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有那丟了孩子的苦主,當(dāng)時就拿了刀上來,群情激奮之下,若不是有差役攬著,只怕那趙家家主和他家里幾個小兒子連腦袋都沒了�!�
二郎說起來時,只當(dāng)是笑話,半點(diǎn)沒同情的意思:“聽說趙鼎他兄弟,也是趙家這一代有名的才子,直接被傷了臉,他母親當(dāng)時就嚇得撅了過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二郎嗤笑一聲,問謝笙,“其實(shí)那些差役的放水,也有我的授意,小滿你可覺得我太過狠辣?”
“你可有直接表達(dá)這意思?”謝笙聞言先問了這么一句。
“當(dāng)然沒有,”二郎道,“我是想出氣,卻也不傻,可不能叫他們在被父皇下獄前真出了什么事兒,萬一有人渾水摸魚,趁機(jī)要了他們的命,可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算是狠辣?”謝笙寬慰道,“你也說了,他們是自作孽,若不是先前他們造孽太深,如何能引發(fā)這樣的反彈?”
“便是那趙家沒有參與這事兒的子嗣和內(nèi)宅婦人,也并不算無辜,他們出身趙家,難道就真是半點(diǎn)都不清楚趙家究竟做的什么勾當(dāng)?我看不盡然。他們既然享受了這樣的榮華富貴,便該承擔(dān)這一切帶來的所有后果,同你無關(guān)�!�
二郎聞言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小滿你最懂我,這趙家哪里就有真正冤枉的呢。便是他們想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可那些被他們禍害了的家庭,哪一個又不是沒了孩子呢?”
“罷了罷了,越說我這心里就越來氣,你先看,我也自己看一會兒�!�
謝笙見二郎不想再說,也沒再提。
“姑姑他們就沒催著你回去?”謝笙復(fù)習(xí)完了一本書,才抬頭,就瞧見對面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二郎,“若是覺得乏了,便回屋里去歇著�!�
二郎聽見謝笙說話,立刻便醒了過來:“不妨事,就算是回去了,我也沒什么事情可做。這會兒外頭亂的很,我要是出門,不帶上七八個人在身邊,他們能給我跪一地。若不是你這里離得近,我也是不愿意來的�!�
“趙家的案子鬧得太大了,安城離洛城不遠(yuǎn),趙家在本地經(jīng)營多年,難免有些別人不清楚的底牌,自然要謹(jǐn)防趙家不顧性命反撲。”
“我看是沒可能的事兒,”二郎道,“趙家也不是徹底沒有根了,一些個分家還在呢。趙家本家犯下的是這樣的惡事,就算他們對朱家沒有爭奪之心,一心想著要救他們,只怕還沒動手,就要先被這天底下一人一口唾沫給淹死了�!�
“何況若他們稍微長了點(diǎn)腦子,便應(yīng)該知道,想要趙家還有東山再起的時機(jī),就要將那些人都除族出去,不然以后別說是洛城趙家,估計(jì)只剩下罪人趙氏一脈了�!�
“這世上自然是聰明人多,但是姑姑他們既然沒催你回去,便也是防著他們腦子不清楚,”謝笙道,“他們是石頭,你卻是玉瓶,總不能叫石頭碰了你這個玉瓶�!�
“這話我愛聽,”二郎說著又道,“我已經(jīng)叫人去取了換洗衣裳,和常用的東西來,我自個兒在那邊住著沒意思,你總不會趕我走。”
“你都叫人去取了東西了,還能走?”謝笙故意這么說了一句,才拉了桌邊鈴鐺,叫了捧墨進(jìn)來。
“叫人把主院后邊的院子收拾出來,先掛上景云院的牌匾,如今來不及現(xiàn)做,你們?nèi)空的,叫他自個兒寫一個去,”言罷,謝笙才又對二郎道,“且先住下,若有什么用不慣的,后面再慢慢挑揀就是�!�
二郎對謝笙方才的話毫不在意,此時聽見這些,道:“先就這樣,總歸離你秋闈也要不了幾日了�!�
朱皇后不放心二郎自個兒回京,即便身邊有人護(hù)衛(wèi),到底不如謝家這么多人跟著。謝家是打定了主意等謝笙秋闈過后再回,朱皇后便寫了信來,叫二郎屆時再跟著一道回去。
不過這可苦了二郎,為了安危不能輕易出門,如今連回京都還得等上一段時間,謝笙成日復(fù)習(xí)功課,也不能整日陪他玩。
等到東西歸置的差不多,二郎拍拍屁股回了新的景云院,謝笙也沒了繼續(xù)看書的心思,索性走到院子里,慢慢活動活動。
如今離著秋闈時間不遠(yuǎn),樹上的葉子染上了枯黃的色彩,角落里的楓樹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緋色。墻根下,一溜兒玉簪花正吐露著如玉的色澤。
捧墨從外頭進(jìn)來,瞧見謝笙站在院子里,笑道:“少爺可算是出來活動了,方才前頭少夫人派人來瞧了好幾回了,若不是怕打擾了您,只怕都想親自來叫你歇著了�!�
“您看了一下午的書,可要用些吃食?”
