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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是南珠�!苯龉庥行┏泽@。

    戚言淮笑:“合浦六所,這些年采的一等上品珠全在這里,每一顆都是大兄精挑細選,玉潤渾圓,瑰麗多彩,且皎潔艷麗�!�

    南珠產(chǎn)自嶺南廣西合浦,產(chǎn)量比較大,但珠分九等八品,最好的一等上品世所罕見,采集萬千螺,也罕見其一。

    嶺南是戚家的地盤,大兄將最好的南珠全部截留下來,攢了多年,才攢了這么一盒,倒是煞費苦心。

    “真好看呀。”姜扶光捻起一顆珠子,斑駁的光影下,晶瑩透澈的珠子上,有金粉色的煙霞流轉(zhuǎn),當真是美不勝收。

    她轉(zhuǎn)動珠子,發(fā)現(xiàn)珠身光瑩流轉(zhuǎn),深深淺淺的金粉,宛如天邊漫綻的霞光一樣絢爛。

    “聽說南珠燦如煙霞,流光溢彩,所以又叫北海金霞珠,當真是名不虛傳��!”

    自古便有“東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之說,歷朝歷代以南珠為尊。

    南珠凝重結(jié)實,色澤經(jīng)久不變,乃國之珍寶,“人老珠黃”的說法,于南珠而言,卻并不適用。

    南珠的開采,自周朝始,歷朝歷代都因采珠引發(fā)過不少慘事,赫赫有名的魚目混珠,就因朝廷采珠無度,竭澤而漁,合浦采珠人為了活命拿魚目充足珍珠。

    先帝時期,便曾經(jīng)合浦進貢的南珠,達不到上貢的數(shù)量與品質(zhì),懷疑當?shù)厝怂讲兀瑲⒘松锨Р芍槿耍掀忠粠а鞒珊�,百姓哀嚎成片�?br />
    父皇登基之后,了解到先帝竭澤而漁,這才導致南珠數(shù)量減少,憐采珠之苦,不允大肆采珠,并派兵鎮(zhèn)守合浦六所,禁民間盜采,合浦六所采珠場得已休養(yǎng)生息。

    但即便如此,這些年來,合浦上貢的南珠數(shù)量仍然不多。

    戚言淮見她一臉稀罕勁:“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從前上貢到宮里的南珠,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據(jù)我所知,你每次都能得兩三珠。”

    姜扶光理直氣壯:“那些又不是大兄送的。”

    戚言淮無語。

    “一等珠里還要分個高低上下,宮里賞賜的,品質(zhì)也不如這些好,”姜扶光繼續(xù)說,“從皇后那里得來的南珠本就不多,早些年阿娘身子不好,我都用作了調(diào)香,送給了阿娘與父皇�!�

    南珠鎮(zhèn)心安神、凝魂定魄、清熱益陰,對阿娘的效用極大,她哪舍得自己留著?

    戚言淮收斂了笑意:“這回不用省了,回頭給自己做幾件首飾,堂堂長公主,連一件南珠首飾也沒有,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入藥調(diào)香也行,對了,我還聽說,南珠粉做成的脂粉,能悅澤潤面,使人青春永駐,比玉容膏更勝一籌,還能清心明目,你政務(wù)繁重,每日用眼太久,小憩時,記得口含一粒珍珠,睡前喝一杯珍珠粉,還能緩解疲憊,以后你想使多少都行�!�

    以后宮里沒人壓著扶光,獲取的南珠,不需要全部上貢到宮里去,再由宮中賞賜,所有的南珠都是阿琰的。

    姜扶光小心地扣好鎖片,讓瓔珞讓南珠收好。

    戚言淮四下張望,沒看到與姜扶光形影不離的影密衛(wèi),不由納罕:“怎么沒看到君玄?”

    姜扶光眼里透了笑意:“去準備返程的行囊了,不到晚上,根本見不到人。”

    戚言淮嘆了一口氣:“大理外面的天氣越來越冷,確實該好好準備,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兩日后,”姜扶光想到這一別,又要許久才能相見,心里有些惆悵,“再晚些,天氣會更冷,路途也越發(fā)不好走�!�

    離京這么久,也不知朝中局勢如何。

    西南不在南朝治下,沒有修直道,消息傳遞至少要十天左右,正值隆冬,消息難免滯后。

    姜扶光著實擔心,必須要盡快趕回去。

    戚言淮心疼得一抽一抽地:“現(xiàn)在外面天寒地凍的,嶺南一些地區(qū),甚至還在下雪,大雪覆蓋,路途越發(fā)難行,簡直遭了大罪,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支持來你西南了�!�

    姜扶光彎起唇兒,笑得一臉俏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阿琰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戚言淮不由默沉下來。

    短短一個多月,阿琰歷經(jīng)艱險,幾經(jīng)生死,身上再也沒有從前的嬌氣勁兒,瀲滟的眉目,多了幾分堅毅與沉靜,她又瘦了許多,身材嬌小,天然一把瘦骨,顯得瘦弱、纖柔。

    只是,再也不會有人將她同‘柔弱’聯(lián)想在一起,反而覺得她風采高湛,宛如一株青玉竹,外直內(nèi)韌,其音颯颯,其勢挺拔,剛?cè)岵〾翰坏梗L吹不折。

    姜扶光嘆了口氣:“可惜,沒機會與大兄相見了�!�

    戚言淮安慰她:“等西南這邊戰(zhàn)事平定,征南將軍進京拜見陛下,晚些時候也能見到�!�

    姜扶光心里還是覺得遺憾。

    “他還是老樣子,”見她還是一臉傷感,戚言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就是臉上多了一條疤�!�

    姜扶光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大兄怎么沒在信里提過?”

