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倆人笑了笑。
楊之玉忽覺好惆悵,…
被窩好暖和,尤其是用身子暖過的被窩,不僅暖和,還多了份舒服的觸感。
楊之玉最喜歡在被窩里抱
銥驊
抱,兩條腿插進榮善衡的腿間,吸收他滾燙的熱量,可以面對面,手摟著脖子,臉貼著胸脯,也可以背對著他,讓他給抓癢,自己則悠哉玩手機。
只有在家里,她才有女王般的待遇,等回到職場,又得去伺候各種女王。
這姿勢實在太舒服,沒多久,楊之玉就睜不開眼了,手機依舊循環(huán)五分鐘前的一個短視頻,視頻女博主來回重復:“看銷冠怎么應對……”
榮善衡輕輕抽掉她手機,她卻醒了,翻個身,伸個懶腰,要去撒尿。
等她回來,見榮善衡倚著床頭眉頭緊鎖想事情,問怎么啦?
他說沒事,先睡覺吧!
楊之玉爬上床,扳正他的臉:“不是說好了嗎,有事情不許隱瞞,彼此坦誠相待,一起分擔!”
榮善衡遂摟她入懷,吻了吻發(fā)頂,是濃郁的生姜味,有點嗆人。
“我明天要出個差,可能時間上,有點久�!�
楊之玉這下清醒了,驚訝問,怎么不早說?要去哪?
他把臉一埋,在她驚愕微張的唇上印上一個吻,內心是有多不舍,旁人無從體會。以前出差說走就走,現(xiàn)在有了楊之玉,心里就有份牽掛,他只覺心底一片完整靜謐的湖被石子劃破,久不能平靜。
“剛接到通知,還是去上海。”
楊之玉問出差多久,他說一個多月吧。楊之玉覺得太久了,問中間能否回來。榮善衡眼神落寞,他當然也不想走,但是沒辦法,學校這邊的實驗設備有限,而且實驗室緊張,上海那邊的企業(yè)免費提供實驗室,邀他帶學生繼續(xù)做項目,研發(fā)產(chǎn)品。
“有些實驗一旦展開就很難停下來,得時刻盯著,隨時記錄反應情況,我作為負責人,更不能離崗�!彼忉�,嘆口氣:“不過,之玉,我會想辦法回來,也許會打個飛的,哪怕和你吃頓飯也知足�!�
楊之玉心情落寞:“那你什么時候收拾東西?”
“不用怎么收拾,就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往行李箱一塞就行了。當然,要是能把你塞進去帶走,那就最好了�!彼珴u深。
“好啊,那最少也得判五年�!�
倆人笑了笑。
楊之玉忽覺好惆悵,自他們好了后,還沒分開過,做什么事都是一起,榮善衡喜歡陪著她,她也習慣了他的陪伴,再獨立的女人被人這么寵著,也會漸漸喪失對獨立的興趣,有人伺候著,能懶懶躺那啥都不做,何樂不為?
可她又擔心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太依賴別人總不是好事。況且,她總覺得,榮善衡在一些事情上,愛掖著藏著,她能常常感受他的愛意,卻不能總是窺透他的心理。
“善衡,我想和你平心靜氣地聊聊�!睏钪駨谋桓C里坐起身來,蹬掉被子。
“你不困啦?”他也坐直了身子,“想聊什么?”
“我總覺得,你有事老自己消化,也不和我分享,你看,我們都好了……”她掰著手指算。
“兩個月零五天�!彼摽�。
楊之玉心里暖,他總是細心記著日子,“這時間不算長,但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我這人你也清楚,不喜歡復雜,什么事都第一時間解決,可是對你,我總覺得霧里看花,就算我去了你家,見了你的家庭,了解了你的成長,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說我懂你。”
榮善衡聽著,眉心漸漸發(fā)皺。
她繼續(xù):“你有什么安排,什么計劃,很少提前和我說,都是到眼前了才說,還有你對戚美熹的態(tài)度,雖然你不在乎,說你們只是朋友,但并不代表她對你沒企圖了,這次我們單位的‘整風’,齊震點我,貌似和咱倆戀愛有關系,但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可能我現(xiàn)在比較敏感,總忍不住陰謀論�!�
外面忽然刮起大風,吹著細沙礫,打到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
榮善衡及時捕捉到刺耳的信息,這個齊震這時候添什么亂,居心叵測,但他按兵不動,也清楚感情問題不像工作那樣可以理性處理,所以道歉說:“我以后會注意的,我之前一個人慣了,總覺得有些事情沒必要說。至于戚美熹,等我找機會再和她聊聊,你先避著她點�!�
“你沒有抓到問題的關鍵�!睏钪衩寄繃烂C起來:“我不是不能扛住戚美熹,而是我覺得她對你依舊不死心,這事得你親自告訴她,讓她對你不要再癡心妄想!”
