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醒來兩天,他一直沒見到穆晚晴的身影。
前兩天身體極度虛弱,連說話胸膛震動都疼得只冒冷汗。
他知道母親在外守著,就是防止穆晚晴過來,也沒心思反抗。
因為在自己還不能護著她時,她跟母親沖突肯定是吃虧的。
所以,只能強忍著思念不見。
今天情況好轉了些,原想著找什么理由支開母親,他跟穆晚晴見一面。
誰知,母親會給他辦理轉院。
好在,穆晚晴也按捺不住了,主動找來。
想到兩人很快就能見面,文湛覺得渾身疼痛都減輕了些。
韓峰道:“太太今天出院,從那邊過來,最快也得一小時。”
第425章
我們分手吧
“嗯……”
“文總,您先休息會兒,這樣太太來了,你精神狀態(tài)好點,她也放心點�!�
韓峰這話在理,文湛閉上眼睛。
可一想著很快就能見到她,哪里睡得著。
時光突然變得格外漫長,他在腦海里回憶著墜江一刻,那種濃濃的恐懼和心慌跟江水一起漫上來。
那時候,他以為兩人要陰陽兩隔。
思緒飄散了不知多久,恍惚中,他聽到開門聲。
韓峰再次走近,沒等出聲,他突然抬起眼簾——
穆晚晴跟在韓峰身后,看到他醒來得這么巧合,瞬間心領神會。
“你一直沒睡嗎?”
她快步到病床邊,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男人的手,一開口,眼淚便像夏日突如其來的暴雨一樣,大顆大顆砸下來。
文湛心潮起伏,眼眸緊緊盯著她清瘦憔悴的臉,仿佛一個世紀未見。
“等你,睡不著……”他低沉暗啞地回答。
看著女人哭得梨花帶雨,男人抬了抬手,想幫她擦眼淚。
可惜他肋骨斷了幾根,胸膛還支著夾板,手臂一抬牽動肌肉,便痛得眉心縮成一團。
“你別動!”穆晚晴嚇壞,連忙握住他抬起的手。
“別哭……”文湛被她握著手,卸了抬起的力道,疼痛也緩解了些。
他心疼地看著深愛的女人,低聲呢喃:“別哭……死不了的——哭多晦氣……”
“你胡說什么!”穆晚晴眼淚刷刷,心臟縮成一團,沒好氣地罵道。
文湛笑了笑,故意說些開心話逗她:“我倆這樣……真是狼狽,也算患難夫妻了吧……”
夫妻。
穆晚晴很想說,我們不是夫妻。
而且這輩子可能都做不了夫妻。
但話到嘴邊,她又改了,順著男人道:“你說是就是吧……那我大概是有什么克夫的毛病�!�
“胡說……”男人寵溺低斥。
兩人來來去去扯了不少沒營養(yǎng)的話之后,穆晚晴的視線才順著他緩緩下移,一寸一寸劃過他的身體。
“你的傷怎么樣了?醫(yī)生說你斷了兩根肋骨,扎破脾臟,導致很嚴重的內出血……你還跳到江里去救我,你不要命了么……”
穆晚晴顫抖著手,想撫摸下他的身體。
可又怕弄疼了他,只能抬手晃了晃又緩緩收回,繼續(xù)握著他的手。
文湛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事……醫(yī)生就喜歡夸大其詞�!�
穆晚晴知道,醫(yī)生沒有夸大其詞。
斷了肋骨,內臟出血,這該是怎樣鉆心蝕骨的劇痛。
她都無法想象,這人當時是如何硬撐了那么久,緊跟著不放,還駕車墜江去救她。
“文湛……幸好你沒事,不然我——”稍稍回憶,胸口的疼痛便像是痙攣一般,她泣不成聲。
文湛無奈地嘆了口氣,“過去的事了,還想它做什么……”
“可是我這幾天一閉上眼,那些畫面就控制不住地涌上來……”
“傻瓜,我不光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
他同樣不敢想,失去穆晚晴的世界會是什么樣。
這一句呢喃,落在女人耳中,更勝過千萬句“我愛你”。
這是最刻骨銘心的表白。
愛對方,勝過自己的生命。
可此時的穆晚晴,感動之余卻更多的是痛苦。
因為,她要拿走他“半條命”了。
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都沒說話。
病房里安安靜靜,只有夏日炙熱的陽光探進來,為他們此時的深情添了幾分色彩與溫暖。
良久,等雙方情緒都穩(wěn)定了些,文湛才看向她身子打量。
“你的傷好了沒?我聽韓峰說,你高燒幾天……退燒了么?”