    戚言淮一挑眉:“這有什么?他之前總嫌棄自己長得像大伯母,作為一個武將,一點也不威武,這回臉上多了一條疤,他不知道有多高興。”

    姜扶光心中澀然,大兄小時候文采更出眾,那時戚氏如日中天,家里也沒勉強他。

    后來二舅舅戰(zhàn)死,外祖父病體纏身,大兄身為家中長子,義無反顧,投身軍中,短短十五年,便已經(jīng)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征南將軍,是軍中出了名的儒將,都已經(jīng)二十六了,卻仍未成親。

    她時常寫信詢問,大兄總是輕描淡寫地回道:南越未滅,何以為家?!

    滅南越,是每一個戚家人心中的執(zhí)念。

    是國仇,亦是家恨。

    但其實,大兄的親事是被耽誤了,因外祖父身體不好,大舅母年常留在京中照應(yīng),大舅舅一個男人,自然顧不上這些兒女情長,大兄整日待在軍中,連只母蚊子都見不著,何談親事?

    大舅母不是沒想過,在京里尋摸一個好姑娘,可大兄常年駐守嶺南,大舅母自己也嘗盡了,常年與丈夫分隔兩地的酸楚,怎么好旁的姑娘,也受這種苦?

    第433章:其象無雙,其美無極

    便是夫妻倆能在一起,可嶺南條件艱苦,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愿意陪丈夫在軍中吃這種苦頭?

    大舅母也希望能尋個與大兄品貌相合,情投意合的女子,陪他渡過余生,如此一來,就更不好安排了。

    前些年,承安侯擺布兵部,打壓戚家軍,掣肘太尉府,戚家軍積弱,嶺軍那邊戰(zhàn)事頻發(fā),大兄每日研究兵法策論,訓練兵卒,也顧不上自己的親事。

    種種顧慮,大兄終是被耽誤了。

    戚言淮笑道:“大舅母去了嶺南后,已經(jīng)在給大兄尋摸親事,想來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收到大兄的喜訊了。”

    姜扶光聞言,心中不由一喜:“大兄的終身大事也該定下來了�!�

    ……

    第二日,盛利隆平定越析內(nèi)亂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大理城,拜見長公主。

    瓔珞過來通傳:“長公主明日要返程回京,請了理藩館的大臣過來議事,請閣下稍候片刻�!�

    盛利隆本來心中忐忑,聽聞此言后,心頭不由一松,只要長公主不是刻意推托言辭,不愿見他,不論讓他等多久,他都愿意等。

    驛站里各人忙進忙出,忙忙碌碌,一箱箱的東西抬出驛站,長公主身邊的侍從,掐著尖細的嗓音,盯緊了搬東西的人。

    “這是邏炎大人,送給長公主的香料藥材,全都是西南一帶最名貴的,都小心些。”

    “哎喲,快輕點,這是蒙圖多大人,今早命人送來的翡翠,還有一些稀罕的寶石,可千萬別摔壞了……”

    “還有這個,是大理城的貴族們,送給長公主的山珍,連宮里也不常見到,稀罕著呢,可別弄灑了。”

    得知長公主要返京,西南各個部族紛紛帶上珍稀名貴之物,前來拜見長公主。

    盛利隆垂下目光,他也帶來了越析詔的珍寶,象牙、翡翠、瑪瑙等,整整兩大箱,還有一座金礦,一座銀礦、一座鐵礦的轉(zhuǎn)贈文書。

    折了他半副身家。

    盛利隆心都在滴血,可他也明白,之前出賣長公主,已經(jīng)令長公主十分不滿,他必須讓長公主滿意,獲得長公主的支持,才能坐穩(wěn)首領(lǐng)之位,在接下來與二蒙的利益斗爭之中,不至于太被動,才能保住更大的利益。

    三詔聯(lián)盟已經(jīng)名存實亡,二蒙也不會輕易放過越析詔。

    越析詔經(jīng)歷內(nèi)亂,正是人心浮躁之際,很容易被人從內(nèi)部瓦解,若不盡快找到靠山,想來越析詔在被二蒙刮分利益后,實力大損,依舊難逃被他們不逐步吞并的下場。

    這是西南各族部之間的常態(tài)。

    皮羅耶也是吞并了周邊幾十個大小部族,才有了如今的云中國。

    盛隆利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終于看到一行人穿著官服,從院子里離開,不一會兒,瓔珞過來傳喚,他立刻打起精神,起身整衣,跟著瓔珞姑娘身后去了書房。

