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閣里思決定改變策略，提出要比試射箭，并點了一個身材粗壯的女勇士，名叫鄭紅蠻。
他聽說南朝的女人柔若不能自理，身邊養(yǎng)了一群丫鬟，照顧生活起居。
正在姜扶光想要應(yīng)戰(zhàn)時，姜寧嘉率先起身：“父皇，兒臣也想同云中國的勇士較量一番�！�
“準(zhǔn)了�！蹦吓d帝點頭，之前連贏了兩場，平了一場，便是輸一場也不打緊。
內(nèi)廷立馬在臺上設(shè)了兩靶，劃定射程距離為一百五十步，統(tǒng)一使柘木弓，每人射五箭，以正中靶心多者勝。
姜寧嘉同鄭紅蠻一起上臺。
鄭紅蠻身形高壯，與之一比，身形削瘦的姜寧嘉，就比她足足矮了半個頭。
文武大臣們紛紛搖頭，幾乎已經(jīng)預(yù)見了，這一戰(zhàn)必輸無疑。
姜扶光對姜寧嘉很有信心，對戚言淮道：“教我們騎射的白老將軍曾言，最厲害的箭術(shù)，是要心中有箭，才能百發(fā)百中，要心箭所指，眼箭所向，耳聽八方，匯聚成神，則箭之所至，所向披靡，三皇姐就極有天賦。”
她根骨太差，在箭術(shù)上難有成就，就在騎術(shù)上多下功夫。
姜寧嘉則騎術(shù)難精，在箭術(shù)上卻深得真?zhèn)鳌?br />
戚言淮笑了：“巧了，我的騎射也是白老將軍教的�！�
姜扶光定了定神，認(rèn)真觀看比試。
姜寧嘉大約有些緊張，首箭失利，距離靶心偏了寸許，底下的文武大臣們，立馬搖頭嘆息。
輪到云中國鄭紅蠻，她一箭射中靶心，立時士氣高漲，挑釁地看向姜寧嘉：“聽說你們南朝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邊養(yǎng)了十幾個丫鬟伺候，連生活也不能自理，被你們南朝的男人們，養(yǎng)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年齡一到，就要配人，結(jié)婚生子，嘖！”
此言一出，南朝不論男女臉都變了。
姜扶光抿了嘴角，姬如玄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她發(fā)怒的前兆。
有幾個爆脾氣的武將家小姐，憋不住火氣，拍案當(dāng)場：“敢侮辱我南朝女子，找死是不！”
“不會說話，就給老娘閉嘴。”
“信不信比試完了，老娘打得你滿地找牙�！�
“我南朝有攝政長公主，臨朝聽政，你們云中國有嗎？”
“……”
南興帝淡聲道：“繼續(xù)比賽�！�
場中的嘈雜，終于安靜下來。
姜寧嘉緊緊攥起拳頭，深吸一口氣后，緩緩放開，因為太過憤怒，她聲音有些嘶�。骸澳靡粭l蒙巾過來�！�
姜扶光立馬讓瓔珞去拿。
蒙巾擋住了眼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頓時耳聰心明，不必受場中形形色色之人的干擾，整個人都沉靜下來。
場中一片嘩然——
“怎么把眼睛蒙上了，荒唐，狂妄�！�
“她想干什么？射不過，大大方方認(rèn)輸就行，我南朝又不是輸不起，也不嫌丟人。”
“眼睛蒙上了，看不到靶子，這要怎么射？”
“……”
聽著場中眾議紛紜，南興帝有些不悅：“安靜。”
立時鴉雀無聲。
姜寧嘉深吸一口氣，舉弓對準(zhǔn)靶子，拉弦蓄力，猛地松弦，箭矢‘嗖’一聲，尖嘯而去。
“噗！”
場中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
只見姜寧嘉一箭，射到了鄭紅蠻的靶子上，將鄭紅蠻射的那支箭，射了下來，‘啪’一聲掉在地上。
靶子上，只有一只紅色尾羽的箭矢，釘在屬于鄭紅蠻那一箭的位置上。
“好！”南興帝驚聲叫好。
從前教導(dǎo)扶光和寧嘉騎射的白老將軍，就時�？滟�，兩位公主皆是人中之鳳，一個騎術(shù)精湛，一個箭術(shù)過人，他也只當(dāng)兩個女兒有些天賦，這話恭維居多，竟不知道寧嘉還有這樣的本事。
