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天下晚工時,江逢秋因為新鮮感,下工后雖然累,但還能跟著寇松一路聊著天走回來。
第二天就稍微有點慢了,走到一半,腿就開始疼。走不動的他是被寇松背回去的。
第三天出晚工的幾個小組被分兩部分,一邊被安排忙著搶插,另一邊則被讓忙著搶收。
江逢秋選擇了割稻。
但這活兒不是那么好做的,有句非常有名俗語叫“針尖對麥芒”,其中的麥芒指的就是麥穗尖,可想而知那東西有多尖銳。
正因太細太尖,收割時一不留神就會被扎傷。哪怕江逢秋盡可能避免,還是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下。
疼到不是特別疼,還在能忍受的范疇內(nèi),并且特別忙碌起來的時候,其實早就顧不得這些了,疼也只會在做完之后才會感覺密密麻麻的疼。
*
第五天的晚工做完,江逢秋整個人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走路時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腳,說話也有氣無力。
寇松半蹲在他面前,而江逢秋順勢趴在他背上,沒骨頭一樣貼著他。
剛開始,他還能和寇松一來一回說幾句話,后面聲音越來越小,干脆就趴在寇松的肩膀上睡著了。
哪怕寇松自己也同樣干了一天的活,甚至這五天他干的活還比江逢秋多得多,他同樣也很累,但他還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膶⒔昵锉吃谏砗蟆?br />
而為了讓背上的人睡得更踏實一點,不被顛簸到,寇松的步子并不快。
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吝嗇窮人抱著自己唯一的寶藏。
*
回到家后,寇松先是小心的將熟睡中的江逢秋放在床上,而后為他換下滿是灰塵的衣服,而后半蹲下在床邊,為他脫鞋。
知道江逢秋不喜歡臟兮兮的,因此寇松打來一盆水,淋濕毛巾,動作更加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臉龐上,以及手腳處的灰塵。
“…………”
在昏黃的煤油燈的照亮下,江逢秋手腳處的傷格外刺目。原本白皙的小腿及腳腕好幾處紅紅的印子,一看就是被水田里的蟲子咬的。
手就更不用說了,整個手掌心通紅通紅,仔細看就能看到不少細碎的小傷口,以及被他自己撓過后,一條一條紅腫的疹子。
真奇怪,寇松其實自己身上有更多的傷,他早習(xí)慣了,過去也沒覺得有什么,干活嘛,那肯定多多少少會留一點傷了。
他以前不覺得有什么,直到它出現(xiàn)在江逢秋手上時,他突然就不能忍受了。
偏偏那會兒江逢秋又不知道在做什么夢,抿了抿唇,說著含含糊糊的夢話,像在和誰對話一樣:“這次…這次我…真的…盡力了…”
江逢秋的聲音很輕,語氣特別委屈,緊緊閉著的眼角滑下兩行清淚。
那一刻,寇松只感覺的心臟處像是被一雙無形大手給用力捏住,呼吸都困難起來。
*
第二天早晨,江逢秋還沒睜眼就感受到了自己小腿處的異樣,半瞇著眼睛看到寇松在一邊給他按揉。
“你干啥呢?”江逢秋剛睡醒,聲音有些黏糊�!皣樜乙惶�
寇松一副很心疼他的樣子,而江逢秋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腿上那一個又一個的紅點。
是昨天被稻田里的水蛭咬的。
水蛭在吸血時會釋放一些麻醉的液體,因此被咬了是不怎么疼的,也因為不疼,一時也不會發(fā)現(xiàn)。
江逢秋是因為皮膚白,小腿上那幾個傷口才會如此明顯。其實這不算什么大事,隨便在村里找一個大人或者小孩,撩起他們的褲腿,都能看到差不多的印子。
“哎呀,你腿上不是更多嘛�!苯昵锊辉谝獾某榛啬_,看著上面涂好的藥,沉默了一會兒。
*
在上輩子農(nóng)忙之際,寇松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兒,最忙碌的時候幾乎要在田里泡上一整天,那會兒他腿上密密麻麻的傷才叫嚇人呢,幾乎都看不到本來的皮膚了。
太陽特別大的時候,寇松需要頂著炎炎烈日曬很久,有時還會曬傷。
但彼時的江逢秋好像沒有關(guān)心過,也沒心疼過他,只是一味的抱怨他怎么又回這么晚,怎么又遲了,說自己好餓好餓……
“不一樣,”寇松有些悶悶的開口,他將江逢秋縮回去的腿又給抓了過去,手下動作輕柔的將調(diào)好的藥繼續(xù)涂抹,又用指腹揉開。
“今天你的腿不要下水田了…”
“可是…”
“沒有可是�!�
平時在江逢秋面前特別好說話的寇松那會子倒是變得難得強勢了起來,他兩言兩語就定好了。
“就這樣說定了,等會兒我就去和隊長說,這一季的秧苗快插完了,也不差你這一個人…”
江逢秋小腿的皮膚上清晰的傳來寇松手指的體溫,也不知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寇松的動作…
