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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其實許則還是說得委婉了,池嘉寒不是恐A,而是厭A,自己似乎是少數(shù)的他愿意深交的alpha朋友。

    “什么意思,他是同性戀嗎?”賀蔚震驚,他其實已經(jīng)把池嘉寒查得很清楚,前面兩個問題只是隨口跟許則聊聊而已,但這方面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

    “應(yīng)該不是�!痹S則沒有揣測過池嘉寒的性取向,不過他不認(rèn)為池嘉寒是同性戀。

    賀蔚陷入思考,許則終于找到插話的機會:“我先走了。”

    陸赫揚沒作答,許則很快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走出3號更衣室。

    許則去淋浴室洗完澡,又回更衣室收拾東西,游泳館里幾乎已經(jīng)沒有人,很安靜,許則聽見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又聽見賀蔚的聲音。

    “真的不去?”賀蔚還在執(zhí)著派對的事。

    “不去�!标懞論P仍然拒絕。

    許則慢慢戴上手環(huán),他想到之前賀蔚說的話,意思應(yīng)該是陸赫揚還沒有談戀愛。

    雖然這件事本質(zhì)和他無關(guān)——畢竟陸赫揚的整個人生都不可能和他有關(guān),但許則心里的負(fù)罪感還是因此輕了一點,至少說明他那次不是在對著一個有女朋友的alpha自慰。

    兩人慢慢走近更衣室門口,許則的衣柜在門邊,他人正好被墻擋住。

    “你堂哥怎么說?”陸赫揚問賀蔚。

    “他說要先看看許則打得怎么樣,我想著要不周五帶他一起去拳擊場,就是不知道這周許則打不打?他上次不是受傷了么。”

    “到時候問問他�!�

    “赫揚。”賀蔚的聲音莫名嚴(yán)肅,“感覺你對許則……怎么說,你從來都不管別人的事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許則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他看著自己的手腕,心跳忽然重起來,他沒有在期待什么,只是不知道陸赫揚會如何回答。

    “是因為,覺得他挺可憐的,同情他嗎?”賀蔚又問。

    那聲音隔著一道墻,無比清晰,而過了好幾秒,陸赫揚都沒有作聲,像默認(rèn)。

    太陽已經(jīng)落山,更衣室有些暗,空空的柜格里一片漆黑,像個四四方方的烏黑巨口,能把人吞下去。

    許則的目光沒什么焦點,他緩慢地關(guān)上衣柜門,發(fā)出低沉又輕的吱呀聲。

    很久之后,久到他們的腳步聲都模糊起來,遠(yuǎn)遠(yuǎn)的,許則聽見陸赫揚的回答。

    “可能吧�!�

    第28章

    周五,陸赫揚從小風(fēng)發(fā)來的信息中得知,17號這次沒有停賽養(yǎng)傷,并且又被安排去打免費的娛樂賽。

    小風(fēng)問陸赫揚:17號的傷怎么樣了,你知道嗎?

    陸赫揚回復(fù)他:不太清楚。

    他確實不太清楚,自從周二游泳課過后,陸赫揚能明顯感覺到許則在躲他。他們偶然在校園里碰見過兩次,許則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他后就換了方向走。

    以及某次放學(xué),去停車場的路上,許則正從車棚里往外拖自行車,賀蔚跟他打了個招呼,許則嗯了聲后緊接著就匆匆說了句‘我先走了’,從始至終低著頭沒有看陸赫揚。

    賀蔚當(dāng)時看著許則的背影,很奇怪地問陸赫揚:“你對許則做了什么?”

    吃過晚飯,陸赫揚和顧昀遲先去了城西,在車上等了大概十多分鐘,賀蔚到了,還帶了另一個alpha來。

    “賀予,我堂哥。”賀蔚關(guān)上車門,介紹道,“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二代。”

    “?”賀予問,“是在說你自己嗎?”

    賀蔚嘻嘻一笑,勾著他的肩一起進了大樓。

    四人到場時正好是中場娛樂賽,17號仍然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平靜上場,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傷勢初愈的痕跡,隱藏傷痛大概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之一。

    17號這次沒有朝觀眾席看,全程專注在八角籠的范圍內(nèi)。對手的量級依舊在他之上,17號今晚絲毫沒有要挑動觀眾情緒的意思,他出手很快,穩(wěn)準(zhǔn)且狠,在四十五秒內(nèi)就干脆地結(jié)束了比賽。

    又接連看了三場,在對比過其他拳手之后,賀蔚問:“你覺得怎么樣?”

