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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謝無熾眼睫染上水汽:“你撓的,你來涂�!�

    “你怎么不說前因后果呢?”

    時書咬牙走近,圍著?木桶把謝無熾看了一圈。他后背鞭傷那綻開的傷痕早淡去,但仍有偏白色曲折的痕跡:“還有疤痕,這要多久才能消?”

    謝無熾:“也許要個半年一年�!�

    時書指頭挑了?清涼藥膏擦在傷口?邊緣,鼻尖嗅到謝無熾身上的輕微酒味,距離太近緩解尷尬聊起別的:“謝無熾,這兩個跟了?你的仆役能干又勤快,你要是巡按全國,他倆能好好照顧你,還能陪著?你�!�

    謝無熾:“我不要他們陪�!�

    “他們挺能干的�!�

    “你在想什么?”謝無熾單手?撐著?浴桶,“不要和他倆當朋友,時書。尤其是衙門派給你的奴役。你可以真?誠,他們卻無法改變自己�!�

    時書:“明白了?�!�

    時書轉移了?話題:“你回來,這院子一下熱鬧了?。”

    “一個人?待著?很?無聊,那我問過你的事,想好答案了??”

    謝無熾說的是和他巡按全國的事。

    時書腦子一下清醒了?:“等一下,你先別著?急,我還在想。”

    謝無熾眸子淡漠:“有什么好想的?”

    “這你別管,反正我要想。別左右我兄弟!”

    時書的氣息落到謝無熾鼻尖,他褐色的眸子專心地盯著?謝無熾胸前的傷口?,也許是心情好,指尖涂抹膏藥時還唱上了?清澈明朗的調(diào)子。謝無熾視線一直停在時書臉上,握住他的手?腕。

    “我回來高興嗎?”

    時書:“——放放放放放手?!不興動手?動腳!”

    謝無熾:“不放�!辈粌H不放,還往跟前拽。

    ,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書腳抵靠著?木桶用力往后仰,拼命朝木簾子外的門看,生怕出現(xiàn)周祥或者李福影子,急眼了?之后嚴肅說:“哥,就這個原因我不想跟你去!你現(xiàn)在都有官府派給你的奴役了?,周圍全是眼睛,再莫名其妙犯病被他倆看見,我這輩子都洗不清男同這個罪名了?�!�

    謝無熾嗤聲:“還是,和親哥哥搞上床的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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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書腦子里震了?一下:“你說什么呢�。�?”

    謝無熾:“我說,在他們眼里,你是和親哥哥搞上床的男同。跟親哥哥接吻,做.愛,被親哥哥壓在屏風后操.成那樣,確實太挑戰(zhàn)別人?的接受能力�!�

    “……”

    “…………”

    “………………”

    時書:“你有親哥哥嗎?”

    謝無熾:“沒有,我獨生子�!�

    時書從?桶里掬了?一掌的水,灑在他鼻梁和唇邊:“我也是。謝無熾,你不說話看著?正經(jīng),一說話就像變態(tài)殺人?狂。但這些話也是久違了?,你還活得這么自以為是,我很?放心!”

    時書后半句話咬牙切齒,謝無熾舔干凈唇上的水珠。

    時書干脆把藥瓶一放:“你自己慢慢洗,我不伺候了?,走人?,睡覺去!”

    “時書,回來�!�

    時書:“干什么?”

    “不想和我多待一會兒?”

