一點:“你知道我們倆是因為你認識的,但不知道我們倆也是因為你分手的,功過相抵,我不讓你正式賠罪就算便宜你了,還賣什么乖?”
傅晚卓剛端了杯子要喝酒,杯子都碰到嘴唇了,聽到他這么一說,便立刻放下了,饒有興味道:“這我還真不知道�!笨聪蛉~陽,“怎么,你當年是暗戀我,所以才跟他分手的嗎?”
葉陽玩笑道:“我又不瞎�!�
傅晚卓佯裝拉下臉去,道:“怎么說話呢,追我的人可比追張虔的人多�!�
葉陽玩笑道:“那是因為張虔看著難追,大家敬而遠之�!�
傅晚卓被她噎了一下,看向張虔:“虔,你女朋友對我有敵意,你不管管?”
張虔手中圈著酒杯,無聊的晃著,冰塊撞著杯子,發(fā)出聲音,他閑閑道:“我們倆分手,你是□□,這是積怨,沒拿酒潑你,已經(jīng)很善良了,現(xiàn)在這程度,你受著吧,我也沒辦法�!�
徐瞻彎腰在煙灰缸上敲了敲煙,笑:“我都好奇了,這跟晚卓有什么關系?”
張虔正要開口,葉陽抿嘴一笑,溫柔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晚卓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跟張虔吐槽了兩句,恰好被我聽到了,我以為是在說我,就跟他分手了�!�
傅晚卓很吃驚,看向葉陽:“我說什么了,我怎么不記得?”
“好像是說外地姑娘不如你們本地姑娘爽朗大方,清高無趣,帶著濃濃的小民意識之類的。”葉陽輕飄飄道。
清高、無趣、小民意識,這三個詞曾精準無比的刺中了她的自尊心。之所以能刺中,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確有這些東西,那是出身所帶來的局限性。讀書可以打破局限性,但不能完全擺脫,至少十八歲的她,還不能完全擺脫。但她原以為張虔跟她在一起,是欣賞她某些與之對應的優(yōu)秀品質,所以當她發(fā)現(xiàn)張虔開始不欣賞甚至可能嫌棄只是因為有教養(yǎng)才沒有表現(xiàn)出來時,才會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惱羞成怒。不過她得感謝傅晚卓的評價,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識到階級差異。不單單是物質上的差異,更多的是物質帶來的精神上的差異。她在和張虔分手后,讀書,旅行,看電影、看話劇、學吉他......開闊視野,培養(yǎng)情趣,努力不讓自己成為偏狹的無趣之人,全拜傅晚卓的所致,她得感謝傅晚卓。
傅晚卓經(jīng)過提醒,仍想不起他到底什么時候在哪里說過這樣的話,他甚至想不起他是跟哪個女朋友分手才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但他不驚訝,因為直到現(xiàn)在他也有這種看法,只是場面上不能再這么說,他玩笑道,“是嗎,我還說過這樣的話,那可太沒品了�!庇挚聪蛉~陽,玩笑的責怪中帶點較真的意思,“那你也不能因為這個跟張虔分手,我是我,他是他,你這遷怒毫無理由,不剛好證實自己就是小氣�!�
葉陽玩笑道:“我只是氣不過他不維護我,沒想他當真了,那我也當真了,分就分,想著誰離了誰不能過。還是太小了,不懂得珍惜,總以為能遇到更好的�!�
張虔側臉去看她。
眉目如畫的臉上有淺淺的笑容,笑中藏著對往事不可追的失落和悵然,可能還有那么一點釋然。
徐瞻頗為感慨:“當時的確小,很多事不明就里,稀里糊涂,錯過就錯過了,沒想到你們倆還能重新在一起,真不容易�!毕氲绞裁矗斑@像不像你們那部電影,叫什么來著,《我正去往你的所在》?生活就是藝術�!�
張虔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仨人順著閑扯了一會兒大學往事。
往事如果真的過去,回憶起來,只剩下美好。
即便遺憾,也是美好的遺憾。
葉陽忽然有些慶幸,慶幸她和張虔都對往事存了一點不甘心,沒有完全釋然。也慶幸,她和張虔對當下都不滿意。如果倆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對生活很滿意的,那么重再多次逢,也不會有重新開始的欲望。
八點多后,酒吧里的人漸漸多了,徐瞻起來去忙了。
張虔去洗手間的間隙,座位上只剩下葉陽和傅晚卓,倆人扯幾句話,他忽然說起邊紫來。
葉陽說最近一直在聯(lián)系,偶爾也會出來吃飯。
傅晚卓又問邊紫最近在做什么。
葉陽拿不準有沒有必要告訴傅晚卓,邊紫和林天一談戀愛但又分手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機,佯裝接電話,就出去給邊紫打了一個。
邊紫說她之所以對傅晚卓有期待是因為想談戀愛,不是看中了這個人�,F(xiàn)在戀愛已經(jīng)談完了,發(fā)現(xiàn)還是那樣,甜蜜是真甜蜜,但其間伴隨的失落與失望也真真實。她不想要這甜蜜,也不想那失望。
葉陽懂了她的意思,回去告訴傅晚卓,邊紫正在談戀愛,但沒告訴他分手的事情。
傅晚卓略略有些遺憾,但深究的話,又覺得那遺憾很淺,只是像他比較欣賞的某個炮友,突然從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