    長公主端坐在椅間,她妝容細致,峨眉朱唇,眉心一朵淡黃至白的梓木花鈿,云髻巍巍,鬢邊的發(fā)絲蓬松,簪著一朵紅艷的復瓣山茶,花大如牡丹。

    青色的深衣,繡著淡黃色的梓木花纏枝紋,鮮妍明快,淡黃色的褶裙,垂在腳下,宛如一朵綻開的梓木花,肩挽一條紅色花鳥披帛。

    其象無雙,其美無極。

    與當初在盛府見到的她,判若兩人。

    一剎那間,盛利隆心生恍惚,這里仿佛不是西南蠻夷之地,而是九天閶闔開宮殿的洛京皇城,心中陡生了一股臣服之意。

    盛利隆斂衣跪倒在地,身體伏地不動:“盛利隆拜見長公主,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攝政監(jiān)國長公主,位同儲君,呼一聲千千歲,亦不為過,只是姜扶光向來低調(diào)做人,享盛譽而謹持。

    姜扶光慢慢擱下茶盞,垂下眼睛,不禁想到了,那些因她一道命令,義無反顧走上絕路,命喪賓川的一百多人。

    理智而言,盛利隆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以及整個部族的命運押到她一個外族人身上,在南朝與云中國之間舉棋不定,左右縫源,只想為自己,為越析部民爭取到最大的生機。

    這并沒有什么錯,只是立場不同。

    她因盛利隆的背叛,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卻也從盛利隆那里得到了足夠多的消息。

    姜扶光斂下眼中澀然,低聲道:“起來吧!”

    盛利隆卻不敢起身,伏在地上,口口聲聲向長公主賠罪認錯:“……出賣長公主,實非在下真心所愿,然而事與愿違,在下萬萬沒有想到,城中有貴族,早在波留多進入盛府之后,就暗暗盯上了他,在發(fā)現(xiàn)假扮成侍女的長公主不在大廳后,就向閣里思告密……”

    書案上鎏金鑲狻猊熏爐,香煙裊裊,一室清蘊。

    盛利隆話里話外,無非向她暗示,是波留多不夠謹慎,才暴露了密會一事,他是受了波留多的連累,責任也不全在他身上。

    姜扶光復又端起茶盞,白瓷如玉,襯得她柔荑纖纖,指甲上丹紅豆蔻鮮妍華美。

    盛利隆此話,有推卸責任之嫌,卻也是實情。

    波留多進城之后,頻繁與城中貴族打探盛利隆的消息,引起了一些勢利小人的注意。

    盛利隆刻意頓了頓話,沒聽到長公主的聲音,這才繼續(xù)道:“當日,閣里思直接沖到我的住所,我極力為長公主拖延時間,卻惹惱了閣里思,他揚言,要殺了我,還要屠殺我的部民�!�

    “長公主為了南朝社稷安穩(wěn),為了天下萬民,肯孤身犯險,深入虎穴,我盛利隆雖然是個小人,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無數(shù)忠心我的部民,淪為閣里思的刀下亡魂……”

    說到最后,他已然紅了眼眶。

    趙氏非我族類,有豺狼之心,身為越析詔的首領(lǐng),便是像狗一樣活著,也要為越析詔四十萬部民圖謀后計。

    只差沒明著說,自己也是受害者,因波留多行事不夠謹慎,害得他,差一點就命喪閣里思之手。

    “起來吧,”姜扶光垂眸,聲音聽起來低沉沙啞,不似平時嬌柔宛轉(zhuǎn),透了威儀,“當日閣下與孤,透露了不少消息,說起來,大理城能渡過此次危機,也有閣下一份功勞,閣下身不由己,便功過相抵�!�

    第434章:利益分配

    若沒有盛利隆的消息,大理城是肯定守不住的。

    盛利隆大喜,連忙跪拜謝恩。

    姜扶光起身,走到書房里獨占一隅的沙盤前,沙盤上模擬了整個西南的縮圖,立體直觀。

    “皮羅耶現(xiàn)已伏誅,云中國人心已亂,已是囊中之物,依閣下之見,勝利的果實,該如何分配?”

    南朝出兵出力,幫助三詔守住了城池,滅了云中國,接下來,也該商量戰(zhàn)后的利益分配。

    盛利隆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長公主是想讓他出頭,為南朝爭取更大的利益。

    如此,此行的目的,總算達成了,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氣。

    盛利隆放松不少,走到沙盤前,從善如流:“依在下之見,長公主該當首功�!�

    姜扶光拔下沙盤上紅色的小旗,拿在手中把玩。

    盛利隆繼續(xù)道:“是長公主深入虎穴,九死一生,才將皮羅耶在城中安排布署了三萬精銳的消息,送回了大理城,大理城提早防范,毀了皮羅耶里應(yīng)外合的破城計劃�!�

    “也是長公主坐鎮(zhèn)大理城,布署調(diào)動,凝聚了大理城的人心,大理城才抵住了,皮羅耶一連數(shù)日的強勢攻城,堅守了整整十日,力破了皮羅耶的破城計劃�!�

    “更是長公主不惜以命相搏,破除皮羅耶在城中安排的細作,散播流言,煽動人心,妄圖從內(nèi)部瓦解大理城的陰謀,將大理城化為一座甕城,誘敵入城,拖延了皮羅耶的攻城進度,等來了援軍�!�

    “據(jù)我所知,大理城能堅持到援軍到來,亦是長公主身邊的吳中尉布署指軍之功�!�

    “更是戚家軍,馳援及時之功。”

    “眼下戚家軍征討云中國,從此之后,西南再無云中國,西南的民部們能夠安居樂業(yè),更是功在千秋。”

    “……”

    姜扶光將手中紅色小旗,插到賓川與云中國的邊界。

    盛利隆眼皮重重一跳,沙盤將西南的山川河流模擬的形象直觀。

    藍色小旗,代表三詔聯(lián)盟,黑色小旗,代表云中國所在的地域,而紅色小旗,代表的是南朝的戚家軍。

    姜扶光又取了一枚藍色小旗,插到云中國位置:“既如此,三詔遷往云中國都城,占據(jù)云中國附近大片的土地、水源、牧場、各大商道資源,以賓川為界的云南十二縣,盡歸南朝所有,如何?”

    盛利隆呼吸一滯,整個人愕然到了極致,一時忘了語言。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南朝長公主的胃口會這么大。

    這真的是突如其來的決定嗎?

    早前三詔進京朝賀,與南朝簽訂了一份合作抗越的條款,當時主導這一切的人,正是長公主,談判期間,南朝禮部的官員曾委婉表示,想要收復云南五縣。

    為了彌補三詔的損失,南朝會繼續(xù)開拓南朝與西南的商道,促進雙方更緊密的合作。

    當時三詔,礙于云中國,不敢直接拒絕,南朝也沒有勉強,這讓他們著實松了一口氣。

    直到這一刻,盛利隆才明白,南朝沒有勉強,是因長公主很清楚,收復云南十二縣的時機總有到來的一天,不必急于一時。

    皮羅耶統(tǒng)一西南的野心,于三詔而言,是滅頂之災,但對長公主來說,卻是收復云南十二縣的時機。

    長公主打著出使云中國的目的,不遠千里來到西南,分明早有預謀。

    盛利隆心中駭然。

    “云中國二百余萬部民,將是三詔壯大的時機,”姜扶光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盛利隆,“南朝將在大理城建立軍政,戚家軍永鎮(zhèn)西南,威懾西番,令其不敢來犯,三詔將在南朝的庇護下,永享自由與和平�!�

    盛利隆聽得頭皮發(fā)麻,渾身上下滾過細細的戰(zhàn)栗:“自三詔投靠南朝,一百余年過去了,三詔部民在大理城附近一帶繁衍生息,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安定自由的日子……”

    迫離故土,背井離鄉(xiāng),與強大的西番國比鄰相望,西遷之后的日子將何其艱難?

    姜扶光輕笑一聲:“南朝出兵出力,助三詔滅了云中國,卻因云中國與南朝土地,并不接攘,不能將云中國劃進南朝疆域,自古征戰(zhàn),無不為了疆域與資源,總不能讓戚家軍白忙活一場�!�

    “你說對嗎?”

    盛利隆說不出話來,冷汗不停地冒出來,內(nèi)里的衣衫都濕透了。

    沒有長公主,沒有戚家軍,三詔早就覆滅了,南朝是整個西南所有部夷的恩人。

    總不能讓戚家軍,滅了云中國之后,還將云中國拱手相讓給三詔吧。

    這也說不過去。

    三詔也沒這么大臉,更沒這么厚的臉皮。

    他們真要這么想,信不信長公主立馬就能翻臉不認人。

    她能下詔征討云中國,就能下詔征討三詔,云中國都擋不住戚家軍的鐵騎,更遑論是損失慘重,元氣大傷的三詔呢?

    只是,長公主的胃口太大了,云南十二縣,包括大理城、越析詔所在的賓川。

    “云中國占據(jù)了,整個西南一帶的西北方廣闊的土地、牧場,還有數(shù)條商道,土地面積也只比云南十二縣,小了約五縣面積,云中國不善耕種,那邊的土地比云南十二縣會更肥沃,是南蠻人更向往的地域�!�

    云南十二縣雖然比,云中國大了不少,但南朝幫了三詔這么大一個忙,要了這多出來的五縣面積,這不過份吧。

    皮羅耶徹底不知道說什么了,南朝將在西南一帶正式建立軍政,看似只掌控了云南十二縣,其實是將整個西南都控制在內(nèi)。

    可是,三詔有拒絕的余地嗎?

    根本沒有!

