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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她一色白衣,絕美的臉上布滿冰霜,裙擺因為剛剛救他而染了鮮血和泥土,還裹了幾根稻草。

    可她飄然若仙,渾身透著高貴清冷的氣質(zhì),如同君臨天下的女王,讓人仰望。

    “撤!”黑衣人抵擋不住,為首之人當機立斷下令。

    此時,院門外一隊軍馬破門而入,將整個宅子包圍起來。

    顧子剛?cè)值茯T馬沖了進來,他們身后,左衛(wèi)府武衛(wèi)手持弓箭,朝著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想要后退,奈何前后左右到處被圍,退無可退。

    “老大,你沒事吧?”顧子剛沖到白璇面前,語氣關(guān)切地問道。

    老二老三也沖了過來,查看白璇身上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卑阻裆亓艘痪�,轉(zhuǎn)眸看向一旁竇冉。

    只見竇冉面色慘白,兩手按住因受傷而顫抖不止的腿,額頭上滲出一顆顆豆大的汗珠。

    白璇讓人找來酒,將匕首燒燙,給竇冉清理了傷口,又上了藥,將小腿上傷口包扎好。

    竇冉嘴里緊咬著帕子,看著眼前為他包扎傷口的女子,原本就不堅定的立場,更加動搖了。

    第202章

    大皇子不可能那么對他

    院子里的打斗聲,逐漸停歇,風聲呼呼,吹得地上茅草到處亂飛。

    血腥味順著風擴散開來,讓人鼻子一陣難受。

    “老大,黑衣人全部自殺了。”顧子剛查探情況后,神色凝重朝白璇走來。

    他們本來想抓活口的,結(jié)果一個也沒抓到。

    白璇點點頭,神色淡然道:“摘了他們面具,檢查面容和身體的特征,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東西�!�

    “是,老大�!�

    顧子剛忙帶著劉卓和蘇芮,去查看黑衣人的尸體。

    自從跟著白璇以來,顧子剛做事也細致了許多,他讓弟兄們拿來紙筆,將每個黑衣人身上的特征做了筆記。

    這時,一個武衛(wèi)在一旁的茅草叢中撿到一塊令牌。

    他拍拍上面的泥土,呈遞上來。

    顧子剛接過一看,眉頭緊皺:“老大,好像是二皇子的。”

    他們作為武衛(wèi),對各類令牌都有所了解,這是二皇子齊暉的令牌。

    顧子剛將令牌遞給白璇,白璇一眼便看到上面刻著一個“暉”字。

    令牌的確是二皇子的。

    顧子剛神色疑惑地看向竇冉:“莫非竇公子得罪了二皇子?”

    竇冉正翻看著武衛(wèi)們剛寫的黑衣人身體特征筆記,聽到顧子剛話不禁回過頭來。

    “我沒得罪過二皇子。”他雖然是大皇子一派,但是也不會跑去得罪二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畢竟還沒有撕破臉。

    白璇捏著手里令牌,神色淡然道:“不一定是二皇子,或許是有人栽贓陷害,沒有其他的證據(jù),不好定論�!�

    今天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幕后之人顯然和她有仇。

    皇后先前還想拉攏她,二皇子是皇后的親生兒子,和皇后同一戰(zhàn)線,不會對付她。

    白璇神色微冷,這種詭譎手腕倒像是大皇子的做派。

    大皇子這一手,若是事情成了,可成功除掉她,若是不成,也可以引她去對付二皇子。

    可惜,他想的太美了。

    就在這時,竇冉忽然看到筆記上寫了一條,有個黑衣人左手腕上有條蜈蚣樣的傷疤。

    竇冉面色一白,整個人愣在原地,手中宣紙也隨之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竇公子?”顧子剛回眸問道。

    “沒……沒什么�!�

    竇冉搖了搖頭,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

    他沉默半晌,開口問道:“我能看看手腕上有蜈蚣疤痕的那個黑衣人尸首嗎?”

