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謝笙見溫瑄面上沒有半點不甘,反倒是歡喜居多,這才放了心:“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
“日后,我也是有爹疼的人了,你可不能欺負我的�!�
溫瑄很高興,謝笙從這句話里讀到了溫瑄壓抑不住的真正的心思。
謝笙忙也道:“你可別冤枉我,我什么時候欺負你了?”
兩人笑了一陣,聽說溫敏過來,謝笙便主動離開。
謝笙并不知道而后兩人說了什么,只是兩人都沒出來用飯,謝笙去看溫瑄時,她眼圈還紅著,精神頭卻很好。
等到分別那日,謝笙送了溫家人出行,一路上都被溫敏若有似無的隔開,甚至最后,連扶著溫瑄下車,都是溫敏親自做的,讓謝笙半點都沾不上手。
等溫家人走后,謝笙嚴肅的同捧墨道:“我覺得我可能做錯了一件大事�!�
“何事?”捧墨問,“可還有補救的法子?”
謝笙看了捧墨一眼道:“請了個祖宗回來,除了供著,還能怎么補救?”
第185章
補更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
”說話的是李氏身邊的老嬤嬤,
她早站在門口,
翹首以盼。
“你也是,
也不知道提醒著少爺時辰,”老嬤嬤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謝笙身后的捧墨,又要親手去接他身上的書箱。
捧墨早知道嬤嬤刀子嘴豆腐心,
一向疼他,自然不會生氣,
趕忙側身避過:“嬤嬤誒,這東西重得很,還是我來!您歇著,
歇著!”
謝笙見狀,也同嬤嬤道:“嬤嬤怎么到門口來了,
可是娘等急了?”
謝笙這么一開口,
嬤嬤的注意力當然很快被拉了過去。
“夫人見少爺沒在,
方才問將起來,便叫老奴使人來等才,老奴見夫人處忙亂得很,我也沒什么大事可做,便回稟了夫人,來門口候著了�!�
“這會兒天氣已經(jīng)漸漸涼了,嬤嬤您該叫他們出來的。”
嬤嬤被謝笙關心幾句,自然是心里歡喜,
忙道無妨,又同謝笙一道進去,后頭的捧墨才松了口氣,尋了兩個人來幫自己卸下書箱。
“送到書房去就是,都仔細些,別磕碰了,都是家塾的少爺們送給少些的踐行禮,可不能傷了�!�
那兩人忙誠惶誠恐的應了,捧墨才趕緊追著謝笙等人的方向去了。
謝笙來到李氏處時,正有不少人等著同李氏回話,瞧見是他來,便都讓了一條路給他。朱紅玉見了,趕忙把回話的人都教導自己身邊,左右方才李氏大都也是放手給她的,頂多算個監(jiān)聽。
李氏對此毫不在意,只叫了謝笙近前:“不就是道個別,怎么用了這么久�!�
“家塾里人不少,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便也長了,我這還是用的時間算少的,”謝笙道,“我怕耽擱了時辰,都沒同他們多談,只勉勵了幾句�!�
李氏聽了這話道:“勉勵幾句就是,何須多言,方才聽說你帶了東西回來?叫捧墨好好收拾了,若有要帶走的,到時候一并帶上。”
“他們也是知道我要出遠門,沒送多少東西,我統(tǒng)共一個書箱就帶回來了,”謝笙說完,又得意道,“我早前就說過,我不收什么貴重東西,若真是有心感謝,便送些帶著心意的就是,他們顯見是都記著的�!�
李氏聞言,也覺得滿意,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也并不非得收什么重禮,反倒是這樣心意難得的,才更叫人喜歡些。
說不到幾句,李氏便開始趕人:“趁著時辰還早,先回去歇個覺,過會兒路上沒精神,可難熬得很�!�
李氏說完,又細細囑咐了捧墨幾句才罷。
===第165節(jié)===
才用過午飯,謝家便押著一小隊車馬出發(fā),從村里去了安城。他們會在安城的宅子里歇一晚,還能再清點清點有沒有什么疏漏,次日一早,就會經(jīng)洛城往碼頭去。
謝家一早就約好了船只,最遲明兒晚上就能上船。
謝笙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有些出神。一晃眼,溫瑄已經(jīng)回京一年半,連著謝侯和李氏都快要除服了。