場中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鄭紅蠻氣得直咬牙：“這是犯規(guī)�！�
姜寧嘉拉下眼巾：“規(guī)則上沒說不能這樣射。”
鄭紅蠻啞口無言，規(guī)則是雙方定下，彼此都同意的，南朝寧嘉公主憑實力鉆漏洞，她無話可說。
“云中國來者是客，”姜寧嘉揚頭，看向臉都黑了的閣里思，“南朝作為東道主，應(yīng)禮讓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王子若覺得比賽規(guī)則不妥，可以當(dāng)場提出更改規(guī)則，姜寧嘉自當(dāng)遵從。”
一席話，盡顯了大國風(fēng)范，讓滿場的文武大臣們都交口稱贊。
閣里思臉色越發(fā)難看，比賽都進(jìn)行了兩輪，哪有中途改規(guī)則的道理，他覺得，這是南朝公主對云中國的挑釁與羞辱。
閣里思心中火冒三丈，陰著臉：“不用，比賽繼續(xù)開始�！�
接下來！
閣里思又開始后悔，之前沒有更改規(guī)則，剩下三箭，他們鄭紅蠻射一箭上去，姜寧嘉隨后，就將之一箭射下。
五箭射完！
箭靶上只有一支藍(lán)色翎羽，還留在靶子上。
其余四箭，全是代表南朝的紅色翎羽。
看了自己箭靶上射偏的一箭，姜寧嘉放下手中的長弓，躬身道：“這一戰(zhàn)，我認(rèn)輸�！�
負(fù)責(zé)裁定的官員，頓時急赤白臉：“您怎么能認(rèn)輸？明眼人都看出來了，此一戰(zhàn)，是您技高一籌�！�
場外其他人也不理解，跟著一起附和。
“鄭紅蠻五箭皆中靶心，”姜寧嘉遺憾道，“我卻射偏了一箭，比賽的規(guī)則是，中靶心多者為勝，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fēng)�！�
“可是……”裁定的官員，看著鄭紅蠻靶子上，孤零零的藍(lán)色翎羽。
“不必多說，”姜寧嘉榮寵不驚，“我在靶場上的行為，全因鄭紅蠻侮辱我南朝女性，是為尊嚴(yán)故，但規(guī)則上，我甘拜下風(fēng)。”
第168章：絕不能輸
裁定官面露難色，一點也不想判定鄭紅蠻贏。
“寧嘉所言甚是，”南興帝一臉欣慰地看著姜寧嘉，“我兒心胸曠達(dá)，遠(yuǎn)超這世間眾多男子，雖敗猶榮�！�
一句雖敗猶榮，令在場之人心服口服。
姜寧嘉十分激動：“兒臣，多謝父皇稱贊。”
南興帝高興完了，就問：“寧嘉有功，想要什么賞賜？”
姜寧嘉先是沉默了一陣，隨后一咬牙，單膝跪地：“父皇，兒臣想進(jìn)城外護軍營，投身行伍，為家國盡忠，為父皇盡孝，請父皇恩準(zhǔn)�！�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不光南興帝吃驚，其他文武大臣們，也都有些不可置信。
“女子怎可從軍？南朝沒有這樣的先例�！�
“真是荒唐，身為天家公主，享受天命富貴，怎可這般離經(jīng)叛道？”
“自古男主外，女主內(nèi)，怎可顛倒陰陽，使陰陽失衡，這萬萬不可！”
“……”
姜寧嘉聽著場中眾議紛紜，一顆心漸漸跌落谷底，原以為自己贏了云中國的女勇士，就能達(dá)成所愿。
終究還是妄想了。
這時，場中響起一道瑯聲如玉：“女子因何不能從軍？試問南朝有哪一條律令，規(guī)定女子不能從軍？”
姜寧嘉陡然抬頭看去。
是姜扶光！
柳大夫立馬跳出來：“自古保家衛(wèi)國者，皆為男兒，這也是約定成俗的規(guī)定�！�
“自古，皆，”姜扶光一字一頓質(zhì)問，“柳大夫，未免斷章取義�！�
“商王后婦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戰(zhàn)神，對外助商高宗武丁開疆拓土，征服蠻夷，一生南征北戰(zhàn)，未有一敗，對內(nèi)她亦是賢德的王后，替商高宗生兒育女，以至于她死后，商王武丁悲痛不已，將其葬在政殿旁，日日追思，守護�！�
