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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既然正巧遇上,王大人不如一道?”

    “恭敬不如從命,”,王大人出人意料的答應下來,兩人一并上了謝笙的馬車。

    謝笙的馬車更大,足夠兩人分坐兩邊,只是雖然空間上的距離變得近了,兩人之間還是有止不住的尷尬蔓延。

    “如今條件有限,沒什么好茶,還請王大人勿怪,”謝笙從小幾上翻了兩個杯子出來,又將捧墨提前備好的茶水斟滿,才將其中一杯推到了王大人面前。

    杯盞近前,便是一陣芳香撲鼻。

    先前謝笙說話時,王大人還有幾分不以為意,如今卻有些迫不及待的捧起杯盞,小酌一口,旋即露出幾分愉悅神色。

    “這可是雨前龍井?”王大人有些癡迷道,“謝修撰實在太客氣了,若這還不算是好茶,那什么又是好茶呢�!�

    雨前龍井本就貴重難得,謝笙手里的,自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一兩茶二兩金,可不是平白無故說出來的,謝笙這茶,只怕尋常人抱著金娃娃過市,也是買不到的。

    “也并不是客氣,”謝笙道,“這茶擇水,擇正確手法,我這家人,只是簡單的用熱水沖茶,到底失了它原本的味道,失了形色。即便它原本十分貴重,此時也只能勉強借著名頭,壓下其他好茶罷了,若真是計較起來,可什么都算不上的。”

    “沒想到謝修撰對于茶還有這么深的研究,”王大人木著臉,小口小口將杯中的茶水飲盡,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杯盞,而他看向車簾子的視線似乎要將簾子洞穿,投射在外頭的捧墨身上,好責怪他的暴殄天物。

    謝笙見此有些忍不住唇邊笑意,再次給王大人添上:“王大人既然喜歡,不如再來一杯?”

    王大人很想拒絕,只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聽使喚,這茶太香了,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王大人心道,若是早些時候拿出來,便是為著這茶,自己也不能難為……

    王大人努力壓抑住了自己抽痛的心。

    第215章

    補更

    自從答應了嚴瑜,

    謝笙便將這事兒放在了心里。

    往日他雖然也和同僚相交,卻并沒廢太多心力,對于一些人事,自然了解片面。如今因著答應嚴瑜的事情,用心去和同僚交往,反倒有了不少與從前不同的體會。

    就像是王大人,

    雖然對勛貴有偏見,

    卻懂得趨利避害。其人最為好茶,

    生平一大志愿,就是喝遍天下名茶。

    像是姚大人,

    平日里瞧著不言不語的,

    心里卻是門兒清,

    只是為人謹慎小心過了頭,

    才顯得有些默默無聞。

    謝笙既用了心,

    不過才過了小半月,就已經(jīng)將各人的性子摸了個大概。

    這一回,即便是不和長輩們交流,謝笙也意識到,自己疏忽了什么。

    謝笙因為本人站的起點夠高,

    與旁人便總有一種距離感。

    也不是謝笙高傲不理人,

    而是雙方在最初的時候,

    都不知道應該以什么樣的方式來相處,畢竟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謝笙的身份和他們完全不同。

    謝笙沒能夠及時察覺到這一點,

    便錯過了許多機會。

    等到習慣了這樣的關系之后,沒人覺得這是有問題的,謝笙對于同僚的了解也十分片面。

    或許這樣做的后果在如今還看不大出來,可等到以后,謝笙除了翰林院,到了應該知人善用的時候,卻對自己手下的人半點不了解,難道還要捧墨去頂上嗎?

    好在,如今為時尚早,明白過來,也不算遲。

    “那少爺,咱們是不是得做些什么才好?”捧墨問。

    “也無需做什么特別的事情,”謝笙道,“難道你覺得這半個月,我是做的無用功?”

    捧墨聽罷,忙道:“這怎么可能!”

