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跟車主在車邊說了幾句話,許則戴上手套,再次拉著工具箱鉆進(jìn)車底。
從那次許則幫忙換輪胎就可以看出他很熟練,但陸赫揚沒想到許則真的會修車。
有人多才多藝,是因為有能力追求上層建筑,所以樂器馬術(shù)擊劍樣樣精通。有人會拳擊會修車會蒙著眼打臺球,是因為要謀生,要為親人賺醫(yī)藥費。
技多不壓身,但貧窮會壓死人。
而許則就在這樣的生活里默不作聲、滿身傷疤地長大了,長得很高,脊背筆挺。
陸赫揚把目光收回來,靜坐幾秒,調(diào)轉(zhuǎn)車頭離開。
六點多,許則回到小區(qū),把自行車推進(jìn)樓道后面靠墻放好。他干活的時候沒戴手環(huán),所以越往樓上走越覺得不對勁——盡管很淡,但s級alpha對信息素向來很敏銳。
最后一樓許則幾乎是用跑的,抬著頭,一點點看見站在門口的人。
陸赫揚靠著墻,聽見許則上來以后他關(guān)掉手機,直起身:“回來了?”
“……”許則按著扶手,喉嚨滾了一下,才問,“夏令營結(jié)束了嗎?”
只是半個月沒見而已,每天修車忙碌也并不覺得時間漫長,可見到陸赫揚的時候,許則卻有種恍惚感。
這種恍惚感來源于陸赫揚與自己現(xiàn)實生活的嚴(yán)重割裂——深溝里聞到花香,是會恍惚的。
“還沒有,請假出來透個氣�!�
許則反應(yīng)慢地點了一下頭,拿出鑰匙開門。他刻意跟陸赫揚保持距離,因為身上都是機油味,還出了很多汗。
“等了很久嗎?”進(jìn)屋之后,許則問。
“還好�!笨丛S則似乎是內(nèi)疚的樣子,陸赫揚說,“是我沒打招呼就過來了,等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
接著他半真半假地問許則:“不然給我一把你家的鑰匙?”
“好�!痹S則答得毫不猶豫,好像就算陸赫揚現(xiàn)在問他要的是房產(chǎn)證他都能立刻交出來。
“你先洗個澡吧�!标懞論P笑笑,“等會兒一起吃晚飯,賀蔚和昀遲也回來了。”
意識到陸赫揚說要鑰匙是開玩笑,許則垂下眼睛,點點頭,去房間里拿了換洗的衣服,出來時路過陸赫揚面前,陸赫揚伸手把許則懷里的舊T恤拎出來。
“不要穿這件,穿我給你的�!�
“好的。”許則聽話地說,他沒有再回去拿衣服,先去了浴室。
陸赫揚拿著衣服去房間,進(jìn)門的瞬間就察覺房間里明顯發(fā)生了變化,陸赫揚抬頭看著窗——薄薄的白色窗簾里多出了一層深灰色的遮光簾。
‘窗簾太薄了,房間里這么亮,你應(yīng)該很難睡著�!�
許則在這里住了那么久都沒想著要加遮光簾,因為半個月前陸赫揚那句無意的話,于是默默地裝上了。
他并不能確定陸赫揚還會不會來、會不會在這里午睡,許則不考慮這些,他的邏輯向來很簡單——陸赫揚說了,自己就做。
很快,許則出了浴室,擦著頭去衣柜里找T恤。陸赫揚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等許則穿好衣服,他說:“過來。”
外面的天暗下來,房間里沒有開燈,窗簾被晚風(fēng)吹動,發(fā)出輕微唰唰聲。許則用毛巾揉了幾下頭發(fā),走過去。陸赫揚牽住許則垂下來的右手,捏了捏他的手心,說:“感覺你瘦了�!�
“工作很辛苦嗎?”他問。
“沒有�!痹S則搖搖頭。
意料之中的答案,陸赫揚沒再繼續(xù)問。許則的手瘦而修長,原本也應(yīng)該是十分好看的一雙手,但指腹和關(guān)節(jié)上有很多繭,摸上去是粗糙的,不過手心的位置格外軟,陸赫揚又捏了幾下。
“走吧,賀蔚他們到了�!�
“嗯�!�
許則去拿手機和鑰匙,陸赫揚站起來往外走,沒走幾步,手忽地被牽住了。陸赫揚有些詫異地回過頭,許則既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只是純粹地主動牽手。
從房門到大門,短短幾米距離。出門前,陸赫揚正在思考要怎么跟許則開口,許則就很自覺地將手松開了。
他其實比陸赫揚還謹(jǐn)慎得多,小心且容易滿足。
車停在樓下,見他們出來了,賀蔚從駕駛座上下來,說:“赫揚你開車,我跟許則坐后面�!�
許則看了陸赫揚一眼,然后跟賀蔚坐上后座。
“池嘉寒也去夏令營了,他讓我問問你暑假過得怎么樣~”賀蔚笑嘻嘻。
“他撒謊�!备瘪{駛上的顧昀遲淡淡道,“池嘉寒就沒理過他。”
“你再罵!”賀蔚一拳錘在副駕駛靠背上,“赫揚的生日會上他明明跟我說過話的。”
“是你喝多了先去騷擾他的�!鳖欔肋t糾正他。
一直沒出聲的許則問:“生日會?”
