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赫爾墨斯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她身邊,力道比起曾經(jīng)極有紳士風度的禮節(jié)性重了不少。
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牽著她,將她一把拽到身邊。
他身高極其優(yōu)越,溫黎一靠近他身邊,便被屬于他的陰影兜頭極具侵略性地籠罩。
鋪天蓋地的木質(zhì)暗香將她包圍,濃郁的氣息中摻雜著不易察覺的慍意,比起平日里讓人感覺更加冰冷。
這一次,赫爾墨斯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
溫黎不假思索地反握住他的手,乖巧地跟在他身邊,小聲開口:“赫爾墨斯大人,我們走吧。”
她話音剛落,另一只落空在半空中的手腕便從身后被另一只手拽住。
“這么急著離開干什么?”
溫黎回頭看去,澤維爾一只手攥著她的手腕,神情挑釁地挑眉,唇角挑起一抹惡劣而桀驁的弧度。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一掠而過,然后定定地迎上赫爾墨斯沉郁晦暗的視線。
“她的酒——還沒有喝完�!�
溫黎:!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側(cè)便驟然掀起一道劇烈的氣流。
不知什么時候起,空氣開始閃爍著璀璨的光暈,無數(shù)細小的金粉在半空中沉浮。
在這一刻,它們似乎感應到主人心口流淌的殺意,終于凝集成一道狂亂的風暴,朝著澤維爾的方向呼嘯而去。
澤維爾頗有些意外地抬眸。
赫爾墨斯竟然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朝他出手。
他和赫爾墨斯相識了這么長時間,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像今天這樣失態(tài)。
這是赫爾墨斯第一次動了真怒。
澤維爾瞥一眼被赫爾墨斯護在身側(cè)的金發(fā)少女。
為了她?
如果他此刻依舊毫不退讓,她夾在他們之間,下一秒就會被神明釋放出的威壓碾碎。
澤維爾下意識松開了鉗制溫黎的手,揮出一道冰冷的黑焰。
金影和黑焰在空氣中碰撞,以它們?yōu)橹行淖矒舫鲆魂嚫觿×业臍饫恕?br />
神宮中的陳設承受不住這樣的威壓,在一瞬間漸次破裂。
砰——
溫黎腳步亂了一拍,下一秒便感覺身體被更緊地擁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中。
她不自覺抬起眼。
氣流卷起赫爾墨斯額前的白發(fā),露出他格外凌厲的臉廓線條。
在那些虛假的風度破碎之后,前所未有的強勢和掌控感迅速在他身體上蔓延。
他眉間的金墜搖晃著,碰撞出叮當作響清脆悅耳的聲音。
赫爾墨斯垂眸掃她一眼,攬在她月要間的手更加強硬地用力,像是要將她揉碎的懲罰。
“乖乖待在我身邊�!�
風浪在他們短暫的對視間緩慢地止歇。
澤維爾抱臂站在不遠處,黑發(fā)飛揚,臉色不算好看。
很顯然,他的挑釁取得了成效。
——他第一次撕碎了赫爾墨斯的面具,觸動了令他痛苦的逆鱗。
澤維爾快意地挑起唇角。
他的預料的確沒有出現(xiàn)任何偏差,這個女人的確受赫爾墨斯重視在意。
她果然就是最適合刺痛赫爾墨斯的那個軟肋。
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卻在他胸口沖撞,令他的眸光不自覺沉下來。
像是剛發(fā)現(xiàn)有趣的新玩具的下一秒,它便要被旁人從他掌心搶走。
澤維爾冷眸微瞇。
他突然覺得挑起赫爾墨斯的怒意,沒有他想象中那么讓他感覺爽快。
“行了,適可而止吧,赫爾墨斯�!�
他抬起手臂指了一下身后一地的狼藉,冷冷嗤笑了一聲,“否則,你要賠的可就不只是這些了�!�
澤維爾暫時不想鬧得太過分。
他了解赫爾墨斯的脾氣,如果真的被冒犯后動手殺了她,他以后上哪找這么有趣的人陪他玩。
這場游戲剛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他可舍不得。
澤維爾話音剛落,寬闊的神宮上方驀地凝集起兩團金色的云霧。
下一瞬,金色的雨簌簌而下,金�!芭距距钡夭粩鄩嬄湎聛�,不多時便在澤維爾身側(cè)堆起好幾座小山高的金堆。
溫黎看得眼睛發(fā)亮。
救命,這是什么魔幻炫富場面?