    “可以,正規(guī)訓(xùn)練之后肯定能再上幾個臺階,這里就他最合適�!辟R予說,“其他人戾氣太重了,打職業(yè)賽,要的是野心不是殺心,我開的是正規(guī)俱樂部,照他們這種打法,沒打兩場就要被查封了�!�

    “那跟17號聊聊看。”賀蔚轉(zhuǎn)頭問陸赫揚,“你有他電話嗎?”

    “我去后臺找他�!标懞論P站起來,往觀眾通道里走。

    小風(fēng)又靠在門邊嗑瓜子,見陸赫揚來了,他立刻站直:“17號不在后臺�!�

    “他走了?”

    “沒有,在搬飲料�!毙★L(fēng)說,“今天打娛樂賽沒有錢拿,所以賺點小費,雖然少,但也是頓晚飯錢嘛�!�

    陸赫揚便根據(jù)小風(fēng)說的去了下電梯后會經(jīng)過的大廳,粉色燈光迷離致幻,目光穿過人群,陸赫揚看見一架飲料機旁,戴鴨舌帽的alpha正朝里面放置飲料,身邊還站著一個穿吊帶和熱褲的omega服務(wù)生,在笑著跟他說什么。

    將飲料碼放好后,許則直起身,關(guān)門,擰鎖,拔出鑰匙。omega朝前走了一步,抱住許則的手臂,整個人貼上去,仰起頭,下巴搭在許則肩上,很近地湊到他耳邊,笑盈盈地說了幾句悄悄話。

    許則微微側(cè)頭看著omega,并不排斥的樣子,只是輕輕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來。

    omega從包包里拿出一瓶東西遞給許則,然后朝他揮揮手,蹦跶著回了自己的柜臺。

    許則把地上的塑料筐收拾好疊在一起,抱起來,他在轉(zhuǎn)身那刻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陸赫揚,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接著,許則低下頭,往左邊的另一條通道里走。

    陸赫揚不疾不徐地跟上去,這條通道很窄,沒什么人來往。進去之后走了幾步,陸赫揚叫住他:“許則�!�

    他看見許則的腳步停了一下,隨后站住,轉(zhuǎn)過身來。通道里很暗,許則拿著塑料筐站在那里,隱約又沉默的一道身影。

    “你忙完了嗎?”陸赫揚朝他走過去,一邊問。

    他其實有別的事想問,但賀蔚他們還等著,所以只能挑最急的說。

    “有什么事嗎?”許則低聲問。

    “賀蔚的堂哥不久前開了一個拳擊俱樂部,打職業(yè)賽,今天賀予來看你的比賽,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許則把頭抬起來一些。

    “賀予想培養(yǎng)一些新的拳手�!�

    許則帽檐壓得很低,陸赫揚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一小會兒,許則才回答:“好的。”

    一點都沒有驚訝或開心的樣子。

    “剛剛那個omega給了你什么?”陸赫揚往許則的褲袋看了眼,問。

    “卸妝水。”許則說,“卸臉上的顏料。”

    很久之前許則卸顏料是直接用肥皂洗的,偶然的一次,被omega看見了,對方立即給了他一瓶卸妝水,甚至還教他用化妝棉�?上гS則不講究這些,最多只把卸妝水倒在手心里往臉上抹。

    后來omega便開始定期送他卸妝水,許則多次拒絕無果。

    陸赫揚說:“你們看起來關(guān)系很好�!�

    “……還可以�!痹S則不太清楚‘關(guān)系好’的定義是怎樣的,但既然陸赫揚這么評價了,那他就承認(rèn),應(yīng)該是沒有錯的。

    陸赫揚伸出手,將許則的帽子輕輕往上抬了點,露出他的眼睛。陸赫揚說:“我還以為你不是很擅長交朋友�!�

    許則同意他的說法,但這里大多數(shù)人都很放得開,所以即便他不擅長交際,也有人愿意主動跟他說話。許則說:“他們?nèi)撕芎�。�?br />
    “嗯。”陸赫揚淡淡應(yīng)了聲。

    之后他跟許則一起回了后臺,將塑料筐放好。賀蔚他們已經(jīng)在俱樂部酒吧的卡座里坐著了,時間還早,酒吧里人不算多,反倒比其他地方顯得清凈一些。

    “原來長這樣�!辟R予上下打量了一遍許則,笑著說,“靠臉吃飯都夠了,打什么黑拳�!�

    陸赫揚跟許則并排坐下來,賀予順手就拿了酒倒給許則:“會喝嗎?”