    謝無熾的嗓音是青年成熟的嗓音,帶著?磁性,悅耳又似乎有誘惑力。

    時書:“不待,話說不了?兩句你又得來。”

    “……”

    少年清雋如風的身影撩開木簾子,閃到門外去。

    謝無熾拿過一旁的毛巾擦水,待穿上雪白干凈的褻衣,站院子中一看。時書不僅分房睡還分了?屋,時書自覺地選了?遠離謝無熾中堂的小?屋,“嘎吱——”將門緊緊給閉上。

    謝無熾垂眼,周祥跑來道:“老爺,明日上朝是不是還得備個轎子?要的話小?的這就出去問�!�

    一旁的李福抱著?謝無熾換下的衣裳:“老爺,朝服明日還用,趁天氣爽朗,將衣服也洗了?�!�

    謝無熾面無情緒,“嗯”了?一聲。

    -

    另一間屋的門關上。

    時書一個飛撲上了?床,美滋滋躺好拍拍被子。這半個月幾?乎沒一天能正常睡著?,謝無熾平安回來,時書心里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至少再也不會夢到自己去給他收尸的事,就算夢到,時書也不會被嚇醒。

    但半夜,時書醒來時盯著?頭頂:“謝無熾,可以啊,擔驚受怕了?半個月,失眠后遺癥都來了?�!�

    “睡不著?,過去看看謝無熾在干嘛。”

    時書索性起床去串門。他和謝無熾隔著?不遠的院子,現(xiàn)在是子時以后萬籟俱寂,時書走到門口?,聽見“刷刷”洗衣裳的聲音,兩個人?低聲的閑談,停下腳步。

    李福和周祥一直在御史臺當雜役,干的是挑夜香、燒鍋子、砍柴火等粗笨事物,本來要干到死為止,沒成想有謝無熾這個機會,讓他們能從?衙門終生服役變成官員的家仆。

    李福蹲地上,盆上搭著?塊洗衣板,他就邊洗邊說:“先前陳寶也派出去了?,但他跟的人?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三?榜出身,二甲進士,將來前途無量。卻不似咱們這個主?人?,白身入朝,還兼這份倒霉差事�!�

    ,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書睜大?眼,心想:“行啊,李福長得這么老實,心里話還不少�!�

    “哎�!�

    周祥絞水倒在洗衣槽內(nèi),清光蕩漾的水,搖搖頭話不多。

    李福說:“明面上巡查全國新政,還有誰不知道這新政根本做不起來?傅相沒點頭,滿朝文武都沒幾?個點頭。這新政,割的就是這群大?官的肥肉!誰樂意??又是個熱火燒冷灶的活兒,我看別新政沒辦成,自己還丟了?官。”

    周祥說:“誰讓是個替死鬼�!�

    李福:“命苦,倒霉的�!�

    周祥:“他被砍頭了?,咱們再找下家就是,有什么好急的?”

    “……”

    月光照在庭院,將時書俊秀明朗的臉映得微亮。猶豫了?下,這兩人?已晾好衣裳回房間,便往謝無熾的廂房里跑。

    “謝無熾謝無熾謝無熾!”

    時書一溜煙小?跑進了?屋子里,聲音叫的很?小?。屋子里安靜,一片淡藍色的月光落在地面。時書往床鋪上一看,才發(fā)現(xiàn)謝無熾青絲散開,人?枕在床上,淡光照著?眉眼和下頜,雙目闔攏睡得很?熟,身上散發(fā)著?沉靜的幽暗之氣。

    即使熟睡中,謝無熾的唇抿著?,那陰影中的臉似乎都自帶尊貴和榮顯。

    時書腦子里一撞,一下明白了?:“從?梁王壽辰至今,甚至是從?舒康府直到現(xiàn)在,謝無熾幾?乎一直在危機中,直到現(xiàn)在才算睡了?個踏實的好覺……”

    睡得太熟,時書進屋都沒能吵醒他。

    時書心情一下子靜下來,站床頭碰了?下謝無熾的額頭。

    “你睡你睡你睡。”

    時書小?跑出了?門。

    接下來的兩天謝無熾依然上朝交接事物,臨到出發(fā)的前一天才空閑下來,在院子里收拾巡按全國要帶的行李包袱。時書正往外走,沒想到門口?先進來了?人?。

    “裴文卿?”

    裴文卿一身寡素青衣,手?上拎只燒鵝,旁邊還跟著?個楚恒。時書笑?了?:“我剛想來找你,你就過來了?�!�

    裴文卿咳嗽了?聲,滿臉蒼白:“哈,我猜你要找我,但這幾?天又忙,就自己上門來了?。準備跟你哥一起離京?”