    “能啊�!鳖欁觿偞蟠蠓椒降鼗氐馈�

    這沒什么不能看的,顧子剛讓老二老三帶著竇冉去。

    竇冉看過那具黑衣人尸首后,面色不由更白了。

    他身體踉蹌著后退一步,左腿不小心撐了一下地面,疼得他滿頭大汗。

    這不可能!

    大皇子不可能會這么對他。

    今日要不是師父,他很可能就被那些鋒利的槍尖給刺死了,大皇子想要他死嗎?

    白璇看著竇冉驚疑不定的神色,沒說什么,黑衣人已死,線索暫時斷了。

    左衛(wèi)府的人負責清理現(xiàn)場,白璇帶著竇冉回了白府。

    竇冉一路上面色都不太好,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白璇讓清羽和小桔給他安排了房間,讓他早點休息。

    “你受了傷,明日就不必教梁玉菡學基本動作了�!卑阻瘒诟赖�。

    “是,師父。”竇冉眼睛紅紅的,對白璇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跟蹤粉衣女子的龍剎回來了。

    白璇從竇冉房間出去,進了不遠處書房,龍剎快步跟了上去。

    “主子,那女子進了李府�!�

    “哪個李府?”白璇挑眉問道,上京城姓李的可不少。

    “忠勇侯夫人李氏的娘家。”龍剎回道。

    白璇神色不變,腦中再次浮現(xiàn)出那女子的身影,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確認無疑了,那粉衣女子是薛冰雨。

    李府是薛冰雨的外祖家,薛冰雨出現(xiàn)在李府倒也說得過去。

    忠勇侯府全家被流放邊關(guān),當然也包括薛冰雨,只是誰也沒想到,薛冰雨竟敢違背皇命,返回上京。

    看起來,流放的忠勇侯很自由嘛。

    他女兒都能跑回上京,他就更不知道在哪兒逍遙了。

    白璇輕輕提起筆,寫了一道折子,準備明日交給皇帝。

    她看皇帝最近挺閑,不妨給他找點事情做。

    另外一邊,一個躲在暗處的黑衣人逃回大皇子府。

    大皇子一色玄衣,正在庭院里賞月,月色朦朧中,他負手而立,渾身冷意。

    看到回來的人不對,大皇子就已經(jīng)知道事情結(jié)果了。

    黑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在地上,開口說道:“大殿下,事情沒成,那白璇和我們預想的不一樣,她直接就出手救了竇冉,沒給我們威脅她的機會。”

    竇冉現(xiàn)在不但不恨白璇,恐怕還感激白璇救了他的命。

    “這點小事都辦不成,留你何用?”大皇子冰冷的聲音讓黑衣人如墜冰窖,只聽“錚”的一聲,一把長劍扔在了他腳下。

    黑衣人渾身一顫,雙腿發(fā)軟,顫抖著手撿起地上的劍。

    “還請大殿下信守承諾,放過我的家人。”黑衣人哽咽著說道。

    院中男人回過眸來,目光冰冷盯著眼前黑衣人:“你再啰嗦,本宮就讓你家人全部去地下陪你�!�

    黑衣人不敢再說什么,舉起劍自刎于地。

    鮮血打濕了地面,一路蔓延,流到大皇子腳下。

    大皇子唇邊勾起殘忍的笑意,一雙銳利的眼睛看向夜空:“白璇,咱們走著瞧�!�

    翌日清晨,白璇晨練完,又安排好五個徒弟的訓練后,便在等著梁玉菡。

    神奇的是,梁玉菡竟然沒遲到,早早的就來報到了。

    白璇沒說什么,只讓她入列。

    竇冉腿上受了傷,不能教梁玉菡基本動作,這個任務(wù)也就落到了林虎身上。

    白璇則照例進宮,教敏元公主學武,并教九皇子習字。

    還沒到公主的毓秀宮,白璇就被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請到了御書房。

    皇帝見到白璇便是面色一沉,從桌上抓起一幅畫,朝白璇臉上扔來。

    白璇不躲不閃,伸手接住,神色淡然地打開一看,只見是畫著慕容月殺摟抱她的那幅畫。

    “白璇,你這是在干什么?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璇抬眸看向皇帝,眼里神色一陣好笑。

    這幅畫一夜之間,整個上京都傳遍了,可她祖母都沒說什么,皇帝的意見倒是比她家里人還大。

    好在她早就防著,進宮的時候也不是毫無準備。

    “巧了,陛下,臣這兒也有一幅畫,想請陛下鑒賞鑒賞�!�

    白璇淡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幅畫來,恭恭敬敬上呈給皇帝。

    第203章

    你眼里除了升官,就是要權(quán)?