    許則點點頭,陸赫揚看了他一眼。

    “晚飯吃過沒有?”在許則喝第一口酒之前,陸赫揚側(cè)過頭問。

    “吃過了。”許則垂著眼,沒有看他。

    幾杯酒閑聊過后,賀予進入正題,問:“有想過換個地方打嗎?嘗試一下職業(yè)賽,說不定更適合你�!�

    “……抱歉。”許則雙手握著酒杯,聲音很低,“可能不行�!�

    他說了‘可能’,但其實能聽出沒有余地的意思,賀予看向賀蔚,賀蔚去看陸赫揚,陸赫揚則是看著許則——許則拒絕之后就端起酒杯,不知怎的手有些不穩(wěn),酒灑在了手背上。

    許則盯著灑出來的酒看,陸赫揚以為他是不知所措或心不在焉,但許則很平靜地低頭將手背上的那片酒舔干凈,然后唇搭在杯沿,把剩下的喝干凈。

    “沒事,你再考慮一下,有什么想法隨時跟我說�!辟R予并不多問,將名片推到許則面前,“我知道這里情況比較復(fù)雜,可能不是很容易脫身,但如果你真的有意向離開,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許則將名片拿起來,點了一下頭,說:“謝謝�!�

    之后便沒人再提這件事,聊起別的話題,許則一直沉默不言,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他幾乎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看陸赫揚,不是刻意無視,而是在極力控制自己不要看。

    越喝,許則的腦袋垂得越低,陸赫揚朝旁邊的顧昀遲伸出手:“車鑰匙給我,你坐賀蔚的車�!�

    顧昀遲從手機游戲里抬起頭,看了許則一眼,沒說什么,把車鑰匙遞給陸赫揚。

    “別喝了�!标懞論P按住許則的手腕,“我們出去一下。”

    許則的目光落在陸赫揚按著自己手腕的五指上,幾秒后,他放下酒杯。陸赫揚收回手,與賀蔚和賀予打了個招呼,然后站起來,許則跟著也站起來,他喝太多了,有些站不穩(wěn),陸赫揚扶了一下他的肩,防止他往前栽下去。

    帽子被許則落在沙發(fā)里,陸赫揚替他拿上。

    酒吧里此時已經(jīng)非常熱鬧,許則踉踉蹌蹌的,不斷地被人撞到肩膀或手臂,陸赫揚快走了一步上前,將鴨舌帽戴到許則頭上,壓低帽沿,接著攬住許則的腰,穿過擁擠的人群,帶他往之前那條窄小的通道走。

    許則沒什么意識,整個人思緒放空,被陸赫揚帶著走。一路到了后臺,在其他人路過時的打量中,陸赫揚推開盡頭更衣室的門,走進去,關(guān)上門反鎖。

    手一直扣在許則的腰上,隔著T恤,陸赫揚能感到許則身上很燙。許則的腰摸起來比想象中手感更柔韌一些,也許因為現(xiàn)在他是放松狀態(tài),不像比賽時那樣緊繃。兩人都出了點汗,陸赫揚一手?jǐn)堉S則,一手將那張舊桌上的水瓶和雜物掃到一邊。

    許則不知道陸赫揚要做什么,但已經(jīng)很晚了,他想提醒陸赫揚回家,不然不安全�?刹艅傄獜堊�,許則就感覺腳下一輕——陸赫揚單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抱上了桌上,另一只手同時摘掉了他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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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干甚么這是?干甚么!

    第29章

    帽子被摘下的一瞬間,許則下意識瞇起眼,但更衣室里的光線暗,并不刺目。許則不是善于察言觀色的人,喝醉后只會更加遲鈍,可他本能地從陸赫揚身上察覺到壓迫感,即便陸赫揚的信息素被手環(huán)控制得很好

    。

    不等他細(xì)想,陸赫揚的指尖劃過他的鎖骨,按在他胸口,力道有點重,手指隔著T恤微微陷進許則肌肉里幾毫米。

    “傷好了嗎,今天看你比賽結(jié)束得很快�!�

    陸赫揚垂眼看著自己的手,沒看許則,聲音也低,給人一種意味不明的感覺。

    許則謹(jǐn)慎地克制著自己的呼吸,回答:“已經(jīng)好了�!�

    “抱歉�!标懞論P忽然說。

    許則一下子茫然起來,不懂他為什么要道歉。

    “沒有提前和你說一聲就帶賀予來跟你聊這件事,是我考慮得不周到�!标懞論P抬起頭,面色恢復(fù)一貫的平靜,是許則熟悉的樣子。他的手落下去,隨意地搭在許則腰側(cè)。