謝笙搖了搖頭道:“過兩日就是秋闈,一應(yīng)物什可都準(zhǔn)備齊全了?”
===第149節(jié)===
“早都備好啦,”捧墨道,“連要帶上的點(diǎn)心都篩選過好幾回了,少夫人特意叫人先做了來看過,都是您往日慣用的指甲蓋大小,不管冷熱,都能吃的,有些稍稍發(fā)干,可做得小了,也不哽喉嚨�!�
“我知道了,”謝笙張張嘴,想說自己問的是其他的東西,不止是想問吃的,不過到底是沒說出口。
他揉了揉額角道:“罷了罷了,隨我到二郎那邊瞧瞧去�!�
第166章
一更
到了正經(jīng)秋闈這日,謝笙起了個大早,
這時候天不過才蒙蒙亮而已。
因著考試正式開始之前,
還要檢查各學(xué)子有沒有夾帶,
謝笙便沒穿在家時候的錦衣,
而是換上了特制的單衣。謝笙也沒用太多水,
食物也摒棄了油鹽較多的,只吃了些容易飽腹的干糧。
“小滿你就吃這么點(diǎn)?”二郎皺了皺眉,“再用一些,
聽說考場里頭難熬得很,你要是剛進(jìn)考場,還沒等考試呢,就先餓了肚子,
還要怎么答題?”
“就是怕進(jìn)了考場尷尬,
才不吃那么多呢,
”謝笙道,
“進(jìn)了考場之后,
不能輕易出恭,
若是用得多了,到時候沒做完題,
卻又鬧了肚子可怎么是好?只稍微半餓上兩日,卻是無妨的�!�
二郎知道謝笙打定了主意,
是再不胡改的,便也沒有深勸,只道:“既然如此,
你便好生考試就是,等過兩日你出來,我把那邊府里的廚子叫來,好好給你整治一桌�!�
“只怕這也不行,”謝笙笑道,“過兩日我出來,才累了一場,餓了幾天,不能吃那么多葷腥,能用些白粥,已然算是不錯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那么多規(guī)矩,我早說你不必如此執(zhí)著非要這么一個科舉出身,眼看你就要滿十五,到時候叫父皇與你賜個侍衛(wèi)的出身,過兩年進(jìn)六部或是外放,也都便宜。”
二郎念了一通,又嘆了口氣,才道:“你也別把我方才的話放在心上,我……”
謝笙見二郎一不注意又念了起來,方知他這心里,比自己還緊張著呢。不說二郎,就算是謝麒和朱紅玉兩個,也緊張得不行。因?yàn)榕略谥x笙面前表現(xiàn)得太過,朱紅玉干脆就不在謝笙面前出現(xiàn)。
謝麒無法,只能暫時先陪著自己媳婦,等過會兒謝笙要出門了,他再親自來送謝笙。
不過作為世子,謝麒要送的考生也不止謝笙一個,至少從名義上來說,住在旁邊被圍起來的院子里那些,也算是謝麒要送的人之一。不過那些也就是沾個名頭的順帶,謝笙才是最主要的那個。
“你就放心,”謝笙道,“老師他們教導(dǎo)我這么多年,我若連個鄉(xiāng)試都過不了,豈不是想等著被逐出師門?”
許是受了謝笙的自信感染,二郎也松了口氣,道:“不可大意。”
“這是自然,”謝笙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二郎的身份不便暴露,但他也還是在府門內(nèi)上了馬車,謝笙兄弟兩個,自然和他一道。至于其他謝家族人,就一道上了另外兩輛。
來考試的人不少,但是像謝家這樣,都能組成車隊(duì)的就不多了。
“這是誰家啊,送考送得這么氣派�!�
“定然是大家公子,引得全族出動,才有這樣的氣勢�!�
“這你就不知道了,看這方向,是從謝家出來的,謝家今年算上本家與親戚,足足有十來個考生呢,可不就得這么多輛馬車,才能裝得下嗎�!�
“是那個謝家�。 �
這樣的話謝笙聽見了,謝麒和二郎也是聽見了的。
謝麒感嘆道:“努力數(shù)十載,咱們家到底是有了些興旺的苗頭�!�
“謝家還能算不興旺嗎?”二郎對謝麒的話感到十分驚奇,在他眼里,謝家受皇帝重用,又有爵位在身,已然是京城很有頭有臉的人家了。
“興盛的人家,自然要人才輩出,后繼有人,可不是一枝獨(dú)秀的�!�
偏生謝氏一族能被拉出來說上一說的,也就只有謝侯這一脈。
謝笙言罷又道:“我爹從武,我和大哥卻連繼承他的衣缽都做不到,只能憑著他的威勢行事,如此說來,我與大哥也算不上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小滿說的是,”謝麒也道,“這事兒說來實(shí)在慚愧至極�!�
其實(shí)謝家兄弟在京中的世家子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領(lǐng)頭羊。一個謝麒當(dāng)初跟在太子身邊,一個謝笙又是二郎這個眼看著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伴讀。兩人又生得好,脾氣也不差,前程可期,可謂是不少人家心里女婿的頭名人選。
只是如今這兩人都嘆自己父親后繼無人,險些讓二郎真有了謝侯后繼無人的錯覺。
“呸,”二郎都快被這兄弟倆一唱一和的整笑了,“一個兩個的,都說起這種話來,若謝侯爺這還叫后繼無人,那京城大半的世家豈不是都要哭了?”