    大殿里一片安靜,魯公公瞅了眼皇帝眼色,這才從白璇手中接過畫卷。

    他輕輕放到皇帝面前,小心翼翼地展開,只見畫上一個俊美不凡的男子。

    此男子一襲玄色直領(lǐng)錦袍,生得高大挺拔,氣宇軒昂,衣袍上一幅波瀾壯闊的山水圖景極為顯眼。

    更為顯眼的是,男子左擁右抱,左手美女,右手美男,兩人皆神態(tài)嫵媚,正服侍著玄衣男子喝酒。

    魯公公嚇得腦門兒上一陣冷汗,這……這畫上的人不是大皇子是誰?

    皇帝一拍桌子,怒容滿面道:“白璇,你竟敢詆毀大皇子?”

    “陛下何出此言��?”白璇抬眸看著皇帝,略帶驚訝地說道,“這畫像上的人是大皇子嗎?”

    “別告訴朕你看不出來?”皇帝眸光幽深道。

    這一身山水繡圖的衣服,除了大皇子,還能是誰?

    “臣的確不知,這幅畫是臣在路上撿到的,也不知道是誰畫的�!卑阻裆坏�,“臣料想大皇子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因而沒敢猜想是大皇子�!�

    皇帝目光冷冷盯著白璇,怒氣沉沉道:“這是有人污蔑大皇子�!�

    “哦,對,對對,肯定是有人污蔑大皇子�!卑阻瘹舛ㄉ耖e地說道,“也有人污蔑臣,陛下所見臣和一紅衣男子摟摟抱抱,就是被人污蔑的,沒想到這人不但污蔑臣,還污蔑大皇子,簡直可惡�!�

    皇帝不禁嘴角抽了抽,這丫頭果然伶牙俐齒。

    他眸光微瞇,目光深沉看著白璇:“你這畫當真是撿到的?”

    “嗯,是臣撿到的�!卑阻娌桓纳卣f道。

    大皇子以為只有他會找畫師畫些莫須有的場景?

    這種小兒科的手段,他用錯對象了。

    皇帝看著眼前面不改色的小丫頭,語氣之中滿是警告。

    “你最好是撿到的,并且,最好保證只會撿到這一幅�!�

    “陛下,這臣可沒法保證�!卑阻痤^來,神情嚴肅地說道,“最近上京城有人作亂,到處亂畫人畫像,一夜之間各種畫像滿天飛,這不在臣能力范圍之內(nèi)�!�

    皇帝冷哼一聲,神色不悅地說道:“你也知道自己畫像滿天飛?”

    白璇就當沒聽出皇帝語氣中的諷刺,神色鄭重地說道:“陛下,這畫臣畫像之人,和畫大皇子畫像之人,乃是同一伙人,陛下若是不加以懲處,說不好今日臣的畫像滿天飛,明日就是大皇子左擁右抱的畫像滿天飛了�!�

    皇帝不禁一陣氣悶,冷冷盯著白璇道:“你不是很能耐嗎?這事兒你解決不了?”

    白璇神色淡然道:“這事兒該是維護上京城治安的各大衛(wèi)府管,臣現(xiàn)在是公主師,不是武衛(wèi)長,不負責維護上京城治安了。”

    皇帝冷不丁地問道:“左衛(wèi)府的顧子剛、劉卓和蘇芮三人,不是聽你的嗎?”

