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齊耀承主動叫住他，又主動和他聊到韓弘煊，話語間頗有點找補的意思。畢竟當時如果不是他隨口說起，蘇翎不會知道韓弘煊壓住自己出道的事。

    那也算是他們之間關(guān)系破裂的引線之一。

    蘇翎礙于身份，全程不做聲，默默聽齊耀承說完。

    韓弘煊空窗了一年，不論私人聚會還是公開應(yīng)酬，再沒有攜伴出席。

    向他投懷送抱的人不少，他一概拒之門外。

    他還從齊耀承那里要來了AT5從出道直至更換成員期間的所有官方資源，有已公開的，也有未公開的。說到底只是想看看與蘇翎有關(guān)的影像。

    齊耀承說了挺多，蘇翎最后問他，你告訴我這些，是得到他的授意么？

    齊耀承半真半假地笑起來，回答道，你要是敢告訴韓弘煊我背著他說過這些話，你就別再時尚圈混了，蘇翎。

    蘇翎當時覺得詫異，韓弘煊這一年過得有多差，竟連齊耀承都要出面替他說和？

    現(xiàn)在看看坐在跟前的男人，蘇翎似乎有點明白了。

    認識韓弘煊這么些年，蘇翎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狀態(tài)，充滿挫敗，焦慮，像一頭畫地為牢的困獸。

    但要蘇翎為了他重蹈覆轍……

    蘇翎平了平呼吸，決定說真話，“韓總，如果一個人還喜歡你，他可以給你無數(shù)次機會，甚至為此放棄自尊。但如果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

    蘇翎在語氣停頓間，從韓弘煊眼里看到一種真實的難以掩飾的悔意。

    蘇翎平靜地接受了他流露的后悔，講完后半句話，“那也不能強求，對吧？”

    蘇翎收攏手中的資料，把話題拉回到工作本身，“距離發(fā)布會還剩不到一周，我們準備服裝也需要時間。如果你們早一點確定尺寸和數(shù)量，請盡快聯(lián)系我的助理�！�

    說完他站起身，“我還有別的事，今天就先這樣吧�！�

    韓弘煊在椅子里多坐了片刻，似乎是在消化情緒。

    待到蘇翎快走到會場門口時，他也跟著起來，快步趕上，“我送你出去�！�

    -

    鄭泰鳴此時已經(jīng)將車停在公司外面了。

    為避免被人認出，他找了一個距離大樓出口稍遠些的車位，然后給蘇翎發(fā)去定位，坐在車里等他出現(xiàn)。

    蘇翎估摸著他也該到了，快到一樓出口時蘇翎放緩步伐，勸阻韓弘煊，“韓總，您留步�！�

    蘇翎本意是想讓韓弘煊別去找這個不痛快。

    韓弘煊卻執(zhí)意陪著他多走一段，悶不吭聲地跟著他，一同去往大樓側(cè)門的訪客車位。

    鄭泰鳴從駕駛座的后視鏡里看到了兩抹并行的身影。

    沒有多想，鄭泰鳴戴上墨鏡，下了車。

    幾天前他碰巧聽周奕提到，蘇翎接了一個韓氏集團預(yù)約的工作，當時就警覺起來，認為這里面一定有韓弘煊的主意。

    于是今天借口在附近辦事，就是為了能接蘇翎下班。

    鄭泰鳴站在車身的一邊，韓弘煊陪著蘇翎走到車子另一邊。

    沒人開口寒暄，三個人之間的氣氛有種不言自明的暗涌。

    還不等蘇翎動手去開車門，韓弘煊已經(jīng)替他把車門拉開了，另只手扶著車頂，等他坐進后排。

    鄭泰鳴見狀皺了皺眉。一年不見，韓弘煊似乎變了不少，不像從前那么高傲了。

    蘇翎道了聲謝謝，坐進車里。鄭泰鳴見他上車，也跟著上了駕駛座。

    韓弘煊沒有馬上把車門關(guān)上，他俯低上身，以一種車內(nèi)人都能聽清的音量，說，“蘇翎，從前我做錯的，我會盡量彌補，如果你不反感，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下一次，希望我有機會送你回家�！�

    蘇翎有些吃驚，他竟然當著鄭泰鳴的面說出這些話，立即抬頭看向他。

    韓弘煊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很深。

    話說完了，他退開一步，將車門穩(wěn)穩(wěn)關(guān)上。

    由于車窗貼了防窺膜，他看不見坐在里面的蘇翎了。

    這種被別的男人接走心愛之人的感覺，像是一種鑿得很深的鈍痛，緩慢地往四肢蔓延。

    韓弘煊站在原處，看著轎車發(fā)動起來，車身流利地轉(zhuǎn)向出口方向，最后融入車流之中。

    -

    大約在一周以后，蘇翎接到了一條沒有被保存的手機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發(fā)布會很成功，謝謝你給團隊的建議。

    盡管有一年多時間沒與這個號碼聯(lián)系，蘇翎還是一眼認出這是韓弘煊的私人手機號。

    他猶豫了下，又把手機放下了，轉(zhuǎn)頭去忙自己的事。

    上次的見面時，他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清楚。再這樣拉拉扯扯下去，反而讓人誤解。

    大約半小時后，同樣的號碼又在屏幕上亮起，一張圖片傳入，是發(fā)布會團隊的合照。

    照片背景以藍色屏幕為主，新能源汽車位列屏幕兩端，合影的眾人穿著白色企業(yè)文化衫，顯得清爽干練。

    這些都來自蘇翎的著裝建議。

    在十幾個人的合影中，蘇翎一眼就看到了位于照片左側(cè)的韓弘煊。

    他沒有站在中間的位置，但蘇翎還是一下捕捉到他的身影，視線也隨之停留。

    韓弘煊穿衣的品味向來很好，以他的身份，穿著再昂貴考究的正裝也不為過，但不知為何他穿的卻是工作室提供的普通品牌的西裝。

    也許是想起了在那個空蕩蕩的會場里韓弘煊說過的話，蘇翎拿著手機凝神片刻，最終回復(fù)了幾個字:

    祝賀，不客氣。

    沒想到韓弘煊幾乎是秒回了這條信息。

    ——最近什么時候有空？我來接你吃個飯，算是感謝。

    蘇翎這下不敢再回復(fù)了，這條信息被他擱置了整個下午，直到晚上加班結(jié)束，一群同事訂了外賣送到公司，他才想那條還未回復(fù)的邀請，以一句“不了，韓總”婉拒了對方。

    信息發(fā)出以后，蘇翎看到屏幕上方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

    韓弘煊似乎是輸入又刪除，刪了又輸入，這行提示多次出現(xiàn)，但是最終蘇翎沒有收到任何回復(fù)。

    入秋以后，蘇翎決定調(diào)整自己的工作重心，暫時離開北城一段時間。

    自從他回來也有兩個季度了，隨著幾次好評出圈的紅毯造型設(shè)計，漸漸在業(yè)內(nèi)打開了知名度，開始接到時尚雜志和大牌藝人的邀約，隨之而來卻是趨于同質(zhì)化的工作內(nèi)容，以及逐漸繁瑣的人情世故。

    蘇翎入行時間不長，心態(tài)上也把自己擺在新人的位置，想尋求更多專業(yè)突破。正好這時候工作室的合伙人找到他，問他愿不愿意接受一個跟組造型師的邀約。

    這是一個拍攝鄉(xiāng)土題材的劇組，執(zhí)行導演看中了蘇翎在前一部年代劇中設(shè)計的演員妝造，有意請他做造型指導。

    劇組將在影視城和翼北鄉(xiāng)鎮(zhèn)兩地取景，但以鄉(xiāng)鎮(zhèn)拍攝為主。受限于當?shù)貤l件，加上是跟組造型，少不得有些生活上的不便。

    蘇翎拿著資料回家研究了幾天，期間與導演數(shù)次通話，最終決定接受跟組的工作，從十月入組一直做到過年前。

    他離開北城的計劃很突然，當韓弘煊得到消息時，蘇翎已經(jīng)帶著團隊在劇組開工了。

    這一去沒有兩三個月回不來。

    蘇翎在劇組待了小半個月，手下的造型助理輪流放假，唯獨他一直無暇休息。入組時他帶了幾大件行李，都以妝造用品為主，私人物品帶得很少。這周末輪到了周奕休假，蘇翎有些想買的東西，就給周奕列了一張清單，請她從北城順道帶回來。