    時書:“嗯,想好了?,一起去!”

    “你離不了?你哥,還是你哥離不了?你?”裴文卿笑?容促狹。

    時書現(xiàn)在聽到“哥”這個字,滿腦子是謝無熾那幾?句“和親哥搞上床”,十分正直地咳嗽聲:“進來坐,我們今晚上剛準備吃火鍋�!�

    楚恒正“嘬嘬嘬”逗來福玩,撩起綢緞的袍子露出腿來,目光時不時往屋子里望:“謝御史呢?”

    時書:“你找他干什么?”

    楚恒說:“蘭臺控鶴,誰不曾聽聞謝御史的美譽?我想問問他怎么活下來的,還想拜他為師學習呢!”

    時書:“嘖,找你哥去說吧,不過謝御史可不喜歡小?孩子,他見小?孩就打�!�

    “什么��?”楚恒說,“我也只比你小?了?五歲。何況,我的心智早已成熟,將來要為大?景安生立命!”

    “真?厲害,小?王子。”

    時書順毛捋捋這個小?王子,不知何時謝無熾自走廊下而來,手?里拿著?一卷書。裴文卿上前兩步:“謝御史,我聽說陛下的新政圣旨早已發(fā)往大?景全國州府臺司,以本次秋收為例,督令征集全國的糧稅。是嗎?”

    謝無熾嗯了?聲:“本次秋收的水稻,便是改革田稅的第?一刀�!�

    裴文卿問:“謝御史出發(fā)先去什么地方?”

    “潛安府。潛安府地最?肥沃,也是大?景的糧倉所在,但更是官紳侵占土地最?盛之處。人?都說潛安多舉人?,中舉的官爺還鄉(xiāng)后便大?肆斂財收購田土。這幾?日和陛下查了?從?開國至今的總賬,潛安府在武宗年間還能收千萬之稅,現(xiàn)在只能收不到十分之一。可見疾深至此。陛下撤了?潛安府的安撫使和府尹,已經(jīng)派新人?去了?�!�

    裴文卿露出笑?,恰好桌上的菜品火鍋早已擺好,他指著?簸箕里的豆腐:“聽聞潛安黃豆肥嫩,產(chǎn)出的豆腐豆干豆乳,都是一絕,在東都也十分風靡�!�

    時書盯著?這塊豆腐,揣摩中。

    謝無熾側過視線:“裴兄有何指教?”

    裴文卿眼中閃閃:“京城中還有人?和豆腐有個美譽,傅相就是潛安人?,據(jù)說曾經(jīng)病中想吃家鄉(xiāng)的燒豆腐,悲郁之中做了?一首思歸詞,驚動太后,連忙差宮廷禁軍星馬從?潛安府送來豆腐�!�

    謝無熾一點頭,平靜道:“早已風聞這件雅事了?�!�

    “那就好,我怕你不知道,特意?來提醒你。不過你思慮得深,離了?東都要你做的事多了?,我的話有限。”

    謝無熾:“無論如何,多謝提醒。”

    “那我和楚恒就先回去了?,”裴文卿喚了?來福,“過來過來過來,跟我走了?�!�

    來福嗚嗚兩聲,沖時書搖搖尾巴,跟在了?裴文卿的背后。

    時書:“這就走了??”

    “你們兄弟難得團聚,明日還要啟程,今天恐怕忙碌得很?,不便打擾�!�

    人?影消失在門口?,時書坐回椅子上:“他專門趕來提醒你,這次新政的利益相關么?”

    謝無熾也坐下了?:“裴文卿人?不錯。只是我早已知道了?。東都外地來京城當官的差事,都得花幾?個小?錢請衙門的奴才喝茶,打聽這京城里的規(guī)矩,哪些人?有背景哪些人?沒有,誰可以碰誰不能碰。我剛接下這份活,便整理出了?名單,各州府的利益背景�!�

    時書頭皮發(fā)麻:“這不是電視劇里的保護傘嗎?”