    白璇抬眸看向皇帝,這話好大的一個坑。

    空氣中氣壓一低,四目相對,皇帝目光凜冽,白璇則輕輕收回視線,朝著皇帝跪了下來。

    “陛下,顧子剛?cè)值茈m然是臣招降的,也曾跟著臣一起火燒敵軍糧草,回上京后,臣還為他們討過公道,但是臣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

    “臣公私分明,不愧天地,也無愧于陛下重用和信任,沒有陛下命令,臣絕不會隨意差遣他們?nèi)诉\用職權(quán)為臣做事,還請陛下明察�!�

    白璇的聲音清脆如玉,語氣輕柔,又仿佛涓涓流水,清澈透明,干凈。

    她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烏黑灼亮,滿是認真,神色冷然,極其嚴肅。

    皇帝目光定定看著白璇,半晌,淡聲道:“好了,朕沒說你隨便調(diào)用他們。”

    “臣明白�!卑阻@才垂了垂眸,淡淡一笑,“不過是有人在陛下面前給臣上眼藥水罷了。”

    “你也知道自己樹敵眾多?”

    皇帝不由一陣好笑,有力的手指握著桌上茶杯,輕抿了一口。

    白璇面不改色地道:“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周,哪怕樹敵再多,也絕不后悔�!�

    “哼!冠冕堂皇�!�

    “臣乃肺腑之言�!卑阻实垡暰,神色認真地說道,“臣扳倒忠勇侯府,揭穿禁軍統(tǒng)領(lǐng)穆蔚,都是因為他們犯下大周律令,禁軍統(tǒng)領(lǐng)更是下毒傷害公主,陛下,臣不敢說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但忠君愛國四個字,還是做得到的。”

    皇帝想到白璇揭穿忠勇侯貪腐,將自己從月殺門得到的五百萬兩銀子,盡數(shù)捐給邊關(guān)將士,還冒死揭露居心不良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穆蔚。

    她所做種種,雖然對他偶有冒犯,也讓她步步晉升,可確實是為國為民。

    白璇有野心,可是也有原則,有國家大義。

    這一點,他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皇帝看著眼前女孩兒,目光幽幽地說道:“這正是你屢次冒犯朕,朕卻沒有處罰你的原因�!�

    “謝陛下。”白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皇帝看著眼前小丫頭,再次開口:“你畫像滿天飛,終歸不好,你自己處理一下�!�

    “臣倒是無妨,只是有人污蔑大皇子,到底是膽大包天。”

    白璇美眸輕抬,若有所思地說道,“若陛下給臣維護上京城治安的權(quán)利,臣倒是敢保證,上京城再沒人敢畫大皇子之不雅像�!�

    “白璇,你眼里除了升官,就是要權(quán)?”

    皇帝將茶杯重重地擱在幾案上,臉上神色滿是不悅。

    這丫頭每每讓他心頭舒服一點,就一定要讓不快。

    “陛下要是這么說的話,那這事兒就此作罷,臣的名聲無所謂,但大皇子和陛下的名聲,臣也無能為力就是了。”

    皇帝臉色都黑了,手中的筆徑直扔向白璇:“你真能鬼扯,怎么又扯到朕身上來了?”

    皇帝目光緊盯著白璇,怒罵白璇的同時,還想知道她是怎么扯到他身上的。

    白璇卻低垂著頭,不再吭聲。

    “你倒是說啊,怎么就關(guān)系到朕的名聲了?”皇帝怒聲道。

    白璇這才抬起頭,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這畫像明顯是有人居心叵測,想要污蔑于臣。臣身為公主師,臣的聲譽關(guān)系著皇族顏面,這背后之人以畫像污我名聲,這是想把臣拉下水,從而嘲諷陛下用人不當。

    “臣是陛下力排眾議,親自提拔起來的,這人壞臣名聲,就是壞陛下名聲,搞不好哪一日,不只是臣和大皇子的畫像,就連陛下的畫像也會滿天飛�!�

    皇帝臉都黑了,這丫頭可真是知道怎么激人。

    “那你覺得是誰想壞你名聲,壞朕名聲?”皇帝冷冷道。

    “陛下這幅畫是從誰那兒來的,就是誰想壞臣名聲�!�

    皇帝冷冷盯著白璇:“你不是自詡聰明嗎?那你猜猜看,這畫到底是誰給朕的?”

