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劇烈的氣流吹動澤維爾眉間的碎發(fā)。
他的神情依舊是平日里那種帶著點痞氣的拽,聞言沒什么所謂地扯起唇角,轉回身看著她。
“信你一次�!睗删S爾抬了抬眉梢,語氣囂張又狂妄,“就算是錯的,那又能怎么樣�!�
他笑了下,“難不成我還保護不了一個你?”
張揚不馴的少年氣撲面而來,溫黎心頭一動,感覺壓抑在心口的壓力稍微輕了一點。
她沉默間,手腕便被澤維爾再次用力一扯。
她猝不及防被扯得向前進了幾步,失重感登時襲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跟在澤維爾身后墜入了黑色空洞。
狂風呼嘯著灌入她的耳畔,溫黎幾乎什么都聽不見,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但就在這樣無盡的黑暗之中,她卻莫名無比清晰地聽見澤維爾的聲音。
“大不了就一起死在這里�!�
向前是強悍而未知的危險,分明是極其驚險的時刻,他的語調依舊懶洋洋的,“總之,待會記得乖乖跟在我身后,記住了沒?”
溫黎根本無力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緩緩恢復了知覺,手腕再次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喂,膽小鬼,可以睜眼了�!�
澤維爾的嗤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溫黎這才意識到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就本能般把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
她低著頭抿唇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澤維爾松松扣在她腕間的手指。
他的膚色很白,消耗了神力之后更顯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在黑色的神袍對比下更顯得觸目驚心。
手背上經絡起伏,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
溫黎抬起眼。
澤維爾此刻并沒有在看她,只漫不經心地四處觀察著周遭。
剛才,在狂風呼嘯的黑色空洞之中,他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
溫黎有點意外。
明明是年下,但竟然超乎想象的讓她有安全感。
她正內心感慨著,突然感覺澤維爾扣在她腕間的手指微微一緊。
嗯?
溫黎抬起頭,看見澤維爾不知道什么時候重新戴上了兜帽。
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微微向下抿的唇角,還有緊繃成一條線的下頜線條。
出什么大事了嗎這是。
溫黎連忙抬起頭,四下望了一圈。
此刻他們正身處于一條長長的鏡廊之中,天花板上雕花精致,壁畫栩栩如生,精美的水晶吊燈低垂下來,看上去極其奢靡壯觀。
在三米寬的走廊兩側,墻面上貼滿了光滑的鏡子,將整個空間映得通透,顯得愈發(fā)敞亮明媚。
然而就在這些高聳的鏡面之中,卻倒映著無數(shù)連貫的畫面。
畫面中景致變幻,然而不變的是那個不變的人。
每一面鏡子中,都倒映出一名身材修長、黑發(fā)黑眸的少年。
溫黎訝然地睜大了眼睛。
這面鏡廊的每一面鏡子之中,都映著澤維爾的過去。
第67章
SAVE
67
輝煌的鏡廊中,
每一面鏡子都像是一張屏幕,無聲地放映著屬于同一個人的默片。
就像是暗暗期待了許久的禮物一時間鋪天蓋地地包圍了她,溫黎心底一陣驚喜,
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先往哪里看。
不愧是SR道具,這一件事簡直發(fā)生得太好太妙了!
她一直以來想要打探的和澤維爾有關的背景信息,
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展露在她面前。
溫黎感覺就像是面前被擺著一份巨大的驚喜,誘惑著等待著她撕開包裝拆封享用。
她維持住恰到好處的訝然神情,內心一陣狂喜。
就在這時,系統(tǒng)提示音在她腦海里響起。
【親愛的玩家,
恭喜你成功解鎖隱藏劇情�!�
耶絲!隱藏劇情!