    而這話出口,捧墨也明白了謝笙的意思。謝笙可不會這么笨,真的等到了此刻,才看出來這點。

    謝笙必然是從隱隱意識到這一點時,就已經(jīng)有意識的開始修復自己與旁人之間的關系。

    不過謝笙也不是對誰都修復和深交的,雖然聽上去難免有些功利,可平庸到幾乎沒有任何能力的人,謝笙為什么又要去多做無關緊要的事呢。平日里見面時多打個招呼,便已經(jīng)夠了。

    這日朱紅玉進宮后,便回來見了李氏。見謝笙還沒回院子,便笑道:“得虧我來的巧,不然還要尋子和去�!�

    “紅玉姐你這話說的,”謝笙聞言笑了起來,“你若是想見我,使人送個信兒就是,難道還能勞動你不成?何況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元宵了,才叫人把從外頭買回來的玩具煮了曬干,準備給他送去呢。”

    “你還給他買玩具呢,”朱紅玉分明還高興著,卻偏要裝出點子不不悅來,“你給他買的也太多了,他那屋子里如今擺的到處都是,若叫他自己收拾,都收拾不過來了�!�

    這回,謝笙不說話了,雖然出身勛貴,可謝笙還是認為,不管什么時候,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要會做,即使只是小處。

    “買都買回來了,怎么能不給他,何況不止元宵,湯圓也有呢,他們倆能少了誰的去?過會子我同他聊聊去�!�

    “成,”朱紅玉一口答應下來,“我必會好生約束著他身邊的人的�!�

    整個謝家,除了謝麒外,都是過過苦日子的,自然也就想要將府里的下一代好好教導。

    雖然祖輩隱蔽,能讓人生來享受,可自己若貪圖享樂,家族衰敗,也就成了理所應當。

    等兩人說的差不多了,李氏才問:“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朱紅玉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吩咐,只是姑姑問起了子和成親的事,還問選了什么日子,言辭間,似乎覺得選的遲了些,最合是煙花三月。再不濟,也要春日里才是�!�

    “這么早?”李氏也有些驚訝了。

    謝笙才定下日子的時候,就進宮去見過了朱皇后,那時候也沒見她說什么反對意見,怎么突然這時候覺得有些遲了?

    倒是謝笙,在聽見朱紅玉這么說時,腦子里突然閃過了皇帝的身影,不過很快,又被謝笙自己推翻。

    皇帝身體不好,也不是一日兩日,他自來唇色總是帶著缺氧的烏色,連太醫(yī)都不以為意。

    旁的,也就是前些日子宮中皇子家宴,皇帝咳了那么兩聲。當時回去之后,朱皇后就強硬的請了太醫(yī)來,結果皇帝果然只是喉嚨不適,用了些藥便好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謝笙總覺得朱皇后絕對不是無緣無故提起自己的婚事時間的。

    “娘,趁著時辰還早,我親自去一趟溫家吧,”謝笙道,“娘娘既然已經(jīng)提了出來,就必然又有她的道理。”

    李氏原本還在猶豫,聽見謝笙說了這么一句,總算是點了頭,卻又道:“今日太遲了,還是等你爹回來之后,叫他修書一封,待到你休沐時,再正式前去。只是對外,可不要說是娘娘的意思�!�

    “我都曉得的,到時候旁人問起,我就說是我覺得婚期太遲,特意去求了老丈人將日子定的考前一些�!�

    李氏聽了這話,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隔空點了點謝笙,才道:“小寒是個好孩子,日后成了家,你可不許欺負她。”

    等謝笙忙不迭答應下來,李氏才看向朱紅玉:“原先說時候還早,慢慢準備就是,如今只怕是慢不起來了,我精神不濟,還要紅玉你幫著子和再操勞這么一回,等日后他成親分家出去單過,便叫他們自己管著自己的院子,不許來煩你�!�

    李氏一向保養(yǎng)得好,哪里有什么精神不濟,不過是眼看著謝笙也要成親了,不愿意小輩間生了嫌隙,便提前將定邊侯府的大權分一部分到朱紅玉處。

    倒是朱紅玉聽見這話一愣,連忙推辭,見推辭不過才道:“子和便是成了親,也合該在府里住著,父母俱在,哪有分家的道理�!�

    “成家立業(yè),叫他自個兒去,”李氏道,“那邊府里早準備齊全,離得也不遠,若有什么事情,他姐姐還能看顧著,虧待不了他去�!�

    第216章

    補更

    “方才你也是,

    怎么也不說話,

    ”朱紅玉帶著幾分氣悶道,

    “娘還那么年輕,

    哪里就有做老封君的道理�!�

    早先李氏說話時,

    謝笙是半點沒插嘴的,

    這是母親和嫂嫂之間的事情,

    他自然不會瞎摻和。

    “紅玉姐你能者多勞,難道不好?還是說你接過了管家權后就會苛待娘?”謝笙當然知道答案,只是故意這樣去問。

    朱紅玉瞪了謝笙一眼:“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樣的人?”

    謝笙摸了摸鼻子,趕忙討?zhàn)埖溃骸笆俏业腻e,紅玉姐你當然不是那樣的人。只是正因為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娘才放心的早早把管家權交給你啊�!�

    “紅玉姐你嫁進府那么多年,為了府里上下操勞,

    誰人不說你好?”謝笙頓了頓,繼續(xù)道,

    “何況你往日里做的事情,和掌家也沒什么區(qū)別啊,

    如今娘這么提出來,而后慢慢過渡到你手里,也就是正個名�!�

    “那也不能這么早,”朱紅玉被謝笙說的心里舒坦,卻也還是有著自己的堅持,她看了一眼還要再勸自己的謝笙道,“算了,

    你和娘是一邊的,和你說不清楚。”

    謝笙還沒等反應過來呢,就已經(jīng)直接被朱紅玉趕去和小元宵一塊兒玩兒了。

    “這可真是,”謝笙無奈的笑了笑,認真同小元宵玩兒了起來。

    沒幾日,朱紅玉遞了牌子進宮,將此事說給了朱皇后聽。

    “姑姑您說,娘還這么年輕呢,我怎么能越過娘去,雖然咱們府里自己都不在意,可說到外頭去,只怕那些人還以為娘是犯了什么不可說的錯處,才如此被下臉面呢�!�

    朱紅玉越說越急:“偏生那一家子一個兩個的都不當一回事,您說,這叫什么事兒��!”

    朱皇后聽完這話,面上笑意就沒下來過,神色中也帶了幾分歡喜和悵然。

    她同身邊的老宮人道:“咱們紅玉這是掉到福窩里去啦!”

    而后,朱皇后才同朱紅玉道:“你婆母也不是說一氣兒就將庫房鑰匙都交到你手上,到底還是有個循序漸進的意思在的。何況你婆母那人,我也是曉得的,一貫慈愛聰敏,想來她也是想著,先把有些態(tài)度擺出來,日后才能不亂�!�

    “也就是你們這一家子關系都好了,都互相為對方著想,你瞧瞧旁人家里,那一攤子事,若都能像你婆婆這樣,打從一開始就表明態(tài)度。那便是有矛盾,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見朱紅玉聽進去了,朱皇后才拉了朱紅玉的手繼續(xù)道:“你小時候長在你婆母身邊,比著親女兒也不差,子和雖說是她親子,可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子和又不是個沒什么能耐,只能靠父母養(yǎng)著的,她還能有什么不放心?”

    ===第183節(jié)===

    “子和最是上進的,”朱紅玉被朱皇后一通話說到了心坎上。不只是李氏把她當親女兒一樣,她其實也早已將李氏當做了親娘的。

    有句話朱紅玉沒敢和朱皇后說,那便是在李氏心里,謝麒只怕還比不上從小長在她身邊的朱紅玉。

    “這不就成了?”朱皇后不知道朱紅玉心里在想什么,卻并不影響她同朱紅玉說話。

    她為朱紅玉順了順鬢角的發(fā)絲,“你心里若覺得不好,便只應下先接一小部分,對外也只說是慢慢的將家事交給你管,這樣循序漸進著來,旁人也不敢說什么。至于你自己家里,只要你真心對她尊重,難道還怕底下的仆從慢待了她去?”