    “如果臣沒猜錯的話,是新科武狀元馮昊然送進宮來的吧?”

    皇帝眸光深沉看向白璇,她到底是猜到的,還是早就知道了?

    白璇從皇帝的表情,已經(jīng)確認了自己所想沒錯。

    既然馮昊然自己跳出來找事兒,那就別怪她拿他開刀了。

    第204章

    這丫頭竟有如此遠見

    這時,外面下起了雨,這是立春后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的,滋潤著萬物。

    大殿里吹來一縷春風,輕輕拂面,涼絲絲的。

    白璇抬眸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淡淡一笑:“陛下,下雨了,春雨貴如油��!”

    “嗯?”皇帝看了眼窗外,應(yīng)聲道,“嗯�!�

    “國家的棟梁之才,也如春雨一般珍貴�!�

    皇帝瞪了白璇一眼,沒吭聲,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會莫名其妙提什么春雨。

    聽她說什么人才,就知道她是盯上馮昊然了。

    白璇迎著皇帝目光,淡然道:“陛下,咱們這位新科武狀元雖然不是什么人才,但也真是閑,臣要是有他那閑功夫,就好好地提升一下自己武藝,以免這打不過,那也打不過,頂著個新科武狀元的名頭到處丟我大周的人,也丟陛下的人�!�

    皇帝神色不悅地看著白璇,陰沉著臉道:“你的意思是說,朕有眼無珠,定了馮昊然為新科武狀元?”

    白璇微微斂眸,可不是嗎?但這話白璇絕不會說出來就是了。

    “臣絕無此意。”白璇語氣輕柔,態(tài)度恭敬地說道,“陛下一葉障目,被負責武舉選拔的人和馮昊然的小兒把戲糊弄了而已。”

    白璇已經(jīng)了解過,大周武舉是由皇帝指派重要大臣負責,經(jīng)過層層選拔,選出武藝最為高強的前三甲,最終由皇帝定下武狀元。

    這馮昊然是徐丞相選出來的三甲之一,最后皇帝定了他為頭名。

    “大膽!朕是那么好糊弄的嗎?”皇帝沉聲道。

    “可是陛下,馮昊然武藝不高,丟了您的臉是事實。”

    白璇神色不變,跪在大殿之中,挺直脊背道,“武舉選拔的時候,陛下只在最后三人中定下武狀元,有沒有一種可能,陛下無論定誰,都是馮昊然之流呢?”

    皇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白璇這一句話,把武舉的前三甲都給得罪了。

    說她樹敵眾多,也不冤枉。

    可皇帝心里明白,這丫頭雖然口無遮攔,卻總能說到點子上。

    回想當初定武狀元的時候,馮昊然憑借耍了一套昆侖拳法,獲得了他的青睞。

    但實際上,沒人和他對打。

    如今想來,這就是個漏洞。

    皇帝猶疑了一下,開口說道:“有可能他只是打不過你而已,在其他人面前還是很厲害的�!�

    白璇武功高強,連穆倫都打不過,更何況是馮昊然?

    白璇搖了搖頭道:“陛下,絕非如此,馮昊然武功確實一般,臣當初宮宴之上,就已經(jīng)將他實力摸透,他的武功,甚至比不過一個普通的皇宮禁軍,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讓人試探�!�

    皇帝嘴唇顫動,沒說什么,但對白璇的話已經(jīng)信了。

    他沒想到堂堂新科武狀元,竟會如此不堪。

    徐家人可真是敢啊,竟然拿這種貨色來糊弄他。

    “陛下,這主持武舉選拔的人,可真是一點眼光也沒有啊,要是換了我,就是閉著眼睛選,也選不出馮昊然這種人來,真不知道馮昊然是誰負責選拔出來的?”