謝笙和謝麒對視一眼,都沒接口。
謝麒暫時的路線是按部就班的當(dāng)個世子,以后等親爹沒了,再當(dāng)個侯爺。若是以后二郎做了太子地位穩(wěn)固,那謝麒或許還有出仕的余地,若不然,他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在家里,做謝家的守成家主的好。
至于謝笙,分明有捷徑可走,卻偏偏要按部就班的考科舉,還要從最基礎(chǔ)的府試和院試開始,甚至還要千里迢迢回到原籍來考,又是為了什么?
說是謝侯后繼無人,并不是謝家后繼無人。
謝侯手底下的兵,離了他這么多年,也還是認(rèn)他。這樣的后繼有人,謝笙謝麒一個也別做的好。
二郎也不是半點(diǎn)都看不明白,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要是換了旁人,手里有了軍權(quán),可不是輕易就能下這么大的決心,徹底改換門庭的。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二郎又覺得謝麒謝笙兩個會這么做,也是出于謝侯的教導(dǎo),也難怪謝侯至今還是皇帝承認(rèn)的友人,就連朱皇后對于謝侯的評價也十分不錯了。
隨后幾人默契的一同略過這個話題,又說起了旁的,無非是謝笙帶的東西可準(zhǔn)備好了云云。
待謝笙下車前,二郎對他道:“這兩日雖沒到最冷的時候,到底已經(jīng)有了秋意,你寧肯保暖,這兩日也千萬莫病了�!�
“你放心,”謝笙道,“我已是穿了規(guī)定中能穿的最多的衣裳,若是熱了,我便早些將衣服脫兩件下來,若是冷了,便提早穿上,必不會叫這些瑣事牽絆的�!�
二郎這才點(diǎn)頭,放了他離開。
謝麒是跟著謝笙下了車的,這會兒天還沒大亮,可來的人已經(jīng)不少,原本還有幾分寒意,也被這人群沖淡了不少。
謝麒親自幫謝笙理了理衣裳,還沒等說話,后頭兩輛車的族人就過來了。
“世子、十六堂弟。”
謝笙在族中本代男丁里拉通了排序,恰排在了第十六個。
謝笙見這些人過來,也免不了要打個招呼。
見他們過來,謝麒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揮手叫下人把一早準(zhǔn)備好的籃子拿來。
“這里頭的吃食都是事先和你們確定了之后備下的,還有一些小東西,或許你們這會兒暫時用不上,也一并帶進(jìn)去,左右不違了考場的規(guī)矩,你們多有幾分準(zhǔn)備,也不是什么壞處�!�
謝麒言罷,又繼續(xù)道:“考試最忌焦躁,若能答上,便認(rèn)真去答,若一時失誤,也不必張皇,你們還年輕,便是再重來一次,也就是再等幾年,你們還年輕著呢。到時候多做幾年準(zhǔn)備,一鼓作氣,在殿試上一鳴驚人,豈不更好?”
謝麒這考前鼓勵,在謝笙看來,是在算不得什么,可其他幾人卻聽得很是認(rèn)真,甚至有人已經(jīng)覺得自己就像是謝麒所說的那樣,已然是一鳴驚人了。
“開門了開門了!”
忽的聽得身邊一陣喧鬧,緊接著就是鑼鼓聲響起,謝笙抬頭看去,正是已經(jīng)開始進(jìn)行檢查了。
謝麒見狀,也不再多留他們,只最后說了一句:“不論何時,都別慌,我在外頭等你們凱旋�!�
一句話說的,就好似謝笙他們是要上戰(zhàn)場一樣,眾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也引來眾人側(cè)目。
本有差役瞧見這邊動靜,還準(zhǔn)備過來問問是怎么回事,可見了謝家的馬車,便像是沒事人一樣,又走了回去。
幾人一起排隊(duì),自然差不多時間被檢查。
謝笙瞧著這檢查,竟是比“安檢”還細(xì)致些,畢竟是要查夾帶,從頭到腳都要徹底檢查一通。
等進(jìn)了大門,就不需再交頭接耳,謝笙等人都在不同的地方考試,便只點(diǎn)頭示意,各自分開。
謝笙有謝家的權(quán)勢和身份做保護(hù)傘,是怎么也不可能被分到臭號的。這小格子一樣的房間雖然小了一些,卻打掃得干凈整潔,上頭的瓦片也是整整齊齊的,墻角連青苔都少。
被子雖然不是松軟得如家里一般,卻也不至于潮濕�?梢姳镜乜脊賹χx笙這樣有權(quán)有勢的官家子弟是用了心的。
雖然已經(jīng)用不著謝笙怎么打掃,他也還是趁著這會兒,把這間小小的號房擦了一遍,才小心的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安置好。
謝笙先脫下了最外頭的兩件單衣,一件折好,放在籃子里,一件墊在有些發(fā)涼的座位上,當(dāng)墊子用。
往日他是用不著這些的,不過特殊時間特殊對待,他也不會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任性。
謝笙才坐下不久,就瞧見秦方和徐渭陸續(xù)從自己面前過去,幾人互相打了個照面,相視一笑。