    朱紅玉來時,帶著幾分焦躁,走時卻是開開心心的。

    朱紅玉離開后不久,皇帝就來了,他私下看了一眼,道:“不是說紅玉進宮陪你說話?怎么不見?”

    “她那哪兒是陪我說話,分明是尋我給她排憂解難了,”朱皇后解釋道,“謝夫人想著子和快要娶親了,就準備將掌家的擔子慢慢轉給紅玉,日后等溫小姐嫁進門,他們也是要分出去單過的,有些例早些豎起來的好�!�

    皇帝聽了點點頭:“是他們那一家子會做的事�!�

    朱皇后坐在皇帝身邊,眸色溫和:“不過紅玉可擔心壞了,生怕轉的太快,外頭中傷謝夫人,何況謝夫人還年輕著呢,那孩子也覺得太早了。我便多勸了兩句,那孩子想通了,就出宮去了�!�

    “庸人自擾,”皇帝一面搖頭,一面又有些羨慕。

    過了一陣,一個宮人悄悄進來跪在下頭。

    “何事?”皇帝有些不滿這個宮人的大膽。

    “回皇上的話,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宮人求見,說是貴妃娘娘病了�!�

    “貴妃病了?”朱皇后適時表達出自己的驚訝,又見皇帝面上帶了幾分猶豫之后,帶著幾分醋意同皇帝道,“我這兩日身上也有些不爽利,就不和皇上同去了�!�

    朱皇后方才還好好的,哪里有什么不爽利,不過是不想見云氏的托詞�;实勐勓裕行o奈的應了下來,心里對朱皇后難免又添了幾分歉疚。原本他是特意來看朱皇后的。

    等到皇帝走后,朱皇后才將面上的醋意去了個干凈,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塊用錦帕包著的香餅,遞給自己身邊的宮人。

    “我瞧著那香快焚盡了,添上這個吧�!�

    “是,”那宮人借了香餅,依言去添了香餅。

    稍待片刻,一股清淡的草木清香席卷了整個殿中,朱皇后閉上眼,這才滿意。

    “子和的婚期若是改了,記得提醒我一聲�!�

    這一句,倒是沒人再回答,只是卻已經(jīng)被殿中候著的幾人都記在了心里。

    見朱皇后閉上眼,殿中伺候的宮人都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殿門一點點被關上,外頭的陽光也被一點點擋在外頭,陽光的縫隙越來越小,由片到線,不過片刻,殿門緊閉,將最后的光線擋在了外頭。

    朱皇后坐在殿中,看似正靠在大迎枕上小憩,唇角卻露出幾分淺淡的笑意。

    這兩日謝笙沒進宮,只在翰林院當班,平穩(wěn)到了休沐之日,去了溫家拜見。

    謝笙原以為要廢些口舌才能求得溫相準允,卻不料,溫相很快應了下來,半點沒為難他,兩方和和氣氣的將謝笙和溫瑄的婚事改在了明年開春。

    如今已過了立冬,欽天監(jiān)昨兒才說不出三日,必有初雪。

    開春,已經(jīng)是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到的日子了。

    第217章

    更新

    “今年的雪倒是比往年要遲些,

    ”謝笙將溫在爐上的酒取了出來,

    倒了兩杯,

    “少用一些,也不妨事�!�

    謝笙將酒杯推向了對面。

    溫瑄正裹著雪裘在對面坐著,此刻也伸了手出來,

    取了杯盞,

    小口小口的飲盡杯中酒水。

    溫瑄的手很白,便是謝笙特意挑出來的官窯白瓷,也只能在溫瑄面前黯然失色。

    “雖然遲了些,到底是來了,

    ”溫瑄說完,又有些好奇的問謝笙,“你是怎么叫我爹也同意,許我來玩的?”