或許她應該找個機會讓赫爾墨斯把她的房間也一起拆了。
明人不說暗話,這些金子她也想要。
就在金堆已經(jīng)觸及天花板,幾乎將整片空間淹沒的時候,赫爾墨斯才隨意地擺了下手。
“這些足夠賠你那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一百次�!彼Z調(diào)散漫而帶著淡淡的嘲弄。
“多余的九十九次,我要你離我的未婚妻遠一點�!焙諣柲沽闷鹧劢�,一字一頓地開口,“聽懂了嗎?”
澤維爾倚在殘破的羅馬柱旁,聞言嗤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打了個響指。
黑色的烈焰如龍般席卷而過,在金堆上涌動沉浮,毫不留情地吞噬著。
令人牙酸的焚燒聲在寂靜的神宮中散開。
溫黎看得心疼地要滴血,但她沒有什么立場開口,只能安安靜靜地站在赫爾墨斯身邊。
不多時,亮燦燦的金堆便被黑焰吞噬了大半。
澤維爾半側(cè)過身睨一眼,眉眼愉悅而囂張地舒展,懶洋洋地開口:“抱歉,我這里擺不下多余的垃圾�!�
頓了頓,他伸手隨意地揉了揉耳廓,笑得十分肆意,“我呢,也聽不見你的廢話�!�
空氣中的溫度瞬間驟降。
一直在一旁神隱的一紅一黑兩枚小團子見狀況不對,連忙從角落里顫顫巍巍地飄了出來。
小火團瑟瑟發(fā)抖地飛到溫黎身邊,小心翼翼地說:“赫、赫爾墨斯大人,澤維爾大人的意思是……謝謝您……這個賠償他十分滿意……”
黑霧團子湊到澤維爾身邊,伸出兩只細細的手扯了扯他的衣擺。
澤維爾煩躁地揉了揉額間的碎發(fā),把長袍抽回來。
“好了,我這還有不少你制造出的爛攤子要收拾,趁我還沒發(fā)火,帶著你的未婚妻趕緊離開這�!�
說到“你的未婚妻”五個字時,他后槽牙緩慢地磨了磨,語氣不易察覺地陰沉下來。
但這同樣的五個字,卻顯然取悅了另一道身影。
自從澤維爾剛才開口,溫黎便一直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赫爾墨斯的神情。
此刻見他眉宇間的戾氣略有收斂,她連忙伸手勾了勾他的指尖:“我們回去吧,赫爾墨斯大人�!�
說完,她便緊緊地盯著他看。
在溫黎的角度,只能望見赫爾墨斯的側(cè)臉。
他的睫羽顏色很淡,是一種不刺目的白色,濃密纖長卻并不卷翹,自然帶著一種雍容華貴的華麗感,還有獨屬于男性的野性力量感。
在他格外立體的眼窩下方,拖拽出一片扇形的青灰色陰翳。
她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
溫黎正打算再哄幾句,便倏地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赫爾墨斯攔腰抱起。
“哎——”她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驚呼,下意識伸出雙手緊緊地勾住赫爾墨斯的脖頸。
緊接著,她感覺到對面三道視線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澤維爾還在看著她!
還有時常跟在他身邊的兩小團!
溫黎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小幅度地掙扎了一下:“赫爾墨斯大人,真的要這樣回去嗎?”
赫爾墨斯垂眸看她,語氣帶著點玩味,“不然,你跟得上我嗎?”