徐渭的位子就在謝笙斜對面,秦方就要稍微遠(yuǎn)些了,且就在謝笙這一排的后頭,他自然不大清楚。
獨(dú)自坐在里頭的時間其實(shí)無聊得很,可謝笙這會兒也沒什么別的了去,甚至還不被允許講話,雖然主要是規(guī)定不能和別人說話,但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演變?yōu)樽詈眠B自言自語都不要有了。
謝笙撐著頭,看著自己面前地面上,一張從樹上飄落下來的枯黃的葉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了考試即將開始的提示聲。
幾乎是立刻,偌大的考場連呼吸聲都輕了,除了風(fēng)聲、蟲鳴聲,便只有發(fā)考卷的差役的腳步聲。
謝笙位置靠前,所以很快,便有差役來到了謝笙面前。
第167章
二更
本朝鄉(xiāng)試大都是自主命題,
每個地方的考核也不盡相同。禮部給了一定的名額,
到了地方上也只能選定這么多人,
至于具體考什么,
只要公平,是不會有人深究太多的。
不過像鄉(xiāng)試這樣的考試,也沒誰敢隨便亂來,要是一不小心被捅到上頭去了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何況兩位主考只有一位是當(dāng)?shù)毓賳T,更還有另一位從京中而來的提調(diào)作為監(jiān)督。
安城屬于中原地帶,
隔壁的洛城更是數(shù)朝古都,故而安城的鄉(xiāng)試和江南的鄉(xiāng)試一向并稱,
算是本朝最難的一掛。考官常有奇思妙想,
只是苦了底下考生。
等試卷發(fā)到手上,謝笙打開看了一眼,還算是放了心,這頭一科,
考的是經(jīng)義。
不過考經(jīng)義的時候,一向是四書五經(jīng)分開考試,偏生今日發(fā)下來這卷子,
是四書五經(jīng)的句子均有。
謝笙將題目審?fù)�,便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鄉(xiāng)試分三日總共考三場,一般來說是一場四書,一場五經(jīng),一場策論�?山袢者@頭一場便將四書五經(jīng)考完了,后頭有有一場策論是實(shí)打?qū)嵉模?br />
可還有一場,又考什么呢?
看完題目,一些個吃透了往年考題的學(xué)子就開始在心里暗暗罵了起來,什么時候突發(fā)奇想不好,偏生鄉(xiāng)試的時候不按套路來。
好在謝笙并不覺得考官的奇思會偏到什么地方去,他絕不至于答不上來。既然不會答不上來,那么到底是考什么東西,哪里就有這么重要。
明兒的事情明兒再說,謝笙也只是這么一想,便將試卷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開始認(rèn)真的研墨。他一邊研墨,一邊思考題目,不多時候,等墨研好,謝笙也將這些題目的答案在心里考慮了個七七八八。
謝笙謹(jǐn)慎的在草稿紙上先擬了個稿子,才慢慢的抄在了正式的卷子上。謝笙做起題來,不知道時間的流逝,還沒等他抄完一半,就聞到了飯食的香味。
“咕嚕�!�
謝笙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了起來,小心的放下筆,又把干透的試卷收到一邊用木板搭起來的小床上。那些個沒干透的,也放得離硯臺遠(yuǎn)些,以免到時候弄上了臟污,可沒處換去。
謝笙打開了一個水囊,里面是一早燒開的清水,經(jīng)過了一上午的時間,水還是溫溫的。謝笙先倒了一點(diǎn)水出來,擦洗過手,才倒了水在一早備好的小碗里,這是用來喝的。
他淺淺抿了一口,從籃子里取了些點(diǎn)心來用。
這些點(diǎn)心做的不算大,在進(jìn)門時,又被那些個差役挨個掰開,此時正好一口一個。
謝笙用了個七分飽,便停了下來,將碗里剩下的薄薄一點(diǎn)水飲盡,收拾好東西,再擦了手和臉,小憩片刻,才將先前收好了卷子重新鋪排好,繼續(xù)抄寫起來。
等徹底晾干,謝笙拉響了自己身邊的鈴鐺,很快就有差役過來糊名,收走了謝笙手里的卷子。如此,這第一場算是考完了。
只是時間還長,謝笙不能出去,活動的時間也只得這么方寸的空間。謝笙不想做什么特別的動作引來旁人的矚目,便只是安安靜靜的在號房里休息。
第二日考的是策論里的史論,也即是給一個歷史事件,叫學(xué)子們以此作文。這道題目并不算難,只是加上自己的思想罷了。
謝笙這回寫得比昨日更久一些,他花了一上午草擬刪改,中午用過午飯小憩之后,還特意又看了一遍,修改過后,才選擇了謄寫到卷子上去。
===第150節(jié)===
這一次,謝笙交卷只能算是靠前。
接連考了兩日,不少考生都已經(jīng)疲倦至極,即便是謝笙,心理調(diào)節(jié)能力極佳,也難免覺得有些煩悶。