溫黎迫不及待地朝著距離她最近的鏡面中看去。
鏡面中顯露出一片空曠冷清的空地,在無邊的永夜之下,
零星燃著幾縷燭火。
幽微的火光驅不散黑暗,微弱的光亮映在黑發(fā)少年的身上。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歲的年紀,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寫滿與生俱來的銳氣。
光影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流淌,
像濃墨一般侵蝕著他陷落在陰影中的側臉。
盡管五官略顯青澀稚嫩,
可那樣俊秀冷厲的五官,溫黎一眼便認出鏡中人正是澤維爾。
和空蕩的房間相比,他的身影被襯托得格外渺小。
光線在地面上拖拽漸漸淡去,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拓在地面上。
黑發(fā)黑眸的少年神明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更不像溫黎見慣的那般游刃有余。
他額間已經滲出一層薄汗,略長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
一縷縷地粘在前額,
看起來已經十分疲憊。
可他卻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機械性地一遍一遍重復著同樣的動作。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他才緩慢地停下來,
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閃即逝的失落。
他垂下眼睫望向指尖。
溫黎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
少年冷白色的指腹上,深深淺淺的傷痕觸目驚心,
有些已經結痂,有些卻依舊透著尚未愈合的血色。
“這……”溫黎驚訝地抬起眼,后腦卻突然被人用力扣住。
一股猛力襲來,她毫無防備之下直接被一把按在了懷中,視野瞬息間便被澈目的墨色霸占。
“‘他’有什么好看的。”
額前抵著的胸腔震動,澤維爾懶洋洋的聲音落在她發(fā)頂,“我說了,你只能看著我�!�
……‘他’不就是您本人嗎?
溫黎被澤維爾的強盜邏輯沉默了一瞬。
雖然對“嫉妒之神”這四個字早有猜想,但她就算怎么猜都沒猜到,澤維爾的醋性竟然大到連自己的醋都吃得下。
按在她后腦上的手不算特別用力,溫黎輕輕一掙就逃離了桎梏。
她轉過頭再次朝著那面鏡子瞥了一眼。
澤維爾卻像是預料到她的動作,一早便惡作劇一般撩起黑色的長袍。
寬大的長袍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她的全部視線。
溫黎無奈地轉回頭,看見澤維爾正抱著臂低頭盯著她看,唇角扯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真是個幼稚鬼。
不過,溫黎不難感受到,這不過是澤維爾以他的方式婉拒她對于他過去的窺探。
想想也是,這簡直就是極其社死的場面。
就像是把過去隨便寫的日記裱起來展覽給別人看,當事人在場的話的確非常尷尬。
但是送到嘴邊的肉,她怎么可能有不吃的道理?
溫黎笑瞇瞇地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澤維爾胸口處的斯芬克斯胸針,用一種恍然大悟一般的語氣拉長了尾音開口。
“哎呀,澤維爾大人,真是想不到……您以前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說著,她屈指在胸針上輕輕彈了一下,語調里摻雜著戲謔的笑意:“看您如今威風凜凜,氣勢洶洶,我還以為您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嗯,狂野�!�
隨著她每個字說出口,她落在斯芬克斯胸針上的手指都在向下滑落。
劃過胸口的衣料,輕飄飄落在月要間打著轉。
“嘖,少對我動手動腳�!�
澤維爾銳氣逼人的眉宇輕皺著,不知是因為所有的秘密都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別人眼下,還是純粹的不耐煩。
在他抓住她的手腕之前,溫黎戳了一下澤維爾佩在腰帶上的黑貓胸針,心滿意足地提前收回了手。
“沒想到,您以前竟然這么可愛。”她笑意盈盈地抬起頭,作出了總結。
但是語氣卻染著幾乎無法掩飾的幸災樂禍,像是終于抓住了他的把柄,肆無忌憚地作弄著他高傲的自尊心。
回應她的是一聲不屑的冷嗤。
澤維爾伸出一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扯了扯兜帽。
寬大的帽檐更向下落了幾分,陰翳降下來,掩住他更多的情緒。
“這些都是假的�!�
他伸手插入發(fā)間用力撥弄了一下,嘲弄地冷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說著,澤維爾便環(huán)著手臂慢悠悠地轉了個身,隨手從身邊的長桌上拿起一盞燭臺,在空氣中輕拋了一下又穩(wěn)穩(wěn)地接在掌心。
惱羞成怒了吧。
臉皮竟然這么薄,禁不起逗。
溫黎心下覺得好笑,然而下一瞬,卻感覺到澤維爾身形一僵,倏地安靜了下來。
她狐疑地跟著他側過身,澤維爾的兜帽寬大,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夠察覺到他的朝向。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溫黎看見一面光潔平滑的鏡子。
在那面鏡中,不再只有黑發(fā)的少年神明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一身黑絲絨長裙的女人擁有著一頭明亮的波爾多紅色長發(fā),她皮膚純白似雪,唇瓣紅潤飽滿。
這樣突兀的發(fā)色不僅沒有折損她的容貌,反而被她的氣質更襯出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尊貴感。
這是一位美麗得過分的女人,她的五官或許并非最完美的,可通身雍容華貴的氣度卻讓人簡直難忘。
溫黎甚至覺得,比起她這位乙游女主也不遑多讓。
那雙弧度漂亮的丹鳳眼也令她感覺格外熟悉。
溫黎不著痕跡地瞥一眼澤維爾掩在兜帽下的眉眼。
那雙丹鳳眼和鏡中的女人有八分相似。
可同樣的眼型,在澤維爾臉上顯得格外銳利逼人,
在這位紅發(fā)女人臉上,卻透露出一種連女人都折服的勾人和嫵媚。
【這位就是先任魔淵之主的神后,也是嫉妒之神澤維爾的母神�!�
啊,果然是這樣。
溫黎不自覺又抬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黑發(fā)神明。
澤維爾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打量。
他的唇角抿成一條線,眼睛直直盯著那面水鏡,像是要將鏡中的人深深鐫刻在腦海之中。
鏡中的畫面變幻,此刻,紅發(fā)女人正慵懶地坐在壁爐旁的躺椅上,身上披著一條厚重的毛絨毯子。
黑發(fā)少年跪坐在她身邊,方才挺得筆直的脊背隨意地彎下來,唇角微微上揚,一雙黑眸晶亮地凝視著她。
不同于澤維爾平日里或囂張或不屑或霸道的笑容,這一刻他臉上洋溢著的是溫黎從未見過的一種情緒。
他們之間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一人靠在躺椅上輕輕閉著眼睛,另一人坐在壁爐旁邊,冷白的側臉被火光鍍上一層溫暖的血色。
嗚嗚,原來底迪小時候這么可愛。
溫黎目不轉睛地盯著鏡中的畫面看了許久,直到像是影片播放完畢定格在最后一幀,她才戀戀不舍地挪開視線。
又軟又可愛的澤維爾她怎么就rua不到呢?