    戚家軍滅云中國,是在掃除阻礙,也是在威懾三詔。

    “三詔沒有拒絕的余地�!苯龉馍ひ舻�

    盛利隆心中一喘,感覺長公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據(jù)我所知,為了對抗皮羅耶,三詔將部族積累的資源,都轉(zhuǎn)移到了大理城,戰(zhàn)爭期間,物資十倍消耗,城中物資已經(jīng)消耗一空,就連承諾給南朝的大批物資,也用來安撫城民,大理城毀了近半,百廢待興,想要重建,于物資缺乏的三詔而言,又是何其艱難。”

    第435章:好縝密的心機

    盛利隆硬著頭皮道:“承諾給南朝的部分物資,在守城期間已經(jīng)消耗了半數(shù),剩下的并不多,也是長公主大義,親自下令,以南朝的名義,將剩下的物資分發(fā)給百姓,穩(wěn)住了大理城的局面�!�

    長公主是在提醒他,沒有南朝的幫助,大理城想要重建,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大理城是西南的商貿(mào)之地,如果沒有大理城,西南將徹底淪為蠻荒之地,商人也不會再來西南,三詔就算不西遷,日子也會越來越艱難。

    三詔元氣大傷,處處都需要仰仗南朝,違背南朝沒有好結(jié)果。

    道理是要一點一點地講出來的,姜扶光緩聲道:“南蠻從前居無定所,經(jīng)常為了爭奪利益,彼此掠奪,為了資源東奔西遷,遷徙對南蠻來說是家常便飯,不曾在故土難離一說,南蠻人如今的自由與安定,是在南朝的庇護之下。”

    三詔投靠了南朝之后,南朝拿下了大理城的控制,南蠻結(jié)束了居無定所,刀口舔血的日子,才能安居樂業(yè)。

    只差沒明著說,三詔現(xiàn)如今的一切,都是依賴南朝,沒了南朝,三詔不過是一群茹毛飲血的蠻子。

    盛利隆呼吸一緊。

    “背井離鄉(xiāng),只是一時,”姜扶光抬眸看他,目光透了一絲笑,使她面容柔和了一些,“只要南朝繼續(xù)庇護你們,西南部族只會日益興盛,孤可以承諾三詔,有孤在的一天,絕不會欺壓西南部夷。”

    盛利隆渾身發(fā)顫,為眼前這個少女的野心而驚懼,也為她最后一句承諾折服。

    “盛利隆必為長公主馬首是瞻,替長公主掃除一切后患�!�

    事已經(jīng)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長公主不想以強制手段達成目的,令南朝與三詔生隙,讓他從中周旋。

    二蒙眼見越析詔,已經(jīng)主動倒向了長公主,便知道大勢已去,西遷一事,至少達成了五成,接下來,二蒙會絞盡腦汁,竭力與南朝方爭取更多西遷的好處。

    南朝占盡了好處,為表自己的仁義大度,只要不是太過份的要求,想來也不會拒絕。

    二蒙從南朝獲得了足夠的好處,就算有任何不滿,也不會怨恨南朝,只會怨恨越析詔,怨恨他。

    這叫仇恨轉(zhuǎn)稼。

    這位長公主,當真是好縝密的心機。

    可即便如此,盛利隆也不能拒絕,只有投靠了長公主,才能保住越析詔現(xiàn)在的利益,再從南朝方獲得更多的利益。

    二蒙再恨他,也不敢輕易動他。

    天下底只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等越析詔日日壯大,自然不怕二蒙。

    姜扶光目光一深,居高臨下俯瞰沙盤,將整個西南盡收眼底。

    收復云南十二縣,在大理城設(shè)立軍政,只是她的第一個目的。

    戚家兒郎世代鎮(zhèn)守西南,與當?shù)厝顺苫樯樱朗来娜诤�、同化,或許不久的將來,西南會徹底融入華夏文化,成為華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種血濃于水,不會再因某個朝代的覆滅,對西南的掌控減弱,更不會因某個部族的崛起,與中原分割開來。

    南越亦是如此。

    二人在書房,談了整整一個時辰。

    瓔珞過來稟報:“長公主,邏炎閣下,蒙圖多閣下前來求見,眼下正在外面等候。”

    姜扶光看了一眼盛利隆,露出意深長的笑意:“請進來吧�!�

    盛利隆目光沉了沉,二蒙知道他來拜見長公主,并與長公主相商良久,有些坐不住,聯(lián)合一起過來試探。

    不一會兒,瓔珞便引著二人一起了書房。

    禮成茶畢后,姜扶光唇角微翹,招呼邏炎與蒙圖多過來看沙盤:“方才與盛利隆閣下,提及了三詔以后的發(fā)展,相談甚歡,侍女就來稟報,你們一起過來了,倒是來得正巧。”

    邏炎心中一凜,忍不住看了盛利隆一眼,盛利隆出賣長公主,陷長公主囹圄,長公主九死一生,才逃回大理城,為了取得長公主的原諒,他肯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如此一來,二蒙倒不好再對越析詔窮追猛打。

    是個徹頭徹尾的墻頭草。

    蒙圖多四十余歲,比盛利隆小了不少,知道盛利隆向長公主投誠,臉色有些難看。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們要先保障長公主的利益,能從越析詔分割的利益減少。