“瑯琊呂母，率瑯琊民眾，發(fā)動農(nóng)民起義，反抗王莽暴政，乃史上赫赫有名的起義女領(lǐng)袖�！�
“前秦高帝苻登之妻毛皇后，出身將門，擅長騎射，在苻姚之戰(zhàn)中，同苻登夫妻同心，大敗姚軍。”
“……”
這個長公主，怎就喜歡摳別人字眼？
這不是御史臺喜歡干的事嗎？
她怎么比御史還要御史？
“我且再問，”姜扶光目光環(huán)視四周，“女子因何不能從軍？南朝有哪一條律令，明文規(guī)定，女子不能從軍？”
場中之人，無不啞口無言。
女子不能從軍的理由多了去，可大多都是一些大男子理論，眼下也搬不上臺面，沒得叫云中國看了笑話。
人家云中國連女勇士都有。
況且，寧嘉公主的實力，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柳大夫有苦難言，嘴硬強撐：“南朝沒有女子從軍的先例�！�
“現(xiàn)在有了，”姜扶光起身，走入臺前，躬身奏拜：“朝廷綱紀(jì)，當(dāng)以律令為先，南朝沒有哪條律令規(guī)定，女子不能從軍，那么寧嘉公主所請，便符合律令，并無不妥�！�
“寧嘉公主的實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不能因她是女兒身，便對其存在偏見。”
“沒有先例，便開一開先例，凡事都有先例，因循舊例是讓我們以史為鑒，并不是讓我們墨守成規(guī)，一成不變，請陛下恩準(zhǔn)！”
有一個武將家的小姐站出來：“臣女，斗膽附議！”
“臣女附議！”
“臣女附議！”
“……”
之前挑釁未成的鄭紅蠻見此一幕，哈哈一笑：“我就說嘛，你們南朝的女子根本就被男人當(dāng)成傳宗接代的工具，箭術(shù)再好有什么用，將來是能相夫教子，還是能伺候公婆啊，哈哈……”
云中國那邊爆發(fā)一陣嘲笑聲。
南朝這邊的眾大臣，紛紛怒目而視。
南興帝神色淡淡：“朕也想知道，女子為何不能從軍？這是誰規(guī)定的？朕也想知道，這世間還有誰比朕這個天子懿律嘉量，金科玉律�！�
此言一出，柳大夫連忙起身，走到臺前，跪到圣前。
南興帝看向了姜寧嘉，微笑道：“你有不輸男子之果敢誠勇，亦有報效家國的志氣，便允你入神衛(wèi)護軍營�！�
有戚言淮那小子照應(yīng)一些，問題不大。
姜寧嘉大喜過望，連忙抱拳謝恩。
身為神衛(wèi)護軍營統(tǒng)領(lǐng)的戚言淮，把玩著酒杯，輕笑：“有點意思�！�
這件事就此定下。
柳大夫渾身虛脫了一般，回到座位上。
這一段插曲到此結(jié)束。
到了下一輪，姜扶光主動起身：“聽說，云中國女子善馭馬，孤倒是想討教一二，不知云中國可有應(yīng)戰(zhàn)？”
姬如玄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臺上明亮到發(fā)光的姜扶光。
閣里思王子愣了半晌，才點了一個身形嬌小，容貌俏麗不俗的女勇士：“烏依娜，你上去�！�
一行人移步馬場，馬道上設(shè)了路障，增加賽馬的難度，也增加了不少可看性。
姜扶光換了銀紅馬裝，到達(dá)馬場時，馬場上一切準(zhǔn)備就緒。
烏依娜一臉高傲，挑眉看她：“你們南朝的女人，還真麻煩�！�
姜扶光沒理她。
兩人挑了馬，做好了準(zhǔn)備。
尖銳的哨子聲，響徹了整個馬場，一棕一白兩匹馬，宛如離弦之箭，同時沖出。
姬如玄死死盯著，場中屬于姜扶光的白馬。
在馬兒沖出去的一瞬間，姜扶光整顆心飛揚了起來，耳邊呼嘯的風(fēng)聲，眼角不斷飛掠倒退的風(fēng)景，成了一道道殘影。
“駕！”她揚手揮鞭，瑯玉聲音，在風(fēng)中破碎。
馬場上的人都驚呆了：“長公主的騎術(shù)這么好嗎？”
姜寧嘉笑了：“等著瞧吧，這局長公主贏定了，從前教導(dǎo)我們騎術(shù)的白老將軍說，長公主看似溫靜，但她的心，有無限廣闊，這方寸天地，能困住她的身，她的眼，卻困不住她的心�！�
所以，不論她如何努力，在騎術(shù)上總也比不過姜扶光。
兩人速度不相上下，互相僵持。
烏依娜不停地?fù)]鞭，加速，仍被南朝長公主咬得死緊，想到閣里思王子那些折騰人的手段，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她絕不能輸。
一定要贏！
烏依娜發(fā)了狠，一鞭抽向姜扶光，比賽規(guī)則沒說不能傷人。
場外之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第169章：說了要養(yǎng)我
姬如玄猛地將手中的酒盞捏碎，看向女勇士的目光，已然在看一個死人。
襲來的馬鞭，把空氣抽得噼里啪啦響，姜扶光早有防備，身體后仰，躲過這一擊。
烏依娜抓緊時機，搶先了一步，回頭挑釁地看了姜扶光一眼，雙眼盯緊了前邊的障礙欄。
翻過這個障礙欄，就能徹底把南朝長公主甩開。
就能贏！
就在這時，姜扶光猛地一鞭抽向烏依娜，雙腿夾緊馬腹，用力一拉馬韁，高喊了一聲‘駕’，馬兒仰頭，高高地撂起前蹄，猛地一躍而起，完成了障礙翻越，宛如離弦之箭，向終點飛馳。
“咝！”烏依娜發(fā)出悶哼聲，握著韁繩的手臂，被抽了一道紅痕。
錯過了障礙翻躍的時機，被姜扶光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場外不少人看出了門道，長公主抽女勇士那一鞭，不論是時機，還是角度，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場中爆出了一陣歡呼叫好聲。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馬場上燈火如晝，一片通明。
東方毓看著那道銀紅身影，在明亮的燈火下，顯得明麗鮮亮，目眩神迷。
南興帝驕傲的神情，幾乎溢于其表，一把摟住穆貴妃的肩膀，大笑道：“梓童，你真是為朕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穆貴妃也很高興：“也是陛下教女有方�！�
閣里思這邊連番失利，臉色已經(jīng)徹底掛不住了，內(nèi)心深處浮現(xiàn)了淡淡的隱憂，父王想要南上稱雄的霸業(yè)，真的能成嗎？
隨后，南興帝欽點了宗室里，一個武藝一般的子弟上場，輸給了云中國，為這場比試畫下了終點。
姜扶光換衣出來，就見姬如玄站在一棵桃樹下。
樹上高低錯落，掛了幾盞昏燈，朦朧的光影灑落在他身上，削瘦挺拔的身影，嶙峋若孤巖。
“你怎么在這？”姜扶光走過去。
“怎么辦？”姬如玄撫了一下額頭，“你一離開我的眼睛，我就心神不寧，好像你要出事一樣�！�
姜扶光直接從他身邊走開。
闌珊燈影，薄薄地灑在她身上，夜風(fēng)輕輕拽動她的衣裙，將她纖細(xì)的身段，勾畫得朦朧妖魅。
令人心醉神迷。
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后的動靜，姜扶光駐足、旋身，壓腳的裙邊倏然綻放，宛如一陣荷風(fēng)，翻滾著嫵媚的細(xì)浪。
“還不快跟上，”她回頭看他，唇邊淺笑盈盈，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萬壽宴不能離席太久。”
“姜扶光，”姬如玄大步上前，仿佛一條找到主人的大狗狗，不停沖主人搖尾乞憐，“不如，你就收了我吧，你堂堂護國長公主，臨朝攝政，收一個面首總不過分吧！”
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的住進(jìn)長公主府，同姜扶光朝朝暮暮，還能保護她。
多好啊！
姜扶光不理他，并加快了腳步。
“考慮一下唄，”姬如玄不依不饒，湊到她身邊推銷自己，“我長得俊俏，且身強力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入得了洞房，還能打能扛，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能護你一世安康，不虧吧！”