他莫名覺得有些癢癢的,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一點點從腿部蔓延。
“哦……”
*
也不知道寇松去和隊長說了點啥。總之江逢秋那天的活兒的確從較累的插秧變成了比較清閑的別的事。
上午跟著幾個婦女一起點玉米,倒是輕松,只是江逢秋的腦海里總是時不時冒出寇松的臉…
想起他出門的時候莫名其妙摸了一下他的頭,到底這是什么意思,又想著他那會兒會在做什么呢。
江逢秋無法自制的想一些有的沒的,甚至還想著上輩子他在自己偷跑后,是以什么樣的心思來找的自己…
因為想東想西,一上午的時間好像一下子變得格外漫長,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抬頭看天上的太陽以后,才終于捱到回家吃午飯的時間。
跟著一隊婦女們手腳麻利的收拾了東西,要趕著回家做飯。江逢秋也笑意吟吟的附和:“是啊,得早點回去…”
*
江逢秋那天上工的地方離家要近一點,所以他是最先回家的。等寇松后,看到的就是他在廚房的背影。
“寇大哥,你回來啦?”
寇松站在門口,一時之間還有點躊躇,完全不敢相信那是江逢秋。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乎啥,手忙腳亂的樣子看著還有些許滑稽:
案板上的小蔥切到一半,鍋里的水開了,鍋蓋被沸水頂著發(fā)出悶響,他一著急的,直接伸手去掀鍋蓋,又沒注意手被燙了。
“嘶……”
寇松連忙快步上前,拿著的手去角落的水缸旁邊,用水瓢舀了半瓢水淋在他紅紅的手指尖上。
“你干什么呢?”
江逢秋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停頓了幾秒,才又慢吞吞的解釋:
“本來想在你回來之前下點面條,但前面燒水時就只記得洗了一點小青菜,等水燒開了才想起來調(diào)底料,又找不到豬油在哪…”
主要還是他在做這些事情時腦子太恍惚了,總想著寇松怎么還沒回來…說著說著江逢秋的聲音低下來:“我果然很沒用。”
“哪有,這不怪你,你平時又沒做過這些,沒事的…小蔥這不是切得挺好的嘛…”
寇松的聲音溫和,轉(zhuǎn)身熟練打開櫥柜,從里面翻出一個搪瓷盅:”你要找豬油嘛?在這后面呢,我拿東西遮起來了,這樣蟲子爬不到…”
“哦……”
以前的江逢秋可能的確沒下過廚房,的確生活經(jīng)驗不足,但上輩子的他獨自生活那么久,倒也不至于連個面都煮不好。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太緊張?zhí)秀绷�,因為總想著寇松怎么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什么事了,這樣亂七八糟的,自然就忘這個忘那個。
第59章
好逸惡勞知青攻重生以后4
煮面本來就比較簡單,因此他們那天比平時更早的吃到了午飯。
這邊江逢秋剛把桌子收拾出來,
那邊寇松就已經(jīng)端著兩碗面出來了。
熱氣騰騰的面條上搭著幾根綠油油的小青菜,看起來賣相還不錯,其中一碗還窩著一個黃燦燦的雞蛋。
江逢秋都不用猜就知道寇松一定會把有雞蛋的那一碗給他。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寇松依舊和以前一樣,習(xí)以為常的將窩著雞蛋和幾片臘肉的那一碗給了他。
甚至在把筷子遞給他時,依舊習(xí)慣性的把上面可能會存在的毛刺給蹭了蹭,做完這一切之后,才會把筷子遞給江逢秋。
“來,小秋�!�
*
很難說清江逢秋那時心情如何,寇松過去這種細枝末節(jié)的好實在是太多了,要說的話,一時都說不完。
上輩子的自己就那么安然享受的,甚至一度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本來就該對他好啊,寇松又不欠他的,可惜這個道理他花了那么久的時間才明白。
那天江逢秋沉默的接過碗,又一言不發(fā)的將自己碗里的雞蛋分成兩半,分給了寇松一半。并在寇松開口之前,率先開口堵住了寇松想要說出口的所有話。
“你不吃,我也不吃�!�
江逢秋瞥了寇松一眼,
他果然不說話了。
*
吃完飯,收拾完碗筷,那會子離上工還有一會兒,兩人也終于有時間坐著歇下來。
寇松問起江逢秋上午出工的事,關(guān)心的問他今天上午做的怎么樣,問他累不累。江逢秋說還好,也不是特別累。
“…寇大哥,下午…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上工啊?”江逢秋問這話之前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畢竟他特意看了排工表的。
“對,怎么突然問這個。”寇松打理小菜園的手頓了頓,“小秋不想跟我一起��?”
