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天我一整天都在養(yǎng)老院里陪她，但她一直都沒有醒，連我說話都聽不見�！�
孟一吸了吸鼻子，聲音里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哽咽：“今天其實是我的生日，但我可能再也聽不到奶奶說的生日快樂了。”
周霖聽完，“刷”的一下從地上跳起，跑到冰箱邊，把早就準備好的生日蛋糕拿了出來。
他端著蛋糕走到孟一面前，還沒有插上蠟燭，就迫不及待地說：“一一，生日快樂！”
孟一看著蛋糕愣了許久，緊接著，眼眶中積蓄已久的淚水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涌了出來。
周霖被嚇到了，趕緊放下蛋糕，抽了好幾張紙巾遞給孟一，問：“怎么了？怎么哭了？”
孟一接過紙巾捂在臉上，淚水像止不住的水龍頭，越流越多，最后只能一個勁地搖著頭說不出話。
今天晚上他從養(yǎng)老院出來后，一個人在外面漫無目的地晃蕩了很久，和小時候一樣，他努力地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眼淚輕易流下。因為他知道，淚水只會讓愛他的人更傷心，讓看笑話的人更來勁。
這么多年來，孟一始終堅信著這一點。
然而他沒有想到，在他人生第27年來臨的這一刻，在這個叫做周霖的人面前，他那一直以來自我偽裝的逞強，竟突然變得沒有那么重要了。
第37章
孟一索性梗著脖子“哇哇”大哭起來，哭得身體一抽一抽，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周霖看他哭那么慘，心里很不是滋味，恍惚間也想起了自己奶奶去世的時候。
周霖奶奶走的那一年他剛滿六歲，對親人去世沒有太深的感觸，只記得送完奶奶最后一程，回到家，爺爺就一直坐在床上發(fā)呆。
小周霖那會兒放暑假，天天蹲在電視機前看西游記，對其中一些情節(jié)深信不疑，他過去拍拍爺爺的背，問：“奶奶是不是去天庭報道了？”
爺爺愣了幾秒，突然笑了出來，說：“是，你奶奶去當仙女了�！�
于是周霖也學著當年的樣子，笨拙地拍拍孟一的背，安慰他說：“別害怕，你奶奶這么好，將來會去天庭當仙女的�！�
孟一聽完果然停止了哭泣，緊接著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周霖：“你怎么會信這種騙小孩子的東西�！�
周霖：“……”
但不管信不信，孟一的眼淚好歹是止住了，低著頭抽了幾下，默默用紙巾擦眼淚。
周霖趁熱打鐵，跑進房間里把下午買的熊抱了出來。
孟一抬頭看見這么大一只熊嚇了一跳，驚喜地睜大了眼，問：“哪兒來的熊？”
周霖說：“買的啊，送你的生日禮物�！�
孟一連忙從地上站起來，從周霖手里接過這只一米多高的熊，抱在胸前揉了揉，說：“好可愛啊，謝謝你�！�
“別客氣別客氣�！敝芰乜戳搜蹓ι系臅r間，發(fā)現十二點已經過了，略有些沮喪地說了一句，“還是沒能趕上在生日這天給你點生日蠟燭。”
孟一搖搖頭說：“沒關系的，本來今天就不是我實際的出生日期，沒有人知道我是哪一天出生的，27年前的今天奶奶撿到了我，所以就把這天當作了我的生日�！�
周霖打開蛋糕盒子，把店里送的蠟燭插到蛋糕上，用打火機點燃，然后對孟一說：“快許個愿吧。”
孟一聽話地閉上了眼，在心里默念：“希望奶奶的身體能夠好起來，我知道這樣的希望非常渺茫，那就希望奶奶不要經歷痛苦吧，能夠安安心心地度過剩下來的每一天，我會一直陪著她走到生命的終結�！�
孟一想完這段話，準備睜開眼吹蠟燭，結果眼皮一抬，正好看見周霖蹲在自己面前，認真地注視著自己。
于是張到一半的眼睛又合上了，孟一在心里加了一句：“再補充一個愿望，希望周霖能夠每天都能快快樂樂，像個二傻子一樣生活�！�
這個愿望許完之后孟一立刻睜開眼吹滅了蠟燭，周霖配合地鼓起了掌，旁邊已經睡著了的二二莫名被吵醒，可憐巴巴地“嗷嗚”了兩嗓子。
孟一拿起刀子把蛋糕切了六塊，和周霖分著吃。
本來睡覺前孟一是不吃東西的，但今天哭了這么久，能量消耗巨大，于是連吃了兩塊。
周霖則吃了三塊。
剩下最后一塊孟一用小紙盒把它裝了起來，打算明天帶到養(yǎng)老院里去，如果奶奶醒了的話，讓她嘗一口。
畢竟這是自己許過愿的蛋糕，應該會很靈驗。
收拾完桌子，時針已經指向了“1”，孟一和周霖道了，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間睡覺。
孟一關了燈，閉上眼睛躺在黑暗中，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有可能是大哭了一場的緣故，孟一內心釋然了很多，從養(yǎng)老院出來時候的那種恐懼與無助，驚慌與失措，幾乎已經消失不見。
孟一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能在這樣的時刻有周霖陪在身邊，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原來還有其他人會為他買生日禮物，陪他吃生日蛋糕。
這是他前27年的人生里，從來不曾想到的事情。
孟一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
相比之下周霖就沒那么快睡著，因為他吃撐了。
三塊蛋糕的奶油此刻在胃里不停地打轉，令周霖十分惶恐，害怕自己的腹肌明天會少一塊。
于是周霖翻了個身，在床上原地做了幾個俯臥撐。
做完俯臥撐，周霖摸了摸緊致的腹部，終于放心不少。