溫黎怔了一下。
的確,她不能要求赫爾墨斯和她一起步行回去。
雖然聽上去十分像是情侶壓馬路的浪漫,但是那個畫面她暫時無法想象。
她干脆一鼓作氣將臉埋到他的頸窩里,聲音有點悶悶的:“您說的對。”
那就快點走吧嗚嗚這個社死修羅場她真的承受不起。
赫爾墨斯無端從她的妥協(xié)中聽出了點難為情的意味。
他稍有些愉悅地輕笑一聲,視線掠過一旁臉色陰沉的澤維爾,意有所指地開口,“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們之間,更親密的事情早已經(jīng)發(fā)生過,這并不算什么�!�
澤維爾臉色驟冷。
可是赫爾墨斯卻沒有再多說什么。
說完這些,他便抱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澤維爾大人……”
小火團依依不舍地看著溫黎消失的方向,蔫蔫地飄回澤維爾身邊,試探著喊了他一聲,“漂亮姐姐以后還會來嗎?”
澤維爾掃一眼腳邊滾落下來的金塊,邁開長腿肆無忌憚地踢了一腳,姿態(tài)極其乖戾。
金子“嘩啦”一聲滾落下來,他冷笑一聲。
“容不得她不來�!�
撂下這一句話,澤維爾轉(zhuǎn)身離開。
黑色的披風在身后飄動,他淡淡擺了下手。
“這里交給你們�!�
溫黎一路縮在赫爾墨斯懷中,幾乎是瞬息之間便回到了熟悉的房間里。
她一眼便看見軟塌旁,以一種極其凄涼姿態(tài)倒下的洋娃娃。
這畫面像極了她曾經(jīng)看過的恐怖片中的場景。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赫爾墨斯若有所思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當她是心虛擔憂。
他將她放在床上,撩起衣擺坐在她身邊,語調(diào)松散中帶著些令人心悸的涼薄。
“她沒死,只是昏過去了�!�
如今暫時回到了相對安定的環(huán)境,溫黎總算抽出時間重新點開游戲背包欄。
精致的金發(fā)洋娃娃圖標好端端地展示在那里,并沒有變成失效的灰色。
不幸中的萬幸。
她和她的洋娃娃已經(jīng)有感情了、
如果洋娃娃真的就這么噶掉了,她會傷心的。
溫黎稍微放了一點心,轉(zhuǎn)過臉去看赫爾墨斯。
他就這樣靠在床頭,并沒有看她,眼眸半闔攏著,任由光影傾落在臉上,臉廓顯得格外深邃莫測,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沒有主動問她為什么離開,可周身久居上位的危險氣息卻牢牢禁錮著她,令她動彈不得。
“赫爾墨斯大人……”溫黎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他堅硬的手臂。
“噓,現(xiàn)在安靜一點,好嗎?”
赫爾墨斯連眉梢都沒動一下,閉著眼開口。
系統(tǒng)擔憂地上線:【完蛋了,赫爾墨斯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
【算了,也對,任何一個男人遇見這種綠云罩頂?shù)氖虑椋欢ǘ紵o法保持冷靜。】
【親愛的玩家,這邊建議您暫時離他遠一點呢,以免他睡夢中一怒之下把你掐死。】
溫黎卻像是沒有聽見系統(tǒng)的警告,反其道而行之地再次伸出手。
她挪動了一下位置,靠得離赫爾墨斯更近了一點,是一個完全突破了社交距離的親密距離,幾乎半個身體都靠在他肩頭。
纖細的指尖虛虛劃過他肌肉起伏明顯的肩膀,緩緩向下滑動,在他微敞的衣襟里若隱若現(xiàn)的胸肌處頓了頓。
然后,大膽地輕輕點了一下。
赫爾墨斯沒有動作。
可他淡色的睫毛卻緩慢地睜開,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地盯著她。
溫黎趴在他肩頭和他對視,片刻后,她輕輕偏了偏頭。
“您這是……在生氣嗎?”
