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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送冰的小哥每天清晨送來一車冰,每一次來都瞧見杏花館的裝潢都有些變動。他是個粗人,說不出這樣的變化到底哪里好,

    只是覺得格外雅致一些。今日來送兵。只見連小門門口都擺上了好幾盆花兒,不由得有些稀奇的問伍嫂:“這怎么一天天的花越來越多了。”

    伍嫂正招呼店里跑堂的伙計(jì)將冰搬回廚房去,

    聽他這樣問,笑著說:“這都是薛娘子新進(jìn)購置的。”

    自打薛令姜搬到這里,

    家中的器皿用具漸漸的變得精美起來。就連門窗上的簾子,

    也要半個月就換一次,有時是碧綠色的紗,

    有時是造型古樸的湘妃竹竹簾。她一向喜歡花兒,時不時的就叫丫鬟買些花來,放在家中。列如茉莉、蘭花……只要是花市上買得著的花,她幾乎都要買回來一盤最好的。起先是放在她屋子里,屋子里放不下了,

    就放在堂廳里;堂廳里放不下了,就放在小花園里;小花園里放不下了,

    就往杏花館里放;杏花館也放不下了,

    只好委屈的將一些蘭花栽在門邊。

    每天月牙兒從門邊過,不管是什么時候,

    總能聞到一種花的香氣。

    偶爾的時候,月牙兒在外頭辦事,同柳見青閑話,不知怎的說起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鮮花:“屋里屋后現(xiàn)在全是花,

    我那一日回來,還當(dāng)我走錯門了呢。”

    “你以為誰都像你這樣,活得這樣粗糙�!绷娗嗾f:“大姐姐喜歡花,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喜歡。”

    她們?nèi)饲皫兹諏υ聻槭�,義結(jié)金蘭。薛令姜?dú)q數(shù)最長,所以是大姐姐;柳見青歲數(shù)次之,是二姐姐;而月牙兒因?yàn)槟昙o(jì)小,只能當(dāng)三妹妹。

    月牙兒手拿絹扇,笑說:“人前怎么沒聽你跟她說好話,人后你倒夸起她來了�!�

    “我向來就是這個性子,有什么說什么�!�

    兩人正說著笑,忽然聽見簾外傳來一聲。

    “蕭老板,桃葉渡到了�!�

    才掀起轎簾,一股江風(fēng)迎面而來,清清爽爽,連六月的燥熱都被著江風(fēng)壓下去了些。

    此地是金陵最大的渡口,桃葉渡。所謂滄海桑田,這時候的秦淮水系和月牙兒印象當(dāng)中的有所不同,出了內(nèi)城水道,只見江水滔滔,水勢浩大。聽人說是因?yàn)殡x揚(yáng)子江并不遠(yuǎn)。

    站在桃葉渡遠(yuǎn)眺,一面是蜿蜒出去的水道,直至大運(yùn)河。另一面,水面寬而長,似一面瘦湖,有許多蘆葦蕩漾在水邊。沿著這瘦湖往上,就是皇家禁地玄武湖。

    兩人才下轎,候在渡口邊的錢老板就迎上前來。錢老板做事一向心細(xì),除開伙計(jì),他還帶了兩個丫鬟,一人手里拿把傘。爭著跑過來,為月牙兒和柳見青遮陽。

    “這樣大熱的天,難為您親自過來。船就停在前邊�!�

    月牙兒微笑著和他寒暄了幾句,一行人往渡口邊走。

    只見三條畫舫,正�?吭诖a頭邊。

    新裝飾過的畫舫,被烈日一曬,散發(fā)出淡淡的桐油氣息。

    柳見青附身在月牙兒耳旁,問:“怎么有三條畫舫?你原先不是說買兩條的嗎?”

    “原本打算是買兩條,一條做廚房,一條做宴席之所。可大姐姐聽說后,自己掏錢叫我再多買一條。說是一條畫舫專門接待男賓,另一條畫舫專門接待女客�!�

    月牙兒向她解釋道:“本來我也想買三條畫舫的,可就是怕手里的現(xiàn)銀不夠,所以只打算買兩條。幸虧大姐姐幫忙,手頭才寬裕些。”

    聽了這話,柳見青瞧著月牙兒笑:“我才不信你手頭的錢買不起三條畫舫呢。你那日吩咐魯伯往京城去,還給了他一大包銀子,別以為我沒瞧見。這個時候使人進(jìn)京去,你怕是為了吳勉的春闈提前做準(zhǔn)備吧?”