    “正是,如今大?景朝廷分為兩派,一派想要新政,另一派只想要安閑和富貴,懶得搭理那些糟心事�!�

    謝無熾問:“時書,假如是你,有用不完的錢和美人?,但有一群人?天天叫你關心別人?,占用你的時間,侵奪你的財產(chǎn),還罵你醉生夢死,你會愿意?嗎?”

    時書:“他們?yōu)槭裁床幌胂胱约旱腻X哪里來的?”

    謝無熾:“命好,投胎投的�!�

    桌上的火鍋咕嚕咕嚕滾起了?泡,時書吃飯不老實,東張西望,拿著?筷子看天上的飛鳥,有時候低頭數(shù)著?螞蟻。

    謝無熾往他碗里夾塊肉:“吃飯,今晚早些睡覺�!�

    時書沒聽,接連幾?次謝無熾失去耐心:“讓、你、吃、飯�!�

    “……你喊什么?”

    沉聲嚇了?時書一跳,端著?碗下意?識往后縮,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跟在家被老媽拍桌子呵斥一模一樣。

    穿越來半年多,對家的印象沒有減弱。

    一間亮著?燈的飯廳,時書刨兩口?飯看看電視,沿著?桌子轉圈,東跑西跑,還投了?個籃球,順便拍拍媽媽肩膀,柏墨女士先好聲好氣說:“吃飯。”

    忍無可忍,便把筷子一拍:“叫你吃飯!”

    她吼人?時,時輪不敢吭聲,把飯刨得更大?聲,時書連忙回到椅子里,拿起碗把臉藏住,悄悄看老媽的臉色。

    現(xiàn)在,時書被謝無熾這一聲激得靈魂共鳴,小?腿肚子發(fā)軟,下意?識端起碗扒拉米飯,露出一雙少年的褐色眸子看他。

    謝無熾似乎只是隨口?一聲,早換了?話題:“怎么決定和我一起去了??”

    這兩個奴仆,按法律派給了?謝無熾,但這個世界上距離最?近的,好像只有自己和他。

    時書咕嚕咕嚕吃:“別管,哥心情好�!�

    謝無熾嗤聲。

    時書:“跟你沒什么關系,主?要是大?景江山我還沒看過,當出門旅游一趟,順路和你一起。”

    謝無熾:“你隨便。”

    時書吃了?兩口?青菜,見謝無熾在看一張名單,神色帶著?沉思,還是沒忍�。骸澳銊偛拍蔷湓�,好像我媽。”

    “嗯?”

    謝無熾側頭,時書早把目光轉開,夾一旁的豆腐了?。

    日月東升西落,院子里陷入黑暗,魚肚白后的亮光再籠罩整間院子,光影變幻,門前響起步行的動靜。

    時書凌晨三?點陡然睜眼,跳下床打水洗臉洗漱,換上謝無熾給他裁的新衣服,門口?,謝無熾一身緋紅羅袍的官服,身高腿長,眉壓著?眼略帶陰冷,也走出了?院子門來。

    周祥和李福備好早餐的粥,時書就著?包子火速喝了?一碗,謝無熾單手?托著?下頜盯著?他吃飽了?,站起身。

    門口?,早有官府的人?在等候:“謝御史,出來了?嗎?”

    時書往那一望,嚇得后退一步。

    門口?不僅有堂倌,書辦,左右副使,還有皇帝從?禁軍中調(diào)撥的帶刀侍衛(wèi),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在不甚明晰的夜色中垂頭等候。

    “好多人?!”

