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下放吧�!甭犕怖飩鱽硪粋嘶啞的中老年男人的聲音,是北原家主,“我們不能將第一的位置讓給御船家。”
“我們已經(jīng)陪這兩個祭品演了小半年的戲,是時候讓他們?yōu)楸痹业酿佡浉冻雒麨椤就纯唷康拇鷥r了�!�
“是�!眰蛉孙w快回答,他斜眼看向掛在自己門背面的【祭品養(yǎng)育計(jì)劃】表格,恭敬地請示,“我再向您確認(rèn)一遍。”
“我們?yōu)楸痹】麥?zhǔn)備的養(yǎng)育計(jì)劃是【教育認(rèn)知偏差】以及【外逃兩次】。”
“去年在御船家引導(dǎo)的【外逃計(jì)劃】中,我們不得不讓北原小葵外逃,在外面渡過了兩個月的漂流時光,在這期間御船家有讓自己的人去接觸她,但因?yàn)槲覀儾幌胱尡痹】幱谟业目刂葡拢栽俳衲昴玫搅思{稅第一之后,我們強(qiáng)行召回了北原小葵�!�
“在召回之后,我們對她進(jìn)行了【教育認(rèn)知偏差】培養(yǎng),折磨她的同時,將這個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事物教導(dǎo)給她,讓她以為外面的世界都是很美好的,激發(fā)她的再次外逃欲望�!�
“在今晚,我們會安排一條北原小葵的逃跑路徑,并將北原家里的某位【好人】安排到這條路徑里,幫助她一起外逃,并且徹底俘獲她的心�!�
“在半年后的冬日祭上,我們會讓這位【好人】背叛北原小葵,將她親手綁好送回北原家,即時,她就是最完美的痛苦祭品。”
北原家主沙啞地笑了起來:“用她許的愿望一定相當(dāng)完美�!�
傭人遲疑了一下,然后看著【祭品養(yǎng)育計(jì)劃】繼續(xù)念了下去:
“祭品北原白六,在抵達(dá)北原家的第一天就成功地偷竊了神社鑰匙,去到了神社喚醒了邪神,是個一開始就成熟的祭品�!�
“在接下來的這四個月里,北原白六每日都上神社去祭拜,我們一開始以為他是一個虔誠的邪教徒,所以給他制定的培育計(jì)劃是【瀆神】,也就是讓邪神在他心中信仰隕落崩潰�!�
“比如在神社里折磨他,逼迫他向邪神求救祈禱,但邪神并沒有出來救他,通過這樣方式讓他背棄信仰,達(dá)到讓痛苦加深的目的�!�
“但很快我們發(fā)現(xiàn)北原白六并不是一個虔誠的邪教徒�!眰蛉祟H為困惑,“通過這半年的教導(dǎo)和觀察,我們發(fā)現(xiàn)與其說北原白六每日去神社的原因是因?yàn)樾叛鲂吧�,不如說是在,在”
北原家主啞聲接上后半句:“是在調(diào)教邪神,讓邪神反過來為他痛苦,信仰他�!�
傭人點(diǎn)頭:“是的,所以我們針對于白六并沒有特別好的培育計(jì)劃,只是按部就班地準(zhǔn)備將他投放到【逃跑計(jì)劃】中,半年后看看結(jié)果怎么樣�!�
“嘖�!北痹抑鞑[了瞇眼睛,“只是可惜我們沒有御船家那樣可以度量痛苦的工具,不然就不用等到半年后就能看到結(jié)果了。”
“天平和船屋這兩個培育祭品的關(guān)鍵道具都被把持在御船家手里,我們也不能明著在非祭祀節(jié)點(diǎn)打開神社,所以只能通過遠(yuǎn)距離觀測祭品在神社外面的表現(xiàn),來看看祭品是否具有喚醒邪神的資質(zhì)�!�
傭人喟嘆:“就算這樣,因?yàn)樾吧駥匆娝娜说漠惢绊�,我們在觀測的過程中也損失了不少人。”
“不過,從今晚御船家的搶奪白六的表現(xiàn)來看。”北原家主的發(fā)出了某種沉悶干啞的笑聲,“白六應(yīng)該是相當(dāng)痛苦的祭品了。”
傭人躊躇起來:“那家主,既然白六已經(jīng)這么痛苦了,還要將逃跑路徑下放給白六嗎?”