第二日考試過后,謝笙看了看天,總覺得有些灰蒙蒙的,心里便覺得有些不好。他想了想,到底沒像昨兒一樣,將衣裳脫掉睡覺,甚至他還將先前進(jìn)來時就放在一旁的兩件單衣都穿在了身上。
謝笙斜對面的徐渭瞧見謝笙的動作有些驚訝,但在猶豫之后,他也選擇了和謝笙一樣的做法。
事實(shí)證明,謝笙還真是有先見之明。這日夜里,雖然沒有下雨,卻突然打了霜,這可比下雨還冷。
一夜之間,原本還帶著幾分暖意的天氣徹底轉(zhuǎn)涼,外頭的草木全都裹上了一層白霜。
幸而謝笙一直沒有荒廢了鍛煉,此時雖然覺得有些冷,也不至于到生病的程度,只是他很快就聽見隔壁號房的仁兄打起了噴嚏,一個接一個的,顯見是病了。
謝笙裹了裹身上的衣裳,這會兒還沒出太陽,還不算太冷,打了霜的天,最難捱的其實(shí)是太陽出來之后,霜化的時候。
霜雪要化,就得吸熱,這可還得冷上一回。
好在是今兒才打霜,如果換到昨日,只怕今早上已經(jīng)有人被抬出去了。這會兒就算是病了,若能強(qiáng)打起精神,打完今日這一場,便能直接出門家去,影響倒不如其他時候那么大。
謝笙搓了搓手,覺得手有些僵,便趁著還沒發(fā)考卷的時間,將手塞在裹起來的被子里,繼續(xù)暖著。等卷子發(fā)下來之后,他也不至于因?yàn)槭值慕┯捕鴮?dǎo)致寫出來的字變形。
只是唯一一點(diǎn)謝笙不太有辦法的就是天氣太冷,磨墨必然不會太順利。不過昨兒睡前,謝笙將硯臺里的墨汁處理干凈了的,今早上倒不用面對硯臺里結(jié)冰的窘境。
不多時候,最后一場的考卷發(fā)下來了。這一場說簡單也簡單,說難自然就難了。它考了一道實(shí)事。
這實(shí)事正是前些日子洛城才發(fā)生的一件大事,即是趙氏之禍。
這件事情朝堂上還沒有最終的定論,發(fā)生的地方在洛城,距離安城也就是半日車程,這幾日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都傳遍了,只要是前來應(yīng)試的學(xué)子,多多少少也都聽說了些許。
只是不少人看到這道題之后,都頭疼得厲害。一個朝廷沒有下定論的事件,你怎么答,似乎都不算對。若是這幾日朝中的結(jié)果下來也就罷了,偏生這事兒必然要過上一段日子才會有定論,那么這時候拼的是什么?拼的是你寫得好不好,以及主考官和評卷官的偏好。
對于謝笙而言,主考官的喜好或許會有影響,但是他自己寫得好不好,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個出卷人也真是個人才,事情才出來,明知道可能還有京中的“大人物”在這一帶,還出了這樣一道題,來給眾學(xué)子,可不就是故意為之嗎。
這一場,有人寫的群情激奮,抑揚(yáng)頓挫,有人引經(jīng)據(jù)典,以史為論。謝笙倒也是著實(shí)傷了腦筋。
趙家算是世家,他自己出身大族,自然不能予以批判,這件事里勾連甚深,偏生在一切未明之前,謝笙并不能將這件事情說得太透徹,因而便只能淺嘗輒止,謝笙只從此事出發(fā),就事論事,并不偏倚。
此法或許中庸了些,但放在考試的時候,卻是小心無大錯。
謝笙答完這一題,心里是極不滿意的,只是他斟酌再三,到底還是選擇了這樣去寫。
“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沒出來。”
若非是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朱紅玉都要不顧形象的掀開車簾子去看謝笙到底什么時候會出來了。
“哎呀,那是誰家的相公,竟然在這樣的時候被抬出來,可惜了,可惜了!”
“��!我過了,我中舉了!我是舉人啦!”
外頭什么樣的聲音都不缺,只缺了朱紅玉最想聽到的那種。但也正是這些聲音讓朱紅玉心里越發(fā)緊張。
即便是她再相信謝笙,也難以安心,即便手上拿錯了茶水,也毫無知覺,還是一旁的謝麒及時發(fā)現(xiàn),劈手奪了下來。
謝麒放下茶盞,松了口氣,道:“小滿可比你我會照顧自己多了,何況咱們早將大夫請回了家里,今早出門前也帶上了家里的供奉,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即便小滿真病了,咱們也能立刻尋到人給他看的�!�
“呸,哪有你這么咒自己弟弟的,”謝麒本是想要安慰朱紅玉,不妨反倒惹了朱紅玉不高興。
不過朱紅玉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不過片刻又來哄謝麒,倒叫謝麒有些哭笑不得。
二郎今日沒出門來,卻特意派了鯉童和他們一道打下手。
“出來了出來了,”捧墨驚喜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世子、少夫人,我瞧見我家少爺啦!”