他們之所以趕著這會兒回京,一是為了要在京中辦一場除服宴,大張旗鼓的宣告他們謝家已經(jīng)守孝完,重新回到京城的上流圈子。二是若不趁著這會兒走,等再晚上一些,便要開始下雪,到時候江水凍上,不止船難行,人走在路上也更難熬。
因要回京,謝笙幾個便要將這兩三年京中有頭臉的人家再熟悉一番。
“少爺不如歇歇再看,才不到三年,總不能地覆天翻,您平日都記著呢,也不非得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捧墨見謝笙坐在馬車上,都快瞇著眼睛看東西了,忙又出聲勸阻:“車上搖搖晃晃的,仔細眼睛疼�!�
謝笙聞言,也只好放下東西,任由捧墨為他按摩頭。
京中這些年,的確也沒什么特別的變化,只是云家、朱家格外突出了些。
朱家有朱皇后在,朱弦本人也是個有能力的,朱家顯出來與否,也就看皇帝愿不愿意而已。至于云家……
除了云尚書之外,他們還真尋了法子送了女兒進宮去,不過送的不是云哲的妹妹了,而是云尚書的妹妹,云哲的姑姑。
值得一提的是,云哲的姑姑是死了丈夫之后,被夫家休棄后,才進宮的,她在夫家有個七八歲的兒子,進宮之后短短一年多,就已經(jīng)從正七品的御女,做到了正三品的婕妤。甚至前些時候還有消息稱,皇帝有意越過九嬪,直接封她為妃。
因為云婕妤的緣故,朱皇后在宮里無人敢欺,也算不上一家獨大,尤其是在云婕妤有孕,并且早產(chǎn)生下一個小皇子之后。
云家有了云婕妤在宮里吹枕頭風,這兩年在朝堂上無往而不利,儼然已經(jīng)有了昔日高家的苗頭。
謝笙心里默著這兩年京中的大小事件,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捧墨見了也不打擾他,等他自個兒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安城。
今年又是鄉(xiāng)試之年,聽聞謝笙等人來了,一些個沒能回謝家村送行的學子,便都趕了來。謝笙下車時,便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你們這是做什么,”謝笙見此,有些哭笑不得,“過幾日便是鄉(xiāng)試,你們不去看書,都在寒風里站著,也不怕病了�!�
“這兩年我們常鍛煉身體,哪能這么就病了,若真病了,也是活該,自個兒偷懶,對不起十六弟你的教導。何況平日十六弟你幫我們梳理的也夠多了,便是臨時抱佛腳有用,也不必急在這一時片刻�!�
“可不是嗎�!�
謝笙見這話引來一片附和之聲,也只能笑笑,道:“過會兒我叫廚下整治兩桌好菜,咱們再吃用一回,只一點,不許飲酒,若耽擱了過兩日的大事,仔細你們的皮�!�
“十六弟板起臉來,越發(fā)像王夫子了�!�
“不,我覺得更像劉夫子些!”
一干學子爭論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倒把謝笙整得有些哭笑不得。謝笙難道不曉得他們是故意這么說的?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明兒他就要走了,他們只要鬧得不過分,也無妨的。
這日晚上,為了叫他們這群年輕人盡興,謝笙他們的飯,是單獨擺在謝笙的院子里的。
“十六弟這院子好,丹桂飄香,星河流動,咱們不如今日就借著這星河,以茶代酒,敬十六弟,敬咱們謝夫子。”
謝笙不慌不忙道:“茶酒敬我不算什么本事,過些日子你們考過了鄉(xiāng)試,來京城尋我,便是不醉不歸也無妨!所以這杯茶,不如敬你們自己,仰承星河之輝,引文采入腹�!�
“好!”一片叫好聲響起,人人臉上都帶著笑。
分明幾人都是滴酒未沾,偏偏都有一種熏熏然之感。也不知道是花香,還是氣氛更醉人些了。
等到熱烈的氣氛過后,到了散場之時,不少人都紅了眼圈。有個年紀小的,還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十、十六哥,你先去京城等著,等、等過兩年,我一定尋你去!”