穆晚晴連連點頭,“都好了,就是些皮外傷。發(fā)燒是因為……因為乳腺炎,現(xiàn)在也好了——”
一聽乳腺炎,文湛便知她又遭罪了。
“孩子們已經(jīng)大了,奶粉跟輔食能填飽肚子,你這幾次遭罪,不如斷掉母乳……”文湛心疼她,如是建議。
雖然科學喂養(yǎng)倡導,母乳最好保持到嬰兒兩歲時。
但文湛看她因為堅持母乳而數(shù)次高燒,夜里也要起來喂奶,總歸不舍得。
孩子們無論怎樣都會長大,大人能避免的罪還是應該盡量避免。
可穆晚晴卻不這么想,她覺得自己本就愧對兩個寶寶。
如果連母乳都要這么早戒斷,那更對不起孩子們了。
“沒關系……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事了,以后注意點就好�!�
穆晚晴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溫和地回應。
心頭盤旋著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她癡癡地盯著男人憔悴的臉,只想時光就此停止,坐到地老天荒就好……
韓峰跟葉歡都等在病房外,其實也是放風。
“韓先生,這都半個小時了,沒事吧?”葉歡擔心好友的前婆婆突然殺過來,不放心地問。
韓峰說:“老夫人要去做檢查,應該沒那么快,讓他們多呆會兒吧。”
“噢,那就好……”
葉歡放松下來,誰知剛轉身坐下,一抬眸看到走廊拐角處,眼眸豁然瞪大。
“韓先生!”
她喊了句,嗓音急促。
韓峰抬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也惶惶震驚!
這……
董事長不是說了么,老夫人要去做檢查,這就結束了?
他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連忙轉身敲響病房門。
“文總,老……老夫人來了——”
病床邊,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兩人,聞言神色俱是一怔。
穆晚晴條件反射地將自己的手從文湛掌心拽出,下意識慌亂地左右查看,似乎是想找地方藏起來。
文湛將她的慌張看在眼底,一時越發(fā)心疼,忙又握住她的手,定定地安慰:“放心,有我在,她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不……”穆晚晴搖著頭,剛平復的情緒又翻滾激動起來。
又貪戀了這么久的溫暖,她該知足了。
那些早該說出口的話,就不要再憋在心里了。
她暗暗鼓足勇氣,看著男人深情關心的眼眸,一狠心,開口道——
“文湛,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告訴你,我們還是分開吧,我知道你很好,對我也很好……離開你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體會到幸福是什么滋味,可是我不能再拖累你……”
梗塞在胸口許久的話,終于在恐懼、驚惶和緊張中脫口而出。
文湛還緊緊抓著她的手。
可他全身卻像是被人施了魔法灌入冰水定住一般,突然所有的力氣都被冰封了。
他雙目死死盯著穆晚晴,身體在隱隱顫抖,不知是憤怒還是疼痛。
他一字一句,聲調極其緩慢,好像每一個字都磨碎了從齒間擠出:“穆晚晴……你,你有種再說一遍——”
穆晚晴痛苦地站起身來,要把自己的手抽出。
可文湛固執(zhí)地不肯放。
淚水模糊了眼眶,洶涌而出,體內的五臟六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撕開了口子,鮮血淋漓。
她知道文湛有多痛。
因為她自己也是那么痛。
可她還是要說。
“我說,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認真考慮過了,我們分開吧——”
“我知道你很好,對我也很好,可是跟你在一起……真的,壓力太大了。”
“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無法跟你并肩而行,我總是在拖累你,讓你擔心、受傷,甚至差點失去生命……”
“還有你的家人,他們也永遠都不會認可我,接納我……我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樣子,可心里還是——”
“文湛,我知道你愛我,可是你的愛……快要讓我窒息了,求求你,放了我吧……也,放了你自己——”
說完這些,穆晚晴整個人痛到虛脫,身子軟軟倒下去,像是跪在病床邊一樣。
蔣麗娟氣勢洶洶地趕來,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發(fā)難的臺詞。
卻萬萬沒料到,推門瞬間,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聽到的是那些意外之詞。
——這女人,終于舍得離開她兒子了!