寇松本來不是多么話多的人,和江逢秋在一起時,已經(jīng)是他話最多的時刻了。聽江逢秋這么問,還以為他依舊和以前一樣,大抵不想去了。
“沒事,你下午在家也行…”他連理由都幫江逢秋找好了,“今天的確有些太熱了,別擔(dān)心,我?guī)湍愫完犻L說,就說你身體不舒服…”
*
“不是不是…”江逢秋連忙擺手,“我肯定要去啊,就是問問…問問�!�
寇松的余光往旁邊瞥了一眼,正看到江逢秋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眼睛笑得瞇起來,像兩彎小月牙。
寇松能清楚聽到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就因為下午要和他一起上工,所以…他很高興嗎?
其實以前的江逢秋一直不太喜歡和他一起,除了剛開始還不熟的那段時間以外,他會對他客客氣氣的。
但自從兩人關(guān)系愈發(fā)熟稔以后,他偶爾還會嫌棄他一身汗臭,有時候連并排走都不愿意。但自從那天晚上以后…小秋似乎不太排斥自己了?
意識到這點后,寇松心里暢快得如三伏天喝一碗冰水,頭發(fā)絲都舒坦得不行,頭頂?shù)奶柖加X得沒那么曬了。
*
出工時江逢秋依舊和前幾天一樣從屋里拿了本寫了一半的習(xí)題冊跟上。
本子上面那一般是他上午出工休息時寫的,下面的下午休息的時候應(yīng)該能成。
那會子想備考可沒那么簡單的,七十年代時期,國內(nèi)沒有統(tǒng)一形式的課程教材,那種貼心的把各種知識點歸納總結(jié)的東西都是十幾年后才有的。
就算現(xiàn)在有的地方有,也是看老師個人出的,根據(jù)水平,質(zhì)量也是參次不齊。
說到底,還是由于教育資源的匱乏,導(dǎo)致高等教育在那會兒異常稀缺,學(xué)習(xí)資料是非常難找的。
哪怕寇松給江逢秋找來了許多別村老知青的書籍,但那些依舊遠遠不夠。
江逢秋只能自己憑借著記憶,一點點默寫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在這個復(fù)習(xí)過程中,也算是有一次加深了印象。
*
說起復(fù)習(xí),江逢秋其實不止重生后經(jīng)常在干活期間見縫插針的復(fù)習(xí),哪怕就是上輩子,在他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之后,他的心里也一直對這個耿耿于懷…
他一直都記得一九七八年的全國高考錄取分數(shù)大線在200分左右,每個地區(qū)有差異,有些地方甚至更低…
當(dāng)時因為過于介懷,后來江逢秋甚至花了好多法子輾轉(zhuǎn)找出了當(dāng)年的試卷重新做了一遍。
不止七八年的卷子,往后每一年的高考結(jié)束以后,他都會想著法兒的弄到題目,自己在做一次。
從每一年的題目里,江逢秋能清晰感受到除了恢復(fù)高考那幾年算是最簡單的,往后的幾年隨著教育的普及,報考大學(xué)生的增多,題目的難度也會愈發(fā)增強…
因為有之前的經(jīng)歷,所以這輩子哪怕重生以后,在重新拿到那些題目,江逢秋也只是有一瞬的不習(xí)慣,接著很快熟悉了起來。
一九八一年前的高考一共是考五科,文科是:語、數(shù)、地、政、史。理科是:語、數(shù)、物、化、政。英語還不是必考科目,不然他英文肯定不行…
他的數(shù)學(xué)和地理是最薄弱的,所以他那段時間一直也在單獨攻克這兩塊,還有政治,他成分不太好,這一塊他不能丟分。
他前面幾天都這樣,干活的時候認真干活,休息的時候見縫插針的備考復(fù)習(xí)�?芩煽傉f他太累了,但江逢秋覺得還好。
就是要累一點忙一點,
這樣時間才總是過得特別特別快。
*
將手頭的本子放好后,又把筆收好后,就要出門上工了。江逢秋剛走了兩步,一回頭看到身后的寇松正在原地傻樂。
他很少有那樣心情好的時候,眼里亮亮的,直直看著他,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翻涌。
不知為何,被那樣看著的江逢秋只覺得面頰微微發(fā)燙。
江逢秋:“你在那兒愣著干嘛,走啦?”