    皇帝語氣沉沉地道:“是徐清彥�!�

    “哦,原來是徐丞相這個國之蛀蟲��!”白璇輕嘆一聲,滿臉遺憾道,“那就不稀奇了�!�

    “你說什么?”皇帝眉頭一皺,語氣如冰,周身散發(fā)著森然寒意。

    白璇挺直身子,如同一棵青松,目光定定看著皇帝,語氣鏗然道:“陛下,臣說徐丞相是國之蛀蟲,比忠勇侯還大的蛀蟲�!�

    白璇忽然拔高的聲調(diào),冷厲的語氣,嚴肅的神情,讓皇帝都不由愣住。

    大殿里一片死寂,魯公公抬手抹了抹額頭上冷汗,雙腿都有些發(fā)軟。

    皇帝雖然震驚,但臉上神情還算鎮(zhèn)定,他已經(jīng)習慣了白璇語出驚人。

    “為何這么說?”皇帝問道。

    “陛下,徐清彥要不是一條又肥又大的蛀蟲,那他能夠選出馮昊然這樣的武才來,那得是有多瞎�。 �

    皇語氣一沉,冷聲道:“朕怎么覺得你也在罵朕瞎呢?”

    白璇確實很想罵他瞎,但罵他瞎有什么用呢?

    “臣委實沒有。”白璇跪在地上,神色凜然道,“相反,臣覺得陛下寬宏大量,是個海納百川之人,陛下之胸襟,白璇心中是佩服的。”

    皇帝不禁嘴角抽了抽,又拍上他的馬屁了?

    “何以見得�。俊被实蹎柕�。

    白璇神色不變,氣定神閑地說道:“陛下若是胸襟狹隘,不能容人,當初在宮宴之上臣大揍新科武狀元之時,陛下就會覺得臣掃了您面子,治臣的罪了,可陛下非但沒有治臣的罪,反而獎賞于臣,足以可見陛下的包容之心�!�

    白璇這頂高帽子,有理有據(jù),戴得皇帝很舒服。

    但他還是陰沉著臉,語氣沉沉地道:“所以,從那時起,你就開始拿捏朕了?”

    “只能說,臣比較了解您而已�!卑阻⑽⒁恍Φ�。

    皇帝冷哼一聲,語氣不滿地說道:“你了解朕,就是為了拿捏朕�!�

    白璇不禁斂起鋒芒,輕言細語道:“陛下何出此言�。勘菹乱宦暳钕�,臣立馬腦袋搬家,臣如何拿捏得了陛下?要說拿捏,也是陛下拿捏臣。”

    “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別以為朕不知道你�!�

    “陛下的確了解臣,但臣對陛下所說,句句肺腑之言,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今日所言馮昊然之事,也是想為陛下,為大周出一份力�!�

    “……”

    皇帝不禁陷入了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白璇語氣輕柔道:“陛下可有想過,馮昊然之流,心胸狹隘,心術(shù)不正,又沒什么本事,卻為何會成為我大周的武狀元��?”

    皇帝沉眸看著眼前女子:“白璇,你已經(jīng)扳倒了忠勇侯,如今又想干什么?對付徐清彥嗎?”

    “臣倒是不著急,就算不對付徐清彥,也有的是人對付他�!�

    白璇抬眸看著皇帝,目光灼灼發(fā)亮,語氣輕柔到了極致,“臣只是想跟陛下討論一下,我大周人才濟濟,可為何馮昊然之流當?shù)溃菹乱蝗~障目,以至于朝廷腐敗,外交之上盡顯羸弱,魏國屢屢出兵犯我邊境?”

    皇帝滿目震驚地看著白璇,這丫頭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竟能從人才竟牽扯到朝堂,又從朝堂牽扯到外交,從外交牽扯到別國……

    她的目光,能看得這么長遠嗎?

    皇帝忽然就覺得,自己的遠見都有些比不過這丫頭。

    皇帝手掌顫抖了幾下,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白璇,你這是要教訓朕嗎?你以為你是誰?”

    第205章

    你敢詛咒大周?詛咒朕?