她愣愣地坐在輪椅上,停留在門口位置,臉色平靜而淡漠地看著病床邊的一幕。
文江河站在她身后,眉心緊蹙,臉色凝重,無奈沉沉地一聲嘆息。
文湛掙扎著想坐起身,可他身體根本動不了。
幾次努力使得腹部手術傷口裂開,很快,鮮血染紅了繃帶和衣服。
“穆晚晴……你,你沒良心……你答應過我,不會說分手,再也不離開我——”
男人強撐著劇痛,抬起頭盯著她,眼眸猩紅似要泣血,一字一句吞吐艱難。
女人泣不成聲,痛苦低語:“是……你一直罵我白眼狼,我的確是……我配不上你的好,文湛,放手吧。”
聽著他的怒罵,穆晚晴心痛到極致后,竟慢慢麻木,反倒平靜了幾分。
她抬頭看著想掙扎起身的男人,看到他身上的病號服被鮮血染紅,強迫著自己不去關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你若還是死纏爛打,就沒意思了……”她用力,發(fā)狠一般,終于從他冷硬的手指間拽出自己的手。
被捏得太用力,她的手指都沒了血跡,泛著森森的白。
她揉捏著自己冰涼刺麻的手指,看向男人繼續(xù)狠心絕情:“你好好養(yǎng)傷吧,身體是自己的,別為了不值得的人,懲罰自己……”
“不值得的人……”文湛呢喃著,腦袋重重無力地倒回枕頭上,“不值得的人……咳,咳咳——”
他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蔣麗娟這會兒才突然回神,聽兒子咳嗽,神色劇變,連忙操縱電動輪椅趕到兒子床邊。
她看都沒看穆晚晴一眼,看到兒子染血的病號服,大驚失色。
“阿湛……你流血了,是不是傷口裂開了?醫(yī)生,快叫醫(yī)生來!醫(yī)生!”
蔣麗娟慌張地呼喊,文江河回頭知會韓峰,后者立刻沖出去叫醫(yī)生。
穆晚晴看著脫力倒回去的文湛,他許是傷心憤怒,又或者劇烈疼痛,鬢角間青筋暴跳,讓人心驚。
原本已經(jīng)痛到麻木的心,再次爆發(fā)開來。
可她不敢上前,更不敢說出半個字的關心。
她像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后退,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慢慢退出文湛的世界。
醫(yī)生匆忙趕來,一看病人這幅情況,馬上判斷:“肯定是傷口裂開了,斷掉的肋骨也會移位,文先生,我們必須馬上——”
“滾!”醫(yī)生話沒說完,文湛忽然抬手憤怒一揮。
下一秒,他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整個人從床上翻了下來,跌落在地。
“�。 笔Y麗娟被這一幕差點嚇死,驚叫了聲,本能地從輪椅上撲下去。
“文湛!文湛……你這是何苦哇!你不要命了!”蔣麗娟哭著大喊。
“穆晚晴,不許走……我沒同意,你不許走——”文湛不理會母親的訓斥關心,雙眸染著腥紅的血絲,命令女人。
“文湛……你別這樣,傻瓜!你得愛惜自己啊!”
這一刻,蔣麗娟是有些怕了。
她相信兒子為了這個女人,真能連命都不要。
“醫(yī)生,快……把他扶起來,文湛……媽求你了,求求你,別這作踐自己……媽求求你了——”
穆晚晴在看到文湛跌落的一瞬,自己的心也被巨石拖拽著墜落深淵。
她本能地伸出手要撲上去,卻在看到蔣麗娟撲倒在地抱住他時,又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那么多人阻攔,可都攔不住文湛要向前匍匐的心。
“穆晚晴!你給我,給我站住!誰允許你分手,誰允許你離開……你這輩子,這輩子都休想!否則,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孩子!”