    時書社交恐懼癥快犯了?,但這群人?神色十分肅靜,帶著?官府辦差特有的不茍言笑?。

    謝無熾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微笑?,滿是新官上任要殺人?的戾氣:“走�!�

    第047章

    晉江正版

    大伏之日,

    楊柳依依。

    城門外人來人往,樓頭上旗幟飛舞。

    時書第二次離開東都城,不?是早春的旖旎風光,

    而是炎陽烈日,

    暴曬大地。

    時書衣裳本穿的規(guī)規(guī)矩森*晚*整*理矩,

    現(xiàn)在熱得要命,把頭發(fā)束起,

    露出一截白皙手?臂,撕開領子?拿扇子?瘋狂搖。

    汗珠從秀挺的鼻尖滾落:“好熱好熱好熱!謝無熾好熱好熱好熱。救救我,救救我!”

    謝無熾正在看各州府的新政來信,聞言,道?:“你扇風。”

    時書:“我扇風也熱啊,熱得我想跳河。”

    時書抬頭,才發(fā)現(xiàn)謝無熾也差不?多?,自己自便?即可?,但謝無熾作為官員衣裳必須端正清正,外兩?層的緋色長?袍,穿得他額頭泌出汗水。

    時書說:“難怪凌晨三點起床趕路,

    中午走路直接中暑,以后我們都早些走吧。”

    謝無熾:“好。”

    時書拿扇子?順手?也給他扇了扇風,

    得知?前面林子?有地方避暑,

    催促馬匹趕緊跑路,

    但沒?想到出城后時不?時見亭臺有人坐等,一蹲到謝無熾的車架便?站起身。

    “謝御史!且慢走!”

    五步一席,十步一宴,

    都是為他此去送行!

    時書只好站太陽底下等著,想幾個月前去舒康府,

    他和謝無熾牽著驢子?漫山遍野跑,如今謝無熾入朝堂,也有了迎來送往的風氣?。

    眾多?人中,除了與謝無熾同屬的新政官員,還有先前在流水庵時一起吃飯那群國子?監(jiān)的學生:“謝御史,金麟豈是池中物,當日在世子?府,早看出謝御史有不?凡之貌!”

    這群人十分高興:“國難當頭,竟然有人奮不?顧身,推行新政,為民請命,真是大快人心啊!”

    “蘭臺控鶴,謝御史,有了你,大景的積弊興許能一掃而空,國家中興有望!”

    “我們都做了詩贈你!其中不?少詩詞,早已流傳東都了�!�

    “……”

    果不?其然,時書左右張望,竟然有不?少百姓沿途相送。

    謝無熾對于眾人一向平和處之,話里應和。贊成新政的朝廷官員,許多?人都下著帖子?。世子?也來了,拍他肩膀說笑?,不?日他將封為王爺。

    謝無熾:“多?謝。酒就不?喝了,怕耽誤事情。”

    天氣?越來越熱,車隊急著趕路到下一個驛站,謝無熾不?再停車答謝,只點頭致意趕路,直到眼?前來了位仆童:“謝御史,我家老爺相邀一杯。”

    謝無熾眉頭思索,左右一望:“現(xiàn)在走到哪兒了?”

    “素有‘灞橋’之稱的藍橋。”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又去了?時書擦著汗水,眼?見謝無熾走向河流旁的小?亭子?,一個穿斕衫戴方巾的文?人背影,信手?倒茶。

    時書跟著走近,站樹底下陰涼處,謝無熾進了亭子?后,臉轉過來,清淡的中年人,溫文?爾雅,一身青色的長?袍倒映湖光山色,給人以溫潤如玉之感。

    時書眼?皮一抬,這人竟是當朝宰相傅溫!

    謝無熾便?要行禮:“傅相�!�

    傅溫攔住了他:“你攜皇命出京,不?必拘禮了。天氣?酷熱,喝茶�!�

    謝無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此去為陛下做事,為大景的江山社?稷做事,為了天下黎民,擔子?很重?。老夫年紀大時有腿疾,這杯茶便?代酒,祝你一路順風。”

    “多?謝傅相。”

    “去吧去吧�!�

    謝無熾再喝茶,閑聊幾句,行禮后離開了驛亭。

    車隊篤篤,過藍橋而去。

    時書坐馬車中,回?頭看離去的中年人:“這個傅溫來做什么?”