    大殿里氣壓驟降,四下里空氣都在震動,魯公公嚇得渾身一顫,跪倒在地上。

    白璇眸光微斂,輕輕看著皇帝,語氣輕柔道:“臣不敢。”

    皇帝不但多疑,神經(jīng)還很敏感,雖然大周朝堂走到這一步,的確有他的問題。

    但帝王便是帝王,哪怕有錯,也無人可以指責。

    白璇一下子提出這么多問題,就相當于是在打皇帝的臉,說皇帝沒有把國家治理好。

    皇帝會發(fā)怒,也是白璇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璇迎著皇帝目光,神色清冷跪在地上,不再開口。

    大殿里一片寂靜,一股危險的氣息在發(fā)酵。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嘩嘩啦啦打在屋頂上,匯成一股股水流。

    白璇的沉默,讓皇帝的怒氣就像是砸在一團棉花上,無人回應(yīng)。

    皇帝雙目冰冷盯著白璇,手指重重地叩擊著桌面上。

    “我大周江山穩(wěn)固,國泰民安,百姓富足,怎么到了你這兒,就變成了危如累卵了?”

    白璇挺直脊背,神色淡淡道:“臣見識淺薄,愚昧之言,還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她那樣云淡風輕,目光清冷,好似說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這樣的態(tài)度,讓習慣了她忤逆的皇帝,多少有些不適應(yīng)。

    這丫頭怎么了?一下子將自己鋒芒全收起來了?

    哼!出盡風頭后,又想當鵪鶉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

    皇帝怒聲道:“你說不放在心上,就不放在心上?你已經(jīng)嚴重影響了朕的心情,今日不給朕說個清楚明白,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白璇眉梢輕揚,抬眸看著皇帝,一雙美眸猶如浩夜繁星,眼里無畏無懼。

    她紅唇輕啟:“陛下當真想聽?”

    皇帝不由微微一愣,這一刻,對上她目光,皇帝才發(fā)現(xiàn),她的鋒芒是與生俱來的,不會那么容易就散去。

    她的暫時退卻,也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而已。

    皇帝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怒容滿面道:“說�!�

    白璇唇角微勾,語氣輕柔,卻說著最忤逆的話:“大周朝堂何止是危如累卵啊,根本就已經(jīng)搖搖欲墜,大廈將傾,亡國在即!”

    魯公公:!��!

    太監(jiān)總管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白璇,白三小姐這是在找死么?

    皇帝面色驟變,雙目圓睜,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伸手去拿桌上茶杯,手卻抖得厲害,索性直接將杯子摔了。

    “砰”的一聲,白瓷茶杯狠狠地砸到白璇面前,四分五裂,滿地碎片。

    “你!”皇帝顫抖著手指向白璇,“好啊,你!你竟敢詛咒大周?詛咒朕是亡國之白璇神色淡然道:“臣都說了這是臣的愚見,不愿再臟污陛下耳朵,陛下非要聽?”

    皇帝:……

    白璇都敢這么跟他說話了?他是不是太縱容這丫頭了?

    魯公公汗流浹背,身上衣服都濕透了,白三小姐說話能不能掂量著點兒啊,每次都是炸雷。

    她看著剛低眉順眼了一些,又扔了一個炸雷,他的心都要被這雷轟碎了。

    皇帝嘴唇顫抖著,啞聲道:“說,你給朕繼續(xù)說�!�

    白璇神色不變,語氣擲地有聲:“高祖皇陵被盜,無數(shù)金銀財寶,珍貴文物流失,大皇子至今沒查出結(jié)果,朝堂馮昊然之流當?shù)�,外強中干,人才流失,朝中無人諫忠言。

    “聽說年節(jié)那日,外國使者冷嘲熱諷,我大周滿朝文官鴉雀無聲,最后還是蕭王一眾武將出馬,才壓下了外國使者的氣焰,魏國最近又蠢蠢欲動,想要聯(lián)合周邊各國,伺機攻打我國邊境,如此,陛下還覺得大周的江山固若金湯嗎?”

    皇帝:�。。�

    白璇言之鑿鑿,哪怕滿朝文武,也無人能說出這話來。

    也或許他們知道,只是無人敢說?