文湛朝她伸手,臉色漲紅而猙獰。
他嘴角蔓延出血來,肯定是內傷又加重了。
“文湛!你能不能聽句勸!一個女人而已!你要媽跪著求你嗎?媽求求你別這樣……”蔣麗娟死死抱著他,一邊勸一邊呼喊醫(yī)生。
場面太亂,穆晚晴的心在劇烈撕扯。
可痛都痛了,她現(xiàn)在若是回頭,這痛就白受了。
走吧……
心底一個聲音在吶喊。
走吧——
痛過之后就剩恨,他會恨自己的,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葉歡在病房門口看到這一幕。
作為一個旁觀者,此時都忍不住淚如雨下。
好友能得一人這般深愛,豁出性命地深愛,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她怔怔地思忖著,想不出答案……
直到眼前劃過一道身影,穆晚晴的聲音傳來:“走吧……”
葉歡回神,只見穆晚晴已經(jīng)出了病房。
她急忙轉身跟上,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小晴,你真舍得這樣對他……他,他傷那么重,萬一不配合醫(yī)生治療,真的——”
葉歡想說,要是文湛不配合治療,傷勢惡化丟了性命怎么辦。
第426章
文湛你不要命了么!
穆晚晴淚如泉涌。
縱然抬手不停地抹,可淚水依然擋住了視線,連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她開口,胸口像扎著冰凌一樣,每吐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傷痛。
“他不會的……跟我在一起,才會要他的命。”
“可……你們相愛��!”
相愛。
穆晚晴心想,就因為相愛,才這么痛苦。
文湛若是像以前那樣不愛她,這一切便格外簡單了。
她們走到電梯那邊,依然能聽到病房里傳來的聲音,凌亂、慌張、匆忙。
還有醫(yī)護風風火火地奔過去,想來也是去文湛的房間。
他……會挺過來的吧——穆晚晴在心里想。
電梯門打開,她遲疑了幾秒,還是踏步進去。
對不起……
對不起,文湛。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懺悔。
葉歡見她一手死死揪著胸前衣襟,整個人微微顫抖,好像窒息喘不過氣來一般,心疼不已。
她遞了紙巾過去。
穆晚晴接過。
紙巾能擦掉眼淚,可她心里的傷痛,又該如何撫平……
————
文湛又進了ICU。
因為傷口裂開,內臟再次出血,他不得已進行二次手術,大量輸血才穩(wěn)住病情。
經(jīng)過這一鬧,文江河突然想開了。
“麗娟,時至今日,你還要反對嗎?如果他們分開,你可能會徹底失去這個兒子!”
站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文江河心痛又生氣地質問妻子。
蔣麗娟今天的情況也不好。
她本就身體虛弱,剛才那么大鬧一場,更是讓她雪上加霜。
這會兒她坐在輪椅里,整個人有些呆怔,全然沒了往日的雷厲強勢。
回想兒子最后吐血昏迷的一刻,她仍心有余悸。
她實在不懂,穆晚晴那個女人有什么好,不懂那個女人到底在兒子身上下了什么蠱。
她想不通,但心里確實有一點點觸動。
“不會的,當初可珺結婚,他不也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嗎,后來就好了�!笔Y麗娟刻意忽略心里的觸動,固執(zhí)地回復。
文江河氣得來回踱步,“這不一樣!他對穆晚晴才是真愛!你怎么就看不透!”
“真愛……這都什么年代了�!笔Y麗娟對這個字嗤之以鼻,不屑地道,“你當還是十幾歲的少男少女,相信什么狗屁愛情�!�
“……”文江河覺得她不可理喻。
“再說了,那女人已經(jīng)走了——她跟阿湛分手了,我總不能……”
后面的話蔣麗娟打住沒說,但潛臺詞很明顯。
好不容易走了,她總不能再去主動請回來。
文江河聽出妻子話中的松動,定住步伐回頭看向她:“你若覺得拉不下臉面,我去跟她說�!�
“不行!”蔣麗娟抬眸,嚴肅拒絕,“你要是敢去主動找她,我死給你看!”