    “不如你猜猜看?”謝笙原本還想保持些神秘感,怎奈溫瑄并不配合,

    便只能道,

    “我請我爹娘下的帖子,說莊子上的梅花開了,正合踏雪尋梅。”

    這個帖子,

    當然不只是給溫瑄的,

    而是給整個溫家。

    溫瑄聞言不由笑了起來:“伯父伯母竟也依你。”

    “怎么不依我,

    ”謝笙一手撐著頭,目光不錯的看著溫瑄,“我爹巴不得我早些成親出去單過,

    才不打擾他和我娘呢,當然依著我了�!�

    “在伯父面前,你也這么貧嘴?”雖然是問句,溫瑄卻早就知道答案。

    “便是在我爹面前,我也是一樣的說法,”謝笙說完,又道,“不過也并不是玩笑話�!�

    看見溫瑄面上的疑惑,謝笙道:“早先我就和爹娘說明,等到成親之后,我要分府別居的,那府邸你也去過,日后咱們和大姐做鄰居。”

    “這不好吧,”溫瑄也不是不愿意自己出去當家做主,而是謝家本就在京城,謝笙又是在翰林院當差,這么早搬出去,就算謝家自己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可滿京城的人未必會這么認為。

    這年頭,流言可殺人。

    “早遲都是要出去的,”謝笙道,“大哥是世子,理當繼承爵位和侯府,我既然早遲都要出來,還不如趁著如今咱們感情都還好,搬出來自個兒好好經(jīng)營。何況遠香近臭,有些距離,日后也少些嫌隙�!�

    “你放心,”謝笙道,“只要謝家不倒,我不做什么天大的錯事,沒人會說什么的,人生在世,當然是咱們一家子自己過得舒服最好,若是外頭什么流言都往耳朵里聽……”

    溫瑄本就不在乎侯府的管家權,只是擔心這么搬出去會不會影響謝笙,如今被謝笙一通勸解,也開始暢想起日后搬出去,要怎么布置,或是生活的事了。

    尤其那宅子她還去過,更能將腦子里的規(guī)劃落到實處。

    等到溫瑄等人回程時,溫瑄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份圖冊,畫的正是那宅子里各處的景致。

    溫瑄坐在溫老夫人身邊,也不敢拿出來,只把冊子藏在袖子里,只等回去了再慢慢看。

    送走了溫瑄,謝笙的休沐日也差不多到頭了,因著李氏將大部分家事交到了朱紅玉手中,自個兒無事一身輕,想在莊子上住上幾日,謝笙才沒跟著一道送溫瑄進城,而是留在莊子上和李氏一道用過了晚膳才回城。

    次日正巧是謝笙當值,他進宮后便聽見諸位大臣在商議春狩之事。

    春天到來,萬物復蘇,正是動物繁衍的時節(jié),這時候行獵,有違天時。

    但正是因為萬物復蘇,動物們都跑出來活動,難免就會出些猛獸傷人之事,故而才有了這么一場幾年一次,形式大于實際意義的春狩。

    去年才結束了春闈,今年春天正好沒什么大型活動,故而朝中對于春狩反對的人并不多,少數(shù)幾個,也就是覺得沒什么太大的必要,又浪費人力物力,只是他們的反對力度并不強硬,便被直接忽視過去,此事也就直接確定了下來。

    “皇上,英郡王求見�!�

    謝笙原本正低頭整理自己今日記下來的東西,豈料就聽見了英郡王前來之事。

    對于英郡王的到來,皇帝也覺得十分詫異,看見英郡王后,還問了一句:“你怎么想起今日進宮了?”