    “也不全是�!痹卵纼厚v足,仔細(xì)叮囑她:“這話你可千萬不能和吳勉說�!�

    “為什么不同他說?”

    “本來考功名這東西,也就沒個準(zhǔn)數(shù)。他如今連秋闈都還沒考呢,就先說這個,沒得給他添負(fù)擔(dān)。再說了,我也有其他事要辦,并不只為了這個。”

    柳見青看她是真急了,便笑著說:“好啦,好啦,我才不會做這長舌婦呢!”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走到了畫舫�?康陌哆�。錢老板滿臉堆笑,請兩人登上畫舫去瞧。

    買畫舫是為了辦船宴,說起來,也是之前的經(jīng)歷給了月牙兒新店的靈感。船宴之妙,在于既可飽覽湖光水色,又可品嘗美味佳肴。同時吃船宴比起在屋里吃酒席,要格外高闊些。畢竟老式的建筑,難免有些不通風(fēng),日色一不好,或者遇上酷暑天,就很容易使人煩躁。即使是杏花館,入夏之后,主顧最想預(yù)定的還是庭院里的坐席。

    而船宴卻沒有這個問題。船行水上,清風(fēng)自來,景色自移。

    除此之外,船宴這一種用餐的形式,簡直是專門為達(dá)官貴人量身定做的。一是私密性極好,不比坐在大酒樓里,偶爾能聽見堂客的嘈雜聲。就是規(guī)矩嚴(yán)密的女眷,也不用擔(dān)心被外人所沖撞。二是極為風(fēng)雅,古時典籍里,總能瞧見王孫公子宴飲于船上,飲酒作樂之時留下許多傳世名篇。

    這也很符合月牙兒對自己產(chǎn)業(yè)的定位——賺富人的錢。

    她素來是有什么想法,就要去驗(yàn)證的。正在做市場調(diào)查呢,湊巧聽說有人愿意轉(zhuǎn)手船只。月牙兒便親自去看,這船大小形制正合她意,既不會太大,以至于在秦淮河上不能通行;也不很小,與普通家人制的食船沒什么分別。雖然有些地方不大適合做船宴,但也能改�?催^之后,月牙兒便交了定金,之后又委托船行的人按照她的要求將畫舫重新修整一遍。

    登船遍覽,月牙兒從袖里掏出原先所畫的圖紙,自己拿了一份,給了柳見青一份,一樣一樣去對照。

    偶爾有幾處不符合規(guī)劃的,月牙兒便用筆圈出來,交給船行的錢老板,要他返工。

    柳見青將手遮在眉上,往船外看:“你這船宴,打算在哪里辦?秦淮河么?我當(dāng)初也吃過船娘做的菜,但人家的船,可比我們這兩條小�!�

    “要是和尋常船家差不多,我也不用做了�!痹卵纼盒χ赣疫叺氖莺骸皯�(yīng)該是在這里�!�

    “可地方,倒沒秦淮景致好看�!�

    “你放心,就是現(xiàn)在沒什么特別的,等到船宴開了,我也必定使這里有好看的地方�!�

    這話換旁人說,柳見青可能不信,可既然是月牙兒說的,她便無異議了。

    看罷畫舫,兩人照舊坐轎回去。

    如今杏花館店里的主廚,是小黃師傅。自從金谷宴黃師傅給月牙兒推薦自己的侄兒之后,他便來杏花館做事了。起先是幫廚,專門給月牙兒伍嫂打下手。小伙子嘴甜,做事也機(jī)靈,學(xué)了幾個月已經(jīng)能夠獨(dú)當(dāng)一面了。

    見月牙兒和柳見青回來,他立刻過來問好,笑容可掬地問要吃些什么。

    “涼皮還有嘛?”