“放�!北痹抑髡Z氣沉郁,“目前的北原家爭不過御船家,不放也只不過是讓御船家強(qiáng)取豪奪罷了,先放白六出去,等到下半年,北原家完全掌控鹿鳴縣再把他給綁回來�!�
“是�!眰蛉斯ы樀攸c(diǎn)頭,“那我馬上安排接應(yīng)他們逃跑的人�!�
山頂,神社。
小葵提著煤氣燈往上飛跑,她神色恍惚地望著矗立在山頂上的那座巨大神社,潮熱的夜風(fēng)從她臉側(cè)吹過。
每晚在這里走的白六,就是這種感覺嗎?
等站到巨大的神社門面前的時候,小葵有些罕見地后悔自己的沖動。
神社的兩旁已經(jīng)立起支架,掛起注結(jié)繩,燈籠一盞盞地掛在上面,神社的周圍也被仔細(xì)地清掃過了。
夏日祭還有兩天就到了,神社即將對外開放,都開始裝飾和清理了,這代表著神社附近有人看管和布置,她現(xiàn)在來到這里有些冒險了。
但來都來了,現(xiàn)在是深夜,她也沒有看到看管的人
小葵深吸一口氣,踏上了最后一梯。
門里傳來了很清淡的聲音:“誰?”
這就是邪神的聲音嗎?
小葵聽得一驚,她又開始緊張到心臟狂跳起來,但同時有一種莫名的恨意在她心里升騰
住在這里面的,就是殺死了她弟弟的邪神。
“你在等白六,是嗎?”小葵冷靜地問。
里面的聲音靜了靜,小葵聽到鎖鏈向門邊挪動的聲音,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門縫里飄了出來,對方的聲音愈發(fā)輕靈和縹緲,帶著一種誠懇詢問小葵:“是的,我等了他一天�!�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來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一直都沒來�!�
“請問你知道白柳是出了什么事嗎?”
北原小葵攥緊了手上提的煤氣燈的燈把,她緩緩地吸入一口氣,又吐出,然后忽然莫名地笑了起來:“你不用等了�!�
“白六不會再來見你了�!�
神社里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再開口的時候變得平了一些:“為什么?”
“你知道我們祭品最近的課程是什么嗎?”小葵惡劣地笑了起來,“是《愛情》哦�!�
“我們昨天講了愛情故事《長發(fā)公主》,今天就讓祭品從周圍英俊的年輕男人里挑選自己喜歡的【王子大人】,體會愛情的美妙�!�
“白六也選了自己的【王子大人】哦。”
神社里的聲音徹底安靜了下去。
小葵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她胸膛里有一種報復(fù)的快感,但同時又有一種莫名的憋悶。
就好像是她在這個扭曲陰暗的北原家,在這個以痛苦為食的鹿鳴縣,在黑暗森林唯一看到的那一點(diǎn)白六手提的煤氣燈帶來的光亮要在她眼前熄滅的那種窒息感。
蒼太閃閃發(fā)光的眼睛在小葵眼前閃現(xiàn),他認(rèn)真地望著小葵,說:
【白六大人和邪神大人一定是真愛,和童話故事里一樣美好的感情�!�
小葵咬咬牙:“怎么,要放棄了嗎?”
在她這句話落下的一瞬間,她眼前的神社門被一只蒼白纖細(xì)的手推開了,在稀薄的月色下,臉上和身上都血跡斑斑的邪神努力地推開半扇門,走到了神社門口,竭盡全力的伸出手指推開了一點(diǎn)門,出現(xiàn)在了看得呆滯的北原小葵的面前。
祂閉著眼,精致的臉上沾滿了血,扶著門框,身上被無數(shù)絲線牽拉著往神社里拖,胸膛輕微起伏,說話的聲音帶著喘息:“白柳【王子大人】的選拔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可以請白柳退回原來那個王子,加上我,再選一次嗎?”
謝塔緊閉的眼睫輕微顫抖,臉上帶著很薄的一層紅:“雖然我不年輕了,但我應(yīng)該也很英俊�!�
北原小葵被謝塔的面貌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剛想說什么,突然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那邊竄動了一下的草叢:“誰?”
一個人影從草叢里慢慢地走出。
北原小葵再次呆愣住了。
那是一個身材欣長的女人,長相和北原小葵有三四分相似,身上傷痕累累,一看就知道受了不少傷才來到了這里,她望著北原小葵捂嘴流著淚:“終于見到你了,小葵!”’