    謝無熾拿了把扇子?,分開搖了搖:“他得表個態(tài)度給皇上看,十年前新政官員被殺盡,他作為反對一黨得勢,十年后陛下重?啟新政,他必須來給皇帝的‘意志’送行,以示忠誠�!�

    車隊過了藍橋,果然,不?再有人設宴。

    時書扇著風:“原來如此,我以為他和新學派人,特意來支持你的�!�

    謝無熾:“新政如果成功是大功一件,新政派人會得勢,他不?橫加阻撓已經(jīng)是好事,怎么會支持。”

    黨爭,權勢富貴。

    時書轉頭看窗外白慘慘的天色。

    不?用說,這一路又是生死未卜。

    -

    伏旱,酷熱,難當。

    潛安一路,時書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特訓。

    每日將車隊留在驛站后,謝無熾便?牽著一匹馬,和時書在附近的村落走動,訪問和考察,腳步丈量大景的每一寸山河。

    天色昏黑,遠山橫岫,一塊高高低低的山坡。走著走著,竟是到了一處亂葬崗!

    烏鴉騰飛,尸體橫陳,野狗肥碩。時書爬上坡后,雙手?撐著膝蓋:“好多?死人,看起來死了好幾年,全都成骨骸了�!�

    謝無熾牽著馬的剪影變近,被夜風吹起衣袍,一邊看一邊朝著時書走來。

    他低頭翻看這些尸體,道?:“看本州縣志記載,三年前山頭有土匪火并,死傷無數(shù),看來是真的�!�

    時書跟著謝無熾在尸山里行走。

    謝無熾拿著他那個日記本,寫寫寫。時書手里拄著個拐杖,邊走邊扒拉。

    換做幾個月前,時書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如此淡定,而和謝無熾走在一起確實有種鬼神不?懼的魔力。

    時書走到一個洞口,往后一退,這洞里堆積著無數(shù)尸體,腿折疊、臂相挽、頭顱抵靠,時書喊他:“謝無熾,快來!這里好多?死人!”

    謝無熾走近,扒拉破損的衣裳,看了半晌說:“都是貧民百姓�!�

    “這縣志中寫,鎮(zhèn)壓匪禍,百姓只有數(shù)人傷亡。其實傷得極多?,尸體都扔在這里了,知?州卸任時還收了萬民傘�?h志也不?可?靠,本處并不?安定。”

    謝無熾在日記本上寫字。

    時書側頭看他,明白這算是謝無熾的考察日記,抿了抿唇,想起來件事:“謝無熾,那天我從御史臺拿你的行禮回?來,發(fā)現(xiàn)一只奇怪的發(fā)夾�!�

    謝無熾頭發(fā)被風吹亂,合上書本:“哦?”

    時書:“你還有這種愛好?”

    謝無熾:“那是我撿到的�!�

    時書在亂葬崗,都沒?后背現(xiàn)在的冷:“什么?”

    “遇到你之前就撿到了,應該是個女孩子?手?工做的。我一直在想,穿越的人會不?會不?止你我二人�!�

    時書:“還有其他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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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無熾淡淡地看他一眼?,轉開目光:“也許只是偶然,誰說古代沒?有小?貓呢?”,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書仔細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天色越發(fā)黑暗,兩?個人沿著亂葬崗旁的山坡返程,時書說:“我還一直在想,你和我又沒?有什么相似的特征,怎么會恰好就我倆穿越了,說不?定還有別人。”

    謝無熾:“如果有別人,你會怎么樣�!�

    時書:“有別人,那就多?一個朋友啊�!�

    謝無熾轉過臉,淡淡道?:“是嗎,如果不?是朋友,是對手?呢?”

    時書渾不?在意:“對手?,為什么是對手??”