    謝笙正寫著字的筆一頓,險些沒叫墨漬污了紙張。

    英郡王也不迂回暗示,而是直接道:“聽說父皇已經(jīng)定下明年春狩的事,兒臣想領個差事�!�

    “哦,你想領什么差事?”皇帝面上神色意味不明,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英郡王半點不因皇帝的態(tài)度而惶恐,只道:“兒臣的能力,父皇您是知道的,兒臣自認便是做個總攬也不為過,可到底做什么差事,卻還是得看父皇您愿意給兒臣什么�!�

    “既然你覺得你足以做個總攬,那此事就交給你負責了,”皇帝是真沒把春狩當一回事,輕飄飄便將大權給了出去。

    得了想要的東西,英郡王也沒再多留,直接告辭出去。

    皇帝本是因為不在意春狩,才隨意給了出去,哪知道這根本是捅了個炸藥桶。

    英郡王這頭才走,后腳這消息就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前朝后宮。

    尤其是,英郡王出宮前還遇到了進宮來的三皇子四皇子,和四皇子打嘴仗的時候無意間說出了這個消息。

    不過才過了一個時辰,三皇子四皇子就一道來了,都是說要個差事的事。

    往日里大家都被擼了差事,大哥不說二哥,俱是一樣的,如今偏生英郡王要來了這么一個機會,其他幾個自然也就想著,既然他能成,為什么我不能成了。

    “父皇您可不能就偏心老二一個,從前您就只偏心他,如今也疼疼我們吧,”四皇子見沒外人,當場便道,“他既然做了個總攬,我也不要和他比肩,好歹有個差事,叫他別在我面前抖擻!”

    三皇子雖然沒說什么,可那面上神色,也約莫是這個意思。

    皇帝正看著面前兩個兒子頭疼呢,就聽見說五皇子也進宮求見了,顯然是趕風潮呢。皇帝索性一人給分了一點事,都拉去給英郡王打下手,畢竟總攬已經(jīng)給出去了,正好英郡王的爵位最高,年紀最大,壓住這幾個弟弟也是應當。

    何況,英郡王好歹當了那么些年的太子呢,能力自然超出這三個弟弟許多。

    “如今都滿意了?”皇帝揉了揉頭,連折子都看不下去,直接揮手趕人,“滿意了就回去見你們母妃去,別擱這兒杵著,朕看了心煩!”

    等到三人離開,皇帝心中的煩悶才漸漸平息,他看見一旁的謝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問:“朕記得你新改的成親日子剛巧在春狩那幾日里?”

    第218章

    更新

    “是,

    ”謝笙改了婚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皇帝知道,

    自然也不會叫他覺得意外。

    “可惜了,

    ”皇帝道,

    “朕原先還想著要帶你們娘娘一道去湊個熱鬧的�!�

    謝笙面上這才露出幾分驚訝之色,隨后懊惱起來:“這可真是……”

    皇帝看見謝笙面上的懊惱,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同謝笙又說了幾句,

    早早放了謝笙離開。

    “去,瞧瞧那幾個小子去哪兒了,

    在看看太子在做什么�!�

    謝笙前腳剛走,

    皇帝這邊就下了令。

    錢總管眼看著宮人領了吩咐出去,

    才走到皇帝面前,

    對皇帝再度冷下來的臉色視而不見,

    躬身等候吩咐。

    “你說,他們幾個好好呆著,難道不好嗎?”皇帝嘆了口氣道,

    “朕昨兒夢見貴妃了,

    她還是那么漂亮,

    善解人意……”

    皇帝的話意猶未盡,

    錢總管卻立刻反應過來,這個貴妃,說的絕對不會是云氏,而是高貴妃。

    錢總管把頭垂得更低,

    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問:“那皇上可要起駕?”

    “起駕?”皇帝念了一句,明白過來錢總管是會錯了意。只是他半點沒怪他不說,反而笑了起來,他雖然喜歡身邊的人好好伺候,卻也不想要人時時刻刻都能猜中自己的所有想法。

    所以說啊,皇帝看著面前榮寵多年,甚至比一些后妃都更有臉面的錢總管道:“去吧,好幾日未見小七,朕也有些想他了,等再晚些,朕去陪皇后用飯。”

    “是。”

    ——

    “爹,你找我?”