    “不會�!痹S則立刻搖了一下頭,“沒關(guān)系的。”

    反正不管賀予什么時候來問,答案都是一樣的。陸赫揚作為好心施舍的一方,無論怎樣都不應(yīng)該為此道歉,沒有這樣的道理。

    “能告訴我原因嗎?”陸赫揚站在許則腿間,雙手撐在桌沿,抬眼看著他。

    許則有些不自然地側(cè)過頭躲避對視:“我簽了合同,一年半,還剩半年多,毀約的話會很麻煩�!�

    不管是違約金還是唐非繹,都麻煩至極。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标懞論P說。

    許則沉默片刻,還是不肯看陸赫揚,回答:“我要待在這里�!�

    “許則�!标懞論P抬手在許則的大腿外側(cè)輕拍了一下,提醒他,“看著我�!�

    這一秒許則的呼吸都停住,他慢慢轉(zhuǎn)動目光看向陸赫揚,視線近距離交匯的時候,酒勁裹著一股熱量涌上大腦,讓他有點透不過氣。

    他知道自己錯了,陸赫揚出于好心幫他一把,自己不但拒絕,還支支吾吾含糊其辭,如果他是陸赫揚,也會不悅的。

    “我只想掙快錢,每星期打完一場就能拿到錢�!痹S則艱難地開口,“打職業(yè)賽需要訓(xùn)練,需要積累,我沒有時間。我只適合在這種地方,這里的觀眾不在乎拳技,他們看到血就會興奮,很簡單�!�

    “我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不喜歡打拳,我只是為了賺錢�!�

    對著陸赫揚承認(rèn)這些,讓許則倍感不堪,但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他希望陸赫揚看清,自己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可憐。

    “我沒有把你想象成怎樣�!标懞論P看著他,“選擇權(quán)在你手上�!�

    他越是這樣說,許則越覺得不能過意。

    “對不起�!痹S則低下頭,“其實你不用管我的,也別——”

    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才繼續(xù)說:“也別可憐我�!�

    這句話平常他未必——是一定,一定不會說出口,但今天喝了很多酒,所以勉強能說了。

    許則不認(rèn)為自己有多慘,不是每個人都有好命和好運氣,恰巧他沒有得到而已,世界上多的是跟他一樣的人。對陸赫揚,許則不報任何期待,他能夠接受永遠(yuǎn)聽不見回響,甚至被漠視、忽略,總之好過被同情。

    如果陸赫揚的確是在可憐他,那他才是真的可憐。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陸赫揚沒有說話。許則閉上眼睛,腦袋往后仰,抵在墻上。

    頭很暈,安靜的每一秒都被拉長,感覺已經(jīng)過去很久,許則說:“很晚了,你該回去了,這里真的不安全。”

    “留個電話給我�!标懞論P拿出手機,解鎖后切到撥號界面,遞給許則。

    許則睜開眼,對著陸赫揚的手看了幾秒,然后把手機接過來,輸入自己的號碼,又還給陸赫揚。陸赫揚拿到手機后按下?lián)艽蜴I,很快,許則的手機響了。

    他呆呆愣愣地還是那么坐著,等陸赫揚把電話掛斷,可是陸赫揚卻將手機貼到了耳邊,同時盯著他的眼睛。

    許則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動了動手指,從褲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機,看著屏幕上陌生的號碼,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睛,點了接聽。許則也把手機貼到耳邊,手機里沒有聲音,因為并沒有人說話。

    “喂?”許則突然出聲。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也聽見陸赫揚的手機里傳出自己的聲音。

    “頭暈不暈?”陸赫揚還是看著他,問。

    “暈�!痹S則邊說邊點頭,等于同時回答了電話里和面前的陸赫揚。

    “我送你回家�!标懞論P嘴邊終于帶了點笑意。

    陸赫揚的提議對許則來說總是很有誘惑力,他沒有用問句,淡淡地笑著,讓許則想不出任何可以拒絕的辦法。許則目光向下看著陸赫揚的唇,覺得渴,他喝了那么多酒,現(xiàn)在卻一下子渴得要命——許則舔了舔嘴唇,說:“麻煩你了�!�

    今天過后,他跟陸赫揚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嘟的一聲,電話掛掉了。許則還舉著手機,盯住陸赫揚的唇發(fā)呆,他聽見陸赫揚問:“在想什么?”