    “到底是競爭,還是合作,我不?知?道?答案。不?過認識你,好像更偏于合作。”

    時書懶洋洋應了聲,兩?人往驛站回?去,隨口閑聊:“謝無熾,我剛來相南寺那晚上,你怎么想的,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

    謝無熾:“當時在想,我不?喜歡跟人一起睡�!�

    謝無熾沒?穿越前,習慣了眾人捧他的生活,表面的禮貌很容易辦到,但同床共枕還要維持禮貌,對他來說需要刻意進行。

    至少時書和他睡一張床的第一個夜晚,他并不?算很愉快。

    時書:“哦?那你要是沒?遇到我,你會怎么樣?”

    “沒?遇到你,就一個人牽著馬,周游大景�!�

    帶著目的,算不?上孤獨。

    謝無熾眉眼?思索,剛說完話,聽見“咚”的一聲。時書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頭跳到石頭縫里的清澈如許的水溝,十分開心:“謝無熾,這水好涼��!好爽,快下來!”

    “……”

    謝無熾面色平靜,牽著馬到一旁喝水。

    不?知?不?覺,適應了兩?個習性不?同的人一起生活的事。謝無熾喂馬喝了水,還沒?等到時書上來,將馬的繩子?套在綠油油樹枝上,走到了崎嶇的石頭后。

    時書從水里鉆出來,甩了下頭發(fā),水珠飛濺,清澈的溪流也從皮膚淌落:“大熱天,洗個澡也太爽了。謝無熾你為什么不?來?一起游啊?”

    謝無熾:“算了�!�

    時書:“你真的很要面子?�!�

    時書人都出水出到一半了,突然想到什么沉下水:“謝無熾,你先轉過去,我要穿衣服了。”

    謝無熾:“這會兒想起防我了?”

    時書:“我叫你轉過去�!�

    “不?轉�!�

    不?僅不?轉,謝無熾踩著石頭涉過水流,專門走到他跟前來。

    “………………”

    “真有你的。”時書看天氣?晚了,沒?時間跟他磨磨唧唧,從水里出來,“你能怎么著,你把我看個洞出來唄�!�

    說完,時書拿衣裳,勾了衣服哼著歌兒在手?里甩了一下,下一秒,衣裳從指尖滑落一個沒?拿穩(wěn)掉進水流,迅速往灘下沖去。

    “�。�??�。�!”

    “我衣服!”

    時書心里一急,這就去追衣服,但他洗澡處有石頭遮擋,剛一出去猛然聽到一陣笑?聲,“洗衣服啊李大娘?”

    “他嬸子?,你也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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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家那口子?,這幾天打完稻谷,衣裳里那汗水能擰出來。一家子?的衣裳�!�

    “……”

    時書猛地竄了回?來:“幫幫忙,謝哥哥。”

    謝無熾:“你的手?很閑嗎?”

    “快點!我沒?穿褲子?!我很急!”

    “看見了,你沒?穿。”

    謝無熾垂下眼?,從時書的唇瓣看到胸口,停留了片刻再往下看。時書伸手?想擋住,但覺得檔著更尷尬,索性心一橫無所遮攔,“看夠了?看夠了把我衣服撿回?來�!�

    時書是健康勻稱的身子?,腰身頎長?,骨骼修長?健美,皮膚白皙似雪,身上的其他顏色便?更濃墨重?彩。

    別管,只要謝無熾一天不?承認是男同,被他怎么看都無所謂。

    但暗色中,謝無熾垂眼?盯著他,目光像審視和打量,還像火舌的舔。搞得時書后背一下炸了拽:“你看夠了吧!”

    謝無熾笑?:“還沒?有。”

    “………………”

    時書想罵他放蕩,但又怕聲音大把一旁的人吸引來了,看見自己這丟人的樣子?。時書:“你想怎么樣?癮哥�!�

    謝無熾:“想接吻�!�

    不?出所料,時書心里松了口氣?,這哥的親密總止步于接吻,尤其是親過好幾次后時書的閾值上來了,只要沒?惦記他屁股,應該都還好吧?

    時書知?道?一些男同,就惦記別人的下半身。那也太奇怪了,受不?了!