“真有那么嚴重嗎?”
“反正你看著辦吧!”楊之玉躺下來,再無心情,說:“還有,不要遇見事情先想著避一避,我發(fā)現(xiàn)你特喜歡躲事兒,你回老家怕你弟弟、怕你小姨、怕你爸,回來后又怕戚美熹,我就納了悶了,為什么就不能和他們正面對抗呢?誰怕誰啊!”
她是個急性子,不吐不快,可越吐越生氣。
不是要平心靜氣地聊聊嗎?怎么聊成這樣了?
榮善衡一頭霧水,不管怎樣,先道歉吧。
楊之玉發(fā)火說你別動不動就道歉,你能不能支棱起來?
榮善衡終于抵擋不住她的唇槍舌劍,回了句:“我不是怕他們,我是怕打草驚蛇!”
“那不還是怕?”楊之玉氣喘呼呼,忽然意識到不對,騰一下起身,再次坐他跟前:“什么打草驚蛇?你要干什么?”
榮善衡捏捏眉心,本來不想讓她摻合太多,但自己一著急,說漏了嘴。
索性就著這個機會,和盤托出:“我小姨程瑾,為了讓兒子榮子碩上知行附中,找沈濤寫的推薦信�!�
“�。克趺磿蜕驖创钌�!”
“我剛入職那會,程玫為表對我的關心,特地過來‘打點’下領導,那時候沈濤還不是院長,是個副職,見我小姨貌美,厚顏無恥地要了聯(lián)系方式,后來騷擾了幾次,我小姨訴苦,我也警告過沈濤,他否認,就不了了之了,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我在附中的朋友告訴我,榮子碩的推薦信,其中一封就是沈濤寫的。”
“所以你懷疑程玫和沈濤……有染?”雖然難以啟齒,但楊之玉還是覺得有這個可能。
榮善衡沒回答,嘴上只說沒那么嚴重,程玫沒有必要亂來,但他會多個心眼觀望,所以才不敢當面戳穿程玫,有些氣能忍則忍。
“還有,沈濤在出了性丑聞后,學校只是撤銷了他領導職務,他依舊是教授,依舊帶學生�!彼钌顕@口氣,拉過楊之玉的手把玩,“之玉,我不是怕什么,是準知道改變不了什么,還不如先韜光養(yǎng)晦,做到自保。所以,回到你開始談的戚美熹,你真的不用太把她當回事兒,你在我這是獨一無二的,誰也替代不了。”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堵在心里的苦水終于得以發(fā)泄,兩人同時覺得輕松不少。
楊之玉靠上人家肩膀,認慫了:“你的家事好亂,我還是不要插手�!�
榮善衡并不領情,抱起懷,挑著眉瞅她:“誰剛才說要和我一起分擔來著?”
楊之玉舉起小手手,嬌嬌道:“榮老師,是我�!�
榮善衡冷哼一聲,眼底的臥蠶卻藏不住笑,下床給自己倒杯溫水。
他只穿了一條內褲,走到她面前,仰頭飲盡,喝得太猛,水流順著他下巴彎彎曲曲淌下來,滑過脖子、胸脯和腰腹,鉆進內褲里。
勁瘦的線條看著讓人眼饞,楊之玉在心里狂扇巴掌,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與人論辯,現(xiàn)在他色誘,自己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下意識加緊兩腿。
榮善衡放下水杯:“在我出差期間,某個小朋友要記得好好吃飯,不要饑一頓飽一頓,讓人操心�!�
“嗯嗯,記住啦,榮老師!”楊之玉端坐著,像小個學生。
榮善衡失笑。但緊接著,俯身吻住她嘴唇。
輕輕一沾便離開,眼神拉絲勾引她。
楊之玉白癡一般仰著頭說,榮老師你好會,我什么都不懂。
放屁!你不懂?我懂得都是你教的。榮善衡蠻橫起來。
那這次你教教我嘛!教我教我!楊之玉像個急著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榮善衡扳住她雙肩,說好,我教你。低頭吻她,輕輕淺淺,說這是“淺嘗輒止”;又進一步,攬腰,輾轉嘴唇,說這是“小酌怡情”;再緊緊抱住,讓她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按住她后腦勺,用力擁吻,直到兩人喘息離開,說這是“縱橫捭闔”。
最后這個楊之玉沒理解,
憶樺
問為什么叫這么個名兒。
榮善衡說這是在試著說服你,拉攏你的心,勾起你的欲望。
榮老師懂得真多!楊之玉嘖嘖贊嘆!