寇松:“欸。”
路上的時候,他倆還遇到了同村的村民,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婆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腰間端著一個大盆,看樣子要去河邊洗衣服。
在看到江逢秋和寇松一道,老婆婆還和他們主動打招呼:“上工去啦?”
陽光下的江逢秋笑意吟吟和對方搭話:“是咯,阿婆,你去洗衣服啊。”
阿婆耳朵聽不到,啊了一聲:“�。磕阏f什么?”
江逢秋又加大音量把剛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對方這才聽清楚:“是哩是哩…去洗衣服,你們?nèi)ド瞎だ�?�?br />
江逢秋笑著點了點頭。
*
農(nóng)村的農(nóng)忙時節(jié)一般在五六七月份,特別是六月進入雨季以后,光線充足,是農(nóng)作物生產(chǎn)的最佳黃金時間。
這時不僅要忙著搶收,還要忙著搶種。時間非常緊迫,可不能耽誤了秧苗期,不然就會影響秋收的產(chǎn)量…
割麥也非常緊急,在小麥成熟時必須要盡快收割,不然等到全部熟透了以后,小麥會自動脫粒,到時候糧食就會減產(chǎn)。
插完秧,割完小麥,還得趕緊種植玉米和大豆南瓜等等農(nóng)作物,這時種的越多,等收的時候才能多收。
這個時候也被稱之為“雙搶季節(jié),”
一搶著種,二搶著收。
不過……農(nóng)忙時節(jié)過了就會好一些,江逢秋重生來時本來就已是農(nóng)忙后半段,他也就跟著寇松一起忙碌了個把月后,農(nóng)忙期就過了。
*
而那個把月里,江逢秋一改上輩子對村里其他人愛搭不理的做派,每次出工時還會主動和一起出工的村民們打著招呼。
“張嬸今天來這么早��?”
“李叔…”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一來二去的,他在村子里的名聲好了起來,漸漸的,不再有人提及他以前的那些事。
有時江逢秋出去,還有主動和他問好的。
除此之外,江逢秋和寇松關(guān)系卻莫名有些微妙起來,或許在其他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可能只是比之前關(guān)系了好了。
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心里清楚,的確有什么東西不太一樣的。尤其是寇松,這種感情會更明顯。
以前是他努力想方設(shè)法的和江逢秋親近一點,因為喜歡他,所以自然而然的想接近他,想挨著他,想和他說話,都是正常的。
以前的江逢秋很少主動親近他,雖然會接受寇松的好,但也僅限他給的東西,其他的就不愿意了。
但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在江逢秋的魔默許下,兩人中間那層無形的隔膜在一點點融化。
彼此應(yīng)該都有一肚子話想和對方說,但正遇到農(nóng)忙時節(jié),實在是太忙碌了,哪怕就是下雨天也要穿著蓑衣下地干活。
每天下工回來累得不行,別說什么坐下來談一談心了,那時的江逢秋是真的動都不想動,實在是沒時間精力去說多余的話,每天晚上都是倒頭就睡。
等忙得腳不沾地的農(nóng)忙時節(jié)過去了,江逢秋也算用自己的所作所為為以前的他洗白了。
人似乎就是這樣,無論他以前如何如何在背后被說被指責(zé),但現(xiàn)在只要表現(xiàn)出一點好的,就會被認為:嗯他人好像還不壞…
于是等江逢秋和寇松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談話已經(jīng)是農(nóng)忙以后的事情了,那時他終于專心復(fù)習(xí),并且還有閑暇時刻可以歇會兒了!