賀蔚的話讓他以為自己送禮物那天不是陸赫揚真正的生日。
“哦,是補過的�!碧岬竭@個,賀蔚的表情逐漸變態(tài),“記得我上次說的那個omega嗎,我們陸少爺未來的老婆,生日會他也來了。我給你看照片,你等我找找�!�
他打開手機在相冊里刷了幾下,遞到許則面前:“看,站在赫揚左邊的那個�!�
許則現(xiàn)在是不太能思考的狀態(tài),沒等他把目光聚焦在屏幕上,陸赫揚忽然踩了腳剎車,許則下意識伸手撐在駕駛座靠背上。
“干什么��!”賀蔚叫起來。陸赫揚開車一向穩(wěn),這一腳剎車不算急,畢竟車速本來就慢,但賀蔚還是覺得受到了驚嚇。
“有只小狗橫穿馬路�!标懞論P平靜解釋,接著他問,“撞到了嗎?”
“當(dāng)然��!我手機都掉下去了!”
陸赫揚卻說:“沒問你。”
空氣安靜了會兒,許則回答:“沒有撞到�!�
賀蔚感到很荒謬:“沒人關(guān)心我嗎?”
“沒有。”顧昀遲說,“只有人想把你從車上扔下去�!�
“干嘛,這有什么不可說的�!辟R蔚撿起手機,往前探身,問陸赫揚,“你真的不喜歡他?”
“不喜歡。”陸赫揚很直接地回答。
“那陸叔叔要是給你下命令呢,你以后會跟他訂婚嗎?”
“不會�!�
許則愣愣看著倒車鏡里陸赫揚的眉眼,陸赫揚在說‘不喜歡’、‘不會’的時候,他并沒有因此幻想自己是否有機會,只是有種暫時逃出生天喘了口氣的感覺,稍微輕松了些。
“喔哦,真有種。”賀蔚往后靠,“你其實不是不喜歡他,我看你是不喜歡全人類�!�
“陸赫揚,你為什么這么無欲無求啊,是陽痿嗎?”賀蔚的語氣惋惜又無辜,“陽痿的話要去醫(yī)院啊,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小揚你還那么年輕,肯定有治愈希望的,不要放棄,嗯?”