然而還是睡不著，周霖發(fā)現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會浮現出孟一嚎啕大哭的樣子。
周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就算小時候數學考了34分差點被他媽打斷腿，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孟一今晚掉這么多眼淚該有多傷心，周霖光是想想，就覺得心口隱隱作疼。
當晚周霖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才勉強入睡，第二天頂著黑眼圈走出臥室的時候，隔壁的孟一已經起了。
孟一正蹲在陽臺上，給二二喂水和食物，家里沒有狗糧，孟一就把冰箱里沒吃完的肉切成了丁，放在小碗里，給二二吃。
二二剛來到這個家才一晚上，難免有些怕生，眼神略帶戒備地看著孟一，小腳往碗邊伸了伸又縮回去，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樣子。
孟一把碗推近了一點，憐愛地拍拍它的腦袋，說：“弟弟乖，哥哥不會害你的，快吃吧�！�
二二還是無動于衷。
周霖看不下去了，走過去蹲到孟一身邊，故作兇狠地說：“快吃，不吃揍你！”
二二一哆嗦，立刻埋頭狂吃。
兩人一狗吃完早飯，周霖說要帶二二去寵物醫(yī)院檢查下身體，順便打個針，問孟一要不要一起。
孟一說：“不了，我等會兒要收拾些東西帶去養(yǎng)老院，我昨天在那兒租了個床位，想多陪陪奶奶，接下去一段時間可能都不回來住了�！�
周霖愣了一下，說：“也好，也好�！�
周霖抱著二二走后，孟一在家收拾了會兒，也出了門。
他先去了趟暑期藝考培訓班，把自己的工作辭了，畫室的老板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驚訝地問孟一：“好好的為什么不干了呀？”
孟一簡單解釋了幾句自己奶奶的情況，說想要多點時間陪伴。
老板表示理解，但還是覺得可惜，便對孟一說：“那等你家里情況穩(wěn)定了再回來吧�！�
孟一含糊地點了點頭。
孟一帶著自己的幾件換洗衣服去了養(yǎng)老院，奶奶今天還是沒有醒，護工過來，給她上了一臺吸氧機。
孟一坐在床邊，把昨天剩下的那塊蛋糕擺在奶奶床頭，安靜地等她醒來。
然而一整天過去，奶奶仍舊雙眼緊閉，沒有絲毫動靜。
隔壁周爺爺看在眼里，心里怪難受的，快吃晚飯的時候過來敲了敲門，問：“小孟一，你坐了一天了餓不餓啊，要不要爺爺幫你叫點吃的？”
孟一搖搖頭說：“謝謝爺爺，我不餓�！�
周爺爺長嘆口氣，默默回了自己房間。
過了會兒門又被敲響，孟一以為又是周爺爺，立刻過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的竟是周霖。
“你怎么來了？”孟一很意外。
周霖說：“白天帶二二去醫(yī)院打完了針，又去美容店修了個毛，挺可愛的，想帶過來給你看看�！�
孟一聽完忙探出腦袋往周霖身后看，然而并沒有看到二二的蹤影。
“狗呢？”孟一問。
“被樓下護工扣下來了，說不準寵物入內�！�
孟一無語：“那我還看啥呀？“
周霖：“就看看我唄�！�
第38章
“不是早上剛見過嗎，有什么好看的�！�
孟一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主動地讓開了些，讓周霖進來。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床頭的心率監(jiān)測儀發(fā)出“嘀嘀”的聲音，孟奶奶面容安詳地躺在床上，就像正常睡著了一樣。
周霖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問孟一：“奶奶今天醒過嗎？”
孟一表情凝重，搖了搖頭說：“沒有�！�
周霖注意到房間里多了張臨時搭起來的硬板床，問：“你今晚睡這兒？“
孟一說：“對。”
兩人沉默了會兒，周霖感覺自己杵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忙，挺尷尬的，便隨口問了句：“你晚飯吃了嗎？”
孟一沒什么胃口，照著剛才回答周爺爺那樣應付說：“我不餓�！�
周霖心想，這意思就是沒吃唄。
“我餓了，想吃云南米線，你幫我叫個外賣吧�！敝芰赝蝗徽f。
孟一一愣，沒有拒絕，拿出手機點開了外賣軟件。
“要一份酸菜魚米線，加一份金針菇，多來點醋，微辣，有香菜的話加點香菜�！敝芰厥炀毜靥岢鲆婚L串要求。
孟一正看著手機上色澤鮮艷的菜單，聽完周霖的話，嘴里下意識“咕咚”咽了口口水，最后下單的時候下了兩份。
等外賣的這段時間周霖沒什么事情做，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孟一繼續(xù)坐在奶奶床邊，一會兒低頭看看奶奶，一會兒再抬頭看看周霖，感覺時間過得好像比白天要快了一些。
半個多小時后外賣送到了，孟一把兩碗米線拿出來擺在桌上，遞給周霖一碗，剩下的一碗自己吃。
周霖看到孟一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米線往嘴里塞，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揚。
然而在打開自己這碗的時候，這份笑容立刻垮了下去。
“我這碗怎么這么多？！”周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