她的語氣聽不出多少恐懼和懊惱,反而帶著一種極其矛盾的期待。
下一瞬,她的手腕便被扣緊。
赫爾墨斯將她的手從身上扯下來按在身側(cè)。
床墊深深陷下去。
而他則稍俯身,另一只手穿過她卷翹的發(fā)絲,掠過她的耳垂,臉側(cè),唇瓣,下頜,最終落在她后頸上。
然后緩慢、意味不明地摩挲了一下。
時間似乎在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間被無限拉長。
這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但赫爾墨斯極具掌控和侵略性的氣息包裹著她,溫黎身體不自覺顫了一下。
她本能想要向后退,可扣著她后頸的人卻似乎早已察覺到她的意圖,捧著她的臉偏頭吻下來。
這個吻又兇又猛,與赫爾墨斯平日里風度翩翩的模樣截然不同,那些被他壓抑的邪佞和陰戾在唇齒間毫無保留的顯露。
他的牙齒碾磨著她的唇瓣,像是懲罰一般輕咬,掌心禁錮著她,讓她無處可逃。
[肢體親密度+30]
“甜心,”赫爾墨斯的吐息灼熱,掃過她的耳廓,他的聲線低沉中帶著些暗啞,倏地笑了一下。
“你很不聽話�!彼赝鲁鰩讉字,語氣辨不清喜怒。
“我只是想讓赫爾墨斯大人更在意我一點——”
少女渾身都泛起淡淡的緋紅。
她軟綿綿地掛在他身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后悔了�!�
赫爾墨斯單手攬著她,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牢牢地支撐著她的體重。
他沒有再做什么,方寸大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略微凌亂的呼吸聲。
溫黎抬起眼,正對上赫爾墨斯的視線。
他捻了一下她垂落在脊背上的發(fā)絲,語調(diào)輕緩地說。
“離澤維爾遠一點�!�
第56章
SAVE
56
幾乎在赫爾墨斯開口的同時,
一道系統(tǒng)提示音在溫黎腦海中響起。
【攻略對象[嫉妒之神,澤維爾]改造度+10,當前改造度15100】
緊接著,
游戲面板跳了出來。
[改造對象:嫉妒之神澤維爾
初級目標:拿走他的一件東西卻不受懲罰(11),在他面前夸獎別人(01)
中級目標:在他的占有欲發(fā)作時主動放手(11)(NEW),
尚未解鎖
高級目標:尚未解鎖]
占有欲發(fā)作?
溫黎微微一頓。
她想起了剛才左右兩只手腕傳來的截然不同的力道。
還有最后,澤維爾松開的手。
是哦,她怎么忘了,澤維爾可是嫉妒之神。
應該就是魔淵醋王之類的存在吧,
隨隨便便一件小事就能讓他醋意爆炸,更別提是眼睜睜看著她被名義上的未婚夫帶走。
溫黎沉吟間,
一行小字緩緩浮現(xiàn)出來。
[原來嫉妒之神也會有主動放手的一天嗎?那一定是真心在意,不愿意讓心愛的少女因為他而深陷泥淖吧!]
澤維爾千鈞一發(fā)時的心思溫黎猜不到,
但她對于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很滿意。
溫黎點擊開寶箱抽取道具的界面,
看向獎池系統(tǒng)升級所需材料的那一行小字。
【靈魂碎片(】
還差370靈魂碎片就可以升級獎池系統(tǒng)了,
升級之后直接提升15%開出藍色品質(zhì)(R級)以上道具的概率。
按照系統(tǒng)之前的說法,改造度一比十換算成靈魂碎片。
換算下來,只要在她的四位老公身上一共再薅下來37點改造度,她就能夠獲得初步勝利了。
37點,
如果換在很久之前,溫黎可能會覺得遙不可及。
她現(xiàn)在可能是真的飄了,
竟然覺得不過如此。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
遠離N卡,
從她做起。
溫黎剛心滿意足地將游戲面板關閉,
便感覺倚靠著的胸口微震,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落在她發(fā)頂。
“離澤維爾遠一點�!�
赫爾墨斯的語氣很淡。
仿佛這句話并不是充滿了占有意味的警告,
只是談論家常便飯那樣簡單。
溫黎愣了一下,內(nèi)心生起一個有些懷疑的念頭。
他這是……吃醋了?
“您不喜歡我和澤維爾大人接觸嗎?”她睜大了眼睛一臉無辜,
可唇角卻暴露了她的情緒,帶著點得逞的笑意問。
赫爾墨斯神色懶散的靠在床頭,長腿交疊,衣領隨意而凌亂地系在月要間。
他唇角挑起一抹辨不清意味的弧度,抬手揉了一下她的發(fā)頂,像是在隨手逗弄合心意的寵物。
“澤維爾憎恨我,刻意出現(xiàn)在你身邊,一定懷著利用的心思�!�
憎恨?