陸赫揚沒有說話,但突然抬起眼,盯著倒車鏡里許則的眼睛。兩人的目光在那塊小小的鏡子里撞上,許則沒防備地怔了怔,隨后匆匆移開視線。
首都外賓酒店,陸青墨結(jié)束一場外交活動,從會堂離開。高跟鞋踏在深紫色花紋地毯上,聽不見聲音,她一邊走一邊摘掉發(fā)夾,長而卷的頭發(fā)散下來,頭疼稍微緩解了一些。
繞過一根大理石圓柱,兩米外,一個年輕男人正站在欄桿邊打電話,輕聲說了幾句之后他將電話掛斷,再抬頭時正和陸青墨四目交接。
陸青墨無意識地在原地站定,拎著包的手一點點蜷緊。她很少有這樣怔愣的時刻,這些年一直都是冷靜又理性的,像一塊華麗的冰。
清俊的beta愣了片刻,接著朝陸青墨走來。他的左腿在行走時有些跛,放在這樣頎長挺拔的身形里,顯出一種令人可惜的缺憾。
對望幾秒,beta率先伸出手,臉上帶著笑意。
“好久不見�!表n檢直視陸青墨的眼睛,叫她,“陸小姐�!�
良久,陸青墨緩緩將手伸出去,輕啟雙唇,卻沒能發(fā)出聲音。聯(lián)盟中最年輕優(yōu)秀的外交官,面對首腦、外賓、記者都能從容不迫,此刻卻一言難發(fā)。
韓檢輕輕握住陸青墨的手,很快便松開。
“比電視上還要瘦一點�!彼χ�
陸青墨的大拇指在包帶上一下一下地?fù)概�,無聲地調(diào)整呼吸,終于回答:“鏡頭會把人拉寬。”
“嗯。”韓檢點點頭,問,“現(xiàn)在是要回家嗎?”
“對�!�
“那路上小心,會議還沒有結(jié)束,我先回去了。”韓檢朝她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走回會議廳。
陸青墨沒有去看他的背影,只是盯著地面。很久后,她面色如常地抬起頭,確認(rèn)過方向,重新朝電梯口走去。
“韓老師,韓老師?”
“……”韓檢猛然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正看向自己。
“輪到你發(fā)言了。”同事提醒他。
“好�!表n檢放下筆,倉促地站起來。
十點多,林隅眠從畫室出來,回房間把滿身顏料味洗干凈。出浴室時他聽見敲門聲,打開,是保姆站在門外:“林先生,理事長來了�!�
“告訴他我睡了�!绷钟缑哒f。
保姆卻沒有應(yīng),往旁邊看了一眼,忡忡低下頭。
陸承譽走到房門前,目光透過鏡片落在林隅眠臉上:“睡了?”
從語氣聽出來他是喝過酒,林隅眠沉默轉(zhuǎn)身。臥室只開了床頭臺燈,林隅眠穿著淡藍(lán)色睡衣坐在床邊,像坐進(jìn)一副油畫里。
陸承譽關(guān)上門,解開西服扣,走過去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隨手倒了杯水。窗外是漆黑的山景,沒什么好看的。陸承譽將領(lǐng)帶扯松,喝了口水,說:“赫揚給了我一個提議�!�
他很少這樣平和地開口,林隅眠冷淡地問:“什么提議�!�
“他想讀軍校,陸家如果要在軍方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權(quán)力,沒有比他進(jìn)入軍事系統(tǒng)更穩(wěn)妥的手段�!标懗凶u緩緩道,“他說得是很對,軍方要職里一直都是那幾個姓,過幾年如果要大換血,空缺正好對接預(yù)備�,F(xiàn)在的這批學(xué)生�!�
“所以從去年起,軍校在預(yù)備校的招生名額就開始增加了……還有城西的擴建。”林隅眠低聲說。
“我的重點在于,軍校學(xué)生在校期間不允許建立婚姻關(guān)系,畢業(yè)前禁止接觸聯(lián)盟政府事務(wù),一直是死規(guī)定�!彼麄�(cè)頭看向林隅眠,“這么聰明討巧的辦法,你教他的?”
“我不是你,我從來不干涉他的決定�!�
“我知道。”陸承譽說,“你不是在給他們自由,你只是要跟我作對�!�
“總比把自己的兒女當(dāng)棋子要好�!�
“這個圈子里的人誰不是棋子?”陸承譽漫不經(jīng)心地用指尖敲著杯壁,“你和我以前也是,忘了嗎,林隅眠�!�
“別叫我名字。”林隅眠皺著眉。
“那叫你什么?”陸承譽又轉(zhuǎn)過頭來,月光透進(jìn)窗,照亮alpha的側(cè)臉。他看著林隅眠,罕見地有些似笑非笑,“嫂子?”