    姜扶光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越析與云中國部分接攘,在皮羅耶挑釁之時,是越析詔,頂住了大半來自云中國的壓力,二蒙才能在大理城中,有條不紊地進行各種布署�!�

    這也是實情,邏炎無力反駁。

    蒙圖多心中不服,卻也不敢當面與長公主叫囂。

    “當日,孤深入虎穴,喬裝潛入越析詔,還要多謝盛利隆閣下暗中配合,方能順利與盛利隆閣下一見,從盛利隆閣下口中,探到了諸多消息,命人拼死將消息送回了大理城,破除了皮羅耶,在城中的諸多后手�!�

    盛利隆既然投誠了,她也該有所表示才是。

    邏炎和蒙圖多臉色徹底掛不住,雙雙把頭埋低了,卻敢怒而不敢言。

    長公主都明言了,大理城能守住,也有盛利隆一份功勞,他們就要有所顧忌,不再能肆無忌憚地分割越析詔,達成吞并越析詔的目的。

    盛利隆心知,這是長公主借故敲打邏炎和蒙圖多,不由心中大喜,忙道:“在下實在慚愧。”

    “盛利隆閣下身陷囹圄,卻仍在為三詔聯(lián)盟,為越析四十萬部民費心斡旋,”姜扶光目光一掃眼前三人,語氣微微沉了沉,“越析詔雖未參戰(zhàn),物資卻給到了,三詔共抗云中國的心,都是一樣的。”

    盛利隆若是直接投靠了云中國,也不至于被軟禁這么久,對皮羅耶而言,盛利隆這個首領(lǐng)的價值,可比趙氏強多了。

    邏炎連忙表示:“長公主所言極是�!�

    蒙圖多心中不甘,說好的三詔共同抗擊云中國,大戰(zhàn)臨頭,越析詔出了亂子,不僅退出守城,還險些背刺盟友,說白了,是盛利隆自己無能,怎么他透露一個消息,就有了一份功勞?

    第436章:姬如玄太緊張了

    長公主怎么也不想想,若是越析詔沒有發(fā)生叛變,參與守城,三詔兵力加起來,也有小十萬,就算波羅耶攻城,也不至于損失慘重。

    該說的,也都說完了,姜扶光不想在這件事上,再多說什么。

    三詔之間的恩怨,她不會插手。

    “孤明日就要動身歸京,西南這邊的事,便交由理藩館同你們交涉,”姜扶光嗓音低沉,聲音含了一絲憂慮,微微一嘆,“只是大理城經(jīng)此一戰(zhàn),損毀嚴重,戰(zhàn)后重建,恢復商貿(mào),繁榮經(jīng)濟,哪一樣不是投入巨大,耗時日久,已經(jīng)不利于三詔部民休養(yǎng)生息�!�

    邏炎把頭又埋低了一些,長公主下令征討云中國時,他就知道長公主在西南下了一盤很大的棋,這盤棋涵蓋了整個西南,他心中惶恐,徹夜難眠,城中貴族們亦是如此。

    他不禁心想,戚家軍出兵出力,蕩平了云中國以后,要怎么辦呢?

    云中國與南朝之間,隔了一座大理城,隔了三詔疆域,戚家軍打下云中國,也不可能將云中國據(jù)為己有,將其劃為南朝國土。

    那么南朝辛苦忙活一場,難道要放棄云中國廣闊的土地,水草豐美的牧場,四通八達的商道?

    這不符合一個龐大宗主國的利益。

    “西南部民崇尚自由,熱愛和平,勇敢無畏,孤,思及個中種種艱辛,不禁寢食難安……”

    姜扶光點到為止,云中國一日不災,這些話便言之尚早,她只需給邏炎和蒙圖多通個氣,讓他們知道,越析詔已經(jīng)站到了南朝利益這邊,待日后,時機成熟的時候,自有盛利隆從中周旋,并不需要她做這個惡人。

    回京之后,她要著手與六部議事,準備足夠打動三詔的利益,將自己的賢德之名,繼續(xù)貫徹落實,三詔所有部民都會誠心實意地感激她。

    邏炎躬身下拜:“長公主為三詔部民殫精竭慮,良苦用心,邏炎代二蒙所有部民,多謝長公主�!�

    不管長公主有何目的,至少眼下,長公主言談之間,沒有要損害三詔利益的意思。

    蒙圖多也跟著一起下拜。

    ……

    送走了邏火,姜扶光有些乏了,搬了一張?zhí)梢�,靠在鳳凰樹下小憩,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漸漸朦朧,她撐了撐眼皮,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呆了一呆。

    “你回來了。”她咕噥一句,舉起右手,手指摸到他臉上的面罩。

    姬如玄嗯了一聲。

    手指摸到面罩的邊緣,姜扶光微微用力扯了下來,濕漉漉的眼兒,有些迷離地看著他,眼里春色瀲滟,橫波顧盼,額前的梓木花,開得純真美好,仿佛有陣陣幽香逸出。

    梓木花鈿是他今早親手描的。

    梓木花玲瓏淡雅,并不令人驚艷,白色的小花,像一個個小鈴鐺,它并不是純白色,靠近花蕊的花瓣上透著淡淡的黃,顯得嬌俏可人,有一種別樣的純潔美好。

    姬如玄見她精神不好,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fā)燒:“累了?”