“好好好,咱們說好了,過兩年你就上京城尋我去,”謝笙趕忙哄了他一句,旁人也七嘴八舌的安慰起來,才叫他慢慢好了。
那孩子被安慰過后,面皮薄,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直到后頭低著頭跟著族兄們回去,也只是瞧瞧抬頭看了謝笙一眼,便低了頭去。
等到次日,謝家人要出門時,那孩子分明連眼睛都是半瞇著的,卻還是跟著一道來送行。
李氏正藏瞧見他,同謝侯道:“這孩子倒不錯,是個知道感恩的�!�
謝侯倒是只瞧了一眼,就沒再放在心上。
因謝家沒進洛城,謝笙也沒和秦方徐渭兩個說這事兒,只是等到下了車,謝笙才叫人去送信,說是自己在京城等他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謝侯事先做的準備齊全,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一路,謝家順風順水,半點差錯也無的進了京城。等到城門口,又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便算是踏著黃昏而行了。
謝侯等人回府,給整個定北侯府都帶來了鮮活的氣息,定北侯府難得將各處的燈火點亮,孝期還有幾日才過,人人臉上卻都帶著喜氣。
“歡迎少爺回京!”謝笙一進門,就瞧見小六子夫妻領著一干人,正列了隊站在院中。分明已經(jīng)入夜,一個個的,卻都是朝氣蓬勃。
“這是做什么呢,都該干嘛干嘛去!早些回去歇著去�!�
謝笙說了幾句,就叫他們下去休息,只是這心里,到底是暖烘烘的,連著臉上的笑,也從沒下去過半點。
“少爺,廚下送了吃食來,”捧墨說話時,臉上也是帶著笑的,“廚娘說少爺車馬勞頓,必然沒什么胃口,便送了一碗銀絲湯面上來,又上了一碟胭脂蘿卜,并沒拌上什么辣椒調料,只求清脆爽口,少爺快試試�!�
“到底還是在家好些,”謝笙聞著香味,不免感嘆道,“離得遠了,便是一個人,也總覺得味兒做的不對,到底是一方水土�!�
謝笙一碗面下肚,才覺得緩了過來。他在路上睡得久了,這會兒還睡不著,便索性走到書桌前,把趕明兒要送出去的帖子一一寫了出來。他只空了日期不寫,等真要送出去時,再補上不遲。
等寫完帖子,他又把近幾日就要送去的幾家挑出來,同捧墨道:“外祖與老師那邊,把我的功課整理好了一并送去,你明兒也不必親去,叫你哥走一趟就是�!�
謝笙體貼,捧墨自是應了。
謝家回京沒什么動靜,甚至稱得上是悄無聲息,卻因為這幾份帖子讓一些人敏感意識到,謝家,提前回來了。
第186章
補更
“少爺,
侯爺請您到大門處去,
貴客將要到了,
”捧墨進來傳話。
謝笙正在練字,不妨聽見這么一句,便擱下筆:“貴客?可說了是誰?”
捧墨搖了搖頭,
道:“也沒細說,只叫少爺直接去就是,不必換衣裳了�!�
見貴客還不必換衣裳?謝笙心下奇怪,
看了自己身上衣裳一眼。為了方便練字,他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新衣,袖口此時被束起來,便是放下,也定會看見褶皺。在衣裳不起眼的邊角處,
還能瞧見一滴墨汁暈在上頭。
捧墨撿了忙道:“我還是去拿一身新的過來好了,
還沒好好給您梳了頭發(fā)呢,這樣怎么能見客�!�
“爹既然叫我就這么去,自然有他的道理,
”謝笙一早起來就開始練字,頭上只用了一根湖筆做簪子。這是謝笙在謝家村后才養(yǎng)出來的習性,他和謝侯在一個院子里住了兩年多,
謝侯還能不知道他起來時是什么模樣?
謝笙把李翰林、周祭酒甚至是溫相都從腦子里過了一遍,想到了一個似乎有些不可能的人,皇帝。
謝笙心思一轉,問道:“傳話那人是不是有些著急?”