*
九月上旬的太陽依舊毒辣,田間地頭的活兒也輕松了一些,隊里也給放了幾天的假,江逢秋和寇松難得早上起來后沒忙著去上工。
寇松那天煮了青菜粥,又非常有閑心的做了煎餅,搪瓷盆是裝著小半盆洗得干干凈凈的櫻桃,紅艷艷的,上面還被寇松拌了些白糖。
寇松讓他自己先吃著,江逢秋卻不肯一個人吃獨食,抓了幾顆想塞進寇松嘴里。
喂過去的時候,他的手指難免就會碰到寇松的嘴唇,溫?zé)岬挠|覺兩人頓時都是一僵…
又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這才像反應(yīng)過來似的,寇松主動慌張的拿了幾顆塞進嘴里:“我,我吃這么點就行了,我也不愛吃…”
江逢秋也有些慌的把手收了回來:
“哦哦…哦”
那會子兩人你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你的,實際上又很想看彼此。而就在如此尷尬的氣氛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哎…小江哥,要出去掏螃蟹不?”
*
在門口喊話的是隔壁家的王嬸子家的幾個十來歲的半大小子,上輩子和江逢秋的關(guān)系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這輩子因為一些事兒關(guān)系好了些。
這次他們應(yīng)該是結(jié)伴去山上的溪溝里掏螃蟹,路過時還一起招呼他要不要一起去。
九月和十月本來就是河蟹的正當(dāng)時,這時候溪溝里大批量成熟的螃蟹是一掏一個準(zhǔn)。
每年這時候,不少村里的孩子還有大人們都會結(jié)伴去山上掏點小魚小蝦,也算是打打牙祭。江逢秋當(dāng)然也不會拒絕,剛好他那時候因為前段時間又是干活又是復(fù)習(xí)備考,腦子有些累,想放松放松,
他看向一旁的寇松:
“……你也跟我一起去不?”
寇松對此沒什么意見:“可以啊,反正也沒什么事,休息一下也好,你只是太累了…”
見他又說這話,江逢秋聽不下去了,他開口打斷了寇松的話:“那行,那就出去吧,帶一點桶,等會兒好裝螃蟹�!�
*
那會的天氣依舊還很悶熱,除了他們以外,肯定還有別的人上山摸螃蟹的,所以不能去那些大家都知道的地方。
“我前幾天已經(jīng)去看過了,那邊好多人在摸,咱們過去估計搶不到�!�
說話的是王嬸子家的老三,年紀是最小的,也是最精的,他一邊說一邊得意的笑:
“我昨兒才發(fā)現(xiàn)一處新的,就原來干了點那條河,今年又重新漲起來了,趁著其他人還不知道,咱們先自己去多撈點…”
大抵可能也是因為他這句其他人不知道,一行人就這樣悄悄咪咪地順著小路上了山,在三個小子的帶領(lǐng)下,很快來到了他說的地方。
關(guān)于這塊地方是哪里,江逢秋早不記得了,不過寇松還知道,欣慰的夸了一句,說他也以為這邊干了,沒想到又漲起來了。
“是吧?”
*
他們幾個人就這樣挽著高高的褲腿,打著赤腳在溪溝里翻找了好一會兒。
因為是螃蟹正當(dāng)時,還挺好找的,他們幾乎一翻一個準(zhǔn),尤其是王嬸子家的三個小子帶過來的小桶,沒一會兒就鋪得不見底了。
唯一的問題還是出在江逢秋這兒。
他因為不常下水抓螃蟹的關(guān)系,也沒什么經(jīng)驗,他不知道哪種沙堆會有螃蟹,就算是有,他每次都伸手沖著螃蟹的鉗子去,好幾次,好幾次都被螃蟹抓到。
而螃蟹一旦抓到他的手,就抓得特別緊,還要別人幫忙才能把它掰下來。而被螃蟹咬到的地方,青青紫紫的,一會兒就腫起來了。
寇松甚至主動提議:
“要不你就坐在岸邊看我們抓?”