北原小葵恍惚地輕語:“姐姐�!�
來人正是小葵四兄妹當(dāng)中的大姐。
這位大姐在小葵和弟弟次郎被賣之后一氣之下和家里人決裂,被趕出了鹿鳴縣,嫁去了離這里很遠(yuǎn)的一個海邊小縣城里,和北原小葵很久沒見了。
“我當(dāng)初就不同意父母賣掉你和次郎,但我說不上話,還被趕出了鹿鳴縣,不被允許回來�!北痹】慕憬愣挷徽f地抓住了北原小葵的手,急切地說,“我特地趁夏日祭的時候過來,鹿鳴縣這個時候到處的把守都很松懈�!�
她半蹲下身子,扶著小葵的肩膀,渴切地望著對方:“和姐姐一起跑,一起離開這個地獄吧!”
北原小葵表情空白地望著大姐伸過來的手,眼神中出現(xiàn)了明顯的動搖。
她慢慢地提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大姐的手心。
第451章
邪神祭船屋(219)
北原小葵恍惚地回答:“杏子姐姐,
我跟你走�!�
杏子喜極而泣,她緊緊握住了小葵的手,然后頗為警惕地看了一眼半開的邪神神社的門:“你剛剛在和誰說話?”
小葵回頭,
剛剛站在原地的謝塔卻不見了,她心臟猛地一跳,
剛想走進(jìn)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被她姐姐拉住了。
“噓!”杏子姐姐謹(jǐn)慎地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她迅速左右看了看,
“有人來了,
快走。”
話說完,
杏子就拖著小葵飛快地向山下跑去,小葵怔怔地回頭,她看到神社的門緩緩地被夜風(fēng)吹來,
神明被無數(shù)絲線懸吊在神社的正中央。
月光傾灑下來,神明修長的脖頸上被絲線勒出血痕,祂被絲線吊得抬起了頭,
如池塘水光一般瀲滟的銀藍(lán)色眼眸和離去過程中轉(zhuǎn)頭回來的小葵對了個正著。
謝塔就那樣望著她離去,眼里盈滿了月色。
當(dāng)看到那雙眼睛的一瞬間,
小葵覺得自己腦子嗡嚀了一聲,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像是慢動作般變得遲緩了起來,還出現(xiàn)了奇怪的聲音。
【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npc精神值歸零�!�
【npc正在異化npc異化中止】
【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化身(塔維爾)產(chǎn)生(痛苦),
走出神社,此行為觸發(fā)特殊節(jié)點(diǎn)副本進(jìn)入重置】
【本游戲設(shè)計(jì)者將世界線657中(玩家白六)通關(guān)《邪神祭船屋》的數(shù)據(jù)藏在此節(jié)點(diǎn)中,一旦當(dāng)邪神塔維爾的軀殼產(chǎn)生痛苦,并自愿走出神社,
當(dāng)?shù)k走出神社的一瞬間,就將觸發(fā)特殊游戲模式�!�
【彩蛋游戲路徑正在展開】
【世界線657的《邪神祭船屋》副本即將與世界線658的《邪神祭船屋》重疊,
請各世界線的玩家都做好準(zhǔn)備,你們即將相遇。】
【正在檢測兩個世界線該副本中的玩家總數(shù)】
【世界線658:玩家黑桃,玩家白柳】
【其中玩家黑桃處于五年后時間線,暫無游戲進(jìn)度】
【玩家白柳觸發(fā)了《邪神靈》劇情,進(jìn)入了五年前時間線,目前游戲進(jìn)度過半。】
【世界線657:玩家白六�!�
【玩家白六觸發(fā)了《邪神靈》劇情,進(jìn)入了五年前時間線,目前游戲進(jìn)度百分之九十七,正在獻(xiàn)祭邪神中,即將通關(guān)�!�
【《邪神祭船屋》重疊副本總計(jì)三位玩家�!�
【正在計(jì)算兩個副本中時間流速與空間曲度正在調(diào)整副本進(jìn)度正在調(diào)整npc記憶調(diào)整完畢,副本時間與空間與世界線658目前進(jìn)度一致,npc記憶與世界線657游戲進(jìn)度一致】