姜扶光沒忍住回頭瞪他：“玩笑也要有個限度，你適可而止�！�
“我說真的，沒開玩笑，”姬如玄露出一個乖軟的笑，“旁人便是要議論，也是說我不知羞恥，仗著有幾分姿色，勾引長公主，攀龍附鳳�！�
“越說越離譜，”姜扶光面上浮現(xiàn)了一絲惱色，雙頰透了薄紅，“我懶得理你�！�
說完，她扭身就走。
“女人，可真是無情啊�！奔缧β晣@氣，看姜扶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提起褲子不認(rèn)賬的負(fù)心漢。
姜扶光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一條手臂，及時勾住她的腰身，輕輕一帶，姜扶光踉蹌著跌進(jìn)了姬如玄懷里。
姜扶光仰頭看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眸中映著朦朧燈火，宛如光影灑落的湖面，映著瀲滟的水色，粼粼的波紋，當(dāng)真是眉是山巒聚，眼是橫波水。
想親！
姬如玄將她按進(jìn)懷里，一低頭，一個吻落在她發(fā)間，他深吸了一口氣，胸腔里盈滿了她幽幽的發(fā)香。
“姜扶光，你說了要養(yǎng)我，”一掌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他聲音沙啞，帶了一些嘶沉，“不能反悔�！�
過了良久！
一直久到，姬如玄幾乎控制不住，要掐住她的腰，獰笑著告訴她：反悔的后果，會很嚴(yán)重哦！
姜扶光終于悶悶地嗯了一聲。
大約是姬如玄太會賣慘，開誠布公之后，她像中了邪一樣，鬼使神差就答應(yīng)養(yǎng)了個狗男人，還上了他所謂的滅北朝，統(tǒng)一南北的賊船。
事后自然是悔得腸子都綠了。
后悔也晚了。
……
萬壽巡田，圓滿結(jié)束。
返京后，一場大雨帶走了暮春最后一絲涼意，將枝頭的秾桃艷李，打得七零八落，一地落英，綠意漸濃，天氣也越發(fā)炎熱。
姜扶光喊來瓔珞：“挑兩個貌美如花，舞姿妖嬈的美姬，不露痕跡地送到閣里思身邊�！�
瓔珞心中一跳：“您這是……”
“不要多嘴！”姜扶光神色淡漠，嗓音透了警告。
瓔珞連忙壓低頭：“奴婢這就去辦�！�
山亭里安靜下來，姜扶光長眉微斂，細(xì)致如鬢，卻透著一股迫人的凌厲。
閣里思仗著身后有云中國兩大部夷，便有恃無恐，因戚家軍同南越年年交戰(zhàn)，覺得戚家軍積弱，認(rèn)定南朝不敢在這個時候同云中國翻臉，更不敢得罪他，為太尉府樹敵，便在南朝肆意妄為，以為南朝沒人敢拿他怎么樣？
她有無數(shù)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報復(fù)方法。
至于罪魁禍?zhǔn)椎某卸鞴�，對付他只需要忍耐�?br />
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姜寧嘉走進(jìn)山亭里，里頭儼然變成了一間小書房。
案上文書紙張堆疊如山，朱筆、墨硯、筆山、鎮(zhèn)紙、水盂整齊排列，書匣堆放一堆，一片狼藉。
姜扶光手里捧了一卷西南地物志在看。
看到感興趣的內(nèi)容，她會抄錄下來，一些地勢方面，還會根據(jù)描述，繪下相關(guān)的地形圖。
“這都什么��！“姜寧嘉拿了幾頁，眼睛發(fā)暈，完全看不懂。
第170章：風(fēng)雨欲來
姜扶光擱下書：“我從宮中的藏書閣里，尋到了大虞朝時，西南一帶的輿圖，不過輿圖上許多地域和名稱，同現(xiàn)在差別很大，正在查閱西南一帶的地物志�！�
大虞朝開西南蠻夷之地，滇王降虞，大虞在西南設(shè)‘云中郡’，西南一帶這才有‘云中’之稱。
宮中有西南一帶的輿圖，及許多西南的文獻(xiàn)書籍留存。