林隅眠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地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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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現(xiàn)狀一覽:弟弟地下戀愛,姐姐偶遇舊愛,爸爸搞強制愛。
【兩個爸爸的故事不會扯太多,都點到為止】
第50章
賀蔚從家里帶了支紅酒出來,叫許則一定要嘗嘗。陸赫揚考慮到許則明天還要工作,讓他不要喝,但許則說沒關(guān)系的。
因為他說沒關(guān)系,所以賀蔚拉著他從夏令營一年比一年無聊說到池嘉寒鼻尖上的那顆小痣真的非�?蓯�,并試圖從許則那里套取一些關(guān)于池嘉寒的秘密。
回去時是顧昀遲開車,陸赫揚跟許則坐后座。賀蔚一路上還在不停地說一些沒有營養(yǎng)的垃圾話,顧昀遲嫌煩,開了音樂,把音量調(diào)大。許則和陸赫揚沒坐得很近,但兩人的手放在腿邊,只隔著幾厘米的距離。
在輕微顛簸的昏暗和音樂里,許則的膽子被酒精撐大,他很慢地把手挪過去,碰到陸赫揚的指尖。陸赫揚看起來沒什么反應(yīng),許則自己卻縮了下,然后像是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又挪過去,從陸赫揚的手指一點點摸到手背,最后輕輕覆住。
他很緊張,時不時看一眼倒車鏡,怕顧昀遲發(fā)現(xiàn),不過倒車鏡里只有顧昀遲因朋友過于吵鬧而相當(dāng)不耐煩的一張臉。
掌心忽然一空,是陸赫揚把手抽出去了。
許則愣了愣,遲緩地感覺到難堪,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但陸赫揚反握住他的手腕,在上面揉了揉,接著指腹慢慢滑到許則的手心,跟他十指相扣。
到了樓下,兩人的手分開。許則推開車門,陸赫揚也下了車,說:“他喝多了,我送他上去�!�
顧昀遲干脆把車熄火,徹底拋棄賀蔚,自己下去抽煙。
樓道還是那么暗,陸赫揚握著許則的手臂扶他往上走。走到二樓,許則突然問:“你……喜歡什么樣的omega?”
他從賀蔚幾次的話里聽出陸赫揚好像沒有喜歡過誰,所以很想知道,沒有別的目的,僅僅是知道一下——什么樣的人會讓陸赫揚動心。
“精明的,臉皮厚的�!标懞論P回答,“會問我要這要那,心安理得地讓我給他很多錢。”
許則想了一下,說:“你騙人�!�
他在陸赫揚面前可能是遲鈍了點,對他所說的一切都深信不疑,但還不至于真的失去判斷力,分不出什么是實話什么是搪塞。
“騙的就是你。”陸赫揚坦然承認(rèn),聲音里帶著點笑意。
走到家門口,許則拿出鑰匙開門,陸赫揚沒有跟著進(jìn)去,他對許則說“再見”,接著將門關(guān)上。許則就站在屋里,微微歪頭,睜著一雙眼睛從門縫里望他,像那種靜靜看著主人離開的寵物,你不知道門關(guān)上后,它們會繼續(xù)這樣在門后等待多久。
門即將徹底關(guān)上,但忽然又被推開了。
許則難得被嚇了一跳,眼睛隨著門打開而睜圓一些。
“怎么了?”他問。
陸赫揚走進(jìn)來,反手關(guān)上門,說:“你這么看著我,我怎么走。”
“……”許則認(rèn)真思考幾秒,然后抬手捂住眼睛,“看不到了�!�
有的人喝醉以后格外煩人,比如賀蔚。有的人喝多之后會變得有意思起來,比如許則。
“好,那我走了。”陸赫揚說。
許則聽到門打開又關(guān)上的聲音,他安靜地忍了會兒,才有點失落地把手放下來。
燈光柔黃,陸赫揚還站在面前,笑著看他。
想象不出陸赫揚會玩這么幼稚的游戲,許則不確定地去碰他的臉——是真的。接連的起伏使許則感到心跳加速、頭昏腦漲,最終受蠱惑似地親了上去。
他被陸赫揚引導(dǎo)慣了,接吻的技術(shù)完全沒有長進(jìn),只會親親碰碰。結(jié)果還是陸赫揚拍拍他的臉,提醒他張嘴。
親了幾分鐘,許則的手不知不覺環(huán)上陸赫揚的腰,陸赫揚捏了一下許則的后頸,跟他分開一點,抿唇笑了笑,說:“我喜歡主動的�!�
這個回答聽起來要靠譜很多,許則注視著陸赫揚,眼皮一耷一耷的,好像要睡著了,把額頭抵在他肩上。
“前幾天我去拳館拿東西,在那里看到賀予了。”許則含糊地說。
“你說賀蔚的堂哥?”