【npc記憶重置開始�!�
【將世界線657中《邪神祭船屋》記憶正在載入npc大腦中】
北原小葵的眼神一空,她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急速的后退,腦中憑空生成了一段真實(shí)到可怕,但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記憶。
前面的一切和之前都一樣,她逃跑了出去,然后在兩個月之后又被抓捕了回來,在回來的船上,她遇到了【白六】。
但從那以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當(dāng)蒼太聲音顫抖地詢問這個【白六】,是不是在福利院殺死了很多小動物,還殺了人的時候,這個白六輕笑地承認(rèn)了。
【對啊�!窟@個【白六】愉悅地笑起來,【怎么,我不可以殺嗎?】
【這些東西被殺了又不會有人記得,我為什么不能殺他們?】
【沒有人因此而蒙受損失,我只是在清掃沒有價值的東西而已�!�
【你們也是一樣的啊,被殺了也不會有人記得和在意,甚至比我之前清掃掉的那些東西更低等廉價�!�
在蒼太竭力遏制的恐懼哭聲中,縮在下面的床上的她清晰地聽到這個【白六】懶洋洋地說:【因?yàn)槟銈冎皇俏彝娴囊粋游戲里的npc而已。】
等到抵達(dá)船屋,【白六】不出意外成了祭品,他脅迫蒼太做了他的侍從,然后再后來,和她一樣被北原家選中了,成了【北原白六】。
這個【白六】也在抵達(dá)北原家的第一天晚上偷到了鑰匙,去往了神社,同樣也被住在閣樓上的她看到了。
但小葵也清晰地看到了,【白六】并沒有喚醒邪神。
一日,兩日,日日如此。
【白六】去往后山神社的那么多天,沒有一次喚醒了邪神。
白天,這個【白六】一邊懶洋洋地上課,一邊若有所思又變本加厲地折磨自己,他折磨自己的程度,甚至?xí)鸷车奖痹夷切┮哉勰ト藶闃纷拥睦蠋�,有時候這些什么殘忍的事情都做盡了的老師都會忍不住在【白六】折磨自己的時候害怕,然后顫抖地喊停。
【白六】有時候會停,有時候不會,這些老師就會忍無可忍地逃出室外,有時候還會蹲在走廊上臉色慘白地干嘔,然后驚慌失措地逃離。
就像是室內(nèi)關(guān)押的不是一個推門可以隨意操控的祭品,而是一個讓他們心生恐懼的怪物。
【瘋子】小葵清晰地記得這些老師失魂落魄地這樣點(diǎn)評【白六】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晚上,這個瘋子一樣的【白六】會一遍又一遍地爬上神社,在那里待一整夜,但第二天下來的臉色會比前一天淡漠不少,就像是遇到了什么讓他極為不愉快的事情。
記憶里的小葵一直不理解【白六】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也不敢直接問。
直到夏日祭來臨,所有祭品都要面臨的痛苦檢驗(yàn)到來了。
小葵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白六】無法喚醒邪神,以及他為什么要那樣瘋魔地折磨自己。
【白六】在這場痛苦檢驗(yàn)上,居然一格的痛苦都沒有。
蒼太說【白六】把手放上到天平的右盤的時候,天平的指針晃都沒有晃一下,就像是這個人心中一點(diǎn)痛苦都沒有產(chǎn)生過。
怎么可能?小葵這樣問蒼太。
蒼太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說以為自己是眼花看錯了,以【白六】那種程度的自我折磨,怎么可能一點(diǎn)痛苦都沒有。
但沒有就是沒有。
【白六】被貶成了侍從,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身份地位的降低,依舊是每晚上提著燈籠去神社。
小葵漸漸意識到這個人想要做什么了
【白六】想要折磨自己產(chǎn)生痛苦,喚醒邪神。
但然后呢?
為什么他要這么做呢?