    “你的……嘴巴。”許則充分展示酒后吐真言,他誠實地說,“很好看�!�

    “然后呢?”

    尾音上揚,每個字都像勾子,把許則的整顆心都吊起來,一直到喉嚨的位置,只要他一張嘴,就會不受控制地蹦出真心話。

    “想……”許則含糊地喃喃,醉意把他的神志都沖得渙散。他被引誘著,身體前傾了一點,頭低下去。

    他好像從沒有離陸赫揚那么近過,鼻尖都挨在一起,呼吸交錯,兩人的唇間只剩下厘米的距離。而陸赫揚始終是不躲避也不靠近的態(tài)度,靜靜注視著他。許則能意識到自己的膽子被酒精撐得很大,慫恿著他把那些小心翼翼和隱忍都暫時收起。許則的呼吸在輕微哆嗦,他聽見自己快速的心跳,像沖刺的擂鼓——

    但最終他還是在臨近終點時偃旗息鼓了。

    許則側(cè)過頭,垂下去,僅僅是把額頭抵在了陸赫揚肩上。

    他沒有那么直白、勇敢,換做是另一個人,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主動地爭取機會,但他只是許則,喝再多酒,不敢做的事仍然不敢做。

    “送你三個機會,要不要?”陸赫揚突然問。

    許則的鼻子動了動,嗅到陸赫揚身上的信息素,他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陸赫揚:“什么機會?”

    “類似剛才那樣的機會�!标懞論P說。

    他沒有明說,但許則莫名聽懂了,他沒有心思問陸赫揚為什么要給他這種機會,甚至連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都瞬間忘記了,只是怔了一會兒,問:“做什么都可以嗎?”

    陸赫揚像是在思考,許則被他勾得眼神都變認(rèn)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應(yīng)該吧。”陸赫揚最終給出回答。

    接著他又遺憾地通知許則:“剛剛你已經(jīng)用掉一個了�!�

    噩耗來得猝不及防,許則下意識抓住陸赫揚的T恤下擺,語氣有點著急:“為什么?”

    約定應(yīng)該在雙方都知情后才生效,怎么能提前就開始?

    他才問完,門外忽然響起幾聲敲門聲,每一聲之間都有很規(guī)律的停頓。陸赫揚沒有回頭,但表情淡了些,他看了眼手環(huán)上的時間,對許則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許則于是安靜地沒有再追問,他戴上帽子,跟陸赫揚一起走出房間,奇怪的是外面并沒有人,而陸赫揚臉上是習(xí)以為常的神色。

    樓道里的燈早壞了,許則搭著扶手,陸赫揚扣著他另一只手臂,帶他上樓梯。開門后,許則把客廳的燈打開,他其實完全站不穩(wěn),整個視野都是晃的,但還要問一句:“要不要喝水?”

    “不用�!�

    進了房間,許則在床邊坐下,陸赫揚靠在書桌旁替他打開風(fēng)扇,說:“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說著就直起身,許則欲言又止,終于在陸赫揚走了幾步時忍不住站起來:“等一下�!�

    因為頭暈,許則差點摔回床上,只能靠住床沿以獲得一點支撐,他覺得自己剛剛的聲音太小了,怕陸赫揚沒聽見,又說了一次:“你等一下�!�

    陸赫揚轉(zhuǎn)過身來,他正好站在燈下,房間里最亮的那片光從他頭頂傾瀉下來,然后散到房間四周的角落,變得暗淡。

    “你之前說,機會已經(jīng)被我用掉一個了�!痹S則還在耿耿于懷,一想到自己因為膽小而浪費掉一次機會,他就非常懊惱。

    錯失一次機會,就等于錯失了三分之一靠近陸赫揚的珍貴時刻,也就是百分之三十三點三三三三無數(shù)次循環(huán)。

    “是的。”陸赫揚說。

    “可以不算數(shù)嗎?”許則頓時失落,低下頭,很不清醒地嘟噥,“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

    久久沒得到回答,許則站在那里,在電風(fēng)扇的呼呼聲和樓下的蟲鳴聲中昏昏欲睡。眼前忽地暗了一點,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陸赫揚已經(jīng)走到面前。

    “不算數(shù)的話,你打算做什么?”陸赫揚的目光在許則的眉眼和唇之間慢慢掃過,問他。

    “你還沒同意�!痹S則這個時候還嚴(yán)謹(jǐn)了一把——陸赫揚如果不同意恢復(fù)第一次機會,而自己現(xiàn)在又做了什么,那就等于是用掉了第二次機會,太奢侈了。