“嗯,他好像跟俱樂部里的人很熟�!�
“好,我跟賀蔚說一下�!标懞論P又笑,問他,“為什么不直接跟賀蔚說,要先告訴我?”
許則仔細(xì)想了想,說:“跟你比較熟一點�!�
“只是比較熟一點嗎?”
許則直起身,開始不停揉眼睛,腦袋越來越沉,他不知道該答什么,怕答錯。
“我要走了,他們還在樓下等我。”陸赫揚把許則沒輕沒重揉眼睛的手按下去,“還有半個月開學(xué),別太辛苦�!�
“嗯�!痹S則點頭。
陸赫揚說:“我在這里看著你回房間再走。”
許則看了他幾秒,轉(zhuǎn)身朝房間走。他在關(guān)門前朝陸赫揚揮揮手告別,陸赫揚站在大門邊看著他。等許則關(guān)上房門,陸赫揚才離開。
“許則,弄完了嗎?那邊車幫忙洗一下�!�
“好�!痹S則從車底下出來,收拾好工具箱,去隔壁洗車間。
上清潔液,沖完水擦干車身,許則正要去拿氣槍,又有人叫他:“許則,找你的�!�
許則回過頭,一輛黑色商務(wù)車停在門口,副駕駛車窗降了一半,露出來的是完全陌生的臉。許則擦了擦手,走過去。
車上下來兩個保鏢,一前一后地站在車頭車尾。后座門被推開,許則站定,面無表情地看唐非繹下了車。
有段時間沒見,唐非繹又精瘦了點,臉上沒什么血色,透著陰沉沉的病態(tài)感。想起拳手說唐非繹的手筋被人挑斷了,許則往他手腕上過了眼——被袖口遮著,看不出什么跡象。
“什么事。”許則問。他不想跟唐非繹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
“沒什么事,就是好奇�!碧品抢[古怪地笑了笑,“好奇我們的小拳手都攀上理事長的兒子了,怎么還在這里洗車�!�
許則皺了皺眉,他對‘理事長的兒子’這個稱呼非常陌生。
“你不會還不知道吧,陸赫揚,聯(lián)盟理事長的兒子。”唐非繹神色嘲諷,“勾搭了人家這么久,連這個都不知道,還不如他養(yǎng)的一條狗——就這樣還想著從俱樂部脫身,誰給你的底氣?”
“所以呢?”許則平靜反問。
唐非繹對許則的認(rèn)知錯誤之一在于他總認(rèn)為類似的侮辱性語言會打壓到許則,但許則其實從不在乎這些。
關(guān)于自己和陸赫揚之間的關(guān)系,無論多么難聽的話、刻薄的嘲諷,只要不是陸赫揚親口說的,那么對許則而言,就都是不重要的。
想退出俱樂部這件事本質(zhì)上也與陸赫揚無關(guān),是許則一早就有的打算。如果不是當(dāng)初葉蕓華動手術(shù)要急用錢,許則不可能會跟唐非繹簽合同。
“所以,來提醒一下你,你跟陸赫揚不一樣,要弄你,真的是件很簡單的事�!�
他說著去拍許則的臉,被許則偏過頭冷冷避開。唐非繹卻不依不饒地扣住許則的下巴,強迫他直視自己:“就算你不怕死,好歹也要想想你躺在醫(yī)院里的外婆吧,許則?”
話音還沒落,唐非繹連許則抬手的動作都沒看清,手腕上猝然傳來劇痛,他被許則反鉗住右手,掐著脖子以巨大的力道按在車上。
車旁的保鏢立馬圍上來,唐非繹咳嗽了一聲:“都別動�!�
許則沒戴手環(huán),s級alpha的信息素擴散開來,壓得人有點站不住。唐非繹的頸側(cè)和手腕痛得發(fā)麻,臉抵著車頂邊沿,說話都含糊:“看來你也知道自己的把柄有多多啊。”
他嗤笑一聲:“就憑你能把我怎么樣?”