現(xiàn)在的他雖然夠酷夠拽,但是有時候真的不太聽話。
溫黎瞳孔微轉,順勢朝著下一面水鏡看去,看清鏡中的畫面時卻怔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從身體里抽離。
轟然一聲,腦海中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
溫黎視野一陣恍惚,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和鏡中的少年融為一體。
甚至來不及愕然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她”已經自顧自抬起了眼。
昏暗的光線,搖曳的窗紗,半掩的門扉。
血月的光輝悄無聲息地傾落,一點點照亮未燃燭火的宮殿,也勾勒出墻面上搖晃的無數(shù)道剪影。
像是午夜徘徊的兇靈,在冰冷慘白的墻面上拉扯,在尖利的風聲中收割流逝的生機。
從床沿垂落而下的紅發(fā)成了這黑白畫面中唯一的亮色。
先前鏡中的那些畫面看上去像是第三視角。
這一次,她卻像是借用了少年時澤維爾的眼睛,注視著無聲發(fā)生的一切。
畫面在微微發(fā)著顫,似乎是“她”因驚愕恐懼而不自覺地顫抖著,朝著門后小幅度地挪了一步。
在門框和敞開的門板之間狹窄的縫隙之中,整個視野都出現(xiàn)虛焦的重影。
而“她”在那里看見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極美的丹鳳眼,似乎蘊著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辭藻和迷人的風情。
然而此刻,那雙眼睛卻漸漸失去了焦距,生機和活力源源不斷地流逝,就像是一朵加速衰敗凋零的花。
她似乎已經很累了,灰敗的絕望浸透了眼底,卻在對上“她”視線時掙扎著找回了一點明亮。
飽滿的唇瓣干燥開裂,她微微動了動唇,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喉嚨里只能傳出一些破碎不成調的音節(jié)。
那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
那種眼神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仿佛此刻眼前所見是她生命中最后也最重的牽掛,將她從沉淪的絕境之中扯回,試圖深深銘記在靈魂之中。
然而一切不過是徒勞。
像是終于認了命,她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一如既往的柔和,像是依偎在壁爐邊的那一夜。
似乎是一種安撫。
這一抹淺淡的笑意在那張不復優(yōu)雅的狼狽臉上,綻放出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感。
然而,與此同時,一滴透明的液體從她微揚的眼角墜落。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在溫黎的視角里,那滴淚順著眼尾沒入她張揚的紅色發(fā)絲,最終落入死亡般晦暗的陰影之中。
突然驚起一陣狂風,吹打著窗柩“啪嗒”作響,窗紗被卷起狂亂飛舞。
月光在房間里移動,照亮了房間最深處的黑暗。
越過圍攏在床邊的幾道身影。
在黑暗和血月的交界之間,溫黎看見沙發(fā)上斜倚著一道高大的剪影。
與散發(fā)著腐朽死亡氣息的房間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流淌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優(yōu)雅和慵懶感。
姿態(tài)隨性而高貴地靠在柔軟的坐墊中,像是在近距離觀賞一場真實的演出。
他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兜帽掩住他的五官和輪廓,只有領口處折疊的褶皺處露出一點純白色的發(fā)絲。
和搖曳的金色吊墜。
溫黎倏地收回視線,感覺意識重新回到了身體。
她垂眸活動了一下手指,心底一陣驚濤駭浪。
是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殺死了澤維爾的母親?
這道剪影,看起來竟然有一點熟悉。
赫爾墨斯深邃俊美的側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溫黎抿了下唇角,感覺事情的發(fā)展稍微有一點脫離了她的想象。
剛才被水鏡抽離的感覺依舊隱隱殘留在身體上,就像是連坐了數(shù)十遍過山車,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她也說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身體似乎并沒有受到多少真正的損傷。
溫黎稍微緩了緩,在心底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抬眸看向下一面水鏡。
劇烈的吸引力再次兜頭籠罩下來,溫黎強迫自己放松身體,閉上眼睛順應著那道力量,任由意識被牽引著沉入平滑的水鏡。
這一次,她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