    謝笙才回到家,就聽說謝侯尋他,甫一進門,就瞧見了謝麒。

    舊日幼時,在府中書房議事,已是慣例,不過在老家住上幾年后再回來,謝笙與謝侯都各有事忙,漸漸的幾人也就很少再這樣正式的聚到一處了。

    “大哥,”謝笙同謝麒打了個招呼,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謝侯見謝笙回來,臉色緩和了些許,對他點了點頭,道:“來了。”

    等謝笙坐下,謝侯才道:“今日朝堂上的事你都知道了?”

    ===第184節(jié)===

    朝堂上?謝笙轉念間便想到謝侯說的必然是春狩之事,當即問出了口。等得到謝侯確定的回應后,謝笙才道:“春狩是定下了的,只是如今暫時還沒個確定的章程�!�

    “聽說皇上叫英郡王做了總攬?”謝笙話音才將將落下,謝麒便迫不及待問出了口。

    “正是,也不只是英郡王,除了太子和七皇子外,其余幾位殿下身上也各擔了些事務�!�

    太子嚴瑜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不過他也根本不需要爭這個差事,若是皇帝要出京,那他身為太子,只要不跟著去,必定會做這個留守之人,主持朝中大局。雖然絕大部分實權還是在皇帝手中,卻也是個絕妙的機會。

    七皇子嘛,卻是因著太小了,雖然深受皇帝寵愛,卻沒有一爭之力。

    謝笙才回答完謝麒的問話,就敏銳的發(fā)現(xiàn),對面自己父兄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爹?”謝笙帶著幾分猶豫問道,“您是不是想說什么和這事兒有關的?”

    “說來這事兒還是我先知道的,”謝麒道,“前兩日我和紅玉去古寺賞雪,正遇上有貴族家人驅趕百姓,說是要接待貴客�!�

    “貴客?”謝笙有些好奇。

    “其實也就是各家女眷,”謝麒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只是這些女眷的夫家都很有意思�!�

    謝麒吊足了謝笙的胃口,才輕聲道:“我后頭叫人去查了查,這些人都是極可能和這次春狩有關人家的家眷�!�

    謝笙在聽完謝麒的話后,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但就在他和謝麒雙眼對上的第一時間,他反應過來,春狩之事是今日才定下的,誰會想要并有這個能耐,將這些家眷在這之前就聚在一處呢?

    謝笙看向謝侯,“爹是不是查到了更多的東西?”

    謝侯點了點桌面道:“其中有一位夫人,是云家旁支的女兒,不過帖子卻不是她下的�!�

    謝侯頓了頓道:“下帖子的是另一位夫人,她夫家曾是高太尉門下,又和四皇子母家聯(lián)絡有親。”

    “這些人里是否還有和太子、三皇子有關之人?”謝笙見謝侯點了點頭,才覺得事情的確有些太過蹊蹺。

    此時謝侯取了一疊資料出來,分給了謝笙兄弟兩個。

    資料上都是那日參與的夫人的一些資料,當然,不會太過詳細,也就記了些諸如出自某家,娘家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姻親的信息。

    謝笙一頁頁翻過去,再比對了今日一些已經(jīng)商定的人,發(fā)現(xiàn)這份資料所記載的與會者背景,竟然和自己腦子里今日所知的重合了近四成。

    可不要小看了這四成,這只是皇帝定下來的初版,也大都是極為重要的崗位。尤其這四成,基本都屬于皇帝信任的那一類。謝笙在翻看資料的時候,甚至發(fā)現(xiàn)了兩位出了名不對付的夫人同時出現(xiàn)在這份名冊上。

    “爹,”謝笙放下了名冊,斟酌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份名冊或許有一定的參考意義,卻也牽扯太過了。什么三皇子的表姨,四皇子的表妹的,就連咱們謝家,也有個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遠親�!�

    “我覺得,背后那人聚集了這么多夫人在此,一定是有她的用意在的,可只從這些夫人身上查,只怕得不償失。”

    這些大都已經(jīng)成了各家掌握實權的女主人,哪里有外人打聽人家家里女眷的,若叫人知道了,只怕謝家就要樹敵滿京城了。

    “那你可想好了要怎么查?”