    謝無熾一般只想親人,感覺像有什么心理障礙,還在接受范圍中。

    時書知?道?接吻也不?太正常,但有時候不?正常的東西多?了,他都來不?及思考接吻到底正不?正常。

    發(fā)生在謝無熾身上,發(fā)生在這個世界,好像什么都正常。

    時書:“行,親啊�!�

    “謝謝。”

    “………………”

    時書:我靠!果然還是不?正常吧!!

    不?行!男人都滾!

    時書剛想掀桌子?,唇瓣就被涼涼的舌頭輕輕舔了一口,扒開捏上下頜的手?,眼?前落下陰影,唇被完全覆住了。

    燥熱的晚夏溪流旁,時書聞到河岸旁大石頭的青苔氣?味,混合著風聲和水流聲,謝無熾輕吻著他的唇瓣,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頜。

    謝無熾掐著他的脖頸,姿勢充滿壓迫掌控和攻擊性,但吻他卻不?那么魯莽。啄著唇,摩擦著唇,片刻后把舌頭伸了進來。

    十分的滑膩,濕潤,舌尖緊密糾纏,起初時書以為他就親兩?口就得了,沒?想到謝無熾很享受在這個角落的秘密,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腰。

    時書口腔被打開,扭過頭:“好了,夠了!”

    立刻被帶著繭子?的手?指扳正,謝無熾的指腹撫.摸著他臉,時書被粗糙的指腹摩著唇,吃驚地瞪大眼?,謝無熾側過臉再吻了上來,一寸一寸唇舌輾,轉,直到深深地在他口腔中攪動。

    “…………”

    時書瞳仁中倒映著謝無熾近在咫尺的臉,十分的俊朗,側臉線條利落甚至有冰冷的刀刃之感,那雙眼?微瞇著,高高在上地俯視眾生諸位。

    但這么一個人,每次親他卻迷亂至極,眼?中全被那怪物似的愛意充斥,極其誘惑人心,充滿了不?理智的狂熱和煽動。

    時書:“唔……”

    他被強硬有力的手?臂扳著,調(diào)整了姿勢,口中謝無熾仍在吻著他。

    “唔……啊……夠了�!睍r書抓他的肩膀,但不?知?不?覺,他又被謝無熾固定在了石頭的縫隙中,每次謝無熾都是這樣,把時書死死地圈在禁地當中。

    時書嘴里濕濕的,被他吻得羞恥,意識有些模糊,謝無熾還沒?有松開。時書拼命用額頭撞他,用腳踢他,用膝蓋頂他,謝無熾依然占據(jù)著他的唇舌。

    “嗯……還沒?親夠��?”時書別開臉,“天黑了!”

    臉再被手?指扳正,謝無熾滾燙的唇再次吻合。

    時書被他親得雙腿發(fā)軟,呼吸不?暢,輕輕地喘著,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時候抓住了他的衣袖,和他死死地拽纏一起。時書每次想掙脫開都被拉回?去堵著親,直到胸口起伏,鼻子?里全是亂七八糟的謝無熾的氣?息,鼻尖發(fā)紅。

    一旁的聲音變得清晰。

    “我這幾件衣裳洗完了,天暗下來,我也沖個涼,這水確實涼快呢!”

    “他嬸子?,去那塊石頭后,水干凈又清涼,我?guī)湍愣⒅慈恕R膊?怕費家里的井水了�!�

    時書猛地醒過神,撕扯謝無熾的手?臂,說:“有人來了!”

    時書不?敢大聲說,壓著嗓子?,謝無熾分開唇喘了聲氣?,再濕濕地吻上來。

    “!��!”

    時書真是急了,拼命在他懷里掙扎,掌心攥著他肩往外推,但人被摟在懷里,謝無熾壓的他死死的一點氣?不?留。

    時書喘著氣?還咽他的口水,蹭了下,謝無熾卡著他下頜,吻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片刻,馬打了個噴嚏。

    那聲音也停在不?遠處:“這是誰的馬?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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