    “有,如今這大熱天,涼皮賣的很好。有面筋做的,也有豌豆的,要哪一種�!�

    月牙兒想一想,說:“我要豌豆涼皮,清爽些。”

    “給我做份面筋的�!绷娗嗾f完,匆匆走到檐下去,她最討厭這樣的烈日,因?yàn)闀讶藭窈凇?br />
    屋里今日換了碧藍(lán)的簾子,日色從簾過,倒顯得不那么燥熱。

    薛令姜正坐在堂廳里繡花,絮因在一邊給她打扇,邊上還擱了一盆碎冰,散發(fā)著絲絲涼意。

    見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來,薛令姜抬眸:“回來了。絮因,你去端些冰鎮(zhèn)綠豆湯來�!�

    絮因應(yīng)了一聲,掀簾子出去。

    柳見青挨著那盆碎冰坐,捏了一塊在手里,抱怨道:“這樣熱的天,你瞧我臉上的妝都花了些。你可吃過了?”

    “我自然吃過了�!毖α罱o她遞過去一個粉盒:“怎么樣?那幾條畫舫好不好?”

    月牙兒一手拿了一粒冰,剛想貼在臉上降溫,卻被薛令姜瞪了一眼,只能打消這個念頭:“還行,就是船里的裝飾,要請大姐姐多用些心了�!�

    薛令姜頷首:“差不多,如果按你想的七月開張,我手里的刺繡也整好繡完�!�

    正說著話,絮因捧來兩盞冰鎮(zhèn)綠豆湯。綠豆都熬到開花了,吃起來口感沙沙的,很清爽。

    才喝完綠豆湯,豌豆涼粉也送過來了。粉皮晶瑩剔透,佐菜是黃瓜絲,切得很細(xì),配上各色醬汁佐料一拌,又滑又嫩,清涼爽口。

    薛令姜素來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等月牙兒和柳見青吃完,才同她們商量。

    “三妹妹,你之前說要我來管那條招待女客的畫舫,我想了許久,覺得還是不妥當(dāng)�!�

    “哪里不妥當(dāng)了?”月牙兒用帕子擦了擦嘴,說:“可不許說——‘我做不來’�!�

    薛令姜正想說這話,卻被她搶了先,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柳見青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笑了:“沒那么難的,大姐姐。你瞧,我一個從沒學(xué)過管家的人,不也把柳氏排骨店經(jīng)營的像模像樣嗎?在管事上,你肯定比我強(qiáng)。”

    “哪有�!毖α罱獓@了口氣:“我那時新嫁到趙府,也想管事來著,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給得罪了。”

    月牙兒安慰她:“那不一樣,趙老太太那時存了心不想讓你管家。如今又沒有誰壓在你頭上,讓你難做。就是有一兩件事拿不定主意的,只管來問我和二姐姐�!�

    薛令姜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還是有些慌。

    畢竟是月牙兒親自經(jīng)營招待男賓的那條船。幾條船一起開業(yè),自己做的好不好,簡直一目了然。

    自己可千萬不能給月牙兒拖后腿,她心里暗自立誓。

    第65章

    酸菜魚

    到六月底,

    杏花館要開新店的消息已經(jīng)在老主顧里傳開了。

    聽說新的店主打的是吃船宴,這樣的新鮮事,引得不少人提前預(yù)約。一問才知道,

    這船宴一天只開兩桌,中午一桌,

    晚上一桌,至少要提前三天預(yù)定。于是乎,

    杏花館的新店還沒正式開業(yè)呢,

    半個月以內(nèi)的餐位都已經(jīng)被各個富貴人家搶先預(yù)定了。

    托哥哥的福,程小妹好不容易預(yù)定到了七月的晚宴,

    旁的閨秀知道了,都跑來找她玩,明里暗里想要一份帖子。

    “聽說杏花館買的船,裝潢的很好看,能坐下十來個人。”

    “那是,

    七月的船宴,都搶的差不多了。幸虧我哥哥和那杏花館蕭老板的未婚夫是同窗,

    這才給我預(yù)定到了�!背绦∶帽蝗吮娦桥踉乱话惴畛校�

    哪有不開心的,當(dāng)即散了許多帖子出去,

    請她們?nèi)コ源纭?br />
    其實(shí)也有些貴女在乎的不是宴席,而是光明正大出去玩的機(jī)會。要知道,平日里她們除了年初陪祖母娘親上香之外,再沒什么出門的機(jī)會。而杏花館的船宴,

    明明白白就說了男女分船而席,不會有見外男的機(jī)會,纏著家里人說兩回:“你瞧程家姑娘開的宴席,請的都是閨中姐妹,坐轎子上船,吃完又坐轎子回來,也見不著外人�!�

    家人里聽了,覺得無傷大雅,多半也會允了。

    到了七夕這一日,程小妹穿戴一新,在丫鬟婆子的看顧下,坐上轎子往桃葉渡去。

    轎子里煩熱不可耐,好不容易到了,丫鬟才打起簾子,迎面吹來一陣江風(fēng),清清爽爽。

    程小妹靨上兩個酒窩隨著笑意顯現(xiàn)出來。

    哼,她那倒霉哥哥倒終于有了一回用處。

    畫舫�?康牡胤�,并不是桃葉渡,而是在瘦湖的蘆葦蕩里新辟出的一處小渡口,很好認(rèn),不僅樹了“杏花船宴”的指示牌,旁人只要沿著青石板一路往前,一準(zhǔn)不會認(rèn)錯。落轎之處,一直到水邊,都用紗屏遮擋住。從外頭看,朦朦朧朧唯見佳人倩影,聽聞笑語,卻不識是誰。

    而那紗屏之內(nèi),擺放著各色花架,紫藤、鈴蘭、月季……花盆的模樣各不相同,很可愛。

    在這花路的盡頭,有些閨中姐妹已經(jīng)到了,見了程小妹便迎上來,一起說笑。

    程小妹瞥見了一個女孩子,手折蘆葦,臨水而立。她躡手躡腳上前,忽然用手拍那女孩子的肩膀:“我還當(dāng)你不來呢�!�

    那女孩子嚇了一跳,回過頭來,原來是秦媛。她嗔怪道:“做什么?你哪里有點(diǎn)閨秀樣子?”

    程小妹挽起她的胳膊:“誰和你比起來,都不像閨秀。在看什么?”

    秦媛微抬下顎,示意道:“你瞧這兩條畫舫的名字�!�

    已近黃昏,日色也不那么耀眼了。程小妹瞇著眼張望,瞧清了離她們最近的一條畫舫的名字:“‘湘夫人號’,哈哈,有意思,我們竟然來湘夫人家吃席了。那另一條畫舫定是叫‘湘君號’。”

    說著,她望一望湖之右,那邊停著的一條畫舫,正是名為‘湘君號’。

    望著流水潺湲,秦媛輕輕嘆息一聲:“‘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蕭月,竟然是念過書的�!�

    程小妹知道她是有些觸景傷懷了,搖一搖她的衣袖:“好啦,今日不許說這個。只許高高興興地吃船宴。”

    就在這時,笛聲一響——

    女樂奏起樂聲,悠揚(yáng)且雅致。

    白鷺低飛,從水面掠過,留下一段光影。臨岸邊的水域栽了好些藕花,在夕照之下,別樣風(fēng)情。

    此情此景,倒真如置身畫中。

    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被丫鬟扶著,款款走下船舷,站定,清淺一笑:“請諸位淑女入席。”

    程小妹輕聲對秦媛說:“真真奇了,這薛娘子離了趙家,倒更顯美貌�!�

    伴著江南絲竹,眾姝提裙登畫舫。

    才入畫舫,先聞見一陣濃郁的茉莉花香,香得醉人。入簾之后,有江風(fēng)與冰盆相伴,只覺異常涼爽,渾然不似酷暑天。

    這畫舫與尋常畫舫略微有些不同,船制稍寬,少說可以栽半百之?dāng)?shù)的人。如今只有她們十來個女孩子,愈發(fā)顯得寬敞。統(tǒng)共有兩層,一層做宴艙,擺著彩漆桌椅,墻角憑欄邊各墜著時令花卉。最引人注目的,數(shù)宴艙東壁的一副刺繡。繡像里是一個美人,背對岸芷汀蘭,獨(dú)立斜陽,極為傳神。

    程小妹不是沒見過名家刺繡,可從未見過這般的繡法,跑過去仔細(xì)看。

    “這是出自誰人之手,我也想買一幅回去。”她轉(zhuǎn)身問船上侍兒。

    船上侍兒都是一樣的打扮,梳著雙鬢,衣裙是魏晉時候的樣式,倒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人。

    “這是我們蕭老板畫的花樣子,薛娘子親手繡的。外頭只怕是沒處買�!�

    眾人看了一陣,各自落座。侍兒為每人送上一塊香帕,說是“餐帕”�?蛇@香帕都是上好的料子,上頭還繡著不同的花樣,弄得在座的閨秀有許多不忍心拿來當(dāng)餐帕用。