    謝笙將手中資料合上,反問了謝侯一句:“查倒是有法子,這些夫人不能正大光明的查,便先查查他們的丈夫就是,雖說這些個夫人人數(shù)眾多,卻并非人人都是真有事去,有人只是充個場面�!�

    “只是……爹,咱們?yōu)槭裁匆槟�。�?br />
    謝笙道:“這人費心費力,做了這么大一個局,所圖必然不會小了,他想要吸引的,未必是我們家的視線,何況那日哥哥嫂子還是臨時起意出門的�!�

    “爹你說,有這么大的能耐,會是誰呢?”

    謝侯猛地抬頭,對上了謝笙的眼睛。

    第219章

    雙更

    “少爺,

    您怎么還沒歇息�!�

    捧墨原本是夜里悄悄進來,預備將屋里的燈花剪一剪,

    哪知道一進門,

    就瞧見只穿了單衣的謝笙正坐在書桌前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燭火昏黃,

    為謝笙打下暗沉的剪影,

    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聽見捧墨說話,

    謝笙似有所覺,

    慢慢抬起頭來。

    “就要歇息了,

    ”謝笙活動了一下已經(jīng)有些發(fā)僵的手腳。

    在書桌前坐得太久了,

    謝笙的手腳都涼的沒什么知覺。

    捧墨發(fā)現(xiàn)這一狀況后,趕忙上前,

    服侍了謝笙在床上躺下,

    又把床上預先灌好的湯婆子拿來給謝笙暖手。

    “我這里沒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捧墨忙應了一聲,卻還是輕手輕腳的為謝笙放下帳子,

    才又來到書桌前。

    書桌上,

    謝笙把紙筆都擱在一旁,

    倒是有個茶盞,被打開了放在一旁,捧墨小心的收拾了茶盞,發(fā)現(xiàn)桌上還有些未干的水漬,

    這里一點那里一點,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痕跡。

    捧墨趕忙從懷里取出絹帕,將剩下的水漬都擦了個干凈,這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聽見捧墨和上門的聲音,謝笙再次睜開了眼。他今日實在有些睡不著。

    白日里他只那么一句話,就說服了謝侯,不再繼續(xù)追查這件事,但他回來之后,自己卻不能完全不去想。

    一個小小的寺廟之行,和皇帝信任的多少臣子扯上了關系,現(xiàn)在有名頭的皇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沒法摘出去。

    這么大的一個局,讓他細思極恐。

    這件事再繼續(xù)查下去,和后宮脫不了干系,而從現(xiàn)有資料看,和云家有關系的可能性最大,可云妃怎么會有那么大的能量?

    要么這背后有皇帝參與,要么……

    謝笙的腦海里不期然想到了一個寡淡的身影。

    她穿著一身布衣,面上未施粉黛,連頭發(fā)也用荊釵布帶挽著,有時候甚至直接披在腦后。

    她或是靜坐紡紗,或是閑坐飲茶,總歸是你一抬頭,只要心里想著,就能見到。

    所有人都看到了朱皇后的沉靜,皇帝甚至直言每每在見到朱皇后之后,他的心境都會變得平和許多,可謝笙卻知道,朱皇后心里的不甘和野心。

    記得在幼時,朱王妃的手段從來不會瞞著他們兩個小的,但隨著他和嚴瑜漸漸長大,朱皇后聰明的隱藏了她的鋒芒,再次回到了寡淡溫順的狀態(tài)。

    或許嚴瑜對于曾經(jīng)的朱氏已經(jīng)有些記憶不清,謝笙卻半點不敢相忘。

    謝笙知道,在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謝侯與謝麒是懷疑皇帝的,所以輕易退讓�?墒聦嵣�,謝笙心里最大的懷疑對象,是朱皇后。

    沒有什么證據(jù),只是一種直覺,以及,朱皇后的事先提醒,叫謝笙改了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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