男人一頭及肩的白發(fā),淡金色的眼眸,穿著一身繁復華貴的黑色神袍,坐在高臺攏合的神座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眾生。
他的面容英俊,氣質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陰冷。
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就像是被毒蛇鎖定,溫黎渾身都不受控制地汗毛倒立。
那是一張看起來令她感覺極其熟悉的臉。
白發(fā),金眸,幾乎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和眼神。
溫黎腦海中瞬間掠過眾神之主冰冷的面容。
魔淵之主和眾神之主……似乎有什么微妙的聯(lián)系。
她還沒有將思維完全發(fā)散,水鏡中的畫面便開始變幻。
溫黎將零散的念頭壓下,抬眸專心地借著少年澤維爾的眼睛,看向鏡中高高神座上那道身影。
魔淵之主臉上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神情浮現(xiàn)出些許裂痕。
他刀劈斧鑿般的五官小幅度地動了動,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沉痛的神情,一字一頓地開口。
“澤維爾,想必你已經知曉,昨晚在魔淵最尊貴的神宮之中,發(fā)生了一件令人痛惜的殘忍事件。”
“在這場血腥的屠殺之中,整個魔淵的神后,我的妻子,你的母神,被用最殘酷而羞辱的方式凌.辱,之后失去了生命。”
說到這里,魔淵之主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臂在空氣中擺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十幾名被用神術捆綁束縛的身影便被押上了正殿,“撲通”幾聲跪倒在地。
溫黎一眼掃過去,發(fā)現(xiàn)幾個似曾相識的面孔。
正是在先前畫面中,出現(xiàn)在紅發(fā)女人床邊的身影。
“此刻跪在你我身前的他們,都參與了那場凌.辱。”
魔淵之主眼神冷淡地掃過他們麻木的臉,唇角冷不丁勾起一抹怪異的微笑,“澤維爾,就由你來對他們進行處決�!�
畫面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少年時的澤維爾心緒不穩(wěn)。
得到了魔淵之主的應允,幾乎下一秒,他便在仇恨和盛怒之中沖上前將他們親手撕碎。
麻木的神情,潑灑的鮮血,殘肢斷臂,血污成河。
雖然看慣了恐怖片,也曾經跟在珀金和卡修斯身邊旁觀過一些現(xiàn)場版殺戮。
但是第三視角和第一視角帶來的視覺沖擊力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簡直像是在玩一場全息血腥暴力游戲。
她暈3D的啊�。�
溫黎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強烈的暈眩感緩緩平息下來,溫黎聽見少年澤維爾劇烈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她試探著睜開眼,聽見高高的神座上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澤維爾,只不過這樣就滿足了嗎?”
頓了頓,那個聲音含著古怪的笑意,“你執(zhí)行的處決十分精彩,只不過——”
他抬起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體,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繼續(xù)說,“最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那個人,現(xiàn)在卻并不在此處�!�
空氣中陷入詭異的安靜。
良久,就在溫黎以為少年澤維爾不會回應時,她聽見他嘶啞中壓抑著偏執(zhí)的聲音。
“是誰�!彼粡难狸P中擠出兩個字。
似乎滿意于他的反應,魔淵之中臉上的笑意擴大。
他從神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從高臺上走下,伸出手堪稱溫柔地撫了撫澤維爾的頭發(fā)。
“是色谷欠之神——”
畫面之中,魔淵之主微俯身,奇異的笑容染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癲狂和愉悅。
這種詭異的神情打破了他五官的英俊,凝集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詭怪。
“殺了她。”他帶著這種傳道士一般的笑意,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溫黎瞳孔驟縮。
赫爾墨斯殺了澤維爾的母神?
這不符合文案組的邏輯。
那個陷落在陰影里的身形再次閃回在她腦海中,溫黎下意識想看一眼上一面水鏡中的一閃即逝的畫面。
然而那面水鏡散發(fā)的光芒已經完全熄滅,鏡面也平靜如常。
紛亂的畫面消失殆盡,只倒映出她驚疑不定的臉。
鏡面之中的景致依舊在變幻。
魔淵之主染著蠱惑性的低沉聲音像是從水面上傳來。
“你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對嗎,澤維爾?”