這是赫爾墨斯第一次點名他和澤維爾之間水火不容的關系。
溫黎默默記下,眼睫抬起來盯著他看。
赫爾墨斯也正垂眸看她,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的,卻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正色,“他可能會傷害你,甜心�!�
可他會給她支付改造度。
溫黎心里暗暗想著,面上卻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但卻什么也沒說。
點頭可能是答應赫爾墨斯的要求,也可以表示她聽見了。
她可什么都沒有明說。
“其實,我察覺到了您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睖乩桧槃輰⒃掝}轉(zhuǎn)移。
她雙手抱著赫爾墨斯結(jié)實的手臂環(huán)在自己肩頭,在他懷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窩好。
“我今天想給您一個驚喜�!�
赫爾墨斯任由她動作,聞言散漫地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還真是個“驚喜”啊。
溫黎佯裝沒有察覺到他神情中的調(diào)侃,伸手指了指床柱上的夜明珠:“赫爾墨斯大人,可以把它們都熄滅嗎?”
赫爾墨斯垂眸,神情似笑非笑的,但他什么也沒說,抬手揮出一道金色的殘影。
下一瞬,連綿成片的夜明珠次第熄滅。
暖融朦朧的光暈逐漸被黑暗湮沒,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黯淡的漆黑之中。
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便前所未有地敏.感起來。
少女輕盈綿長的吐息落在耳畔。
潮濕溫熱的氣息掠過他的手臂,像云霧一般緩慢地繞過他的肩膀,拂過頸側(cè),耳廓,胸口。
像是一只看不見的手,安靜卻靈活地挑撥著他的心緒。
溫黎感覺攬在肩頭的手臂緊繃了一瞬,她沒有過多在意,專心致志地研究著背包欄中剩余的道具。
[R:迪士尼煙火前排觀賞位
壓力很大嗎?一場煙花表演或許可以讓您放松下來哦。
或許一場煙火之后,痛苦和過往走馬而過,釋懷的時候,你們之間會變得更加親密。
Tips:你在看煙花,看煙花的人卻在看你。煙火很美,但選擇和誰一起看似乎更重要一點呢~]
溫黎的目光在“更加親密”四個字上略微停頓了片刻,毫不猶豫地點擊使用。
光線黯淡的房間像是晦暗無邊的夜幕,沒有明月沒有星辰,只有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冷寂。
然而就在這樣壓抑沉暗的天幕上,冷不丁出現(xiàn)一縷星河般的光暈,將空虛和寂寞全部點亮。
星星點點的光亮凝集之后又炸開,火星如雨簌簌而落,化作萬千明亮的光點掠過空氣,向下墜落。
光線明明滅滅,將赫爾墨斯的臉廓照亮。
他眉眼深邃,高鼻薄唇,半張臉被璀璨的煙火點亮,半張臉陷落在陰影里,看不清神情。
在火光掩映下,他淡金色的瞳仁色澤愈發(fā)淺淡,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黑暗中顯得格外攝人心魄。
似有星辰墜入其中。
溫黎近距離欣賞著普通玩家無法體驗的頂級全息CG,得寸進尺般往他懷中鉆了鉆。
她笑瞇瞇地說:“我只是想讓您放松一下,為此偷偷拿走了一些夜明砂�!�
頓了頓,她煞有介事地偏了偏頭,像是在沉思:“我想——澤維爾大人是因為察覺了這件事,所以才會死死盯著我不放。”
她可沒有說謊。
她的確偷走了夜明砂,但并不是為了這場“煙花表演”。
溫黎抬起眼去觀察赫爾墨斯的神情,發(fā)現(xiàn)他今天看起來格外反常。
她原本以為赫爾墨斯會像過往無數(shù)次那樣,半是揶揄半是輕佻地喊她“甜心”,然后深情款款地說出一些根本不走心的甜言蜜語。
可他臉上卻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蠱惑人心的笑意,沒有冰冷邪佞的戾氣,沒有不入眼底的感激,什么都沒有。