小葵內(nèi)心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她不得不承認(rèn),她可能永遠(yuǎn)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她非常恐懼【白六】,是絕對不可能向他開口詢問這個問題的答案的。
這個人對其他人的殘忍和冷漠程度已經(jīng)到了一種連北原家的人都會恐懼的地步了。
盡管身份下降成了【侍從】,但沒有一個人敢對【白六】下命令,讓他去做侍從該做的事情,因?yàn)闆]有人不怕【白六】,他折磨自己的時候懶散和微笑的臉在每個人的心上都留下了一層恐怖的陰影。
而且更為離譜的事情是,在【白六】成為侍從短短一個月之后,他居然因?yàn)樯瞄L折磨祭品,制造痛苦,被北原家的家主賞識,從一個侍從一躍而成了他們的老師。
小葵作為一個重點(diǎn)祭品,一周大概兩次會和【白六】一對一地上課。
寂靜昏暗的和室內(nèi),安靜地坐著兩個人。
小葵低頭跪坐在坐墊上,看著自己因?yàn)槎糁撇蛔〉膽忠舛⑽㈩澏兜碾p手,根本不敢抬頭看坐在對面的【白六】。
她能感覺到【白六】散漫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慢慢悠悠地打量。
小葵恐懼過抓捕自己的大人,恐懼過北原家的那些老師,但恐懼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齡人,甚至恐懼程度還甚于前兩者,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完全陌生的體驗(yàn)。
一個十六七歲的男性,某種程度上還可以用孩子來形容,為什么能讓她如此恐懼,恐懼到呼吸都開始不暢。
“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么每晚都要去神社�!睂γ姹P坐的白六突然開口,他姿態(tài)隨意地?fù)沃骂M,臉上掛著很淺的笑,“我知道你每晚都在看我。”
小葵一驚,她心臟差點(diǎn)從嗓子眼蹦出來,剛想矢口否認(rèn),就被白六懶洋洋地打斷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是為什么�!�
“因?yàn)槲乙灿形蚁胂蛏裨S的愿望�!�
小葵靜了很久,才咬牙接了話:“白六老師,你的愿望是什么?”
白六掀開眼皮:“我在福利院不被人喜歡,他們往我身上潑了很多臟水,我被誣陷虐殺小動物,被誣陷做了很多壞事,最后甚至過分到被誣陷殺人。”
小葵一驚,她下意識地抬起了頭:“這些都是被誣陷的嗎?!那為什么你在船上要承認(rèn)呢?”
“因?yàn)椴怀姓J(rèn)也沒意義吧�!卑琢瓜铝死w長的眼睫,在他臉上落下了一層頗為落寞的陰影,“你們不都已經(jīng)相信了那個傳聞嗎?不如就坐實(shí)好了。”
“反正也不會有人喜歡我這種什么痛苦都感受不到怪物的�!�
“連祭品都做不了�!�
小葵猛地攥緊了自己身前的衣服,神色一瞬間有些恍惚。
【姐姐,我知道痛,不知道苦�!�
【姐姐,感受不到痛苦是我的錯嗎?為什么大家都討厭我��?】
【我不能代替姐姐成為祭品嗎?】
次郎,她的弟弟,她可憐的弟弟,也是這樣一個人,如果還活著,應(yīng)該和【白六】差不多高了吧?
【白六】垂在長睫下的漆黑眼睛里一絲落寞也無,是一種無趣的玩味,語氣卻持續(xù)低落下去:“今天的課就到這里吧,小葵大人回去休息吧�!�
“今晚不要等我去神社了,我知道我無法產(chǎn)生痛苦,已經(jīng)放棄實(shí)現(xiàn)我自己的愿望了�!�
說著,白六起身要走,小葵牙關(guān)緊咬,在白六即將踏出門的一瞬間,她嘶啞地叫出了聲:“白六老師,請等一下!”
手指剛剛觸碰到紙門的白六背對著小葵,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聲音卻很消沉:“小葵大人,還有什么事情嗎?”
“可以和我說說,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嗎?”小葵仰起頭,眼眶發(fā)紅,聲音發(fā)抖地祈求著,“我,我的弟弟也是和您一樣,一開始無法產(chǎn)生痛苦的人�!�
“他的愿望都是為了我,我想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如果自己想給自己許愿,會許什么樣的愿望�!�
白六停住了腳步,他不緊不慢地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地垂眸,俯瞰眼角含淚的小葵:“你真的想知道?”
“你答應(yīng)不告訴任何人?”
小葵使勁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不告訴任何人。”
“那”白六蹲下來伸出右手,支出小指,抬眸直視小葵,臉上的表情略顯稚氣,“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葵楞了一下,她的眼里慢慢地盈滿了淚。
拉鉤這個習(xí)慣,也好像次郎啊。
“當(dāng)然不變。”小葵深吸一口氣,也伸出小指勾在白六的小指上晃了兩下,“我保證不和任何人說。”
白六目光晦暗地微笑:“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的哦,小葵姐姐�!�
第452章
邪神祭船屋(日+220+221)
小葵和白六吊著拉鉤晃了晃,
她抬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淚,輕聲問:“那白六,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白六單手撐在桌臺上,
垂下眼簾,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指節(jié)敲擊著桌面:“我想獻(xiàn)祭邪神�!�
小葵嚇了一跳:“獻(xiàn)祭邪神?!”