捧墨說完這話,就直接跳下了馬車,想著謝笙迎了過去。鯉童有心跟去,又擔(dān)心謝麒兩個被沖撞了,便沒跟去。
“少爺,少爺!”
謝笙一抬頭,瞧見捧墨,便站住了,等他過來。
“可是在外頭等急了?”謝笙的幾日未開口,聲音有些許沙啞,卻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不算久,”捧墨上前來扶謝笙,被謝笙拒絕了,“世子和世子夫人也在馬車上呢,世子夫人說定要親自來接您才行。”
“哥哥嫂嫂都來了?”謝笙加快了腳步,來到馬車邊上。
謝麒直接掀開車簾子,把他叫了上去。
朱紅玉仔細(xì)打量著謝笙的臉色,看了好一會兒,才算勉強(qiáng)放心,扭頭對謝麒道:“族人們還不知道多久能出來,我便先帶著小滿回去了。叫李大夫給他把脈是一回事,小滿這幾日必然沒有好好休息,得叫他早些回去歇著。”
謝麒聽罷,面上帶了幾分無奈,妻子偏心自個兒弟弟,也不是現(xiàn)在的習(xí)慣,他除了放任,難道還有旁的法子?
見謝麒同意了,朱紅玉才對謝笙道:“旁的試題我不懂,不過你是真該歇著了,若有什么話,且等睡醒了再說�!�
謝麒下了馬車,朱紅玉便叫捧墨趕著馬車回程。
趁著考生還沒出來完,幾人一路暢通的回了家中,簇?fù)碇x笙去歇著才算罷了,二郎聽了信來轉(zhuǎn)了一圈,也轉(zhuǎn)身就走,只說等謝笙歇好了再來尋他。
謝笙簡單洗漱過后,還以為自己睡不著,不成想才沾了枕頭,就入了夢鄉(xiāng)。是個好夢。
第168章
更新
等謝笙醒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是次日下午,
他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謝笙嘴巴里一股子酸味兒,肚子響了兩聲,很快就覺得沒什么太大的知覺了。顯見是餓過了頭。
他因?yàn)樗锰茫^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憑著記憶拉響了鈴鐺,將守在外頭的捧墨驚動。
捧墨趕忙從外頭跑了進(jìn)來,瞧見謝笙醒了,面上神色十分驚喜。
“少爺您可算是醒了,廚下一直溫著粥呢,
我先取些來,
您還有什么想吃的沒有?”
“先來一碗粥,”謝笙想了想,又道,
“下少許銀絲湯面來,
不用大油大肉,只將雞湯瞥了油端一碗來就是�!�
捧墨得了話,
趕忙出去了。
謝笙嘴里酸酸的,
這會兒自然不想吃點(diǎn)心,
粥是養(yǎng)胃的,先墊墊肚子,
銀絲湯面才是謝笙真正想吃的東西。
謝笙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
“方才忘記問都是什么時候了,”謝笙有些懊惱,
“躺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卻還沒什么知覺,這可真是……”
謝笙的衣裳捧墨是一早就準(zhǔn)備好的,謝笙自己穿上便是,等到捧墨回來,謝笙正站在窗下,外頭的太陽已經(jīng)西斜,天邊還起了淡淡的紅暈。
謝笙不用猜都知道,這會兒必然是下午,早晨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呢。
“我睡了幾日?”
“只一日,”捧墨小心的將粥品放在小幾上,又同謝笙道,“少爺您顯見是累得很了,后頭叫了兩位大夫來與您看診,您都什么動靜。原本世子夫人還擔(dān)心著,好在兩位大夫都安慰她說您只是睡著了,她才放心。方才我在廚房時已經(jīng)派了人去報信,想必過會兒他們就會過來了�!�
“如此,倒累得兄嫂他們擔(dān)心了,”謝笙三兩口將一碗清粥下肚,才將銀絲面調(diào)勻。
這碗面按著謝笙的吩咐,只用了面、雞湯、青菜和少許鹽,旁的蔥姜蒜一概沒加,不過府里大廚知道是謝笙要用,自然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就算是比不得府里慣會做這個的廚娘,也比外頭賣的好些。
謝笙吃了一小碗粥,此時聞見這雞湯的香味,才覺得自己的胃算是活了過來,知道餓了。
謝笙當(dāng)即也不再耽擱,開始吃起面來。
謝笙醒了的消息,隨著捧墨派出去的人,很快傳到了幾個主子耳中。謝麒和朱紅玉是一早就知道了的,只是因?yàn)橐恍╇s事牽絆,沒能第一時間過來,故而先到的,反而是二郎。
二郎瞧見謝笙,笑道:“可算是醒了,如今可覺得休息好了?”