“你看這個做什么？”姜寧嘉嗅到了一絲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
她這個七皇妹，從小就是一個能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先籌謀一番，傳說中的謀定而后動。
“知己知彼嘛！”姜扶光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姜寧嘉也不問了，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聽說了嗎？烏依娜死了�！�
死狀極其凄慘。
姜扶光捧著茶，不由一怔。
“就是之前和你賽馬的云中國女勇士，”姜寧嘉一臉唏噓，“今天，天沒亮，尸體同收拾泔水的驢車，一起從四方館里運出來，驢車不知怎就受了驚，卷尸的草席掉在地上，里面的尸體露了出來，這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姜扶光蹙眉：“怎么回事？”
“烏依娜當(dāng)時，”姜寧嘉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又怕污了她的耳朵，“衣不蔽體，且體無完膚，聽說是被凌虐致死�！�
見她一臉尷尬神情，姜扶光明白了，‘凌虐’指的是什么，心里直犯惡心：“是因為烏依娜在行宮輸了賽馬？”
“多半是，”姜寧嘉也不是很確定，“不過，聽說烏依娜出身施浪詔貴族，身份不低，本身實力也不弱，閣里思就算因她輸了賽馬，對她施以懲罰，也沒必要殺了她，總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姜扶光低頭喝茶，之后又問：“和你一起比箭術(shù)的鄭紅蠻，有沒有受到懲罰？”
鄭紅蠻出身比烏依娜低，是因姜寧嘉相讓，這才贏了比試，可贏得并不光彩，以閣里思的性情，肯定也不會滿意。
“聽說挨了一頓鐵鞭，傷得不輕�！苯獙幖稳粲兴�。
姜扶光低頭喝茶，暗暗將整件事琢磨了一遍。
“你說，閣里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姜寧嘉神色帶了鄙夷，“南朝地廣物博，人才濟濟，云中國彈丸之地，本就依附南朝，輸給南朝也很正常，怎么還把人當(dāng)牲畜一樣打罵懲罰？云中國萬里挑一選出來的勇士，就這待遇？”
姜扶光眼里一陣幽深：“閣里思的反應(yīng)確實有些大了�！�
“閣里思這人爭強好勝，小題大做，實在太霸道了，”想到實力不錯的鄭紅蠻，姜寧嘉輕嘆一聲，“算了，反正也不關(guān)我們的事�！�
姜扶光擱下茶杯：“你什么時候去神衛(wèi)營報道�！�
“明天就去，”姜寧嘉臉上神采飛揚，“這兩日，我將公主府里一應(yīng)瑣事都處理好了�！�
進(jìn)了神衛(wèi)護軍營，沒有軍職在身，不能擅離營中，以后每十日才能回來一趟。
“恭喜你呀，”姜扶光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從前白老將軍總是感慨，你為什么托生了女兒家，不然定能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
“大約也是聽他說的次數(shù)多了，我就想啊，憑什么只有男人才能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女人就不可以？”提及往事，姜寧嘉神色有些恍惚。
“期待你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的那一天，”姜扶光看著她，眼里充滿了鼓舞，“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姜寧嘉看著她，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我會向天下所有人證明，女子一腔忠勇，從未遜于兒郎�！�
“我等著那一天�！苯龉夂此�。
姜寧嘉上前一步，用力將她摟進(jìn)懷里：“謝謝你！”
……
第二日，姜扶光去送姜寧嘉。
一回到長公主府，小德子滿頭大汗地迎出來：“長公主，陛下召您進(jìn)宮議事，您快準(zhǔn)備一下，隨奴婢進(jìn)宮去吧！”
巡田回京，已經(jīng)過了四日，共商伐越大計的會談，也要開始。
張德全請姜扶光進(jìn)殿。
日光從半敞的排窗透入，南書房里一片明亮，白玉龍獸首三足蓋爐，盤踞在龍案前，噴云吐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龍涎香，醇厚幽靜。
斑駁的光落在他身上，兩鬢的灰絲，讓姜扶光心中一陣酸澀。
“來了�！蹦吓d帝擱下奏折，露出笑容。
“讓父皇久等了�！�
父女倆沿著外頭的長廊，走到廡廊下。
廡廊處種了一叢忍冬花，沿著欄桿木架攀蔓，正值花期，金銀二色忍冬花，在綠葉間翩翩起舞，引來了蜂蝶相戲。
“你對合作伐越怎么看？”南興帝出聲詢問。
此處沒有外人，父皇是想聽她真實想法，姜扶光也不瞞著：“云中國并不可信�！�
“何以見得？”閣里思萬壽朝賀的誠意，是毋庸置疑的，滿朝文武對此事抱有極大的信心。
姜扶光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皮羅耶上位后，是否真心歸依南朝，還有待商榷，閣里思朝賀上貢，確實表達(dá)了云中國，同南朝繼續(xù)友好往來的誠心，但這誠心有多少，也尚可未知�！�
南興帝深以為然：“依你之見？”
姜扶光將烏依娜的死說了一遍：“便輸了威嚴(yán)，又何至于此，鄭紅蠻和烏依娜，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與懲罰，不像不服氣，倒像在泄憤，倘若真心依附南朝，怎會因幾場比試，就激憤至此？”
南興帝的目光不由一深：“你的說法很沒有說服力�！�
閣里思的態(tài)度有問題，是沒錯。
但證明不了什么。
姜扶光將此事說與父皇知道，是讓父皇有個思量，并不指望能說服什么。
“首先，促成雙方合作的條件是什么呢？”利益才是合作的根本，吃力不討好的事，云中國怎么會干？
南興帝目光漸深：”你是怎樣想的？”
“無非兩點，”姜扶光胸有成竹，語氣十分篤定，“其一，要求南朝派兵相助云中國，征服其他三詔。”
南興帝仔細(xì)聽著，沒有說話。
“其二，倘若父皇不愿出兵，他們會退而求其次，要求南朝不要干涉西南爭斗，皮羅耶會自己出兵，征服其他三詔，統(tǒng)一西南�！�
第171章：唇亡齒寒
南興帝沉凝了半晌：“你是覺得二者皆不可為？”
姜扶光緩緩點頭：“父皇可要想清楚，西南一帶六大部夷，其中蒙西詔、蒙舍詔、越析詔，雖然積弱，但同時，也對南朝構(gòu)不成威脅，三詔靠近南朝嶺南一帶，已經(jīng)部分漢化，向來依附南朝，云中國不敢對三詔出兵，是擔(dān)心南朝會插手�！�
想要統(tǒng)一西南，就越不過南朝，云中國這才拋出了共商伐越大計的誘餌。
南興帝臉色已經(jīng)一片鄭重。
“眼下，蒙西詔、蒙舍詔、越析詔三詔雖然積弱，也不成氣候，但三詔同氣連枝，又有南朝震懾一二，云中國尚不敢妄動，三詔是抵御云中國的天然屏障，父皇真的打算放棄三詔？”
“皮羅耶野心勃勃，父皇真的放心讓他一統(tǒng)西南，就不怕養(yǎng)虎為患？讓西南成為另一個南越國？”
“再說云中國，邆賧詔征服了浪穹詔、施浪詔，河蠻，及周邊大小部夷，這才建立了云中國，但邆賧詔的位置，靠近西北一帶的西蕃國，雙方互有往來，生活習(xí)性，也受西番影響頗深�！�
“共商伐越的計劃，至今還秘而未宣，但前來朝賀的三詔使臣，只怕已經(jīng)聞到了風(fēng)聲，不日就會求見父皇，試探父皇的態(tài)度。”
“父皇還請盡早決斷。”
一字一句，當(dāng)真是針針見血，南興帝看了她良久，這才道：“朕以為你會支持伐越會談�！�
如果不能拉攏云中國這個盟友，太尉府將腹背受敵。
這幾乎是一個死局。
姜扶光面露苦澀：“我何嘗沒有這樣想過？可閣里思態(tài)度不對，我不能將太尉府的后背交給這樣的盟友，太冒險了�！�
倘若沒有行宮里發(fā)生的事，她或許還會在兩國共謀伐越的會談上多使些力。
南興帝久久不語，陷入了天人交戰(zhàn)。
他何嘗不知此事不妥：“若能借助云中國伐越成功，皮羅耶便是統(tǒng)一西南，云中國也不足為懼�！�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云中國可不可信�！苯龉馍裆�，“西南那么大一片土地，與嶺南交接，同西番國接壤，父皇真能放心讓皮羅耶一統(tǒng)西南，真到了那個時候，南朝還能震懾云中國嗎？”
南興帝腦中便浮現(xiàn)了，南書房墻上，掛著的那幅南朝疆域圖，那是他日日夜夜駐足良久的輿圖，上面的每一個地域，他都熟爛于心。
西南成患，并不是危言聳聽。
“西番蠻夷，兇猛如虎，云中國可以向南朝稱臣，為什么不能向西番俯首？一旦云中國臣服西番統(tǒng)治，那么西南一帶，又將陷入永無止境的干南興帝沉默良久：“依你之見？”
姜扶光緩聲道：“父皇不必急于一時，此次先同云中國商議建交事宜，伐越一事，容后再談，我倒有一計，可以暫時緩一緩嶺南的局勢，讓太尉府不至于太被動。”
南興帝眉目一松：“說來聽聽�！�
“其一，蒙舍、蒙西、越析三詔，近來定會求見父皇，試探父皇對于同云中國建交的態(tài)度，”姜扶光目光閃了閃，輕笑一聲，“父皇只需表達(dá)，南朝會同云中國建交往來，命禮部及鴻臚寺的官員，一定要加倍禮遇云中國的使臣�！�
南興帝眼中透了笑意：“連西南三詔也要算計其內(nèi)？”
“唇齒相依，唇亡齒寒，”姜扶光臉上沒了笑意，“三詔如果夠聰明，想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三詔若不想淪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就不會坐以待斃。
南興帝覺得有點意思：“那么其二呢？”
姜扶光湊到南興帝的耳邊，小聲說了一陣。
南興帝聽了之后，臉上浮現(xiàn)了笑意：“你這個小狹促鬼，敢情是讓父皇幫你當(dāng)一回惡人�！�
“父皇，您一直不滿承恩公把持兵部，掣肘太尉府，打壓戚家軍，這一次定能讓他主動將錢送給戚家軍�！�
朝中有不少武將，奏請陛下增加嶺南兵額數(shù)量，延加軍餉，兵部那邊一直以國庫不豐，戶部吃緊為由婉拒。
戶部就更不用說了，但凡能少花錢的地方，他們就雙手贊成，多年來同兵部一唱一和，父皇沒少為這事頭疼。
“若嶺南的局勢真能緩解一二，確實也不必急著同云中國合作，觀望一下云中國的態(tài)度，也更穩(wěn)妥，”南興帝笑了起來，“行，就按你說的辦�！�
“謝謝父皇。”姜扶光松了一口氣。
南興帝話鋒一轉(zhuǎn)：“接下來，同云中國商議繼續(xù)建交一事，便交給你全權(quán)策應(yīng)？”
扶光臨朝攝政不久，這是一個累積聲望的大好機會。
承恩公府在行宮里，不惜算計把她送到閣里思的床上，還搭上了自己的嫡親外甥女，就是為了得到一個讓閣里思親自指定，參與會談的名額，父皇卻讓她全權(quán)負(fù)責(zé)！
想到惡心人的閣里思，姜扶光蹙眉：“父皇還是另選旁人吧，兒臣就不參與了�！�
不僅不接手，連參與也不愿，南興帝的臉色頓時沉下：“可是閣里思對你有什么不敬之舉？”
閣里思連嫡公主都敢肖想，扶光又生得傾城絕色，未必沒有那齷齪心思。
姜扶光連忙安撫：“父皇別生氣，阿兄已經(jīng)替我教訓(xùn)他了，反正他在京里也待不了多久，這段時間避著些便是�！�
南興帝聽笑了：“原來這小子是為你出氣，打得好��！”
出宮后，姜扶光直接去了一趟太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