    皇帝目光定定看著眼前女子,只覺得渾身一震,白璇女兒之身,可一身熱血,竟比男兒還要熱烈。

    白璇軟了語氣,語重輕柔地說道:“陛下并非心胸狹隘,沒有遠見之人,也并不是不能用人,不能容人之人,可為何我大周泱泱大國,會一步步走向下坡之路?

    “是因為我朝人才之路阻塞,真正有才之人無法抵達陛下跟前,忠勇侯貪腐,而徐清彥則是弄權(quán),臣承認,徐丞相年輕時候,也確實干過一兩件大事,贏得了陛下的青睞,可自從他平步青云,位居高位,便開始權(quán)欲熏心。

    “陛下可查近幾年吏部官員任免和調(diào)動,名冊之上,最近幾年升遷和調(diào)動之人,皆和相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中大多數(shù)升遷之人,都是徐丞相的座上客,和相府來往十分頻繁,他們表面上聽從陛下的,可實際上,聽的是徐丞相的。”

    皇帝陷入了沉默,他最近開始注意相府了,也對這些事情有所耳聞,可見白璇所言非虛。

    白璇看著面色變白,卻不再那么激動的皇帝,知道他情緒已慢慢平靜下來。

    “陛下,臣說句不該說的,您這幾年在朝政治理上,心勁兒散了�!�

    “何以見得?”皇帝喉嚨堵得慌,聲音暗啞。

    對于白璇的話,他已經(jīng)無力反駁,因為白璇一語中的。

    白璇輕言細語道:“從當初蕭王上呈邊關(guān)戰(zhàn)事的奏折給您,您卻不知顧子剛?cè)耸芙狄皇�,就能夠看得出來�!?br />
    皇帝:……

    他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了嗎?

    “那你可知,朕為何心勁兒散了?”

    皇帝端起宮人大著膽子重新奉上的新茶,又輕嘆口氣,放下,目光幽深看著白璇。

    白璇頓了一下,開口說道:“大概是因為陛下一人獨立支撐,身心俱憊,累了吧�!�

    “白璇……”皇帝眼眶微紅,輕輕垂了垂眸,他從未想過,最懂他的,竟然是一個小丫頭。

    半晌,皇帝抬頭看向白璇,“你真的是白府三小姐嗎?朕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聰慧過人?”

    白璇神色鎮(zhèn)定,迎著皇帝視線與皇帝對視,大方坦蕩。

    皇帝懷疑她的身份很正常,按照古代女子的教育,很難教出她這樣思維的女子來。

    但白璇也絕不可能說她是來自千年之后,除非她想被視為妖魔鬼怪。

    “陛下,臣自幼受父親教導,愛好廣泛,多看雜書,得以開闊眼界,但父親告訴臣,人要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不然,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可朕看你,鋒芒畢露啊!”皇帝目光緊緊盯著眼前女子,好似要將她看穿。

    “那是因為,臣在邊關(guān)九死一生,歷經(jīng)磨難,早已將生死看淡,臣回來之后,就決定不再掩飾鋒芒,臣這一生不求別的,只求能以一己之力,為陛下,為大周效力,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如此,方能死而無憾�!�

    皇帝心中何其震驚,一個女子,柔弱之軀,竟能說出如此大義凜然的話?

    難怪白璇膽大包天,一點也不怕他,一個連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又怎會畏懼皇權(quán)?

    “可你也不在乎白家嗎?你的行為或許有一天,終會連累到白家?”

    第206章

    這選的什么狗東西?

    “臣為何要怕?”白璇迎著皇帝探究的目光,神色坦然道,“臣做事頂天立地,無愧于家國,陛下一不是暴君,二不是昏君,就連守陵軍協(xié)助徐勇盜取皇陵,那般大逆不道,陛下都只是處置了他們本人,而沒牽連他們家人,陛下又怎會隨隨便便牽連臣的家人?”

    空氣中又是一靜,雨聲嘩嘩,砸在地上,也敲擊著皇帝的心。

    “你啊,你……”皇帝手指虛點著白璇,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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