榮善衡依舊穩(wěn)重,沉住氣說,還有很多很多種呢,你愿意一起試試嗎?
“不愿意。”
“真不愿意?”
“真不愿意�!�
榮善衡咬牙切齒,眼看胯間的東西快要紙包不住火,起手捏她鼻子尖:“口是心非�!�
“你知道還問我�!�
再次交纏在一起時,兩個人如較勁般,誰都不讓誰,索性就這么坐著做了。
一種很獨特的感受。
直起上身,更能感受入侵的暢快,肌膚相貼間,很快濕汗淋漓,渾身熱得發(fā)燙。到底是熟手,榮善衡顛起她來輕而易舉,楊之玉氣息斷斷續(xù)續(xù),暈暈乎乎問這又是什么招數(shù)?
他緊緊摟住她,嚙住她小巧的耳垂,呼氣說這叫“剛柔并濟”。
楊之玉恍然大悟,說這我熟,有首歌就是這么唱的:“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剛柔并濟不低頭,咱們心中有天地!”
榮善衡一秒破功,這清奇的腦回路也是沒誰了!
這讓他在登機落座后都不能釋懷。
楊之玉微信向他道歉,盼著他早點回來。
他說,且等著吧,我得好好養(yǎng)一陣子。
榮善衡出差后,楊之玉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戚美熹找過她談了幾次話,態(tài)度還算和善,基本都是圍繞工作展開,含“榮”量很低。
楊之玉一度以為,自己想多了,人家單純就是要在行政管理領域有一番作為。
只是,在她轉身離開辦公室后,戚美熹眼里流露出來的,是那濃麗妝容也掩蓋不了的,迫切的掠奪欲。
第56章
“老娘第一美”和“哥哥你看我美不美”
已進十一月中旬,秋風勁爽,星城種了好些銀杏的地方開始火起來,金黃落葉鋪一地,成為拍照打卡好去處。
星河SOHO附近就有一處,老張約楊之玉和小章去賞銀杏。
走在金燦燦的銀杏路上,楊之玉有點恍惚,想起自己上大學時,也喜歡秋天去學校家屬區(qū)拍銀杏路,或者坐上公交車隨意去哪,拍拍建筑,拍拍行人,拍拍天氣。
那時的自己有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夢想著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能夠在平凡崗位上發(fā)光發(fā)熱,閑暇時做喜歡的事,節(jié)假日約三五好友游歷大好河山。
那時候,她的眼睛里裝不下太多錢。
不像現(xiàn)在,望著匆匆掠過的人群,她能精準捕捉到人家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帶了什么牌子的首飾,拎了什么價位的包。
自己怎就異化到這種程度了呢?
但現(xiàn)在她漸漸明白,外表并不能說明本質,卻往往掩蓋本質。
比如旁邊的老張,依舊一頭鳥窩永不打理,身上套了件玫紅色沖鋒衣,背著手如領導視察般往前走,誰能想到人家住在知名別墅區(qū)呢?還有小章,伏案工作小透明,一年四季穿清一色的寬大裙子,文藝范十足,誰能想到人家常年私活不斷,畫繪本、畫插圖、給人設計結婚logo,錢是一點沒少賺。
所以,誰都別說誰不容易,都不容易,也都沒那么不容易。
越往街深處走人越多,都是來踩點拍照的,除了附近辦公大樓里午休的打工人們,更多是拖著行李箱的游客,還有做直播的視頻博主。
三人匆匆掠過幾個穿著馬面裙,正在擺pose拍照的年輕姑娘,忽然被叫住了。
其中一個姑娘指著楊之玉,張大嘴巴說:呀!你不就是那個……那個……
半天也沒“那個”出來。
楊之玉心知肚明,肯定是認出她的博主身份,她怕當著老張小章露餡,麻利說認錯人了吧!