    程小妹自然是坐在上席,一個紫衣侍兒呈上一串銀鈴給她,解釋說:“若要傳菜,您輕輕一晃,我們就知道�!�

    那銀鈴上還繪了一朵杏花,樣子很好看。程小妹拿起,好奇的晃一晃,鈴聲清脆。逗得她笑起來,又使勁晃了兩三聲。

    銀鈴一響,奏樂便換了一種曲調(diào),格外歡快些。

    餐點(diǎn)菜色是預(yù)定的時候就定下來了,因此上菜上得很快。一碟一碟的,依次擺上桌子的大理石圓盤。

    見侍兒轉(zhuǎn)動那圓盤,餐點(diǎn)也隨著轉(zhuǎn)動,程小妹這才知道為何要在桌上放這么一塊大理石。沒了它,這么多人夾菜還真不方便。

    每上一道菜,紫衣侍兒都會介紹是何菜品:翡翠蟹斗、和合二鮮、油爆蝦尾……而放在大理石轉(zhuǎn)盤中心的,是一盆酸菜魚。

    片好的魚肉白而嫩,泡在茶色的湯里,底下墊著酸菜,上頭撒著各色佐料。再澆上一勺熱油,魚香四溢,實(shí)在勾人饞蟲。

    程小妹吃飯,最不耐煩敬酒,何況今天又是她做東,更是不想講究那些虛禮。

    她徑直抄起筷子夾了一大半魚肉,送入口中。

    魚肉嫩而滑,帶著一股淡淡的酸味,使得其口感更加有層次。吃一口魚,喝一口湯,只覺酸鮮爽口,連夏日的暑期都為之消散了不少。程小妹吃過很多次魚,可像這樣以酸菜為底料烹飪的魚,卻是一次也沒吃過。原本訂餐的時候,她還有些猶豫,要不要點(diǎn)這道“酸菜魚”。如今她只嘗了一口,立刻對那時的自己肅然起敬,心想我怎么這么有眼光呢。

    一道又一道餐點(diǎn)送上,就是連口味最刁鉆的秦媛,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杏花館的餐點(diǎn),是真的好吃。

    眾姝也沒心思說話了,全副心思都在碗筷間。等她們吃飽了,看一看天色,才發(fā)現(xiàn)離開餐沒過去多久。

    紫衣侍兒笑道:“我們家主人特意為諸位備了禮,請諸位移步,上樓一觀。等玩盡興了,再下來用些茶點(diǎn)�!�

    等上了二層,眾姝不由得眼前一亮。

    正是日暮時分,斜陽緩緩,在水面點(diǎn)燃最后的光輝。天際盡染,映照一江橙紅。畫舫上的彩燈盡數(shù)點(diǎn)燃,五光十色,照著二層長案之上的各種料理干凈的食材。

    薛令姜從另一側(cè)的臺階上來,同眾人解釋說:“這些食材,都是我們杏花館自用的,如今贈與各位貴客。咱們女兒家,誰沒個拿手好菜?所謂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諸位不若自己動手,互相品鑒一番自己的手藝�!�

    她柔聲細(xì)語道:“若有大家一致覺得好,就連我們杏花館都覺得不錯的。那一定有好禮相贈。”

    程小妹笑說:“挺好玩的,媛兒,你就做那道點(diǎn)心嘛!一定會很出眾的�!�

    “你自己做�!鼻劓路髁艘滦洌瑧{欄看景。

    倒是其他閨秀紛紛湊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玩鬧起來。

    其樂融融。

    走下樓梯,薛令姜這才松了一口氣,同絮因說:“我方才沒說錯什么吧?”

    “沒有,就是蕭姑娘親自在這里,也不會更好了。”絮因攙扶她坐下,遞上一杯茶。

    薛令姜喝了一口,又站起來:“我去看看點(diǎn)心送來了沒有�!�

    “不急,娘子仔細(xì)腳疼�!�

    “沒事。”

    主仆二人緩緩走到船尾,只見有一條小烏篷船正緩緩靠近,這是專門從餐船送餐來畫舫的。

    月牙兒從船篷里探出頭,跨到畫舫上,笑說:“可累壞了吧?”