溫黎耳畔傳來一陣尖利的耳鳴。
她皺眉揉了揉耳廓,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這一段信息已經“放映”結束了。
待那一陣暈眩感徹底消失,溫黎才走向鏡廊盡頭處的最后一面水鏡。
身體再次一輕,那種仿佛靈魂漂浮一般的感覺非常玄妙。
在適應之后并不讓她感覺痛苦,反而十分柔和,像是沉入一片溫柔暖融的湖泊。
平靜的水鏡漾起漣漪,畫面徐徐鋪陳開來。
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中,觥籌交錯,耳鬢廝磨燈火通明。
“她”在來來往往衣著講究、妝容精致的神明之中穿梭,步伐很急,渾身都染著冷戾森寒的氣息。
這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就像是誤入狼群中的羊,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卻置若罔聞,任憑無數(shù)道或同情,或譏誚的復雜視線落在身上,撥開重重疊疊的人群,單刀直入徑直邁向被簇擁在最中心的那道身影。
見“她”來者不善,無數(shù)名魔使抽出腰間高懸的巨鐮,想要上前將“她”團團圍困在中心。
然而一只手卻慵懶地抬起來隨意揮了下。
霎時間,所有的阻攔都自發(fā)靜止了。
透過少年澤維爾的視線,溫黎看見宴會廳中心真皮沙發(fā)上斜倚的那道身影。
赫爾墨斯和現(xiàn)在的模樣并沒有什么變化。
一件墨綠色的長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領凌亂地搭在胸口,露出蜜色的胸膛和結實的肌肉線條,充滿力量感的荷爾蒙幾乎滿溢出來。
“夜安,澤維爾�!彼揲L的手指端著一杯紅酒,手腕輕晃,酒液在杯中輾轉著漾起波瀾。
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身上陰戾的氣息,赫爾墨斯抬了抬眉梢,語調染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昨晚,是你做的。”溫黎聽見澤維爾暗啞而壓抑的聲音。
聞言,赫爾墨斯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淡下來。
他沒有立即回應,淡色的睫羽掃下來,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鮮紅的酒液染在唇角上,流露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血腥美感。
良久,赫爾墨斯將酒杯放下,沒什么所謂地笑了。
“是啊�!�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穿曾經犯下的殺孽,他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一下,仿佛殺害的不是魔淵中地位最尊貴的女神。
迎著幾乎將他生剜的目光,赫爾墨斯懶洋洋地揉了揉眉心,慵懶散漫地隨口問,“所以呢,要殺了我嗎?”
話音微頓,他慢條斯理地撩起眼皮,淡金色的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冰冷而危險的光暈。
他直視著“她”,冷不丁勾著唇角,輕笑了一聲。
“你做得到嗎?”
……
溫黎:“……”
這條鏡廊中的信息量太大,她的思維有點混亂。
一時間理不清頭緒,她只好先將各種亂糟糟的疑問壓在心底。
或許是觀看的方式代入感太強。
哪怕并非當事人,看完這些過往,溫黎心底也覺得沉沉的,有點堵。
那身為當事人的澤維爾——
溫黎連忙抬眸去查看澤維爾的狀況。
“你還好嗎?”
澤維爾正負手站在她身側不遠處。
他顯然也看到了她剛才看見的那一幕。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見兜帽邊緣露出的唇角色澤更淺,緊緊向下抿成一條直線。
下一秒,澤維爾便咬著牙吐出一口血。
溫黎一驚。
她的保命金大腿怎么了?
不會是被氣到吐血了吧?
在這個時候,澤維爾可絕對不能倒下。
溫黎顧不上別的,連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澤維爾臉色比起先前更蒼白了點,但眉眼中的銳利鋒芒卻半點未減。
他抬起手腕隨手抹去唇角的血痕,沒什么所謂地嗤笑了一聲:“用不著大驚小怪,我沒事。”
澤維爾收回落在水鏡上的視線。
赫爾墨斯。
他狠狠咬下后槽牙,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
當年,他單槍匹馬殺進赫爾墨斯的神宮。
然而,他不僅沒有能力復仇,還收獲了這樣不加掩飾的羞辱。
那時的他殺不了赫爾墨斯,但從那一刻起,他便在心里發(fā)誓。
總有一天,他也要讓赫爾墨斯品嘗一下,最重要的東西被奪走、被毀滅的滋味。
澤維爾眸光微沉。
赫爾墨斯日復一日受神罰折磨,神力日漸衰微。
這么多年過去,早已不復曾經的光輝榮光。
如今的他,卻已經獲得了最精純的地獄之火。
他們之間的地位早已顛倒。
如果他真的想,他未必殺不了赫爾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