捧墨仔細想了想道:“這倒沒有,
不過他先前來的方向是世子那邊�!�
“大哥早去了書房,這時候過來……”謝笙眼前一亮,來的人里必然還有朱皇后,所以才會先去那邊傳話,畢竟朱紅玉是朱皇后的親侄女兒。
謝笙眼珠子一轉,同捧墨道:“快去瞧瞧嫂子走了沒,叫她快些,我們趕緊去迎�!�
謝笙這話才出來,外頭就響起朱紅玉身邊侍女的聲音:“夫人說請二少爺趕緊同去,千萬別耽擱了�!�
謝笙想了想,只把一邊袖口松了少許,就趕了出來。
朱紅玉此時已等在路口,遠遠地瞧見謝笙這模樣,便不由笑了起來。
“方才我就猜你是不是與在老家一般打扮,沒想到還真叫我猜對了,快走快走,可不能浪費了�!�
謝笙與朱紅玉匆匆趕到時,正遇上馬車進門,貴客將要下車。此時謝侯和李氏、謝麒俱都已經(jīng)到了,瞧見謝笙打扮,俱都了然,又忍不住發(fā)笑。
不過在他們笑出聲之前,便已經(jīng)先有人毫不顧忌的笑了起來。
謝笙帶著懊惱抬頭看去,卻對上了二郎的眼睛。不過現(xiàn)在,俱都大了,稱他嚴瑜或是太子殿下才更合適。
謝笙面上閃過幾分驚喜之色,只還不等開口,便又見了他身邊的皇帝皇后,只好跟著家人一道行禮。
皇帝免了眾人的禮,只道:“今日沒有君臣,我與梓童二郎只是以私人身份前來�!�
謝侯卻道:“皇上仁慈,但禮不可廢�!�
謝笙看得分明,對于謝侯這樣的堅持,皇帝不僅不覺得不高興,反而十分滿意。對謝侯的態(tài)度也越發(fā)親和。
等和謝侯說過幾句話,皇帝便將注意力放到了謝笙身上。
“小滿這是個什么打扮?”皇帝不看還好,一看就又有些忍不住自己唇邊的笑。
謝笙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隨后便像是剛發(fā)現(xiàn)自己袖口還沒整理似的,忙松了袖口。
謝笙做出似乎沒料到這回京之后頭回見面,自己就這么失儀,告罪道:“御前失儀,是臣的不是�!�
皇帝不在意的表示揭過此事:“你方才,可是在練字?”
謝笙有些窘迫的點了點頭:“在鄉(xiāng)間沒這么多講究,臣一時忘形……”
皇帝聽了謝笙這話,面上顯出幾分悵然,也不同謝笙說了,只對謝侯道:“看來你歸鄉(xiāng)守孝的日子,倒也安樂。”
“諸事不管,只做富家田舍翁,初時便是不想安樂,也無事可做了,”謝侯道,“好在這幾個孩子都懂事,家中又添了人口,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皇帝聽著這話,神色漸漸平和下來,便有些話想說,看了看周圍環(huán)境,也沒再提。
謝麒適時道:“爹,不如先請皇上入內?”
幾人一同進了正堂,過不多時候,皇帝和謝侯便起身離開,去了書房。
謝笙感覺到坐在自己身邊的嚴瑜有意無意的往皇帝等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繼續(xù)聽朱皇后等人說話。
如今的嚴瑜,和過去大不相同。若放在三年前,所有人像是現(xiàn)在這樣坐在一處,嚴瑜臉上是會掛著狡黠而真實的笑的,甚至連他的坐姿也會更放松些,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挺得筆直,一舉一動都像是被丈量出來的,合乎規(guī)范,又少了那么一點人情味。
謝笙時不時偷看嚴瑜一眼的舉動,其實早落在旁人眼中,不止朱皇后和李氏,甚至是嚴瑜和謝麒夫妻都發(fā)現(xiàn)了。
朱皇后見到和過去幾乎沒什么變化的謝笙,神色稍稍有些恍惚,溫聲同李氏道:“還說留他們一道說說話,這才過了多久,就坐不住了,果然還是孩子心性。”
李氏則道:“是子和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
李氏轉頭就沉聲喊了謝笙一句:“子和,不得無禮�!�
謝笙乖乖坐好,再不偏頭去看,面上卻帶了幾分小小的委屈,看得李氏又想氣又想笑。
嚴瑜倒是站出來給謝笙解圍:“孤與子和幾年未見,也想和子和聊聊呢�!�
嚴瑜看向謝笙:“你屋里的字收了沒?我瞧瞧去?”