小姑娘拉她袖子,說不可能認錯,你絕對是“白雪助攻”!楊之玉說不是不是,我壓根沒聽過什么白雪公主還是白雪助攻的,對方卻十分肯定說就是你,分享穿搭的時尚博主,勵志做姐妹們的穿搭助攻!還滿臉驚喜問你是擔心見光死嗎,放心吧,你本人比視頻里好看多啦!你那個模特男友在…
已進十一月中旬,秋風勁爽,星城種了好些銀杏的地方開始火起來,金黃落葉鋪一地,成為拍照打卡好去處。
星河
SOHO
附近就有一處,老張約楊之玉和小章去賞銀杏。
走在金燦燦的銀杏路上,楊之玉有點恍惚,想起自己上大學時,也喜歡秋天去學校家屬區(qū)拍銀杏路,或者坐上公交車隨意去哪,拍拍建筑,拍拍行人,拍拍天氣。
那時的自己有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夢想著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能夠在平凡崗位上發(fā)光發(fā)熱,閑暇時做喜歡的事,節(jié)假日約三五好友游歷大好河山。
那時候,她的眼睛里裝不下太多錢。
不像現(xiàn)在,望著匆匆掠過的人群,她能精準捕捉到人家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帶了什么牌子的首飾,拎了什么價位的包。
自己怎就異化到這種程度了呢?
但現(xiàn)在她漸漸明白,外表并不能說明本質,卻往往掩蓋本質。
比如旁邊的老張,依舊一頭鳥窩永不打理,身上套了件玫紅色沖鋒衣,背著手如領導視察般往前走,誰能想到人家住在知名別墅區(qū)呢?還有小章,伏案工作小透明,一年四季穿清一色的寬大裙子,文藝范十足,誰能想到人家常年私活不斷,畫繪本、畫插圖、給人設計結婚
logo,錢是一點沒少賺。
所以,誰都別說誰不容易,都不容易,也都沒那么不容易。
越往街深處走人越多,都是來踩點拍照的,除了附近辦公大樓里午休的打工人們,更多是拖著行李箱的游客,還有做直播的視頻博主。
三人匆匆掠過幾個穿著馬面裙,正在擺
pose
拍照的年輕姑娘,忽然被叫住了。
其中一個姑娘指著楊之玉,張大嘴巴說:呀!你不就是那個……那個……
半天也沒“那個”出來。
楊之玉心知肚明,肯定是認出她的博主身份,她怕當著老張小章露餡,麻利說認錯人了吧!
小姑娘拉她袖子,說不可能認錯,你絕對是“白雪助攻”!楊之玉說不是不是,我壓根沒聽過什么白雪公主還是白雪助攻的,對方卻十分肯定說就是你,分享穿搭的時尚博主,勵志做姐妹們的穿搭助攻!還滿臉驚喜問你是擔心見光死嗎,放心吧,你本人比視頻里好看多啦!你那個模特男友在不,可不可以合影��?
楊之玉匆匆而去,卻被老張拽回來,說信息量大,得交代清楚了。楊之玉只好招了。不僅和粉絲合了影,還說了自己談戀愛的事兒,但沒提是榮善衡。
“牛啊,玉姐!剛甩了一個,這才多久又接續(xù)上了?”小章兩眼放光,是調侃,但不是奚落。
老張搶答:“這你就不懂了,空窗期最容易被趁虛而入。尤其被前面的渣了,就能充分感受后面的好,辦起事兒來也更容易�!�
“行了行了,你倆能不能注意用詞,把我說得跟個蕩婦一樣。”楊之玉緊了緊薄呢大衣,這衣服是睡衣款型,沒扣子,只有一條系帶,風一大就呼呼往里灌,衣擺被揚起,瀟灑又凍人。
“所以現(xiàn)任是誰��?”小章問。
“就是我的一個……”
“作者?”小章?lián)屜纫徊秸f。
楊之玉被她突然擠過來的臉嚇到,遲鈍點頭,說是的。
“媽呀,玉姐,你在作者圈吃得很開��!那他出名嗎?多大了?教授?”
楊之玉懶理小章的八卦,干脆回了句:“你問那么多干嘛,就是個解悶兒的。”
小章嘟嘟嘴,心有不甘,卻被老張打�。骸靶欣�,瞧你那德行,有什么好問的。咱玉姐這身價還在乎頭銜職稱那些虛無縹緲的玩意兒嗎?咱這年紀,在乎的就是一個服務水準!”
楊之玉沒繃住,咧嘴笑了。
“瞧瞧!”老張摟上她肩,“看你這表情,就知道挺性福�!�
“你真不嫌害臊!”楊之玉推她:“給后輩們樹立點好榜樣吧!”