“對啊。”白六勾起一邊的嘴角,
“正是因?yàn)橛械k的存在,
才讓你們都這么痛苦的吧?把祂獻(xiàn)祭掉之后不久能讓一切都結(jié)束了嗎?”
小葵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她蹙眉反問:“為什么你的愿望會是這個?”
“為什么會是這個愿望嗎”白六側(cè)過頭,
他懶散地歪過頭,
寬大的狩衣滑落肩膀,露出里面遍體鱗傷的烏青皮膚,他眨了眨眼睛,
“當(dāng)然是因?yàn)槲矣憛捫吧癜 !?br />
小葵疑惑地追問:“討厭邪神?”
雖然所有祭品都討厭邪神,但某種直覺告訴小葵,白六討厭邪神的原因肯定和他們這些普通祭品不一樣。
“沒錯�!卑琢垌腙H,
“我在福利院的時候,因?yàn)榭赡苄愿窈湍X回路和常人不同吧,
沒有任何人喜歡我,
被所有人排斥,老師也十分厭惡我,
覺得我是個教不好的孩子,所以我一直游離于群體之外�!�
“但有另一個孩子也是這樣的,他叫做謝塔�!�
“我對謝塔十分好奇,常常觀察他,
發(fā)現(xiàn)他喜歡和我看一樣的書,玩同類型的恐怖游戲,
甚至被同樣的老師和孩子討厭,就覺得他很有意思,想進(jìn)一步了解他在想什么�!�
聽到這些,小葵覺得好笑,又放松了下來:“你是想和他做朋友�!�
白六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以常理來說,的確可以這樣推論�!�
“但他拒絕了我�!�
小葵一怔:“為什么?”
白六攤手聳肩:“不知道,總之無論我對他發(fā)出什么樣的游戲邀請,他都像是沒看到一樣,就算直接站在他面前,他也會直接無視我,從我旁邊冷淡地走過�!�
“所以后來我就很討厭他了。”
小葵皺眉:“怎么這樣,就算拒絕也該好好說吧,無視算什么��?”
“再后來。”白六拖著右臉,垂下眼,“謝塔就失蹤了,有人說他已經(jīng)死了�!�
小葵愕然抬頭:“死了?!”
“對啊�!卑琢鶢钏仆锵У貒@一口氣,“因?yàn)槲沂敲鞔_對他表示過討厭和敵意的孩子,那天晚上又很晚回去,就被人誣陷說是我殺了他�!�
望著現(xiàn)在白六的表情,小葵心里升騰起了一股異樣,她莫名地想起了當(dāng)初她在船上,看到白六隨口承認(rèn)自己殺了謝塔,還分尸了對方時候,帶著笑意的慵懶表情。
那可不是被誣陷的人能有的態(tài)度。
但還不等小葵細(xì)想,白六又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
“再后來,討厭我,憎恨我,想要把我趕出福利院的孩子越來越多,我的老師開始用各種辦法折磨我,比如不斷地將我淹在受洗池里,逼我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總的來說方式和北原家這邊用的手段差不多�!�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逃到當(dāng)初謝塔失蹤的教堂里,向那里的神像日日祈禱,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幫助我的人,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神明,希望祂能帶我脫離苦海�!�
“但這樣逃避一切的祈禱行為,卻被我的老師,和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說成變態(tài)殺人魔在分尸自己的受害者之后,回到犯罪場地重溫那種殺人快感的邪惡行徑。”
“這一切的謠言的起因,只是因?yàn)槲以诮烫孟蛏衿矶\的時候,面帶微笑而已。”
白六抬起眼,用那雙漆黑的,好像要將所有的光吸進(jìn)去的眼睛直視著小葵,小葵被看得毛骨悚然又動彈不得,只能看著白六慢慢地?fù)卧谧琅_上靠近她,將頭輕靠在她的肩頭上,垂眸輕語:
“小葵姐姐也是這么覺得的嗎?”