    “我只是怕誤了你的事�!�

    “才不會呢�!�

    月牙兒和其他侍兒一起,將托合接過來,送到備餐間。

    她轉(zhuǎn)身,認(rèn)真的望著薛令姜:“你做的很好,就是我自己親自來管理,也不會更好了�!�

    聽她這樣說,薛令姜心里高興,卻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垂著頭笑了。

    月牙兒原本還有擔(dān)心,見如今“湘夫人”家有條不紊,也就安心了。她原本就有打算,若薛令姜做的不錯,便將杏花船宴交給她經(jīng)營。

    薛令姜親手給她捧了盞茶:“客人還在二層呢,不然等會兒三妹妹去招待。”

    “不了不了,”月牙兒接過茶盞,往后一仰,坐在椅上:“難得浮生偷得半日閑,好歹讓我松快松快罷。”

    她揭開盞蓋,忽然想起一事:“那件事你同客人說了沒?”

    “還沒呢,”薛令姜往上看了看:“她們還在做點(diǎn)心呢,我想著,等真的有特別出眾的,同私下里同人說會比較好�!�

    “依你的意思來吧。”

    第66章

    土家醬香餅

    清風(fēng)徐來,

    水波不興。

    為了使畫舫的速度平穩(wěn),行舟的速度放的很慢。

    月牙兒坐在椅上,有一種睡在搖籃里一般的安慰。

    她坐著瞇一會兒,

    聽薛令姜有條不紊的安排各項(xiàng)事宜。等送來的點(diǎn)心一一核對過了,她才問薛令姜:“你可曾用了晚飯?”

    “吃了一些�!�

    “哪有�!焙箢^的絮因探出半個身子,

    說:“不過就吃了兩口粥而已�!�

    月牙兒起身,拿過來一個食盒:“那正好,

    我叫新來的師傅試著做了一道土家醬香餅。如今還有些溫?zé)幔?br />
    不然就一起吃了吧。”

    為了籌備杏花船宴,月牙兒近來又新招了幾個大廚。我也試一試他們的廚藝,

    特意出了一道難題,便是叫他們做土家醬香餅。她之前就已經(jīng)將做醬香餅的各色佐料都備好了,又粗略的和幾位廚子說了說做法,叫他們各自去做。如今月牙兒提過來的這一盒,是其中一位姓史的師傅做的,

    味道最接近她想要的。

    食盒一打開,一股異香便飄了出來。只見一張薄薄的大餅如縐紗一般,

    被烙成金黃色,

    再切分成菱形的小塊,上頭抹了豆瓣醬和蔥花還有白芝麻。

    薛令姜好奇道:“這烙餅的樣子倒新鮮,

    我都沒瞧過。”

    在月牙兒的催促下,她夾了一小塊,用碟兒拖著。這醬香餅瞧著很薄,誰知湊近了看,

    竟然有幾層。一口咬下去,餅皮酥脆,內(nèi)里卻柔軟,很有嚼勁。在秘制醬料的作用下,面粉的香氣尤為濃厚,在咸香之中帶著微微的甜。與尋常的烙餅口感完全不同。

    薛令姜吃完一小塊,用帕子擦了擦唇,說:“這醬香餅的做法雖然獨(dú)特,但我覺得,最突出的風(fēng)味實(shí)際還在于它的醬汁上�!�

    月牙兒笑起來,向絮因道:“你看,大姐姐如今倒是練出一雙火眼金睛了。食物好不好吃,好在什么地方上,她心里全清楚�!�

    “哪有這事,不過在你身邊久了,學(xué)了一些而已�!�

    坐了一會兒,一個侍兒過來傳話:“客人們似乎玩得很盡興了�!�

    “知道了,這就去。”

    薛令姜起身,望向月牙兒:“要不你也去瞧瞧?”

    “我去了你反倒不自在,你只管上去招待客人,我自己在這里坐一會兒就好。”

    才上臺階,便漸聞笑語。

    只見長案之上,果然已經(jīng)擺出了一些點(diǎn)心了。

    見了薛令姜,程小妹過來,牽著她的手去瞧,語氣很驕傲:“你沒來時,我們自己看了一圈,這點(diǎn)心做的最好的,還是我們媛兒�!�

    她做的是一道玉帶糕,小小巧巧,面皮瑩白透亮。這是以糯米為原料,一層糯米、一層黑芝麻白糖夾心,切開來看內(nèi)外層的顏色分明,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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