其他幾個小子也是這么覺得的,他們幾個皮糙肉厚的,就算是被螃蟹的鉗子抓一下,也不會有什么印子,但江逢秋就不一樣了,他看著就比較金貴。
“不行,我就不行了,我就不信我連個螃蟹都抓不住…”
江逢秋又試了幾次于言μ,期間寇松和那幾個小子一直在教他怎么怎么抓螃蟹,告訴要么直接抓后腿,要么就是按住螃蟹的兩個鉗子…
江逢秋聽的暈暈乎乎,其實并沒怎么聽懂應(yīng)該拿哪里哪里。
至于后面之所以能自己抓到,也完全是被夾了好幾次后,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經(jīng)驗。
他那時也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睙o論聽多少遍,都只是別人的經(jīng)驗,真正領(lǐng)悟最快的還是親自動手。
*
螃蟹抓得差不多了,寇松在一旁休息,幾個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在溪溝里玩了起來。
那條小溪的水流也不知道源頭從哪里來的,尤為清澈。
水倒是不深,最淺的外緣也就到腳踝的位置,深的話地方也就到大腿的位置,屬于是非常安全的玩水區(qū)域。
他們幾個在那邊互相潑水玩了起來,一些冰涼的河水還不小心波及到了一旁的江逢秋,別說,還挺涼快的。
他心里年紀也不小了,本來說是不打算和這些小孩一起玩的,但在溪邊的寇松說了一句:“沒事,這兒水淺�!�
寇松說完那句話的下一秒,江逢秋仿佛得到了許可,彎腰鞠起一捧水也給那幾個潑了過去,至于寇松…他應(yīng)該算在這個過程中被波及到的無辜人員…
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覺不怎么舒服,再加上在場都是男的,也沒女生在,村里的孩子又哪有那么多講究,想也沒想,直接扯著領(lǐng)子把給濕噠噠的上衣給脫了。
那會子看寇松也很自然的脫了,江逢秋猶豫了一下,布料濕透了黏在身上的確不是很舒服,于是也跟著把上衣一起脫了。
*
“哎,小江哥你真的好白啊!”隔壁是你家的老二率先開口,“真不愧是城里來的,你比我們白多了…嘖…”
“我也是,我剛才就想說了,小江哥比村里好些小姑娘都要白上好多咯�!闭f話的是嬸子家的老三,“我二嬸子還說你指定是擦了什么…”
江逢秋搖搖頭。
其實經(jīng)過前面半個多月的農(nóng)忙,其實已經(jīng)黑了一點了,但和其他自小長在村里的人比起來,他依舊算白得發(fā)光。
說實話,哪怕是被嬸子家那幾個小子盯著,江逢秋都沒覺得有什么不適,只是被寇松的目光掃了一眼,他突然就有了那么一點點說不出的…別扭。
他也不算很白了,
以前沒下鄉(xiāng)的時候那才叫白呢。
現(xiàn)在在田間地頭干了半個月的農(nóng)活,他不僅手心多了一些薄薄的繭,手掌多了些小口子外,連大腿上也有很多之前水蛭咬下來的印子,也不知道到底明不明顯……
*
江逢秋眼簾耷拉著,不知為什么,有點不好意思在寇松面前光著膀子,更不好意思看光著膀子的寇松,明明大家不都是男的嗎?
夏季炎熱的時候,隨便出去在上林村逛一圈,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打著光膀子的老爺們兒小伙子。
之前江逢秋又不是沒看過,不知道看了多少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肚子了。
但寇松……不是那樣的。
他沒有肥膩的大肚子,腹部只有緊實的肌肉,胸肌發(fā)達,背肌寬闊。
每次下工回來時,他時常坐在門檻邊上撩起衣擺擦汗時,江逢秋有時候也會瞟見蜜色的肌肉淌著汗珠…
他腦子里倒的確沒什么“好看”又或者“性.感”之類的概念,他只覺得同樣是光膀子,但寇松就比村里別的漢子要順眼些…
但到底是哪里比較順眼呢,江逢秋的目光不自覺聚集在看寇松身上,完全沒注意因為他的注視,導(dǎo)致寇松整個脊背都繃直了。
*
“小江哥?”