“你這是何必!你再執(zhí)迷不悟下去,不用你死,你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吧!”
文江河實在覺得妻子不可理喻,生氣地說完這話,也不管她身體如何,甩袖走人。
————
穆晚晴沒有回領江御府,而是回了自己的小窩——海逸天璽。
讓她意外的是,周嬸打來電話。
“太太,孩子們幾天沒看到爸爸媽媽,太可憐了,你身體好點沒?好了的話,我?guī)麄內メt(yī)院找你�!�
前幾天發(fā)生的事,周嬸已經(jīng)在新聞上看到了。
知道主人家這幾天無暇照顧孩子,周嬸沒有打擾,可面對孩子們可憐汪汪的眼淚,她又于心不忍,只好打電話問問情況。
穆晚晴一直精神恍惚,聽到電話那邊孩子們的聲音,她才終于定神。
“周嬸,我出院回來了,你帶著孩子們過來我住處吧�!彼龔娖茸约豪潇o下來,溫和地道。
周嬸不解:“太太出院了?怎么不回家?”
“周嬸,以后……我不是你們的太太了,你就叫我晚晴吧�!�
她這么一說,周嬸便全都明白了。
“太太……”
“周嬸,我在家里等你們�!�
穆晚晴交代好,便掛了電話。
不管她跟文湛的關系怎樣,她都是孩子們的媽媽,這血緣關系割不斷。
就算文湛以后不許她跟孩子們見面,起碼現(xiàn)在他無暇顧及,她還可以多跟孩子們相處下。
葉歡送她回來,幫她收拾了下家里,問她想吃什么。
原本中午大伙訂了餐廳,是想著跟她一起吃飯的。
可是在醫(yī)院那么一鬧之后,穆晚晴悲痛欲絕,哪里都不想去了,直接讓葉歡送她回來。
“歡歡,我沒事的,你回去吧。等會兒周嬸會帶著孩子們過來,我想吃什么可以讓周嬸幫忙做�!�
她現(xiàn)在心情極度消沉,只想一個人靜靜,連說話都像是吊著最后一口氣。
葉歡不放心,“我今天沒什么事,陪你吧�!�
“不用�!�
葉歡知道,她心里悲傷,想哭,自己在這里會讓她有所顧忌。
于是短暫一思量,她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好吧,我先走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穆晚晴故作鎮(zhèn)定地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目送好友離開。
客廳門關上的一刻,穆晚晴的世界好像被熄了燈一樣,失去所有光亮。
她蜷縮在沙發(fā)上,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身體從起初輕微的抽搐,到后來劇烈顫抖。
哭聲從喉嚨溢出,悲痛到讓自己都覺得陌生。
上一次這么嚎啕大哭,還是爺爺去世時。
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怎么哭都不為過,都不覺丟人。
可現(xiàn)在,她已成人,做了媽媽。
成人的世界,哭不能解決問題,眼淚更是最無用的東西。
但她卻控制不住心里洶涌而出的傷痛,放任疼痛宣泄,哭到肝腸寸斷,不能自己,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一樣。
也對,離開文湛的日子,就是世界末日。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門傳來響動,她突然一驚,從雙腿間抬起頭,眸中竟迸出光亮。
可當看到進門來的周嬸,那光亮又迅速隱退。
有那么一瞬,她以為是文湛來了。
以前她住在這里時,那人總是不請自來,給她制造驚喜。
有時候甚至是半夜,偷偷潛入直接鉆進她的被窩,將她緊緊摟進懷里,與她熱烈地接吻。
更多時候,是瘋狂地親熱。
那些日子,至今回想身體依然會悸動,因為發(fā)生過太多次,記憶太深刻。
但以后,再也不會了……
周嬸大概知道她跟文湛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因此看到她哭成了淚人,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沒有半分驚訝。
也沒問她到底怎么了。
“妹妹,你看那是誰……媽媽回來了,我們去陪媽媽好不好?”