他的視線虛虛落在一朵朵綻放的煙花上,額間的金墜垂落下來,折射著炫目的光暈,卻映不亮他眸底一片幽邃的沉寂。
像是從未填滿過的黑洞,溫黎甚至看不見他的情緒。
煙火像是連綿成片的星辰,在寂靜的房間中盛放。
光點在黑暗中如雨般落下,然后漸漸黯淡,湮沒在無盡的墨色之中。
就像是這一片魔淵的永夜,不知何處是開端,更永無休止。
在這令人心悸的黑暗和微弱的光亮之中,赫爾墨斯看見了許多畫面。
那些畫面陌生而該死地熟悉,在他塵封多年深掩在角落的記憶中松動,破封而出。
赫爾墨斯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可它們卻爭先恐后地掠過他的視野。
無比鮮活,無比生動,仿佛發(fā)生在昨日。
永不熄滅的火,衣著華貴面容精致,卻狀若癲狂的女人。
熊熊燃燒的火海點亮了天幕,她像是地獄中爬出的惡鬼,長發(fā)披散,狼狽卻解脫地大笑。
火舌舔舐著她的裙擺,最終將她吞噬。
可那撕心裂肺的笑聲卻長久不息,在整片魔淵中回蕩,宛若索魂的厲鬼。
尖叫聲,腳步聲,火星噼啪四濺。
猙獰的尸體,殘敗的神宮,荒草叢生。
空曠的殿宇之中,神座之下高臺攏合,長階慢慢看不見盡頭。
魔淵之主穿著色調(diào)暗沉的神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唇畔笑意冰冷,像是在看一個茍延殘喘的失敗者。
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來,無數(shù)行尸走肉般的黑影在他身側(cè)聚集。
他們面容模糊,恐懼而鄙夷的眼神緊鎖著他,壓抑得幾乎將他吞沒。
他在一條狹窄陰暗的路上行走,道路蜿蜒曲折,隨著行走而越發(fā)擠壓逼仄。
不知什么時候,周圍壓抑的禁錮消失,他站在深邃冰冷的水中,四周空蕩看不見邊際。
像是被孤立拋棄的棄子。
水面沒過胸口,巨大的壓力擠壓得他透不過氣。
甜腥得令人作嘔的氣息如跗骨之俎纏繞著他,黏膩吸附在他的身體上。
冰水變成猩紅的血,死寂的水面開始翻騰,在刺耳的尖嘯聲中卷起巨浪,朝著他俯沖而來。
“愛.欲是這世上最殘酷的災禍,以愛為虛假的表象,掩蓋著齷齪黑暗的真實�!�
“你不該存在的,你的降生根本就是個錯誤�!�
“向我發(fā)誓,這輩子你都不會靠近任何一個女人�!�
“不準忘,哪怕是死——”
“……”
尖利瘋狂的聲線從記憶深處洶涌而出,刮擦著耳膜。
赫爾墨斯感覺胸口一滯,渾身肌肉不自覺緊繃。
像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冰冷的雨水下攥緊掌心的利刃,漫無目的而麻木地殺戮。
赫爾墨斯倏地掀起眼皮,坐起身。
他的動作太大,靠在他懷中的少女猝不及防間失去了倚靠,身體朝著一邊歪倒下去。
衣衫在軟墊和被褥上摩挲,發(fā)出極輕的簌簌聲響。
這幾不可察的動靜將赫爾墨斯的意識拉回現(xiàn)實,他喉結(jié)微滾,如夢初醒般垂眸看向她。
時間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少女臉上殘存著些小憩之后的惺忪和茫然。
顯然,剛才在他的沉默之中,她等著等著便不小心睡著了。
突然被驚醒,她眼睛半睜著,下意識盯著他。
眸光看上去十分專注,是一種不加掩飾的本能。
像是一種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賴。
那些暗色調(diào)的、凄厲的畫面,莫名在這樣的眼神中褪去了。
宛若不可見光的陰暗生物,在一點點傾灑而下的光明中潰敗。
赫爾墨斯下意識伸手扶住少女軟倒的身體,將她重新攬入懷中。
不知不覺間,“煙火表演”已經(jīng)結(jié)束。
房間中重歸于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可這種黑暗卻和他夢境中截然不同,沒有令他寸步難行的壓抑,沒有孤注一擲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