    姜扶光點點頭:“是有點,不過大理城中的一些瑣事都處理完了,明日一早就能啟程�!�

    想到大理外的地界,已是冰天雪地,在這樣嚴寒的天氣里趕路,定要吃許多苦頭,姬如玄心里心疼不已。

    “你真的不坐馬車,準備和我們一起騎馬?”

    騎馬實在太辛苦了,便連他們這些皮厚肉糙的男人,都受不了長途跋涉的苦。

    姜扶光搖搖頭:“十萬里大山,山勢綿延,崎嶇難行,坐馬車本就不方便,碰到山勢陡峭狹窄的地方,為了讓馬車通行,要專程繞路,太耽擱行程了,翻山越嶺的時候,還要使人抬著馬車上山,如今外面天寒地凍,馬車容易打滑,實在太危險了�!�

    來的時候,走了整整二十天,這已經(jīng)算快了。

    回去繼續(xù)坐馬車,恐怕要走一個多月。

    姬如玄一語不發(fā)。

    “這不還有你嗎?”姜扶光知道他不高興,拉了拉他的手,對他撒嬌,“如果我撐不住了,絕不會自己逞強,一定告訴你,到時候,你帶著我一起,好不好?”

    姬如玄一臉無奈:“就沒見過,像你這樣喜歡自討苦吃的人。”

    “我見過的。”姜扶光抬眸看他。

    姬如玄挑眉看她。

    “就是你呀,”姜扶光雙眼明亮,眼底映著他無語的表情,笑彎了唇,“我這都是跟你學的�!�

    姬如玄噎住,看了半晌,她表情又乖又軟,笑容甜糯,非但一點也不心虛,反而理直氣壯的睜大眼睛,把他徹底看無語了。

    “好的不學,學壞的,”姬如玄抵了抵后槽牙,磨了磨,被她鬧得徹底沒脾氣,“出息�!�

    姜扶光坐直了身子,抱住他的胳搏,整個人挨在他的胳膊上,像只扒在他身上撒嬌的貓。

    “我答應(yīng)你,等到了沿途驛站,就在驛站里多休整一些時間�!�

    騎馬能節(jié)省至少一半多的路程,多休整一段時間,也沒什么了。

    “行吧,”姬如玄嘆了嘆氣,“反正我也拗不過你,這輩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姜扶光忍不住笑,額上的梓木花,襯著她明媚的笑顏,像一朵絢麗綻放的山茶花。

    婉轉(zhuǎn)柔情。

    柔媚似火。

    姬如玄湊近了她:“要不要回房再睡一會兒?”

    “已經(jīng)不困了,我在樹下看看書,”姜扶光搖搖頭,接著又問,“你又要上哪兒去?”

    “去廚房,多準備一些補養(yǎng)的湯食,”姬如玄將薄毯扯過來,搭在她腰腹,“我們?nèi)硕�,能帶不少物資,外面天寒地凍,也不怕放壞,沿途休整的時候,生個火堆熱一熱就能入口�!�

    姜扶光心疼他這幾日,每日忙碌不停:“沿途有驛站補給,就別忙活了�!�

    “驛站條件有限�!眮淼臅r候,就考慮到沿途有驛站補給,結(jié)果驛站比他想象的還要簡陋,導致這一路準備有些不足,又急著趕路,倒讓姜扶光吃了不少苦頭。

    姜扶光無奈,出門在外,有諸多不便,就算準備再怎么周全,仍然會有各樣問題,來的時候,他們就準備了許多物資,可沿途一路,該吃的苦頭,一樣不會少吃的。

    姬如玄太緊張了。

    第437章:龍游淺灘

    姬如玄又道:“對了,藥酒也要多準備一些,天氣這么冷,趕路容易生病,要喝些藥酒驅(qū)驅(qū)寒……”

    她身子嬌弱,若不慎在路上生病,沿途醫(yī)療條件差不說,還要分心趕路,那才是真要命。

    姜扶光打斷他的話:“藥酒我泡了不少,藥酒半個月左右,就能喝,現(xiàn)在時間剛好,還有丹參丸、培元丹,固體膏、蘊神丸……我準備了不少,你不要太緊張了�!�

    都是從玉衡子那里討來的方子,是為姬如玄準備的。

    都是他常吃的,姬如玄一怔。

    他在辛苦,為姜扶光準備返程的物資,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姜扶光也為他準備良多。

    難她這幾日,總是十分疲憊的模樣。

    他抵額輕笑。

    “你不要小看我�!彼Z氣柔婉,卻字字鏗鏘。

    ……

    洛京。

    鉛云密布,呼嘯的寒風穿過檐屋窗隙,發(fā)出一陣陣尖嚎吼聲,聽得人心啊肝兒都跟著發(fā)顫。

    小德子抬頭看向陰沉的天幕,不禁嘆了嘆氣:“這鬼天氣,都陰了一個多月,盡天地不見天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他還記得,長公主離京那日,碧空如洗,艷陽高照,當天夜里,刮了夜的秋風,地上落了一層的密葉,第二日天氣就開始轉(zhuǎn)涼,沒幾天,這天就陰沉下來了。