謝笙自然答應,朱皇后見兩人如此,怎會不放行,索性隨他們去,若是過會兒有事,自然可以派人去叫他們。不過謝笙兩個走了,只留謝麒一個男子在這兒也不好。
朱皇后便道:“世子也同去,咱們娘幾個說說小話。”
謝笙三人出來,雖然身邊還有謝麒在,嚴瑜的肩膀到底挺得不如先前板正,看著謝笙的模樣也多了幾分真實。
“我前些日子還送了信去,想問問你什么時候回來,擔心路上凍住,你們不好出行,挨到明年春天,又是春闈,你倉促進場怎么好,如今你們早早回來,倒叫我放下心頭一件大事�!�
“你送了信去?”謝笙很快抓住了嚴瑜話里的重點,帶了幾分懊惱,“都怪我,原想著我們都已經(jīng)回來了,也要不了幾日工夫,便沒先送信回來,想不到竟錯過了你的信�!�
謝麒聞言道:“我們不在那邊,劉叔必然知道要給我們轉送來的�!�
“這怎么一樣,”謝笙認真道,“這是心意,當然是自己親自收到最好�!�
===第166節(jié)===
“無妨無妨,”嚴瑜笑得更開心了些,又如過往一樣,親自上來攬著謝笙的肩膀,推著他向前。
他湊近了幾分去看謝笙頭發(fā)上的湖筆:“我先前瞧著就像是我送你那套里頭的,沒想到還真是,看你這熟練的模樣,先前必沒少干這樣的事�!�
瞧見嚴瑜的動作,走在兩人身后的謝麒一瞬間有些緊張起來,又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說話的欲望,讓謝笙自己處理。
謝笙的處理方式……就是不處理,三年前他是怎么做的,現(xiàn)在也怎么做。才剛剛回京,他知道嚴瑜必定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可他此刻,也只能把嚴瑜當成三年前的他來對待。
“那可不?”謝笙說話間也頗有些神采飛揚,“我習慣了每日起床還不清醒時練上幾頁字,洗漱完了換上衣裳便坐到了書桌前,頭發(fā)披散著擋事,自然是隨手看見什么就用什么了�!�
“那你都用過什么?”嚴瑜推著謝笙走了幾步,也放了手,和謝笙并肩而行。
“湖筆是最常用的,畢竟方便,有時候捧墨會特意放些玉簪在一旁,最離譜的時候,我仿佛是隨手拿了一根筷子?“謝笙說的自己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你自己也知道?”謝麒毫不客氣的出賣了謝笙,“他不止是用了筷子,還堂而皇之的帶著這根筷子去學堂給孩子們上課,待到次日,不少孩子都學他用筷子綰頭發(fā)�!�
嚴瑜聽得好笑,直說:“這是謝小滿會干的事。”
謝笙聞言則板起臉道:“不行,現(xiàn)在不能喊我小滿,得喊我子和了�!�
“哦?”嚴瑜挑了挑眉。
謝笙想了想又道:“你要喊也行,只能在私底下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不然你想想,我要是在外頭喊你二郎,你愿意嗎?”
嚴瑜有些忍俊不禁,謝笙走后,他做了太子,可再沒遇見和他講條件的人了,不枉他日日盼著謝笙回京。
“行了行了,我都記住了。”
幾人一同進了謝笙書房,過不多久,謝麒又被朱紅玉派人喊了去,說是有事請他,這空間便留給了謝笙和嚴瑜這兩個朋友。
謝笙這才問:“你和娘娘這兩年可好?我爹娘沒回京,我也不能獨自回來,便是一月通一回信,到底不如親眼見著�!�
“我都做了太子,還能有什么不好,”嚴瑜面上的神色淡了下去,他小聲道:“父皇新得了個小兒子,正寵著云婕妤,連我娘都要退一射之地�!�
謝笙有些驚訝,卻又安慰道:“也只能是寵了,七皇子與你差了十幾歲呢,你畢竟不是二皇子�!�
嚴瑜聽了這話,也重新笑起來:“你說的是,我也不是嚴瑱,身后并沒有高家。不過云家……自去歲襄北侯死后,越發(fā)有了昔日高家的風范了�!�
“這事兒我正覺得奇怪呢,”謝笙道,“我們出京時,老襄北侯還精神矍鑠,哪料到才過去不過一年余,就聽見他的噩耗了�!�
嚴瑜聽了這話,冷笑一聲道:“你若有一群不肖子孫,想必也是會氣得七竅生煙,恨不能立即死了的干凈�!�
第187章
小寒
不肖子孫?這話很難讓人不去將在宮中的云婕妤與這事兒聯(lián)系起來,
畢竟襄北侯去世的時間,
和云婕妤進宮的時間,相差的也并不算太久。
“今日咱們重聚,不說這些煩人的事了,”嚴瑜道,
“秦徵前科得中探花,
如今在翰林院也快滿三年,將要散館了。秦方和徐渭兩個說是過幾日也要來,待再過上幾日,
咱們幾個便能聚一聚了�!�
嚴瑜說到此為止,
謝笙自然也不好再多問,雖然謝家也不是沒有情報,
但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部分,
可不會在情報上頭,就像是云婕妤進宮的詳情,還有云家等人在這件事上是個什么態(tài)度。有些事情是在京城也未必能知道的,只是文字、還盡量簡短的文字,自然也就更不行了。
還有……嚴瑜現(xiàn)在做了太子,謝笙幾個如今自然就是太子伴讀。但云家有了新皇子,又是如今這作態(tài),
嚴瑜和云哲又是怎么樣的一個關系?