老張來勁了:“你就說性不性福吧?”
這種事怎么能對外張揚,雖然確實性福。楊之玉只好避重就輕,說天天黏黏糊
銥誮
糊的,新鮮感都快耗沒了!
“知足常樂!”老張舒展開臉上的褶子,她從不去美容院,也不去健身房,但每周末都要帶著老公孩子去城郊玩,專去非景點的野山野湖,練就了一身健康膚色和硬朗體格。
本來,楊之玉是最不可能和老張這樣的人成為朋友,因為她一直覺得,女人就要倒飭自己,要積極主動地變美,可老張推翻了這一切,且給她深深上了一課。
老張不美,更無心倒飭自己,她是個切切實實的實用派,在乎的是個體感受,相比工作,她更看重生活,與其泛泛交友,她更看重朋友質量,這樣的人不輕易打開心扉,而一旦打開了,就會給你洪水猛獸般的友誼。
她愛老張。
“我打算離職了�!崩蠌埥幼奶於档囊黄y杏葉子,“已經(jīng)開始走手續(xù)了。”
三個人同時站住腳。
風吹來,卷起地上的銀杏葉子,在地面磨出響聲,伴著遠處游客的嬉戲聲。
楊之玉很驚訝,更多是惋惜,老張在出版社二十多年了,就算不是選題大戶,但每年的審稿量也是相當驚人,自己無數(shù)次驚嘆和佩服老張的審稿速度,而且復審基本一次就過,這是楊之玉工作九年也不及老張一毛的地方。
“張姐……”小章?lián)ё±蠌埜觳玻骸膀_人呢吧,你怎么敢離職?你不說你上有老下有小,還得憑工資養(yǎng)家呢嘛!”
眼見小章淚快出來,老張哈哈大笑:“瞧你倆,怎么啦?我辭職我快樂!再也不用受誰的氣,多好,你倆應該替我高興呀!別愁眉苦臉的!”
“老張,別沖動,也許戚總并非真的……”
老張擺手,打住楊之玉,摟上她倆,一邊一個往前走,說:“其實,我早就想離職了,和別人無關,我都四十七了,青春都奉獻給了出版事業(yè),入行早,倦怠期也來得早,況且現(xiàn)在書越來越不好做,剩下的日子我想好好享受享受,帶我兒子出國旅游,他今年上大一,說宿舍里六個人,除了他,其余五個全世界都快走遍了,他不平衡,我這當媽的幫他補回來嘛!”
楊之玉佩服她,但心里還是很難受:“不想讓你走,你走了,我和小章就沒說知心話、解心寬的人了�!�
小章也點頭。
老張揉揉倆人的頭發(fā):“那你倆找對象干啥?充分利用起來!”
小章撇撇嘴:“得了吧�!�
楊之玉雖然心虛,但也隨了個:“得了吧�!�
三人哈哈大笑。
老張說咱仨合個影兒吧?這么多年還沒個合影呢!
楊之玉在中間舉著手機,背景是金黃的銀杏大道,“老中青”三位女性把臉擠在中間,定格下來。
照片拍完,老張反復地看,自己還沒感動,小章卻哭了。
她哭著說:“張姐,玉姐,我也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倆,就是……我懷孕了�!�
這下輪到老張和楊之玉愕然,楊之玉覺得她年紀輕輕未婚先孕有點操之過急,卻聽老張關心道:“幾個月了,你男朋友什么反應?”
小章躲避:“四個多月了,他想繼續(xù)考博,沒心思養(yǎng)孩子�!�
“那你怎么打算?”楊之玉問。
“打算生呀�!毙≌伦旖敲銖娡下N了翹,“我想生。”
她忽然嗚咽,也許是壓抑太久,有點語無倫次:“我也沒想到我男友是這個反應,我還以為他會很開心,畢竟這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他常和我講他的奮斗史,他從小地方考上來,一直上到碩士,還要考博士,考了兩年都沒中,但依舊不放棄。他常常做夢,夢見自己在山中修煉多年,是時候要拯救黎民百姓了……”
“這你也信��?”老張心疼。
楊之玉替她心酸,一個真正有內涵有能力的男人是不會天天在你耳邊叨逼叨,說著自己的遠大理想,并且拿此來對愛人施壓,這種人,他空洞的內心根本裝不下你的豐富和絢爛。只是當局者迷,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倆人還是勸小章把證領了,單親媽媽太難了,而且公司里的那些碎嘴是不會放過她的。
三人沉默坐在長椅上,各自想著心事,有鳥飛過,拉了泡屎,正好掉在老張的鞋尖上,她笑了笑,隨即點根煙抽,仰頭看著天空,把煙圈吹出去。
“去他媽的!”老張罵了句,拿手把眼角的淚一抹。
她夾著煙的手在抖,忽然,猛吸幾口,將煙一扔,用帶著鳥屎的鞋尖使勁碾了碾,站起來對小章說:“妹子,你想生就生吧!特么人活著為了啥,如果不能長命百歲,有什么可計劃和算計的,想干啥干啥去……等你孩子生了,我給寶貝兒包個大紅包!”