大概看他直愣愣的傻站在那里,嬸子家的老大喊了江逢秋一聲,“你咋了這是,怎么一直站那里發(fā)呆?還一直看著寇四哥?”
“啊,�。繘]什么沒什么�!�
江逢秋趕緊低下頭,為了掩飾尷尬,他隨便佯裝把把手上濕漉漉衣服擰了擰,目光又開始太在岸邊的石頭堆里挑選著:“我在…在看等會兒把衣服晾在哪里…”
也可以這樣想,畢竟寇松人就在溪邊的鵝卵石堆上,他視線看向那邊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江逢秋這樣想著,最后還真認認真真挑了起來。
挑來挑去,最后他把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塊地方,那兒比周圍干凈不說,且還剛好能夠夠照到一點太陽…嗯,就那里了。
他朝著選好的那塊地方走去,而寇松看到他從溪溝里上來后,一句話沒問,也沒說什么,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將他手中已經(jīng)擰過一遍的濕衣服拿過去,又重新擰了一遍…
之前被他擰不出水的衣服只是被寇松稍微一用力,又給擰出不少水來…
看著他擰了幾遍也到滴不出一滴水后,又把滿是褶皺的上衣抖了抖,把褶皺撫平,隨手搭在了手臂上。
他都不用江逢秋告訴他晾那兒,他自己把衣服整整好好晾在他之前挑好的那塊石堆上。
寇松:“我剛才就看你在看那塊地方,你是想晾在那兒吧?”
江逢秋:“嗯…那里干凈些…”
*
夏天的衣服本來就薄,寇松又擰得那樣干,又是風(fēng)吹又是日曬的,沒一會兒就干了。
那會兒幾個小子也玩累了,順便也就在周圍撿了些柴和寇松一起搭了個火堆,直接在河邊烤起螃蟹來了。
烤完的螃蟹由原來灰不溜秋的顏色變得鮮紅無比,看著比之前有食欲多了,山里孩子吃慣了,熟練扯下腿,嘎嘣嘎嘣嚼了起來。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食物尤其的緊缺,只要不是有毒的都是能吃的,而螃蟹殼當(dāng)然能吃…
江逢秋嚼了幾根螃蟹腿,味道還不錯。尤其是里面的蟹黃,哪怕什么都不加也挺好吃的。
吃了一會子,幾個光著膀子的小子被曬了會兒太陽又下踩水玩了,畢竟天氣熱嘛,玩水會涼快點,這也是農(nóng)村孩子習(xí)慣的解暑方式。
而他們的幾件衣服,也就那么橫七豎八的被隨意的扔在岸邊的石頭堆上。
單單是看到衣服上沾著那么多臟兮兮灰塵的樣子,江逢秋就已經(jīng)猜到他們幾個今天回去之后肯定又要被嬸子數(shù)落了。
寇松:“你也去吧,在旁邊泡泡腳也行…”
江逢秋搖搖頭,并沒有跟著去玩,反而開始和寇松一起收拾著剩下的殘渣。剛才那一會兒已經(jīng)夠了,在他自己的心里,他也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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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秉承著“既然來都已經(jīng)來了”的想法,那會子他們幾個人當(dāng)然也不止在溝溝里掏螃蟹,后面又一批去了山里頭的別處。
九月份山里可不止有螃蟹,還有不少別的東西成熟呢,那天除了螃蟹,還在山里摘了不少野柿子,野棗子,還有些板栗和山筍之類的。
晚上回來后,望著滿滿一桌子的“戰(zhàn)利品”江逢秋心里有種油然而生的滿足感。
晚上是兩人一起做的,當(dāng)然,主要還是寇松做,江逢秋負責(zé)在一旁為他打打下手,幫著掐蔥剝蒜洗菜之類的。
白天掏的那些螃蟹,兩人晚上各自又吃了一部分,這里加了點調(diào)味,味道比在山里干烤還要好些。
而剩下來那些螃蟹,寇松則用水先暫時養(yǎng)了起來,等著過幾天再慢慢吃。
所幸他們那天去先去掏了,就在他們?nèi)サ牡诙�,�?jù)說就有別的人發(fā)現(xiàn)了。
嬸子家那三個小子特意過來告訴江逢秋,說他們再去的時候,那邊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撅個腚在那里翻螃蟹。
“你說,是吧,幸好咱們先去了…”
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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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后,兩人一起在院子里乘了一會兒涼,寇松那會子看天色不太對,看著要落雨的樣子,連忙把曬在外面的干菜收了回去…
江逢秋和寇松這邊剛把東西收完,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因為下得太突然,村里好些人家反應(yīng)不及時,還聽到了好幾家的罵罵咧咧大聲抱怨聲,兩人相視一笑。
因為落了雨的緣故,夜里也沒有白天那么悶熱了,兩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打地鋪以后,又得和之前一樣睡同一張床。