“我只是沒有辦法痛苦,只是覺得向神祈禱解脫應(yīng)該虔誠而已,這也是我的錯嗎?”
次郎,這不就是她的次郎嗎?
小葵心里一痛,她下意識撫上白六的頭,恍惚地大聲否認(rèn):“這不是你的錯!”
“這是那些折磨你的人的錯!”
靠在小葵肩頭的白六不動聲色地勾起嘴角,語氣越發(fā)依賴:“是嗎?”
小葵深呼吸一下:“是的!”
白六輕言細(xì)語繼續(xù)說了下去:
“在我不知道向神祈禱了多久之后,我就做了一個夢,夢里我就像是鹿鳴縣這里的居民一樣,感應(yīng)到了邪神的召喚�!�
“邪神將我?guī)肓艘粋有很多人游戲,他說只要我贏得這個游戲,就能獲得很多東西�!�
“比如金錢,比如道具�!�
“然后我醒來就在船上了,邪神告訴我這個游戲的名字叫做《邪神祭船屋》,而我贏得這個游戲的唯一方式,就是獻(xiàn)祭掉神社里的邪神�!�
白六緩緩地抬頭,他望著小葵:“當(dāng)我走進(jìn)神社的第一晚,小葵姐姐,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小葵恍然搖頭,她已經(jīng)漸漸無法理解白六在說什么了。
白六微笑:“我發(fā)現(xiàn)神社里沉睡的邪神軀體,就是那個傳聞中被我殺死的謝塔�!�
小葵的瞳孔收縮成一個點(diǎn)。
她幾乎是大腦一片空白地走出了白六給她上課的和室,等到走了出去,小葵神思不定地轉(zhuǎn)過頭,怔楞地和熟練接待下一個來上課的祭品的白六對視了一眼。
“小葵大人�!卑琢鶞\淡地笑著,他抱胸倚著門,“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她開始和白六走得越來越近,白六會在上課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醒她如何規(guī)避折磨,偶爾會無聊地纏著她玩恐怖和五子棋游戲,有時候兩個人就什么都不干,在上課的時候摸魚躺在榻榻米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
“要是能早點(diǎn)遇到你就好了,小葵大人�!卑琢稍诘厣险f,“要是當(dāng)初的我周圍有一個人愿意陪我玩游戲,或許我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要是我也有姐姐就好了�!彼茌p很輕地呢喃著,“天生就有人不會拋棄我,死了也有人會一直懷念我�!�
“因?yàn)橛衅谂嗡嬖诘娜�,哪怕是死亡,都很有價值”
小葵有時候會說:“白六也很有價值�!�
“是嗎?”白六嗤笑,“對誰的價值?”
越是接觸,她就越是覺得白六像個小孩子。
尤其是像次郎。
她對白六漸漸放松了警惕。
有一天,白六望著小葵突然說:“北原小葵,你想離開這里嗎?”
小葵楞了很久很久,才回答:“想。”
“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離開這里�!卑琢а郏樕蠜]有任何情緒地快速說道,“過段時間御船家和北原家會有大沖突,在沖突當(dāng)中各家對船屋的把守都會變?nèi)��!?br />
“要是想跑,可以這個時候跑�!�
小葵咬了咬下唇,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白六仿佛了然一般淡漠地接了話:“如果你想讓其他祭品一起跑,那就把消息散播出去吧,如果跑出去,就不要回來了�!�
小葵猛地抬頭:“那你呢!”
白六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我的目標(biāo)在這里,我不會跑的�!�
小葵還想說什么,被白六給打斷了:“我聯(lián)系上了你的姐姐,她會直接帶你跑到她現(xiàn)在正在居住的縣�!�
“跑出去,就留在哪里好好生活,忘在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重新開始吧。”
白六望著小葵,眼里似乎有無數(shù)情緒涌動,他很輕地說:“包括我,小葵姐姐�!�
小葵急切地上前:“你也跟我們一起跑�。 �
白六轉(zhuǎn)身,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小葵的話:“小葵大人,你今天的課程就到這里,回去吧�!�
“別再來了�!�
小葵咬咬牙,還想再勸,白六的背影頓了一下:“如果有機(jī)會,半年后我會來看你的�!�
沖突當(dāng)天,御船家在北原家放了一場大火,半個鹿鳴縣都籠罩在熊熊的火光里,小葵撕下裙擺,赤著腳在大火燒得滾燙的地面上奔跑,哭泣著大聲呼喊:“白六!”