“會殺了你�!痹S則語氣冷靜地說。
許則不做空放狠話的無聊事,這個唐非繹清楚,他說要殺了自己,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做到。
“好啊,走著瞧�!�
“看出什么了嗎?”車子駛離汽修廠,唐非繹揉了揉脹痛的右臉,冷聲問。
“暫時發(fā)現(xiàn)兩個,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
“確定不是其他汽修廠的人?”
“確定,那兩人鼻子很靈,我們剛一到,他們就聞出不對了�!�
“從許則身上入手總沒錯的�!碧品抢[看向車窗外,“他們會有忍不住冒頭的時候的,抓住一個,后面的人就好找了�!�
他活動了一下還沒恢復(fù)好就又被許則擰了的右手腕,這只手非但再也拿不了槍,現(xiàn)在甚至連煙都夾不穩(wěn)。
“我一向是很公平的人�!碧品抢[慢慢靠到椅背上,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只是想要對方還我一只右手而已�!�
就算要不了陸赫揚的右手,也必須要找出親手挑了他手筋的那個人。
在原地看著那輛車駛遠(yuǎn),許則轉(zhuǎn)身走回汽修廠,在門口的水池邊洗了個手。盯著水流看了片刻,許則又掬水洗臉。
唐非繹出現(xiàn)得太招搖,不少人都看見了。有人過來問許則:“許則,怎么回事��?”
“沒事�!痹S則抹掉臉上的水,“不會影響店里的。”
他回到洗車間,想把活干完,手機忽然響了一聲,許則立刻拿出來看——不是醫(yī)院那邊的,許則的神色放松了點。
是陸赫揚發(fā)來的消息,一張照片和一條文字信息。
照片是陸赫揚在海里沖浪的側(cè)影,弓著腰背,身上的線條充滿生命力,陽光和水珠幾乎要隔著屏幕落在許則臉上。
文字信息是一句很短的話:小則乖寶,想你啦^o^
許則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把照片保存下來,關(guān)掉手機,繼續(xù)擦車。
十分鐘后,許則收拾好車?yán)镘囃�,關(guān)上車門。掛毛巾的時候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電話,陸赫揚打來的。
“喂?”
“等一下�!彪娫捘穷^傳來賀蔚吵吵鬧鬧的聲音,陸赫揚似乎是走了幾步,到稍微安靜點的地方,才繼續(xù)說,“許則�!�
“嗯�!�
“在忙嗎?”
“沒有,怎么了?”
“看到信息了嗎?”
許則回答:“看到了�!�
“那怎么沒有回�!标懞論P好像是笑著問的。
毛巾沒掛好,掉地上了,許則俯身撿起來,說:“因為不是你發(fā)的�!�
“嗯,賀蔚用我手機發(fā)的�!�
許則點點頭,點完才想到陸赫揚看不見他點頭。他正要開口,陸赫揚接著說:“許則,別擔(dān)心�!�
很突然的一句話,許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作答,因為他現(xiàn)在確實有要擔(dān)心的事。
“無論什么事都別擔(dān)心,沒關(guān)系的,我會解決�!标懞論P說。
如果不是周圍空無一人,許則簡直要懷疑陸赫揚就站在他身邊,否則為什么會這么適時地說這樣的話。
盡管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許則仍然從陸赫揚的話里獲得了奇怪的安慰。他一直習(xí)慣自己解決問題,這是第一次對‘安全感’這種東西有切身體會,是被安撫了焦躁和緊張情緒的感覺,有點陌生,有點新奇。
第51章
許則隔天一早就去了療養(yǎng)院,按理說他不需要太擔(dān)心,這家私人療養(yǎng)院里有不少身份特殊的病人,服務(wù)和安保質(zhì)量一直很高,許則之前還經(jīng)常能看見某些病房外守著保鏢。
周禎也剛上班,換好白大褂從辦公室里出來查房,正好遇見出電梯的許則,他有點驚訝:“怎么了,這么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