他們以前的慣例一般是江逢秋睡里頭,因為他睡覺不老實,總愛翻身,但如果他睡外頭的話,又很容易從比他上掉下去。
熄燈以后,江逢秋僵著身體躺在床內(nèi)側(cè)睡覺,感受著身旁的凹陷感,突然他聽到寇松說話了,他似乎是在對他說話。
寇松:“你知道了吧…”
江逢秋:“�。俊�
寇松:“我前段時間晚上,你…你知道了吧,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和其他人不一樣…”
黑漆漆的夜里江逢秋盯著頭頂?shù)奈脦�,隱約間還聽到了寇松緊張得吞咽口水的聲音。
這種事兒在那會子的確是不太好明說的,所以他怎么也不好大大方方說出那兩個字,說他喜歡他,偷親他,便只是含含糊糊的說自己前段時間腦子昏頭,對他犯了渾。
是不是知道他對他的心思了呢?江逢秋當(dāng)然知道,所以一直等著寇松說完以后,這才嗯了一聲:“嗯�!�
“那…那……那…”一旁的寇松身體同樣僵著,深吸一口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破有種破罐破摔的感覺,“小秋,你,你…以后還住我這兒嗎?”
大抵是說出口之后,寇松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怎么越聽越覺得有點像在威脅他,又有點像在趕人呢?
于是又開口補救了幾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還愿意住我這兒嗎?哦不是不是,我是想說,是你會嫌我嗎?”
第60章
好逸惡勞知青攻重生以后5
老實說,江逢秋上輩子是挺不能接受的,畢竟從沒接觸過這種感情,而后面他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以后,再看這事,反而不值一提了。
那會子又看到寇松那么緊張忐忑的模樣,江逢秋的心里是一絲一毫的不安都沒有了。
不僅如此,
寇松的態(tài)度反而讓他安定下來了。
那天約莫是江逢秋重生回來的第二十二天還是第二十三天來著?他實在有些忘了,不過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晚上,再次重生回來的江逢秋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結(jié)。
外面是沙沙沙的雨聲,屋里并沒有點油燈,江逢秋只能隱約看到一點點寇松的輪廓,他能感覺到他渾身緊緊繃著…
“你也知道了吧?”
江逢秋輕輕開口。
隔了那么多年,他才終于和人坦白自己卑劣的行徑,如何如何拿他的錢,到如何如何回來…
江逢秋并沒有說自己又經(jīng)歷了一世,只說自己心里實在過意不去,說他剛開始不能接受,后面想想也沒什么,說寇松對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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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大哥…”
江逢秋翻了一個身,在黑暗中和他對視著,“我知道你對我很好…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對你到底是啥心思,我…”
他本來想說自己可以和他試一試的,結(jié)果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被寇松突然捂住了嘴:“別說,小秋,我知道是我之前犯渾,這事兒咱先不提行嗎?”
江逢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誤會了自己,覺得自己要拒絕他,又笑了兩聲,想把寇松的手扒拉下來,無比清楚的看著他的眼睛說:“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和你試一試�!�
寇松的表情大約是空白了好幾秒,不敢置信幾個大字幾乎明晃晃的寫在他臉上,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不怎么說什么…
最后臉都憋紅了,才憋出來一句:“小秋,如果你是擔(dān)心我會說話不算數(shù),你不用這樣的,我之前答應(yīng)你等恢復(fù)高考就送你讀書這事,哪怕你不答應(yīng),我也會履行承諾的�!�
江逢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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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實在是過去太久了,久到江逢秋都快忘了原來寇松還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他這個啊!
好像包括在自己鬧騰的想回城的那段日子里,他似乎還說過等他時間到了就送他回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