謝笙見是他,便也回道:“睡得太久了,有些頭疼�!�
二郎似乎從沒想到過謝笙會是這樣的回答,愣神之后,便是忍俊不禁。
“得得得,你先吃你的東西,我不打擾你,”二郎說著,就果真坐在了一旁,看著謝笙慢條斯理的吃東西。不過很快,二郎又對捧墨道,“可還有面沒有?照這個也給我來一碗,看他吃得香,倒把我肚子里的饞蟲也給勾起來了�!�
“別照著我這個下,你叫廚子按他一貫的做法做就是,”謝笙補(bǔ)了一句,才對二郎道,“我只叫放了鹽,旁的什么都沒加�!�
“獨(dú)雞湯的鮮味?”二郎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謝笙以前也這么吃過,他也嘗試過一次,不難吃,卻不合他的口味。故而便叫捧墨按著謝笙的吩咐去了。
謝笙剛剛考完試,二郎體貼的沒問他題目答得如何,畢竟周老爺子和李老爺子都不在這里,謝笙就算是把答案都默出來,也沒人看。
“如今你考完了試等再過上幾日出了成績,咱們便能回去了�!�
“不過出門前還得先請個大夫,”謝笙道,“先叫人看看這會兒嫂嫂適不適合路上顛簸。”
二郎原本還有些驚訝,此時聽了謝笙的話,不免笑了起來,道:“難怪表姐一向把你當(dāng)親弟弟疼,若非是你提醒,我們都快要忘了這事兒了�!�
“不會忘的,”謝笙道,“我只是說出來的比較早些,并不只有我一人記得。”
二郎笑笑,沒再說話。有時候記得和說出來是兩種效果,尤其是都能落到實(shí)處的時候。
謝麒與朱紅玉兩個早早得了消息,卻一直沒過去,不是因?yàn)椴幌肴タ粗x笙,而是半道上被事情絆住。
“怎么突然這么著急,”朱紅玉正問著底下垂首而立的信使。
“回世子夫人,前些日子天氣轉(zhuǎn)涼,老夫人便一直不曾好,宮中幾回賜下太醫(yī)看診,連咱們家大小姐和五皇子的婚事都要提前了�!�
“你說什么!”
謝麒再也按捺不住,幾步來到那信使面前,但又想著這只是一個信使,要真問他什么,他也未必清楚,便只能焦躁的在原地踱步。
“先著人告訴小滿和二郎去,”朱紅玉知道謝麒幼年時在老夫人身邊長大,情分非比尋常,便也不去打擾謝麒,只叫人趕緊去謝笙處送信。
謝笙兩人來的很快,甫一進(jìn)門,謝笙便問:“聽說祖母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信使便趕緊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謝笙看了謝麒一眼,問朱紅玉:“紅玉姐,這幾日大夫可來瞧過?你身體可好?要是趕路,可能承受?”
謝麒聽了這么一句,才從自己復(fù)雜的心緒中脫出來,扯了個難看的笑臉:“小滿說得對,還是先叫李大夫再來看看的好。”
“你們就放心,”朱紅玉道,“我一貫身體康健,這孩子又是個體貼的,如今已經(jīng)坐穩(wěn)了胎,便是一道回去也不會有什么的�!�
朱紅玉說著拉住了謝麒的手:“祖母從小教養(yǎng)你長大,若今次真有個萬一,難道不叫她見一見自己的曾孫?”
“紅玉,謝謝你,”謝麒心里十分感動,便直接說道:“那這就叫人趕緊收拾,咱們明日一早便動身�!�
謝麒隨后才發(fā)現(xiàn)二郎也在,對他拱手道:“六殿下,我這……”
“無妨,”二郎擺手,“事權(quán)從急�!�
謝麒見狀,便只道一句多謝。
朱紅玉見謝麒待不住,索性叫他去瞧瞧有些什么要收拾的,還有謝笙這邊,沒有等到結(jié)果出來,便離開了,到時候還要安排人看榜報信。最關(guān)鍵是若謝笙得中,還有之后的鹿鳴宴,須得留人好生解釋才行。
幸而謝家權(quán)重,不然換了旁人,因?yàn)檫@事兒得罪了主考也說不準(zhǔn)。
二郎聽聞此言,倒是把這事兒攬了下來,他直接留了個人,拿著他的名帖,等到時候成績出來了,便好直接去說明此事。有他六皇子作保,必然不會影響謝笙之后的口碑,反而謝笙是因?yàn)樾�,才與鹿鳴宴擦身而過,運(yùn)作得當(dāng),還能傳為美談。
===第151節(jié)===
至于為什么不現(xiàn)在就叫人去說這件事,其實(shí)也是因?yàn)樾挠蓄櫦�。謝笙的考試都是憑自己的真本事,若現(xiàn)在叫人去傳話,被拿住了把柄,惹得人家以為謝笙的成績是作弊得來,豈不是害他。
等二郎吩咐妥當(dāng),謝麒出門,屋里只剩了謝笙、二郎和朱紅玉三人。謝笙才問朱紅玉:“紅玉姐……你身子果真沒問題?”
“這是自然,”朱紅玉道,“你就放心,你可是忘了,你我初見時,我在做什么了?”