“白六!”
“你在哪里?!”
小葵終究沒有在大火里找到白六,她被蒼太拖著跑出了北原家,在通往神社的小路上遇到了早已等候在哪里的杏子。
杏子抱住小葵嚎啕大哭:“終于,終于找到你了!”
小葵表情空白地回頭,她看到在高高的神社山上,在漫山遍野的大火中,有一個穿著白色狩衣的人站在沒有被一點(diǎn)火星沾染到的神社旁,似乎正在對她笑著招手,祝賀她離開這里。
是白六。
小葵眼淚一瞬間涌上來,她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謝謝你�!�
“謝謝你,白六�!�
她終于逃離了這個地獄,和自己的姐姐去往了春暖花開的地方。
在早期的擔(dān)驚受怕和一驚一乍之后,小葵在發(fā)現(xiàn)沒有鹿鳴縣的人追來抓捕她之后,終于放下心來,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在在杏子和她善良的丈夫的接納下過上了幸福又正常的生活。
好事似乎是接踵而至的,很快,杏子傳來的好消息,她懷孕了。
丈夫略帶無奈地指責(zé):“看日子,就是你去救小葵那幾天就懷上了,我都說了讓我去,你就是不讓,幸好孩子和你都沒出事�!�
杏子撫摸著肚子,眼眸溫柔地望著小葵:“就算知道懷上了孩子,我也會自己去接小葵的。”
“她是和我孩子一樣重要的妹妹�!�
“白六老師聯(lián)系我的時候,說她受了很多折磨,很有可能不信任生人,一定要讓我親自去接�!�
“那可真是個好人啊�!毙幼痈袊@,“愿意幫助我們小葵�!�
小葵臉上的表情很驚喜,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杏子的肚皮,談起白六的時候仿佛上個世紀(jì),語氣有些恍然:“也不知道他離開鹿鳴縣了沒有。”
杏子?jì)尚χ蛄艘幌滦】哪槪骸澳銊e擔(dān)心了,白六老師又聰明人又好,一定早就離開了鹿鳴縣那個狗地方。”
“他不是說半年后會來看你嗎?還有一個月就到半年了,到時候你說不定門一開就看到白六老師了!”
小葵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氣,嗯了一聲。
但小葵沒想到的是,就像是杏子說得那么準(zhǔn),半年之期一到,在一個大雨滂沱,杏子和丈夫出門做產(chǎn)檢的陰暗下午,小葵聽到了敲門聲,她把門一推開,就看到了臉色蒼白,淋得濕漉漉地站在她面前的白六。
小葵愕然反問:“白六老師?!”
白六臉上一點(diǎn)表情都沒有,他伸手抓住小葵的手腕拖著她就走:“來,我要給你看點(diǎn)東西�!�
小葵在大雨中被白六拖著走,她一邊想要掙脫,一邊又滿心疑惑,長久的幸福生活讓她一時之間想不到會有什么樣可怕的惡事即將發(fā)生在她頭上:“發(fā)生事了白六老師?”
“你是來看我的嗎?”
“對�!卑琢诖笥曛酗w快地走著,他的語氣冷得幾乎可以結(jié)冰,“但我也是來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的�!�
“我們都被騙了�!�
小葵迷茫地反問:“什么被騙了?”
“和你說,你不可能相信我的,我直接帶你去看吧�!卑琢鶙l理清晰地解釋,“除了你,那場大火里跑出來了七十三個祭品,其中有四個在你附近的縣城�!�
“其中一個是蒼太,你知道的吧?”
小葵開始慢慢覺得不安:“我知道�!�
蒼太和她一起逃向了這邊,很快就被一家好心的夫婦收養(yǎng)了,現(xiàn)在過得也很不錯,正在這對夫婦的鼓勵下努力學(xué)習(xí)備考,準(zhǔn)備考取準(zhǔn)備附近的學(xué)校。
除此之外,另外三個逃到這里的祭品過得也很不錯,小葵和他們時不時還會有來往,聊起在鹿鳴縣那段日子都像是在回憶前輩子。
“你不覺得奇怪嗎?”白六語氣冷靜,“為什么逃出來的祭品都過得那么好?”
小葵遲疑地反問:“外面的世界,就是這么美好啊。”