    陸赫揚又看了他一會兒,說:“我同意。”

    話音落下的同時,許則毫不猶豫、幾乎孤注一擲地朝陸赫揚靠過去,在他的右臉上,接近嘴角的位置,輕輕親了一下。

    然后他看著陸赫揚,臉上和眼里都帶著點笑,是那種喝醉的人常有的,很坦誠又有點傻氣的笑。他的瞳孔少見的亮,分不清眼底是水還是淚。

    許則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一秒他的眼神和表情,早就勝過一切可以用言語闡述的表白。

    第30章

    周六,許則從醒來的那刻就開始皺眉,宿醉的感覺很差,他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拿干凈的衣服洗澡。

    把身上的酒氣洗掉,許則站在鏡子前低頭刷牙,一邊拼湊昨晚的記憶。刷著刷著,許則猛地頓住,牙刷從他手里掉下去。

    如果沒有記錯,他昨天滿身酒氣地親了陸赫揚的臉。

    許則呆立著,甚至不敢再回憶后來陸赫揚的表情,或者說了什么,他寧愿自己徹底斷片。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沖動更糊涂的自爆行為了。

    但陸赫揚到底為什么要給他那樣的機會?

    許則認(rèn)為陸赫揚是不可能有什么壞心眼的,不至于閑得無聊用這種方式來戲弄他,可他也的確很難想象陸赫揚會出于同情而給他三個為所欲為的機會,這個邏輯是不成立的。

    他在原地低著頭發(fā)了很久的呆,最后把牙刷撿起來,沖洗干凈。

    許則收拾好出門,去路邊的早餐店里買了早飯,在走到公交站之前吃完。等了大概七八分鐘,公交到站,許則上了車。

    中途轉(zhuǎn)了輛次車,一個多小時過后,許則下車,步行幾分鐘,來到療養(yǎng)院門口。

    沿著主路繞過住院大樓,許則到了花園外,邊走邊隔著圍欄往里面看。他去入口處做登記,護士為他指了個方向:“在那里,這幾天又不愿意走路了,都坐輪椅,但腿腳是沒問題的,你不用擔(dān)心。”

    “好,謝謝�!�

    進了花園,推輪椅的護士見到許則,便往旁邊讓了一步,輕聲說:“有事叫我。”

    “好的。”

    許則走到輪椅前,在老人的膝旁蹲下來,叫她:“外婆�!�

    葉蕓華淡漠地看著圍欄旁那棵在晨風(fēng)里晃動的樹,并沒有作出任何反應(yīng)。

    當(dāng)然這已經(jīng)算最好的反應(yīng),至少不是歇斯底里地尖叫或拳打腳踢。許則無法預(yù)測每次葉蕓華在見到自己時會突然變成什么狀態(tài),他只能盡量少出現(xiàn),很多時候過來了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

    他知道葉蕓華不會再記起他了,而這個結(jié)果他也有責(zé)任。

    兩年前許則剛開始打拳,一場接著一場,身上的傷基本沒有斷過,他怕外婆擔(dān)心,從不敢?guī)娝�,只是有次葉蕓華因為試圖自殺而劃破了手臂,許則鼻青臉腫地匆匆趕到醫(yī)院,還沒來得及向醫(yī)生詢問情況,葉蕓華猛地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問他:“你是誰?”

    “外婆,我是許則。”許則像往常一樣提醒她,想去看她的傷勢。

    “不是�!比~蕓華嘴唇哆嗦著,眼神極度陌生,“我們小乖很聽話的,不會打架的,你不是許則!”

    許則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身上的傷口一瞬間沒了知覺,變得又麻又冷。

    “滾出去!騙子!你把我的小乖還給我!”

    葉蕓華聲嘶力竭地握著拳頭朝許則沖過來,被旁邊的醫(yī)生護士攔下。醫(yī)生回頭對許則喊:“你先出去,快點!”

    眼前的場景像無聲的、快速移動的默片,許則被護士拽出病房,門在他眼前關(guān)上。很久之后許則回憶起自己站在走廊上透過玻璃看向病房的那幾分鐘,背景里只有耳鳴,聽不到別的聲音。

    那之后,葉蕓華再也認(rèn)不出許則了,哪怕是間斷性的,一秒兩秒。

    “要期末考了�!痹S則說,“放假以后,我就有時間多來看你了�!�

    葉蕓華的手指動了動,眼神變得柔和了一點,說:“我們家小則很乖的,他成績很好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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