謝笙這下不說話了,他們初見時候,朱紅玉背著那樣重的東西,后來雖然條件好了,也并沒放棄鍛煉,如今想來,應(yīng)當(dāng)還是比旁人好些的。
“過會兒收拾時,叫人在馬車上多鋪幾層被子,馬車顛簸,底下鋪的厚些,想來應(yīng)該也能好許多�!�
朱紅玉自然點(diǎn)頭應(yīng)下,一面又有些可惜:“只我如今這時候,不能騎馬,不然快馬加鞭,也要不了多少時候就能到了。”
二郎在一旁聽著,突然道:“你們是不是忘了,咱們走不了多久,便能坐船的?到時候多請幾個經(jīng)驗(yàn)老道的舵手,再雇上兩批水手,日夜兼程,想必也不必走陸路慢上什么,反而因?yàn)橐估镆布泳o趕路的緣故,還能將趕路的時間縮短些。”
此話一出,謝笙和朱紅玉兩個倒是都不說話了。也不是他們不想走水路,實(shí)在是來的時候,謝麒暈船,他們便下意識的派出了這個選項(xiàng)。
“就走水路!”謝麒從外頭進(jìn)來,恰巧聽見這話。他也知道弟弟和妻子為什么而顧忌,只是道,“咱們快些趕回去才是真的,我方才已經(jīng)與李大夫說好,請他隨我們一道回京,以免路上出現(xiàn)什么不好處理的意外�!�
既然謝麒自己都這么說了,朱紅玉和謝笙自然不會不同意。
至于船的問題,有二郎在,這是根本不用擔(dān)心的,就連船上的人員,都是一早就給二郎備下的,萬里挑一的好手。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謝笙等人便收拾收拾上了馬車。等馬車開動之后,謝笙兩個在鋪的厚厚的馬車上倒頭就睡。等兩人醒來時候,已經(jīng)將要中午,快到上船的時候了。
謝笙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些許生理性淚水。
“不知不覺,竟已經(jīng)到了這時候了�!�
“怎么?到哪兒了?”二郎從沒來過碼頭,自然不曉得這是走到哪兒了。
“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咱們就能到了,”謝笙說著問二郎,“早晨起來太早,想來你也沒用什么吃食,可餓了沒有?不如先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便是上了船,想必一時半會兒也沒什么吃的。”
二郎想了一會兒,雖然覺得還是沒什么胃口,卻也勉強(qiáng)著用了幾塊點(diǎn)心。
謝笙見二郎神色懨懨,顯然是不習(xí)慣這樣趕路。畢竟前幾個月他們自己出來的時候,一路上走的可不算快,就像是游山玩水一樣輕松,和這會兒自然大不相同。
謝笙打起簾子。
“少爺,怎么了?”捧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謝笙的動靜。
“我記得之前帶了一小罐腌漬酸梅,你帶上沒有?”
“帶了的,帶了的,”捧墨應(yīng)了一聲,趕忙將那梅子放的地方告訴謝笙。
謝笙回頭就去取了出來,拿給二郎。
“早上沒好好用飯,馬車又顛簸的厲害,是有些難受,含兩顆酸梅子,嘴里有點(diǎn)味兒,總要好受些。”
二郎聞言接過梅子,直接放進(jìn)嘴里,整張臉被酸的完全扭曲成一團(tuán)。但等這陣子酸意被適應(yīng)之后,二郎便果真覺得好了許多。
他仍舊躺在馬車上,有氣無力的同謝笙道:“不過才坐了一上午的馬車,就覺得四肢乏力,做什么都不能了�!�
“對了,當(dāng)初欽天監(jiān)選出來的好日子里面,有哪些來著?”二郎這問的是大姐兒和五皇子的了。
幸好原就定好了大姐兒和五皇子今年或是明年就要大婚,一應(yīng)東西早已準(zhǔn)備齊全,此時因故提前些,也不至于忙中出了差錯。
“有三個在十月,”謝笙答道,“十月十五、十月廿一和十月廿三�!�
聽聞此言,連二郎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九月里沒有合適的?”
“八月九月都沒什么合適的日子,”謝笙說道此處,還不免有些唏噓,“原先還覺著十月太早,恨不能叫姐姐明年才出嫁,如今卻恨不得日子越近越好�!�
“你放心,”二郎道,“我父皇他們也一定會想法子,盡量拖著的�!�
一個皇子妃的選擇可是大事,由不得不謹(jǐn)慎對待,尤其是像大姐兒這樣,已經(jīng)正式下旨的,再不能更改,皇家自然不樂意讓自家孩子再等幾年,五皇子本來就差不多到了合適的年紀(jì)。所以皇家想法子吊著謝老夫人的性命,等到大姐兒進(jìn)門,最好是回門之后再出事,也是必然。
而且謝家的女兒可不只是一個,趁著大姐兒出門子的時候,二姐兒的婚事也趕緊辦了最好,免得以后二姐兒也被耽擱了去。
其實(shí)即便謝老夫人真有什么不好,謝笙幾個小輩也只需要守孝一年,但謝侯、李氏守孝三年,家中難道還能辦喜事不成?如此才有了這樣慌慌張張準(zhǔn)備送女出嫁的事。
二郎看了前頭一眼,小聲的對謝笙道:“若謝老夫人當(dāng)真有什么萬一,好歹別拖過明年去。”
謝笙有些不明就里。
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道:“明年春闈,想必你是不能參加的了�!�
謝老夫人這個樣子,謝笙要是還能安心的去參加春闈,不能不說是心大,就算真的考中了,一來就回去守孝,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