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后,那男子凝眉看我。
我不說話,而是輕解衣衫,一件件地,慢條斯理地換上絹紗般的褻衣,繡著鴛鴦的紅色羅裙,華美光艷的百子披帛……
時隔三年,我再次穿上了那件嫁衣。
見我一身鮮艷,對方似有所悟,啞聲嘲弄:夫人,若只求春宵一度,又何必捆著我?
因為頗有姿色,我未出閣時,也曾被不少士族郎君狂熱求取。
可此人淡淡睨我,眼中并無欲色。
我盡心打扮卻毫無收獲,大感挫�。翰恍�,不能放了你。
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男人,是以不嫌你一身重傷,你也莫嫌我門第低下。
呵,倒是不挑。
對方躺在榻上,面容清貴蒼白,如琢如磨,透著一股堪比皇權(quán)富貴人士的慵懶,又有種桀驁不馴的意味。
若我傷重不治,明日就死了呢?
放心,我不做棄婦,也不做寡婦。
我輕撫對方傷腿,輕聲道:這腿若繼續(xù)爛下去,我便鋸了它,寧叫你做瘸子,也不會讓你死了。
你……
忽地,門口傳來砰砰拍打聲,卻是阿二在焦急喊門:女郎!門外來了不少宦人,說要接你進宮!
你先拖著!
說罷,我扯了頭上金冠,脫了外衫便爬去榻上,抓住對方食指一咬,一個血淋淋的指印便摁在了婚書上!
你!大膽klein!
對方猝不及防被我得手,怒目而向,眉眼間暈著一股紅意,俊得不像人了。
下一刻,我已經(jīng)撫到他鬢發(fā)上,指尖扯住小冠,輕輕一拽,長長的烏發(fā)披泄。
勞煩了,借你身子一用。
第十四章
之前慌慌張張為這人擦身,倒沒注意他脫衣時的模樣,原來腰瘦腿長,肌肉堅硬,趴上去像一塊滾燙的石頭。
正猶豫著如何下手,只見對方挑眉一笑,只聞裂帛數(shù)聲,令人齒寒。
下次再綁人,夫人記得綁牢些!
我大駭之下,已被反客為主!
窗外人影晃動,下一刻,房門便被人從外面踹開!
見榻上男女糾纏得難舍難分,幾名宮裝打扮的人面面相覷,連忙退出門外,張口便罵。
怎么回事?這女子已許了人,卻為何登記在冊?
小人也不知……
滾蛋!紅丹煉的是處子血,出了差池,你我都要人頭落地!
此時,男人動作停下,似在仔細聆聽,我迅速推開他,下床披衣,又狠掐自己幾把,逼出漣漣淚水。
你們是什么人,怎的夜闖我家?
許是我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有幾分可笑,當先那幾名宦人打量我兩眼,不約而同嘴角輕揚。
瞧這一身玉膚,杏臉搓酥,如此勾人的小婦人,不進宮伴駕真是可惜了。
我連忙跪下磕頭:小女子與夫主結(jié)契已久,不過蒲柳之身,又怎敢進宮污圣人的眼?
見那宦人沉吟,另一人冷道:你的婚契呢?
若無婚契,是真是假……拉去宮門一驗便知。
我連忙折回房里取文書,卻見榻上人坐著,一雙眼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我只當沒看到。
這之后,幾人將墨紙拿在手上,映著宮燈細細甄別。
丁垂?
我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我夫主從北方逃難而來,名喚丁垂。
丁,不是滁州本地姓氏,一時半會定然追查不到。
為了佐證,我從腰間解下那枚玉玨,遞到那為首的宦官手上,對方摩挲玉玨,雙眉緊蹙,似欲言又止。
我見他猶豫,連連磕頭:大人如不棄,小女子愿自贖自身,只求與夫主長相廝守!
幸而,瞿晃送來的那筐鑄錢還在床底。
我將錢抱到門外,眾人見了頗有意動,目光閃爍,議論紛紛:不知誰錄的冊,許是訛誤也不一定。
左右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是也,是也!
幾名宦人合計半晌,再回頭看我時,眼光已然和善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