嚴瑜如今不想說了,謝笙自然也不能問,便只能待到日后,慢慢從相處中自己去摸索了,
反正舊年出京,他是專程寫了信回來,同云哲絕交了的,就算是不理會云哲,也頂多有人想起舊事,嘆一句氣性大罷了。
“我可是聽他們說了,你也只是提前送信說要走,也沒說具體是那日,叫他們好等�!�
“我那日走得匆匆忙忙,直接繞開了洛城而行,便沒再給他們送信了,便是真送了信去,只怕他們到時,也只能見著一個空蕩蕩的碼頭�!�
嚴瑜這才點了點頭:“本來今日出宮,娘還想叫上五哥五嫂一道的,卻被父皇阻了,說是等過兩日,叫五哥陪著五嫂專程回來一趟�!�
這話出口,謝笙的情緒顯見低落了片刻,才又重新恢復了。其后謝笙與嚴瑜又再說了幾句,便有人來請兩人到前頭去。原來是宮里穿了消息出來,說是邊關十萬火急的折子,皇帝等人自然不能再待,只好回宮去了。
“你們聽說了嗎,定邊侯謝家前幾日已經(jīng)回京啦!”賞花會上,一名少女借著折扇的遮掩,正說著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若真是他家回來了,自然要送信出來的,怎么能這樣悄無聲息?”
“笨,”先前說話那女子道,“他家里定邊侯和侯夫人還在守孝呢,此刻自然不愿意大張旗鼓的,只是他們也已經(jīng)快要出孝了,想必這會兒回京,也是為了辦除服宴,等著,過不幾日,想必就能有信兒了�!�
“誒,你說謝家二公子回來了,那邊,可不是就要有好戲看了�!�
這話出來,不少人都向著那女子說的方向看去。
一條狹窄的道路兩邊,面對面走過了幾名少女,一面打頭的是云哲的妹妹一眼云窈,另一面打頭的,則是溫瑄了。顯然這兩年,京中風云變,連著京中貴女的風向也變了不少。
這是在外面,云窈和溫瑄自然都不會愿意叫人看了笑話,哪里會如那些看戲的人所愿,不過兩人卻也到底是停了下來。
云窈揚起下巴看著溫瑄道:“謝二哥回來了,你可知道?”
“他早已寫了信與我,我自然是知道的,”溫瑄手中捏著團扇,扇上繡著水仙,只是若細看那畫風才能知道,這花樣,是謝笙出品,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云窈注意到那團扇,便漲紅了臉,有些恨恨的看了溫瑄一眼,到底是沒再說什么話,自顧自走了,留下她身后一干貴女面面相覷。
不過這頭溫瑄的情緒也不會太好,面前總有個喜歡自己未婚夫的女孩子天天在自己面前轉悠,說些似是而非的話,也挺煩人的。當然,溫瑄自然也不會傻到遷怒謝笙,畢竟這和謝笙也沒什么關系。
甚至。
溫瑄以團扇半遮去灑落的陽光,這些微末小事,就不需要讓謝笙知道了。
“她倒是執(zhí)著,這會兒還沒放棄,倒是個癡人,卻也只是個癡人了�!痹缦冗h遠看著這邊的貴女們不由嘆了一句。
這不過是聚會上的一個小小插曲,不過其后溫瑄也難免想著,謝笙什么時候才能出來,若是真要等到除服之后……
其后再說話時,溫瑄便總有些魂不守舍,少了幾分用心。好在已經(jīng)做了五皇子妃的大姐兒謝岫也在這場宴會上,便堂而皇之的把她叫到了自己身邊說話。
當年為了溫瑄,謝笙和云哲的事情鬧得也不小,京中各家對此也算是心照不宣。這幾年五皇子妃也沒少照顧溫瑄,便也都默認了溫瑄和謝笙的關系了。
“過會兒咱們一起出去,”謝岫道,“你我也說說話�!�
溫瑄應下之后,便一直呆在謝岫身邊,不多時候,謝岫便起身告辭,溫瑄也就一并出來了。
溫瑄初時還以為謝岫要同自己說什么大事,待行到外頭,上馬車時,謝岫才開口道:“哎呀,卻是我迷糊了,方才五皇子傳信與我,說叫我宴會過后,要來接我回娘家去,好小寒,不如與我同去玩上一陣,待到遲些,我再叫人親自送了你回去。”
溫瑄眼前一亮,面上微紅,大大方方的點頭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謝岫點頭拍了拍溫瑄的手:“那就這么說定了�!�
此時,謝岫身邊伺候的宮人趕忙上前,提醒道:“五殿下帶著小皇孫在前頭的車上呢,不如請溫小姐坐后邊那輛�!�
溫瑄自是同意,在謝岫的注視中,走向了后一輛車。
那車比謝岫的車要稍小,外頭裝飾的沒有那么豪華,但看制式,也不是普通的馬車能比的。
溫瑄被扶著上了車轅,正掀開車簾子要往里走,卻覺得有些不對。她抬頭一看,謝笙正在里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呢。
溫瑄四下掃了一眼,不再耽擱,直接走了進去。
兩人四目相對,俱是歡喜和纏綿情意,這會兒馬車還沒開出去,兩人都沒開口說話。謝笙卻私下悄悄將溫瑄的手牽住。
溫瑄看了他一眼,便調整了位置,和謝笙并排坐了。
兩人手相牽,膝蓋并著膝蓋,肩碰著肩,一時都覺得有些悵然。分別一年余,總算是到了再見時。
第188章
更新
馬車是一路直接進了侯府里頭的,
這樣的做法直接將謝笙也在馬車上的事情控制在只謝家人知道的范疇內。而謝家,
早認定了溫瑄是謝笙的媳婦,只要溫家沒意見,謝家又怎么會有意見呢。
等到下車的時候,是謝笙先下的車,
他下車之后,向著坐在車上的溫瑄伸出手。
溫瑄借著謝笙的力,
從馬車上下來。
謝笙隨后又領著溫瑄到李氏面前去,這會兒李氏正握著謝岫的手不放,若非是念著五皇子還在一旁,李氏都想直接開口叫謝岫留下。
謝岫看見李氏,也不由得紅了眼圈,
母女兩個有千言萬語在心頭,
卻又都說不出口去。
謝岫嫁進了皇家,便注定了她不能像尋常女兒家一樣,還能回娘家住上些時日,
若沒個什么由頭,
她在娘家住的久了,可是要被人說閑話的。
謝笙許久不見姐姐,
眼眶也有些發(fā)酸,
不過他到底還是笑著上前:“娘、姐姐,
你們在這兒站著不動,倒叫我們都陪著你們一并站在外頭。我們在外頭站著不妨事,可這不是還有小侄兒嗎,
你們忍心叫他也在外頭吹冷風?”
李氏和謝岫被謝笙這么一句話說的,也沒了再執(zhí)手相看的心思。
還是朱紅玉先反應過來:“小滿說的是,咱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娘你見了岫妹妹回家,可也不能把我們這些常在眼前的都丟了啊,何況還有小寒呢,娘您也不疼她一疼?”
溫瑄聞言忙道:“夫人與五皇子妃幾年未見,合該一敘離別之情。”
朱紅玉聞言笑了起來,親自拉了溫瑄的手道:“你還是跟我們來,若不然,只怕有人不樂意呢�!�
打趣到謝笙和溫瑄身上,就連先前還紅著眼險些落淚的李氏與謝岫都帶了盈盈笑意。
謝笙見溫瑄很快適應下來,才放心,由著她們幾個邊說話邊往前走,自個兒又湊到五皇子身邊去看自己的另一個小侄兒。
“五殿下,”謝笙先和五皇子打了個招呼,又笑瞇瞇的同五皇子懷里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小娃娃道,“小湯圓你好啊,我是你小舅舅�!�
小湯圓如今一歲半,對認人已經(jīng)有些本事,只是他平日有些不大愛講話,五皇子便道:“小湯圓性子內向……”
“舅舅、畫?”小湯圓突然說了這么幾個字,又伸手要去摸謝笙的臉,謝笙忙湊近了些。
小孩子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樣,摸了謝笙一下,又摸了第二下,突然開心起來,在自己父親懷里手舞足蹈的,一雙手伸向謝笙,倒是半點不認生:“小舅舅,抱!”
謝笙突然被小湯圓喊得這樣分明,臉上滿是驚喜:“姐,小湯圓認得我!”
謝笙趕忙把小湯圓抱過來親了一口,惹得小湯圓咯咯笑起來,又要來親他。
五皇子站在一旁,看得臉都黑了,他兒子可沒這么親近他,還親臉。
謝岫見狀笑道:“你不是送了畫像回來?小湯圓喜歡得緊,日日都要拿出來看,早念著你這個小舅舅了!”