周嬸很有眼色,自動忽略穆晚晴的眼淚,溫柔地逗弄著懷里的妹妹。
小丫頭有三四天沒看到媽媽了,但一點都不生疏,立刻高興地揮舞著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喊著“mua……mua……”
穆晚晴站起身,伸手要接女兒,但雙腿軟了下,沒站穩(wěn)。
好在周嬸已經(jīng)走到她跟前,連忙騰出一手扶了她一把。
“太太,坐下抱孩子吧�!彼奶鄣亻_口。
穆晚晴接過女兒,看著小丫頭軟糯粉嫩的臉蛋,心里的痛有了微微愈合。
“我說過,我不是你們的太太了�!彼粗畠�,話卻是對周嬸講的。
周嬸依然平靜帶笑,“這話得三少說了才算。”
“……”穆晚晴看她一眼,嘴巴動了動,沒再強調。
她們拿著文湛的薪水,聽文湛的吩咐,倒也正常。
那就等文湛好些之后,親自跟他們說吧。
孩子們的到來,讓穆晚晴短暫地從傷痛中脫身。
妹妹還記著媽媽的味道,玩了會兒就想吃奶了。
她抱著女兒回房,解開衣襟給她喂奶。
看著女兒臉頰鼓鼓,一口一口吸得很滿足,她恍惚呢喃:“你爸爸還說要給你斷奶呢……”
幸好,她堅決不肯。
潛意識中,她大概是覺得還有這層紐帶聯(lián)系著,就能給她的生活殘留一絲快活的希望。
否則,黯淡無光的日子,她該如何堅持?
乳腺炎剛剛好一點,女兒的吸吮還是會帶來疼痛。
她頻頻皺眉,倒吸冷氣,卻沒舍得壓女兒小嘴一下。
也許……是覺得身體上的疼痛能稍稍掩蓋下心里的痛吧。
若能一直這樣掩蓋下去,也算是好事了。
周嬸知道文湛一時半會兒出不了院,索性自作主張,就帶著孩子們在穆晚晴這里暫時住下。
蔣麗娟現(xiàn)在自顧不暇,加上又要擔心“叛逆期”的兒子,一時也沒功夫管兩個孫子的“歸宿”。
時間就這么過去三天……
穆晚晴的日子仿佛回歸平靜。
楊翠珠、莫家、文湛、蔣麗娟,突然之間全都從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這幾天沒去上班,只每天在家陪著孩子。
有時候孩子們睡了,她就坐在電腦前,寫稿。
說來也奇怪,心如死灰之后,她寫的靈感突然涌現(xiàn)。
許是將自己的悲痛情緒融入到了故事和人物當中,她對自己塑造的角色越來越滿意。
難怪,古往今來的文學大家都是在窮困潦倒或人生遭受重大挫折時,才能寫出驚世駭俗的作品。
而日子一旦榮華富貴,或者幸福平靜,反倒江郎才盡,再也寫不出字字珠璣的好篇。
夜深人靜時,她自嘲地想,這是不是也算因禍得福了?
休養(yǎng)了幾天,穆晚晴依然沒有恢復狀態(tài)。
反倒因為連續(xù)幾日失眠,或者睡著就做夢,鬧得自己神經(jīng)衰弱,成天無精打采。
俞喬在電話里連聲嘆息,最后建議道:“你要么回來上班吧,有點事情占據(jù)大腦,時間好打發(fā)些�!�
穆晚晴贊同,“嗯……我明天就正常上班。”
結束通話,她握著手機怔怔地發(fā)呆。
今天是第四天了。
文湛沒有打過電話來,倒是極其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他是恨透了自己,打算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還是他的身體依然很糟糕,陷在昏迷中還未蘇醒,所以才沒來電。
這幾晚,閉上眼就是他那天從床上翻滾而下的畫面,撕心裂肺,常常讓她從夢中哭醒。
她本以為,這次分手不過是比之前離婚多痛一點而已。
卻不料,上次離婚的痛只是皮外傷,這回分手,卻真真要了她大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