“還有你!”她拉起楊之玉,“下次,再有人要扇你巴掌,你特么就給我扇回去!往死里扇!咱不受這個氣,咱要硬氣起來。我是懶得說你,你別以為天天打扮得跟個花似的,別人就能瞧得起你,漂亮不會給你更多自信,還會牽扯你太多精力,你特么不打扮都是天仙了,黎瀟給你拎包都不夠格!自信起來,老娘第一美,啊!”
老張的一番話把三人的情緒帶到高潮,哭著笑,笑著哭,神經(jīng)病一般。
老張在月底辦好了離職,是趁著部門開大會走的,等大伙回來,她桌上、書架上空空如也。
保潔大姨過來收拾,她素來喜歡和老張閑扯。清理垃圾桶時看見被丟棄的一包煙,感嘆,說人啊真是脆弱啊,好好的一個人說長癌就長癌,長在肺上,還敢抽煙呢!
老張雖是主動離職,但撞上這個風口,部門人覺得這是某種意義上的殺雞儆猴,上級領導這次“整風”“嚴打”不是鬧著玩的。
只有黎瀟,在戚美熹耳邊吹風,說還是戚總厲害,咱社里不養(yǎng)閑人,早該整治整治,戚總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戚美熹沒有表情,只顧在電腦上打字,問黎瀟啊,農科院的那個選題什么進展,我不是拜托給你了嗎,怎么不來匯報?
黎瀟抽抽嘴角,說齊總還讓楊之玉做。她以為戚美熹會大發(fā)雷霆,但她只是委婉一笑,說沒事,那就依齊總的意思辦。
黎瀟走后,戚美熹拿出老張的體檢報告,按理說,老張確實該裁,但不能做太絕,給她相應補償,讓其主動離職,彼此也好看,畢竟,老張怎么著得先治病保命。
當然,還有一點勾起了她敏感神經(jīng),就是齊震。這老狐貍當時已經(jīng)答應讓黎瀟接手何諾舟的項目,何諾舟去馬爾代夫的機票都是他給報的,現(xiàn)在出爾反爾,不太像他作風。
無所謂,就讓楊之玉繼續(xù)對接何諾舟吧,畢竟何諾舟還沒死心,對榮善衡來說就是變數(shù),對自己而言,就是一道保障。
這么一想,再聯(lián)系齊震,忽然茅塞頓開,難道此人早已洞悉一切,在打楊之玉的算盤?
有那么一瞬,戚美熹大腦被什么貫穿,在技術層面,她與齊震倒是有殊途同歸之處。
有點意思。
黎瀟覺得自己的人設白立了,竟然還煞費苦心去研究近代史,在朋友圈連載家族故事。這些都是做給何諾舟看的,以證明她這個編輯出身大戶,有文化底蘊,何諾舟他媽不是喜歡這樣的嗎?
現(xiàn)在好了,不僅沒有成功拿下何諾舟,就連戚美熹的心思她都猜不透。
黎瀟自以為很能體恤領導,當年對齊震也是左右研究,好歹有所收效,但戚美熹簡直是個謎!她探不出戚美熹的價值取向,便不能很好地投其所好。
而這一向是自己的拿手活。
比如老余,在她軟磨硬泡下,終于答應訂婚了。
這里面除了齊震從中說和,更多還是自己的努力。
老余最近喜歡床第上的大開大合,黎瀟就用實際行動滿足他。每次大汗淋漓渾身黏膩才結束。幾番下來,她發(fā)炎了,跑去私立婦科醫(yī)院掛了專家號,專家給她做了個長期治療的方案。老余沒說什么,開始還老老實實給她上藥,時間長了終于煩了,借口出差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