    周奕走后的隔天傍晚，蘇翎正在拍攝現(xiàn)場監(jiān)督演員換裝，突然手機響了，周奕給他發(fā)來了一個視頻通話請求。

    蘇翎走出臨時搭建的化妝間，接通信號。

    周奕背后是一片繁忙明亮的商場內(nèi)景，還不待蘇翎說話，周奕將整張臉都湊在手機屏幕前，神秘兮兮地沖蘇翎擺手，“別說話蘇老師，您別出聲。我給你看個好玩兒的�！�

    蘇翎一臉懵圈地盯著手機，就在這時畫面突然調(diào)轉(zhuǎn)，對準了貨架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鏡頭前一閃而過，雖然只有短短兩秒，攝像頭又轉(zhuǎn)回到自拍角度。

    周奕拿著手機走開幾步，躲到相鄰的貨架區(qū)，才壓低聲音說，“您看到了嗎？那個人是不是韓總？”

    蘇翎一時間也不便答應(yīng)，周奕又自顧自地道，“蘇老師，您都不知道這事有多巧。今天我和朋友在這邊吃飯，順便采購物資，你想要的那種西梅汁只有這個商場才賣，我還在找對應(yīng)的品牌呢，就看見韓總站在貨架前，一次性買了一整件的西梅汁......”

    周奕越說越來勁，又轉(zhuǎn)回剛才的貨架區(qū)，再次轉(zhuǎn)動攝像頭。

    這一次蘇翎看得清楚了。

    韓弘煊穿著一身休閑裝，正曲膝蹲在貨架前，而他身旁的一臺購物車里已經(jīng)堆滿了東西。

    作者有話說:

    猜猜都是買給誰的

    第27章

    韓弘煊站在一輛銀色轎車邊

    蘇翎還在做藝人時，經(jīng)紀公司對其體重有著嚴格要求，碳酸飲料一概不讓碰，能喝的飲品除了冰美式，就是低卡西梅汁。

    盡管現(xiàn)在退圈了，他的日常飲食仍以清淡為主，零食幾乎不吃，唯獨這款西梅汁還是常常會喝。

    周奕趁著韓弘煊專心選貨，對著他的側(cè)影多拍了幾秒。蘇翎看見韓弘煊的半個身體都被購物車擋住了，那輛推車里還堆放有鵝絨被、凈水器一類的生活用品。

    待到周奕再次退到隔壁的貨架，語氣玩味地問，“蘇老師，我和韓總不會買重了吧？西梅汁您還要嗎？”

    蘇翎當然不能自作多情地認定那些東西就是買給自己的，默默嘆了口氣，說，“錢都轉(zhuǎn)給你了，該買什么就買什么�！�

    掛了電話，蘇翎又在化妝間外站了一會。

    他和韓弘煊也曾有過三年多的親密關(guān)系，但在那期間他們一次超市都沒去逛過。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用不著韓弘煊親自去做。

    剛才短短幾秒的視頻畫面看似尋常，帶來的沖擊卻是有的，讓蘇翎一下想起以前的事。

    盡管身處環(huán)境艱苦的翼北鄉(xiāng)村，他的心卻好像與那座繁華城市里某個身影產(chǎn)生了一點聯(lián)系。

    接到韓弘煊的電話是在三天后。

    周奕已經(jīng)帶著購物清單上的物資返回劇組了，說來也湊巧，手機響起時蘇翎正坐在賓館房間的床上喝西梅汁。

    他接起那個未保存的號碼，聽見一道熟悉沉穩(wěn)的男聲，“我在你住的房間樓下，給你送點東西�！�

    “能讓我上來嗎？”韓弘煊問，語氣顯得相當自然。

    蘇翎跳下床，走到窗邊，果真看見韓弘煊站在一輛銀色梅賽德斯轎車旁。

    從北城開到這里將近四個小時，蘇翎很難評價韓弘煊的這種行為。

    他以為像他這樣成熟理性的人，只是發(fā)一單快遞就能做成的事，大可不必跑這一趟。

    蘇翎沒問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這里，韓弘煊總有他的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