    這一轉(zhuǎn)眼,長公主離京一個多月。

    這天也陰了一個多月。

    小德子攏了攏手上的套袖,縮了縮身子,守在兩儀殿外,聽到殿內(nèi)偶爾傳出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聲趕一聲的,爭先恐后,光是聽著,都叫人難受得慌。

    自從半個月前,征南將軍傳來消息,越析詔發(fā)生政變,被云中國滲透,長公主深入虎穴,密會盛利隆,被閣里思發(fā)現(xiàn),被困賓川,為了將越析詔的消息,送回大理城,不惜將身邊護衛(wèi)安全的暗衛(wèi),皇城司衛(wèi)等人,全部派譴出去,至今生死不知。

    這一消息,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

    陛下勃然大怒,當堂怒罵以昌郡王為首,不肯發(fā)兵西南,迫使長公主前往西南的宗親。

    昌郡王被勒令閉門思過,誰都知道,這是陛下意圖收回昌郡王兵權(quán)的第一步。

    接下來,陛下又借著大理城查處的私鹽案,毫不留情地處置了不少牽連其中的宗親。

    其雷霆手段,叫人不寒而栗。

    一時間宗室里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朝臣們都清楚,這是陛下剪除昌郡王黨羽的第二步。

    朝野上下,也因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倒“昌”,引發(fā)了不小的動蕩,內(nèi)野皆是一片暗潮洶涌。

    承安侯一案的陰影,還沒有徹底從朝中散去,接下來的私鹽案,又是籠罩在朝堂之中的陰云,而倒昌一事,成了導火索,徹底引爆了各黨派之間的權(quán)利爭斗,互相傾軋,連日來事態(tài)持續(xù)擴大,隨著陛下病倒,已經(jīng)漸有不可控制的趨勢。

    倘若陛下龍體安康,朝臣們哪個敢這樣放肆?!

    還真是龍游淺灘遭蝦戲。

    想到陛下的病情,小德子心中一陣擔憂。

    陛下憂心長公主的安危,龍體每況愈下,現(xiàn)今已經(jīng)臥床不起,陛下病重的消息,也遍傳朝野,朝臣們?nèi)诵母�,不思輔政,整天不是算計排除異已,壯大自己的權(quán)柄,就是鬧著要立儲,以防將來皇權(quán)更迭,能憑著擁立之功,保障自己的權(quán)柄。

    渾似陛下就要崩駕。

    唯一讓陛下,感到一點安慰的是,嶺南那邊捷報頻傳,戚家軍神威猶在,戚老將軍仍能震懾朝堂,洛京還能維持現(xiàn)在的安穩(wěn)。

    只是。

    小德子很清楚,陛下臥病不起,長公主遠在西南,陛下至今仍未立儲,朝中群龍無首,人心渙散,一盤散沙,現(xiàn)在的安穩(wěn),只是表象,隱藏在安穩(wěn)下的,是驚濤駭浪。

    連日來,已經(jīng)有不少大臣不顧陛下病體,請求陛下立儲。

    姜景璋開了府門,走向了前朝。

    背后有無數(shù)雙無形的大手正在蓄謀,要將姜景璋推上儲君之位,陛下已經(jīng)漸漸控制不住這股立儲的聲浪。

    這兩日,姜景璋又在鼓動朝臣們,說陛下病重,理應(yīng)迎回后宮之主,主持后宮大局,萬不能讓貴妃娘娘逾越正統(tǒng),以妾充后,亂了嫡庶尊卑,壞了皇家體統(tǒng)。

    貴妃娘娘已然被架到火上烤了。

    “咳——咳——”南興帝靠在榻上,拿著白帕,捂著嘴,咳得撕心裂肺,咳了老一會子,也不帶停的。

    張德全急得渾身發(fā)顫:“陛下,您快躺回去,快躺回去,千萬要以龍體為重啊!”

    南興帝心里堵得慌,咳了好一會兒,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突然覺得胸口一輕,咳嗽緩了下來,他渾身力氣,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整個人歪倒在迎枕上,頭發(fā)蓬亂,面色臘黃,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拿下捂嘴的白帕,帕上一灘猩紅,觸目驚心。

    張德全眼眶頓時濕了,陛下近日來,連連咳血,太醫(yī)們一個個搖頭嘆息,束手無策。

    南興帝虛弱聲問:“咳、西南那邊,可還有消息傳來?”

    同樣的話,陛下一天總要問許多遍,張德全都不知該如何問答了:“陛下,您可要保重身子,不要再讓貴妃娘娘擔心了,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歸朝�!�

    同樣的話,他也說了許多遍了。

    “朝中情況如何了?”南興帝臉色又有些灰敗,用力喘了一口氣,攥住手中染血的白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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