“是嗎,”謝笙也有些驚喜,“早知道就把爹娘和哥哥嫂嫂還有元宵一塊兒畫上去了�!�
元宵是謝麒之子的乳名,聽著還挺正式,若細說來,在謝家村,元宵和湯圓還是同一種東西。
朱紅玉被謝笙這一提醒,才想起兒子在院兒里呢,忙道:“我還說我忘了什么,我方才出來時,叫他爹照顧著元宵,如今想想,分明是做了件蠢事。”
趁著謝麒不在,朱紅玉便堂而皇之的在背后說他的壞話。
謝岫則笑了起來,卻也帶著些欣慰,畢竟當初朱紅玉出嫁前的那些話還信誓旦旦,可如今她和謝麒兩個好得蜜里調油,便也漸漸將那些話擱置了。
其實真正擱置了才好,哪像她。謝岫的目光閃了閃,人人都說她這個五皇子妃命好,出身高貴,得父皇母后與母妃的寵愛,又有丈夫的敬重,最關鍵是,進門頭一年就有了身孕,次年就一舉得子,端的是風頭無兩。
可就像是所有女人所經(jīng)歷過的那樣,五皇子的后院里,也添了兩個侍妾,這兩年五皇子壓著,沒給她們什么名分,謝岫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就這,外人還是覺得謝岫命好。
不過謝岫覺得,那些人也有一點沒說錯,她的命的確是好,好在有這樣的娘家人,又一舉產(chǎn)子,生下如今唯一一個活著的嫡皇孫,奠定了自己的絕對地位。至于丈夫……不添堵,也挺好的。
“那還不快去把元宵抱過來,”謝岫道,“我這做大姑的,可還沒給見面禮呢�!�
“行,有他大姑這話,就算是為了見面禮,我也得趕緊把元宵給抱過來呀!”朱紅玉說完,便笑著告退了。
此時謝侯和謝麒也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不過兩人一個自持身份,只在屋里等著,一個被兒子絆住了腳,愁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都沒過來。
等朱紅玉走了,謝岫與溫瑄便一左一右的扶著李氏走,李氏一手挽著一個,倒也心情愉悅。
===第167節(jié)===
謝笙和五皇子并排走著,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知道尋什么話題和這個姐夫說。
前兩日嚴瑜回宮之前,向謝笙透露,諸皇子封王之事,壓了兩年,已經(jīng)將一應吉服都備下,只差吉日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身為五皇子的嚴珉,雖然看上去是眾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個,卻也至少該有個郡王爵才是。
“子和離京這么些年,瞧著倒像是半點沒變,性子還是一如往昔,”五皇子道,“有一顆赤子之心,挺好的�!�
“殿下這話說的,倒像是變了許多似的,我瞧著和往常,也并沒多大分別才是�!�
五皇子搖了搖頭,意有所指道:“人總是會長大的,有些人,長大了,就變了模樣�!�
隨后五皇子又看著小湯圓,神色溫和道:“只盼日后小湯圓也能外甥肖舅,永遠留著這顆赤子之心�!�
謝笙抱著小湯圓,不好多說什么,五皇子也不便說透。謝笙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便也只能暫且將話記在心里。
五皇子過了片刻道:“子和明年便要下場,準備得如何了?今年為了你能順利下場,周祭酒可是連主考的差事都推了的�!�
謝笙是第一次聽見這件事,道:“果真?”
他頓了頓才繼續(xù)道:“準備倒是日日都在準備,只是還得向外祖父與老師再請教些東西才行,我原本正擔心不好去尋老師,如今看來,得早些去看望他才是�!�
五皇子也道了一聲應當如此,兩人便再次無言,到底是生疏了。
“小舅舅,娘進去了,我也要!”
“不許走,那是我小叔叔!”小湯圓正指著里頭,一旁走廊上便響起這么一句。隨后,元宵便像是小炮彈一樣沖了了過來,撞到了謝笙腿上,而后雙手抱著謝笙的大腿,對謝笙懷里的小湯圓怒目而視。
第189章
更新
等到進門的時候,
謝笙就一手抱了一個胖團子,
兩人一左一右,
各占了半壁謝笙,不過對于誰該摟著謝笙的脖子,占據(jù)更多領土,兩人自然理所應當?shù)恼J為該是自己,難免會悄悄做些小動作。
謝笙對于他們的小動作心照不宣,卻也沒去過于責備,只當不知。
謝笙抱著元宵,
謝麒可算是松了口氣,同謝笙道:“這孩子果然還是服子和管�!�
朱紅玉白了謝麒一眼,忍了忍,到底是沒在外人面前說謝麒的不是。
等到進門,
謝麒就將兩個團子放了下來,
兩個孩子見有外人,也乖乖的,
小湯圓看見了母親,
卻也還是由著謝麒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